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哒!”
“你说话算数吗?”
“我安文野算数。”小丫头站起来,高兴得直蹦跶,“跟白白和黑花一样,我会打扫哒。”
从过完两岁生日开始,妈妈就教她给兔子打扫卫生了,每天吃过早饭第一件事就是把兔子从窝里放出来,把兔子屎施在菜园里,倒是一举两得呢。后来养了狗,就跟哥哥分工合作,哥哥打扫狗窝狗屎,她打扫兔子窝,哪怕礼拜天休息也得早早起来干活。
“哎哟,小安你这是啥都让俩孩子干啊?”跟养了两个小帮工似的。
安然开玩笑,“可不是,养孩子不就是养了帮我干活的嘛,以后还得挣钱给我花呢,对不对安文野?”
“对!我要挣多多钱,给我妈妈!”
“那不给你爸呀?”大人们总喜欢让孩子选一个最爱的出来。
“不给。”
“为啥呀?你看你靴子是你爸买的,住的房子是你爸工资盖的。”
小猫蛋双手叉腰,理直气壮地说:“我给妈妈挣钱花,妈妈给爸爸发工资。”
众人大笑,孩子话才是最能体现家庭地位的,原来安然在家把宋副厂长管得这么严呐,零花钱还得向她伸手讨要才行。这在大多数家庭里那是完全不可能的,简直天方夜谭啊!
鸡崽一共十二只,大娘说其中有八只公鸡,四只母鸡,这也是她一直卖不出去的原因,光打鸣不下蛋的公鸡,谁要啊。
生来就被嫌弃的公鸡们,就这样换了主人。不种地,家里也没喂鸡的粗粮,安然干脆又买了二十斤苞谷碎,打算待会儿回去从向阳农场门口过,看能不能便宜买点菜叶子啥的,剁吧剁吧搅拌匀,应该挺长肉……那样就能早点吃上香喷喷的鸡肉啦。
东西一下多起来,安然只能让小猫蛋自个儿走,哪怕走慢点也行,她可以等着。
小丫头踢着羊皮靴子,一路走一路嘀嘀咕咕不知道唱的啥,银花的重点则是刚才孩子不小心说漏嘴的话:“你家小宋厂长真还找你领工资?他工资奖金都在你手里捏着?”
安然也不好太不给宋致远面子,“哪有,孩子乱说的。”领啥工资哟,他一个月里至少有二十九天是身上不揣一分钱的,不能说完全上交吧,只能说快两年没摸过人民币啥滋味了。
“我家那口子可不行,人工资是自个儿领的,领了悄悄的就要给他老娘塞五块,怕我不给似的。我呸!不就五块钱嘛,她别来烦我我宁愿月月给。”
老太太瘫了,小叔子家两口每天端屎端尿,一个月给五块其实不算多。
安然只是笑笑,谁都有原生家庭,看顾父母是人之常情,但得看怎么个看顾法,像这种每个月给几块零花她能接受,可要是像上辈子的秦京河一样,自个儿泥菩萨过河还得养着一群成年的弟弟妹妹,每个月工资发下来一分不留寄回家,没钱了再找同事借,女朋友借,甚至给人当枪手写文章,出诗集,就为了养着那一群欲壑难填的弟妹……
那就是圣母光环太重,结啥婚,跟弟弟妹妹过去吧!
“你家小宋厂长可真好啊,公公婆婆也不跟你们要钱,过好自个儿小日子就成,不像我们……”
安然也跟她说实话:“别提公公婆婆,我家小野都两岁了,不说给钱给关怀,结婚三年他们没问一声我跟小野怎么样,单冲着这一条,我就不会给他们好脸。”
“那小宋再怎么说也是他们儿子,儿子孝顺父母天经地义啊。”
“我也没拦着他孝顺啊,反正只要别来攀扯我娘俩,他爱怎么孝顺我都可以当没看见。”她只是嫁给宋致远,没嫁给他老宋家,宋家父母以后要是老了病了,需要人端屎端尿,找他们儿子去,别找她和安文野。
“这娶媳妇儿,不就是给娶个洗衣做饭还能挣钱的人吗?你老婆婆其实也不坏,只是也说不上好。”
“得了吧银花姐,我可没你心善,每天上班累死个人回家还得伺候瘫痪的老婆婆,给她端屎端尿,完了还得给几个孩子做饭……”说实在的,要她早撂挑子不干了,单想想被她教坏的大华,安然就觉着能跟她大战三百回合不死不休。
这也太爽了吧!银花咂吧咂吧嘴,虽然听起来也太狠太“没良心”了,可又让人挑不出错处来,权利和义务是对等的呗。
正想说啥,忽然听见一声哨响,原本悠闲的倒爷们立刻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带着自个儿东西逃窜起来,安然赶紧一把将猫蛋搂背上,往一旁的野草丛里躲。
她们东西拿得太多,又带着孩子,跑是来不及跑的,与其被撵得屁滚尿流,不如先躲躲。这年头买东西的不会怎么样,顶多就是口头教育两句,或者运气不好罚点钱,卖东西的可是犯罪,人赃并获的话得坐牢的。
所以,玩命跑的是倒爷,她们三个人蹲在草丛里,大气不敢喘。
小猫蛋还不知道危险性,以为妈妈是跟她玩游戏呢,小手捂住嘴巴,一双大眼睛滴溜滴溜转,一会儿笑弯了眉眼,一会儿瞪得黑葡萄似的,一会儿又做各种鬼脸……真·一双眼睛就能演一部电影。
兵荒马乱并未持续太久,十几分钟后,抓到几个倒爷的公安们,就能回去交差了。
小猫蛋偷偷看出去,超小声:“咦……是海盗伯伯。”她指了指自己的左眼。
“啥意思?小猫蛋还认识被抓的倒爷?”
安然赶紧看过去,有个男人手腕上戴着三支手表,袖子撸起来,被公安押着呢。关键是,他的左眼蒙着块黑胶眼罩,“小野告诉妈妈,这就是那天帮助你的海盗伯伯吗?”
“嗯呐!”小丫头观察力很强,不可能认错。
找了两个月的“恩人”,原来是个倒爷,难怪公安怎么找也找不到。
独眼在有些人心目中是不吉利的代表,除非没选择,不然用人单位都会尽量避开,如果是农业户口,那在农村更不知道要受多少排挤。
要是有固定工作,谁又愿意出来风餐露宿当过街老鼠呢?
安然看到他,就想起自己上辈子走街串巷那几年,那种苦,没经历过的人都想象不出来。
而且,他人品应该不差。因为他的海城手表是真的,宋致远手腕上有一块,刚才另一个倒爷的,安然一眼就看出来了,是假的,贴牌的。只有独眼男人手上的,才跟宋致远的一样,以后还是海城手表这个系列里最受欢迎,最有收藏价值的一块。她记得她问过宋致远,在海城百货商店专柜里头,卖三十五块呢。
只是可惜了,上天已经给了他不幸,谁知当倒爷讨口吃还被公安抓个正着,搞不好还得判几年刑。
都说否极泰来,但有些人,幸运之神好像一辈子也没光顾过他。
这是小猫蛋的恩人啊,就是她的恩人,她应该做点什么帮帮他。可他现在犯法了,安然心情有点低落,等外头安静下来,才带着她们出来,以防万一在半道上碰到公安,就准备抄小路回家去。
“这路都大变样了,去年发现沉船之前,路只有这么小宽,现在车子都能开进来了。”银花有点恍惚,“这儿,还是咱俩的幸运之地。”
半年前发现沉船,安然逼着刘解放给她俩每人发了一百块奖励,后来船里的东西研究出来都是很值钱的矿石,市委又给她们每人奖励了一百块现金和二十斤清油。靠这艘鬼子船,她们一口气得了半年工资,真的是幸运地啊!
正因为有了这笔钱,银花才咬咬牙给自己添了一辆自行车,回娘家再也不用为了省钱而走得脚底板起泡了,她直接搂过小猫蛋亲了一口:“小人儿眼神真好。”
其实,要说最早发现的得奖励,那所有奖励都该归小猫蛋才对……她们俩大人可是占了孩子的便宜啊。
当然,眼神贼好的小猫蛋这下又发现点什么了,她指着一个长得严严实实的野草丛子说:“妈妈,那里有东西哟!”
安然一怔,“啥东西?”脚已经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扒开草丛,里头藏着个军绿色的包包,跟草叶子一个颜色,难怪她们没看见呢。
赵银花也跟过去,“包里是啥呀,快打开看看,你说会不会是鬼子藏在这儿的?”阳城市人对鬼子的恨,那是深入骨髓的,一有啥坏事首先就会联想到他们。
安然有点好笑,鬼子早三十年前就被打跑了,他们的东西藏到现在还能是崭新的?
“手表!很多手表呀妈妈,跟我爸爸的一样。”小猫蛋精着呢,说啥都特小声,生怕被其他人听见。
绿色大包里,是几十块银光闪闪的,崭新的海城手表,沉得不得了,大包都要被坠坏了。
安然拿起一块仔细看了看,“应该是刚才被抓那个倒爷藏在这儿的。”质感和光泽,以及商标,都在说明它们是正品,肯定是独眼男人的。
想来也是,东西太多他不可能全带过去,就一只胳膊戴三支过去,卖完再回来这儿拿货。
可惜他现在被公安抓走了,也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回来拿。要是真给判刑的话,等关几年出来,手表全都被腐蚀成废铜烂铁了。
安然当机立断决定,“我们把手表带回家吧。”
赵银花却误会了,犹豫道:“这不太好吧,这么多东西值老多钱呢,万一别人回来找,还不得急死?”咱们就是再穷,也不能拿人东西。
“银花姐你想哪儿去了,我是怕别人看见给拿走,想先带回去帮他保管,我会想办法联络他,问他怎么处理。”她上辈子也有一次被治安队追了三条街的经历,她当时把一批上乘的的确良藏在一个废弃的小院子里忙着跑路,等过了半天再回去就被人拿走了。
这笔损失,让本就困难的她雪上加霜,偷偷哭了好几天。
赵银花不好意思的笑笑,“瞧我,把你想成啥人了我……你别生气啊。”
这算啥事嘛,安然怎么会生气,她为自己能有一个这样正直的好朋友高兴还来不及呢。俩人把手表拆分装进菜篮子里,上头盖上点菜叶子,虽然沉得不要不要的,但应该不会有人发现得了。
抓间谍的转机,就这么出现了。
提这么大一堆东西回家,又买了鸡崽,刚进大院就有人追着看热闹,小猫蛋充分发挥小助手作用,跟大家伙嘚吧嘚吧她们怎么买鸡崽,买了几只,叫啥名字,“我还要帮它们打扫卫生呢!”
快夸夸本宝宝吧。
黑花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过来,前爪搭她肩上,就要去舔她的脸。
安然:“……”黑花你爸妈都是顶级优秀的有血缘认证的警犬啊,你怎么能这么哈巴狗!
不过,就在这时,它嗅了嗅鼻子,围着鸡崽篮子嗅了一圈,立马就耳朵一竖,尾巴一立,“汪汪”叫起来。
龇出尖尖的锋利的白牙,铁打的爪子“滋滋滋”挠地,恨不得立马咬开篮子,一嘴一个,嘎嘣脆,鸡肉味。
小鸡仔们“叽叽喳喳”吓得够呛,兔子白白也来凑热闹,院子里顿时鸡飞狗跳好不热闹……安然可以想见,今后的日子要多么鸡飞狗跳。
这时候,宋致远居然破天荒的,没到饭点就提前回家了,刚走到铁皮房子背后,女鹅就叫:“爸爸,爸爸,快来看我的小!鸡!鸡!”
宋致远:怎么感觉哪里怪怪的。
铁蛋挎着书包也刚走到那儿,直接“噗嗤”一声,幸灾乐祸道:“妹你怎么能说脏话呢?小姨小姨,我妹也说脏话了,你是不是得一视同仁,揍她一顿?”
这是昨儿因为说脏话刚被揍了一顿的人的怨念。
安然从厨房探出头来,“你妹说的是小鸡仔,你别瞎误导她。”
“小鸡仔?姨你买了小鸡仔了吗?”铁蛋还没忘记他那几只苦命的被迫送人的花花姐妹团,书包一扔就冲过去,直接一条虫似的趴地上,“这只是公鸡,这只是母鸡。”
小猫蛋现在知道公母和雌雄是什么意思了,小手一叉腰:“嗯呐,是男孩子鸡,女孩子鸡!”
铁蛋:“……”意思是一样的意思,可怎么感觉怪怪的。
鸡……鸡骨头……小主人悄悄扔桌子底下的鸡肉……黑花似乎是预感到什么好吃的,馋得直舔嘴巴,口水已经溃不成军。
“我要给它们取一样的名字!”
安然懒得理他,随他们便。不过,她刚缩回去,又想起个事情,再次探出脑袋:“让你姨父给搭俩鸡圈,弄后院去啊。”
对于动手实操的事儿,宋致远很乐意,也很拿手。他直接找来一堆盖房子时用剩的砖头,简单的拌了点砂灰,也不用啥工具,凭肉眼和直觉,在屋后离窗子比较远的地方,很快砌起半人高的矮墙,再把上次用剩的木板和椽子,锯一锯,截一截,钉几颗钉子……兄妹俩乖乖在一边站着看,爸爸不趁手还给帮忙递工具。
等安然把饭菜做好,两“栋”有门有窗的鸡圈就盖好了。
“妈妈,是两层楼哦。”小猫蛋提醒她快去看看,还把门拉开,“这里是楼上,睡觉的地方,下面是厕所哟。”
竹条搭的“楼板”,鸡粪可以从缝隙里漏下去,第二天早上只需要打扫下面接粪的地方就行,倒是很简单,也卫生多了。
小猫蛋拍着胸脯保证:“我每天都会给它们打扫卫生哒,要做干净的鸡宝宝哦。”摸了摸黄茸茸的小鸡仔。
她能主动说出这么有责任心的话,两个大人都很开心,说明他们的教育还算成功,不期望她成多么高情商高智商的人,但至少要有基本的善良和责任心。
有了共同的成就感,安然看宋致远又顺眼了一点点,一面吃饭一面问:“怎么回来这么早?”
“事情快成了。”
“什么事?”说实在的,安然搞不懂他手里到底有多少个项目,又分别进展到哪一步。
“我们自己的战机,很快就能上天实验了。”他把话压在嗓子里,听不出情绪,可眼睛却亮得不像话。
在这一刻,安然想不出能用什么词形容他的眼睛,那是一种充满热忱的明亮,像两簇火苗,又像星星。
当然,这还是机密,有孩子在,他不会细说,只是吃饭的神情比以往轻松很多,“听说你当工会副主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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