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祥不想再说话了,道:“行了,该知道的你都知道了,散了吧,都沉下心来!”他心里却另有一个主意,如果纪家早早的将主意打到了公孙佳的头上,纪宸又有功劳,那也很麻烦。迫不得已,他亲自上阵也没什么,纪宸个乳臭小儿,挂帅也争不过他这个太尉!
到时候再给外孙女争做侯爵,他既有大功,公孙昂又留有遗泽,与皇帝好好说说,也未必就不行。但这种事情,现在就不用跟外孙女儿都交代清楚了。这丫头心太大了,万一又做出什么事来,不好收场。还是他先将事情做完,给外孙女铺好路。
公孙佳不晓得外公已有出征之心,兀自规划:若是纪家从我这里下手,倒真是正好反逼陛下早早将定襄侯的事敲定。之后不能上朝也能名正言顺地上表议事,帮外公跟纪家死磕。她不太在乎纪氏的反扑,纪宸固然是个将才,他还能造反吗?纪家真有这个胆子、这个本事,就不会用联姻的方式嵌进章家的阵营里了,早自己干了。自己当皇帝,岂非更好?
钟源则是在想,自己确实还是太嫩,眼下忍气吞声,亲人也不得不跟着忍气吞声,还是要磨练。总窝在京城有什么用?等太婆的丧事一过,他是曾孙,不用辞官,他就自请去军中、去边地磨练!
三人各有各的想法,都不肯在当下说出来,居然很平和地就结束了这一次的会面。
此后,赵司徒等人虽然还在唠唠叨叨,又不用力催促,仿佛在应付差事一般,也不找钟家的亲戚聊天,让他们从钟家下手了,也不发动百官劝谏了。让皇帝还算舒心地给老太妃办完了丧事,再一脸惆怅地回宫。
百官也可以放心回家了,钟家各种姻亲也可以回府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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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佳跟着队伍将老太妃葬入了已故皇太后的陪陵,转回来回到公孙家。
单良早在府里等候了,见了公孙佳,先说:“您先沐浴歇息,休养好了,咱们明天再好好聊聊?”
公孙佳道:“好。”荣校尉已将一些情报送给了单良,单良这些日子留守府中,除了办理些日常事务,估摸着也已经将这些整理出来了。而她也需要一点时间冷静一下,将这几年在钟府想到的计划再过一遍,哪些要现在办、哪些要放长线、哪些是异想天开需要搁置。
钟秀娥也去休息,她与老太妃的感情也深,这几天又是劳累又是悲伤也不大撑得住,沉默地回去休息。回房之前,从袖子里摸出宝函来:“请回佛堂去好好供着。”
她也没有说女儿鲁莽。她自己心里还怪菩萨不大顶事呢。不过看在这舍利子是已故皇太后所赐,女儿这些年还活着的份上,有鱼没鱼洒上一网,姑且再将舍利子给供起来。
一夜无话。
第二天,公孙佳起来之后就给荣校尉下了一道命令:“设法探听一下纪家的动静,不必问他们家在朝堂上的机密事务,那些想打探也不太容易。他们家后院的事儿,能打听得到么?”
荣校尉想了一下,道:“有些难。这样的人家,内宅外人是进不去的,仆役多半是家生子,要费些功夫。”
公孙佳道:“当件事办。”
“是。”
单良却又向公孙佳提了另一件事:“复盘的事情不是一天两天能做好的,您得先抽空将烈侯留下的那几位如夫人给安排了吧?烈侯周年快到了。”
公孙佳道:“阿爹冥诞、我的生日,宴请宾客的时候也让她们出来见过堂客们了。”肚子出没出来,明眼人看得出来,她不会半路蹦出个弟弟妹妹来。周年一到,人一打发,完事儿。
单良道:“还是要安顿好的,免得出去乱讲。”
公孙佳道:“明白了。还有一事,阿荣跟哥哥北上,虽然是打了胜仗,我方也不是没有损伤吧?”
荣校尉道:“自然是有的。”
“带出去的人,有伤亡要安排好家里,抚恤的事要办好。你们也遇到阿爹的旧部了?”
“是。”
公孙佳道:“能查出他们的伤亡吗?”
单良抢先发问:“不可!您不可代朝廷抚恤他们。要接济,也要等朝廷的抚恤下来了,他们过不下去了,您再拣那可怜的、将来有前程的接济一二。”
公孙佳道:“朝廷的抚恤,什么时候下来?”
单良道:“那要看朝中老大人们的心情了。这里头也且有得扯皮呢!哦,这个事儿没跟您说太多。”复盘的时候,到打完这一仗、清扫战场、统计造册、安抚当地居民就止了。回京扯皮,还真不在复盘里。
公孙佳道:“我听说过一点,不多。”她小时候被钟祥带在身边吹牛的时候听过,不过钟祥吹牛,一般都是吹自己掐架掐赢了的事儿,吃亏的就没吹过。
单良道:“核实战果、核实有功的军校,还要过问行军中坏了军纪的事,等等。再到发下赏来,且有一段日子呢。”
“大冬天的,熬得过吗?”
单良道:“都是命。”
荣校尉看公孙佳脸色不太好,低声道:“咱们手里没有军册,对不出名来。能对的只有相熟的人,这些人里有受伤无业的、战死家小无人养的,略接济一下也无妨。其他的,无能为力。”
公孙佳道:“这件事第一!”
荣校尉道:“是!”心里想的却是,两件事可以同时办,何必分出先后来?不是他不心疼旧日袍泽,而是荣校尉心里有疙瘩。不论公孙佳本心为何,是拉拢这些人还是真心疼他们,荣校尉认为这些人在公孙昂死后没有真正的尊敬公孙佳这个“遗孤”,荣校尉有心让这些人多吃些苦头,让他们的家眷也吃些苦头。让所有人看看,到底谁才能护着他们。
当初公孙佳说,可以给他们兜底,出征之后可以把家眷送过来,她给养着。没一个来的。现在……
荣校尉议完事之后,头一道命令是:“设法探听纪府内的消息。”第二道命令才是访问这些他心里认为对烈侯、对公孙佳不够真心的人。
第80章 再变
皇帝死了一个姨妈, 整个京城都消停了,连日常打闹的纨绔们都收敛了几分。
钟秀娥吃饭的时候对公孙佳道:“算他们识相。”
说这话的时候,乔灵蕙母子都在场。由于老太妃的丧礼, 余盛的课也停了好几天, 暂时也没有复课的打算。乔灵蕙知道公孙佳对老太妃感情深厚,特意抽了几天的空过来陪陪妹妹。
陪了几天, 发现母亲和妹妹的情绪已经稳定, 她自己家里也有一堆的家务事,也到了回家的时候。
钟秀娥留她吃了午饭再回, 现在祖孙三代正在钟秀娥那儿一块儿吃饭。
钟府的伙食固然不错, 办着丧事终归不自在,回到自己家里哪怕清粥小菜也吃得舒坦,何况公孙家跟清粥小菜怎么也不搭边儿。
钟秀娥喝着暖暖的鹿茸粥,从胃一直暖遍了全身, 说话也带了几分难得的快意。老太妃一去,她本能地觉得不痛快。
今天, 因乔灵蕙也在场, 公孙佳便提醒了她一下, 回到余家,让余家的人都收敛一些,近来京城的纨绔都会收敛, 最能闹的安生, 剩下的就显出来了, 谁出头谁被盯上。
乔灵惠还没说话, 钟秀娥就先说上了。乔灵蕙跟着说了一句:“总是姻亲,他们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嬉戏不是?他们真要闹事儿了,是给我没脸, 我先在家里收拾了他们。你这几天也累得狠了,好好养足精神才是正经。”
钟秀娥道:“你姐姐说的对,这回得听她的。再说了,谁敢不给你外公面子?”
余盛很好奇,虽然知道这位小姨妈不是个善茬,但是他是大外甥呀,问点小问题,应该还是可以的吧?他仗着自己是亲妈的独生子,不能被打死,就问:“阿姨,太公家这么厉害了吗?”他有点想试探一下小姨妈的路子。
公孙佳道:“这与你太公家厉害不厉害有什么关系?”这外甥哪怕是案底清白的,他也是傻!为了防止他犯傻惹祸,公孙佳只好给他解释道:“是担心陛下生气。”
钟秀娥道:“这不也差不多吗?”
公孙佳道:“当然不一样。要是因为外公,那外公就危险了。”
余盛发出一个单音:“呃?”
公孙佳只好掰开了给他们讲:“当年太后过世,也没耽误了他们偷偷摸摸的寻欢作乐,不是还抓了好几个?其中一个就有张飞虎张翁翁家的人?”她知道,是因为那货因为干了这么个蠢事,压了好久没能荫官也没有什么实职,最后是从湖阳公主那里讨了个人情,求了一份过年打牌赢来的告身才出了仕。这事的八卦来源——钟佑霖,保真。
钟秀娥道:“好像是有这么一档子事儿。”
公孙佳道:“所以啊,没那么怕的。对太后都这样,何况是太妃?这京城那么多的人,哪年不走几个老人?他们的儿孙也都不差,也没见旁人太避讳。要是因为外公,别人就像避太后一样的避太妃,那外公难道要与陛下等同?这样的权臣,会死全家的。”
钟秀娥没有反驳女儿,她认了女儿与丈夫一样的家主地位,就会听信女儿对大事的安排。点点头:“明白了,没那本事,不能抢那风头。”
乔灵蕙道:“世上也没有,在皇帝姨母过世之后不许人玩闹的道理。多半会另找理由吧?”
公孙佳道:“哪用另寻因由?不听话,遇到事儿了,可赦可不赦的,不赦。可杀可不杀的,杀。可升可不升的,不升。谁也说不出话来。这还是最简单的。”这就是她跟赵司徒等人说的“越聪明的人讲规矩越可怕”,相信皇帝玩这一手已经是炉火纯青了。这么多年,纪家被压抑,皇帝没少玩这一手。
余盛心道:原来是这样,受教了!你们古代人的心眼儿怎么那么多呢?简直让穿越者无路可走了!
公孙佳道:“陛下心里正憋着火呢。”
钟秀娥与乔灵蕙都默默点头,余盛见到这一幕,心说:以前也是这样吗?小姨妈说话,外婆、我妈都乖乖听着的?艾玛,没注意哎……暗恨自己这么些年该注意的都没注意,不用注意的净天天瞎想!
公孙佳道:“好了,反正不干咱们的事儿,咱们只管好好过日子就行了。阿娘,阿爹周年也快到了,姨娘们的归宿也该准备了。您看,怎么打发?”
放到以前,钟秀娥会抱怨两句“一个两个肚子也不争气,不能生下一儿半女”,现在自己女儿当家,谁盼着别人生儿子,谁是傻子。钟秀娥果断地说:“不是说过了么?赏钱,打发出去,从此之后与咱们家无关。她们也不知道咱们家什么秘密。”
乔灵蕙是能掌家的媳妇,上头没个婆婆,她是长媳,也算是当家主母。问道:“阿娘这么吃得准?”
钟秀娥道:“她们连儿女都没生下来,怎么能让她们知道机密?这不是开玩笑吗?哪怕生了儿女的媳妇、婢妾,都未必跟你一条心,何必没有生的?生了儿女,能拴住一大半的女人,另一半儿,还能抛了儿女跑了呢!当家这事儿,可马虎不得!你们两个的心,都不要这么大。我说,你总往娘家跑,没把家里扔给什么小妖精吧?”
乔灵蕙忙说:“没有的。”
余盛没想到自己慈祥的亲外婆,也是个狠角色,对女人也这么狠。真是……封建统治阶级呵!
公孙佳道:“那就好聚好散。给她们全新的头面、衣裳,带府里表记的,都不要让她们带走。尤其是与阿爹有关的东西。阿娘,这事儿就拜托您了。”
钟秀娥道:“行,就是扒光了,一点干系都没有,是吧?我来办。”
乔灵蕙道:“阿娘,别做得太难看。”
“知道!你倒会教训我了,你那管家的本事,还是我教的呢。”
余盛快要听不下去了,用力咳嗽了几声,乔灵蕙才转过来对儿子嘘寒问暖,这个话题也就此带过了。
余盛觉得难熬极了,他无法“以才华智慧震惊折服古人,让他们对自己言听计从”,从而改变身边一些处境不好的人被压迫的命运。想为几位姨娘说话,又不知道要怎么开口。从来不知道后宅女人的算计这么的让人不舒服。
这些事在钟秀娥、乔灵蕙看来是寻常,公孙佳也不在意内宅的事儿。几位姨娘是公孙家府里最后的一点课题,处理完了之后,她就可以专注地搞前面的事情,不用担心后院起火了。
母女三人的情绪都挺稳定。
直到吃完了饭,乔灵蕙要回家。公孙佳道:“到了开始对账的时候了吧?”
这都冬天了,核对秋收就是一个比较漫长的过程,接下来是编制下一年的预算。乔灵蕙道:“那是你,我那儿还晚些。”家业大的,产业分布广的,这个核对的时间就长一些,余家要再过一个月才开始。
公孙佳“哦”了一声,之前她都没太注意余家这个事儿,今天问了,心里有数了。乔灵蕙见她没别的话了,转身上车:“别送了,咱们还假客气什么?”
公孙佳笑笑:“路上小心。”
乔灵蕙在车里坐定,又撩开车帘,再说一遍:“进去吧。”
车还没动,一骑快马直冲而来,险些撞到乔灵蕙的车上。乔灵蕙没有公孙佳那么些个护卫拥簇,只差一线车就要被撞,来人硬是勒住了马。公孙佳骑术极差,眼光还好,一眼看出这人骑术上佳不是靠运气才没撞上了。
来人滚鞍下马,单膝跪地:“县主,标下奉安国公之命来给县主传信。还请县主入内说话。”
公孙佳不知何事,先让乔灵蕙回去,才进府问他详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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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府内,来人还不肯讲,荣校尉带了两个人护在公孙佳左右,才带他到花厅里问话。来人当地一跪,声音里带着哭腔:“县主,咱们郡王忽然中风!安国公命标下前来传讯,请县主去共商大计!”
公孙佳猛地站了起来:“什么?!!!”
老太妃的丧礼上才见过的的钟祥,熬得很憔悴,说他感染风寒,公孙佳毫不怀疑,说他悲伤过度,公孙佳也能接受。说他中风?荣校尉上前,先要他腰牌核对身份,来者也不挣扎,两下对了腰牌。
公孙佳马上又问:“御医呢?这消息传出去了吗?报宫里了吗?还有谁知道?各府都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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