金不语早知赵芳菲与她都是侯府与赵府绑定的两颗棋子而已,这桩婚事从头至尾都由不得她左右,便有些愀然不乐,等房里其他人都出去之后,拉着独孤默的手不肯放开,笑嘻嘻逗他:“阿默,我若是娶了新妇,你怎么办?”
独孤默自听闻定北侯所行秘事,心中惊涛骇浪,当着世子的面却不能吐露分毫,便有些发蔫:“横竖我只能留在世子身边,不然还能去哪?”
金不语靠在他肩上,捏了下他的脸颊,坏笑道:“你放心,就算是爷娶了新妇,也一定不会负了你。”她捏捏他修长的手指,似无意道:“不过听你这话音,如果有机会离开,早跑的没影了?
独孤默疑心她在旁敲侧击,摸摸她的脑袋,柔声保证:“我哪儿也不去,会一直陪在世子身边!”
金不语将他作怪的手抓了下来,对他的身高极为不满:“你都快二十岁了,为何还在长个子?”
这两年独孤默就跟树枝抽条似的,从初来幽州还没金不语高的个头逐年往上窜,如今已经要比她高半个脑袋了。
世子的身高已经不低,但却赶不上独孤默的长速,两人站在一处每次抬头看他,都要叹一回气,对自己不争气的身高也无可奈何。
独孤默将人揽在怀里,安抚的拍拍她的后背,忍笑道:“要不我截一段补给你?”
金不语不禁笑倒在他怀里,用手比划着他的腿骨:“是截小腿还是大腿?哪一段给我?挑好了我去厨房跟汪胖子借把剁肉的斧子。”
独孤默揽着她一副砧板上的肉任她宰割的乖顺模样:“世子喜欢哪一段?”
“哪哪都喜欢。”金不语描摹他精致的眉眼,只觉得自己大约花痴病越来越严重了,在他温柔的目光里不由畅想:“若是将来生个儿子长相随了你,定然是个漂亮的小娃娃。”
独孤默心乱如麻,苦思如何替世子破局,再听她谈及将来,难受愈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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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
世子的聘礼前脚由大管家金余亲自带人押送出了幽州城, 后脚六皇子便派人送出密奏入京,向皇帝汇报定北侯私贩铁器的消息。
金余此行,一则是送聘礼并留在京中过六礼, 一则是向赵府请吉期, 最好年内成婚。
沈淙洲听说定北侯预备让世子年内完婚, 不由暗暗着急,拐弯抹角想要阻止:“义父, 赵府规矩大,准备婚事应该会很繁琐,年内会不会有点太着急了?”
定北侯决心已定,岂会被养子的几句话左右, 反而将战火蔓延到了他身上:“淙洲, 你年纪也不小了, 世子都要成婚,你可有合心意的姑娘?”
万芷柔对沈淙洲有意, 但沈淙洲不肯, 万喻气恼之下不顾女儿的反对, 去年底已经为万芷柔定了一门亲事,万芷柔死也不肯, 父女俩至今还在冷战之中,定北侯为此惋惜不已。
有那么一瞬间,沈淙洲一句话几乎要冲口而出——我中意世子!
可惜对上定北侯不知情的眼神, 到底在最后关头将这话咽了下去,满腹心事道:“……我不着急。”
“世子都要成亲了, 你也老大不小了, 至于聘礼为父会为你准备, 你不必担心。”定北侯嫌弃嫡子不听话又离心, 便要将养子牢牢笼络在手心里。
可惜沈淙洲有口难言,勉强笑道:“多谢义父,我会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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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狄使者入京,先谒见皇帝递上国书,表示北狄与大渊本为兄弟之邦,愿遣来使学习并永结同好,接着便提出要去探望老汗王与二王子。
皇帝恩准,使者在禁军的带领下前往老汗王居处,奉上北狄特产,以慰老汗王思乡之情,并带去了阿古拉的问候。
“汗王自继位之后,遥思父兄远离故土寝食难安,时常夙夜匪懈处理政务,以图我北狄王庭发展之兴盛。”
老汗王碍于禁军不好说什么,只在心里大骂:混帐玩意儿,怎就不提接老子回去?
二王子忍不住骂来使:“阿古拉假惺惺的说什么思念父兄,他是巴不得本王与父汗一起死在大渊吧?他若是真思念父兄,怎不向大渊皇帝提接我们回国之事?”
使者态度极为诚恳,满面为难之色,转达阿古拉的话:“汗王也想过接老汗王与二王子回国,但就怕大渊人狮子大开口提出赎金。昔日左贤王向幽州军赎回小郡主尚且花了一大笔赎金,北狄连年征战青壮损失严重,各部落里遗留的皆是孤儿寡母,再加上去岁雪灾又冻死了一大批牛羊牲口,国库空虚,汗王也无能为力。”
话说的比较委婉,但阿古拉的态度很明确——连年征战闹的没人没钱,不敢向大渊提赎人。
万一提了赎人,大渊开出天价,赎还是不赎?
赎吧,无力支付巨额赎金;不赎吧,让天下人怎么看?
总之左右为难之下,索性不提赎人,使者还捎了话给老汗王与二王子。
“汗王说,昔日二殿下便倾慕大渊衣冠文化,而老汗王您昔日也喜欢大渊的锦绣江山,听说大渊京都极为繁华,王庭远远不及,老汗王正好在大渊京都养老。”
老汗王肚里大骂三儿子是个缺德鬼,天下间竟有跑去敌国当俘虏养老的?
但使者是阿古拉的心腹,二王子唱了黑脸,老汗王便不能再胡乱骂将人赶跑,当下老泪纵哭泣,让使者向阿古拉代为转达:父汗年纪大了,故土难离,近来日夜咳嗽睁着眼睛到天亮睡不着觉,就盼着死前能够回到王庭,与三儿你父子团聚,共叙天伦。
使者见识过了汗王的演技,内心啧啧称奇——往日在王庭也未见得老汗王有多疼爱汗王,如今倒深情起来,可见这父子之情也如天边的云朵,时浓时淡,琢磨不定。
使者离开之后,自有禁军将老汗王父子的动向密奏于皇帝,他笑着拆李恪的密奏:“老汗王既想念家乡,晚饭便赐一道北狄的烤羊肉,以慰他思乡之情。”
大监广田刚凑趣道:“也就陛下仁慈,才能容老汗王父子俩在京中荣养,别家的俘虏哪有这么舒服的。”落音方落便见皇帝面色不对,吓的屏息而立。
皇帝一目十行看完六皇子的密奏,一掌拍在案上,大骂道:“无耻贼子,视国家律法如无物!”当下提笔便写,指示李恪暗中蛰伏收集证据,只待时机合适调兵铲除定北侯。
次日早朝之后,皇帝特意留赵阁老说话,亲切问起:“朕上年为赵卿孙女与定北侯世子赐婚,不知道吉期定在何时?说起来朕还是世子夫妇的媒人,赵卿到时候可别忘了请朕喝一杯谢媒酒?”
赵阁老荣宠极盛,与皇帝素来君臣融洽,当下笑道:“陛下问的巧,定北侯已经派人送了聘礼过来商量吉期,与北狄使者一同进京。臣思虑再三,世子年纪不小了,欲将婚礼定在八月,到时候定然向陛下敬呈谢媒酒。”
皇帝大笑:“那便一言为定,朕侯着赵卿的谢媒酒。”
北狄使者入京,除了向大渊示好,还想让大渊开放边境设置互市,以确保边境长治久安。
皇帝想起定北侯世子素有急智,派天使出京,明着向定北侯父子传旨,同意边境设立互市,由定北侯世子主理,暗中令天使伺机将密旨传于李恪。
三月里,天使与押送聘礼入京的金余一同带回了好消息。
天使向定北侯传达皇帝同意开互市的旨意,金余也带回了赵府议定的吉期,定在夏末临近入秋的八月十二。
两国边境停止战争商议开互市的消息传开之后,幽州城内百姓皆欢喜不尽,上年纪的忍不住念佛,家中有商铺摊位的都考虑备货,以期两国通商之后能够生意兴隆。
金不语被委派与北狄人商谈互市之事,也不肯让独孤默与李恪闲着。
“我一介武夫,只会冲锋陷阵,哪里懂这些事。陛下命我主理此事,六殿下也不能躲懒,阿默你也想想,具体怎么做,事关两国和平交好,大家都应群策群力,别将此事办砸了。”
李恪接到皇帝密旨,内心怜悯世子命不好,遇上金守忠这么个不靠谱的爹,头也不回带着全家人往死路上奔,竟意外的平和好说话:“本王若是助你办好了此事,可有什么好处?”
金不语腹诽:开互市也是有利于你李家王朝江山永固,我不过是个跑腿的,哪有为你家奔走却反而向我讨要酬劳的。你怎的不问你爹讨赏去?
不过李恪与她向来互相看不顺眼,时不时便要各自拖着独孤默在背后编排对方的不是,而独孤默便如同婆媳之间夹着的那个人,地位尊卑有别,既不能数落李恪,也舍不得教育世子,只能两边和稀泥,和泥水平日渐提高,一见世子的脸色便猜出她心中所想,笑着安抚:“互市开了之后,北狄人定然会做马匹生意,世子挑马水平不错,不如到时候帮六殿下好生挑几匹马。”
不花一文的谢礼金不语半点不吝啬,当下满口应承:“此事包在我身上。”
李恪最见不得独孤默护着世子的模样,冷哼一声:“本王只有一个人,要那么多马匹做什么?”
独孤默替他设想周到:“陛下派殿下来幽州历练,也没说几时回去,逢年过年难道殿下不为陛下准备敬上的礼物?”
李恪:“……显得你机灵,话都让你说完了。”
不过闹归闹,三人聚在一处办起正事来也不含糊,很快商量出个章程,欲出使北狄王庭敲定细则。
世子挑来挑去,派谁都不合适,只能自请出使北狄,李恪暗中与皇帝派来幽州的暗探交接过私采铁矿之事,正好独孤默画过幽州地图,两人在地图上推断出铁矿的大致方位,便将打探铁矿之事交由暗探,出使之事也要横插一杠子:“本王扮作世子的亲卫,也去北狄王庭走一趟?”
独孤默不想与世子分开,就更有理由了:“世子敲定契约条款总要带上我这个书吏吧?”
金不语:“阿默可以去,六殿下不行,万一出个差错,我可担待不起。”
李恪年少气盛,在京中做皇子时尚起过游历四方的念头,如今天高皇帝远,岂肯听世子管束:“咱们是去出使和谈,又不是去打仗,能出什么差错?”
金不语死活不同意:“不行不行!此事不必再商量!”
定北侯在营里扒拉一圈,派了稳妥的万喻与世子一起出使北狄王庭。哪料得金不语带着独孤默与一队人马出发数日,都走到半道上了,才发现李恪穿着普通军士的服色混在护卫队里,每日缩的跟鹌鹑似的坚决不往世子前面凑,气的世子当场暴走。
“李六,你也太不省心了!你长这么大,你爹没把你的腿打断,也不容易。”
万喻也知道李恪的身份,但都走到半道上了,总不能分出一半人手送李恪回去,只得劝道:“既然李六非要做护卫,到了北狄王庭可千万别冒头。”
李恪也知干系重大,这次倒老实应了:“一定不给世子添麻烦。”
作者有话说:
二更奉上,还有两更,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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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九章
阿古拉与金不语自上次分别已有一年之久, 他摇身一变做了汗王,坐在金殿里接待幽州来的使团有模有样,威严十足。
他做王子之时, 因面容毁损被视为恶鬼转生倍受流言困扰, 老汗王被俘虏时率兵回王庭, 在岳父左贤王的扶持之下登上王位,经过一年的血腥镇压清洗排除异己, 终于将各部落与王庭牢牢掌控在手中。
听说金不语出使王庭,阿古拉的脖子都要伸出八丈长,好容易将使团盼来,两人在金殿相见, 在臣属的目光之下还得恪守礼仪, 阿古拉内心腾起的一团火怎么都无法熄灭。
与新汗王迫不及待与故人重逢的激动心情不同, 北狄朝中官员对大渊定北侯府的世子可没什么好感,若非她冒出来, 何至于二王子与老汗王通通被俘, 大半青壮折在幽州, 国力大减。
当晚,新汗王为大渊使团摆接风宴, 金不语与左贤王分坐在王座下首左右两边,万喻居于世子之后,至于李恪与独孤默则归为下人奴仆被拦在殿外, 闻着烤肉的香味,时不时向内张望殿内的动静。
李恪身为皇子, 从小到大没少参加过宫宴, 大渊京都的宴席除非他不情愿去, 还从没有他不能参加的宴会, 没想到跟着世子来到北狄王庭,待遇一落千丈,竟只能在廊下张望,看灯暖酒温,佳人在侧,纤纤玉手执壶斟酒,金不语与北狄官员谈笑风声,一面肚里暗骂金不语,一面又觉得此情此景有几分新鲜。
没完没了的京都宴饮,原来换个角度观察,感受竟大为不同。
时有上菜的宫人脚步轻捷如同小鹿般灵巧的从他身边越过,烤肉的香味好像钩子将她肚内的馋虫全都钓了起来,在肚肠里抓挠个不住。
李恪吸吸鼻子,有点委屈:“阿默,我肚子好饿。”
独孤默安慰他:“等大宴的菜上完了,应该能轮到咱们,再忍忍。”悄悄塞给他两块点心。
李恪被惊到了:“你哪里来的点心?”
独孤默的声音里隐隐带着笑意:“使馆出来的时候世子悄悄塞给我一个装点心的荷包,怕我在宫宴上挨饿。”
“为何没我的份儿?”李恪又嫉妒又委屈,狠狠咬了一口,被点心浓烈的奶香味给征服,一块点心落了肚才安抚住了肚里造**反的馋虫,又有精神给世子上眼药了:“阿默,世子待你这般细心周到,会不会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什么目的?”
“你说他会不会有断袖分桃的癖好?”
“也许吧。”独孤默忍笑,目光一直留意着殿内的宴席,但见宴席之上有位壮硕的北狄武将多灌了几杯酒,眸光不善注视着世子,忽站起来向世子敬了杯酒,高声道:“久闻世子武艺高强,不知在下可否有幸与世子讨教两招?”
汗王连忙阻止:“世子远道而来,路途辛苦,就不能容她歇息两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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