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亦倾一怔,见他起身离席跪到大殿中间,皮笑肉不笑:“这么说来,将军还真是深谋远虑,为国为民啊。”
“若能解救黎民于水火,使边疆子民安居乐业,百姓必将赞颂太后和皇上的贤德!”北宫以拱手道。
“将军既然都这么说了,哀家岂有不允之理?否则岂不被世人唾骂,有不德之嫌。”苏亦倾冷声道。
北宫以站起身:“多谢太后,臣三日后便领兵征讨东蛮,不胜不归。”
砰!
宫宴散后,苏亦倾一回宫就怒得将手边的瓷器砸落在地。
“这个北宫以,竟敢不听哀家的话了!哀家让他去打天澈十四城,他却要往东蛮跑。”
见苏亦倾动怒,黄公公上前一边收拾碎片,一边劝慰:“太后息怒,北宫将军无论去何处行军打仗,都是为了东耀……”
苏亦倾冷哼一声:“究竟是为了谁,只有他自己清楚!看来哀家非得给他点教训,才能识时务。传哀家的话,明日请五王爷入宫一叙。”
五王爷接到苏亦倾的口谕,虽不解其意,但也没有违背的道理。
次日,苏亦倾在御花园的吟水汀设宴,一片莲塘在侧,花虽未开,却有半池熙攘的莲叶,染绿了池水。绿柳垂罗迎风而动,五王爷踏入亭中,向苏亦倾行了一礼。
四周的宫人都远远退在亭外,亭中的石桌上摆满了膳食酒水和各种小食,有绿豆糕、南酸枣、蔬果……五王爷一头雾水,只得依苏亦倾的意思落座。
苏亦倾执起酒壶替他斟了一杯酒,五王爷忙道:“臣自己来就好,不敢劳烦太后。”
“哀家虽是太后,可与王爷也是一家人,又何必见外?”
苏亦倾看向不远处成片的玉兰花,洁白的花瓣开在葱郁的枝叶中,不由笑道:“五王妃从前很喜欢玉兰,每到玉兰花开的时候,都摘下花瓣,放在随身的香囊里。”
见苏亦倾提起林惜,五王爷附和:“不仅是玉兰,夏日的芙蓉,秋日的红枫,她都喜欢。”
“看来五爷和王妃真是鹣鲽情深,哀家最近倒是常常梦见五王妃,想起当年我们一起在大将军府为婢时的日子。”
五王爷道:“惜儿近日倒是得闲,早知道太后想她,臣便叫惜儿一起入宫了。”
苏亦倾摇摇头,嘴角噙出的笑容意味不明:“见面就罢了,哀家见到她,总会联想到一些不好的记忆。”
“太后此言何意?”五王爷面色微变。
苏亦倾站起身,缓缓踱了两步:“此事难以启齿,哀家当年受北宫将军威胁,未敢说出实情,一转眼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唉……可她如今既然是五王妃,哀家觉得,五爷你也有权利知道自己妻子的过去。”
五王爷的心中生出一丝不妙的预感,只听苏亦倾接着道:“哀家和五王妃初入大将军府时,时常受到那些恶嬷嬷的欺压。五王妃当年为了不在厨房干活,和当时的少将军北宫以好上了,尽管北宫以的父亲不同意,她嫁进大将军府无望,但还是经常趁天黑和他行男女之事,哀家在场他们也不避讳,让哀家转过身子睡……”
苏亦倾的话说得露骨,五王爷脸色顿时铁青,将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五王爷的反应让苏亦倾十分满意,她故作尴尬道:“北宫将军体力特别好,每次都能折腾大半夜,动静特别大,吵得哀家也睡不了,一完事还威胁哀家,什么都不许说出去。很多人曾在背后议论哀家,说哀家精通男女之事,殊不知却是北宫将军和五王妃启蒙了哀家。”
“砰!”五王爷一拳头砸在石桌上,金碟一震,里面的汤汁溅了出来。
“请太后慎言,惜儿不是这样的人!”五王爷吼道。
苏亦倾上前一步,盯着他,红唇开合之间,吐出的话令他如陷冰窟。
“王爷确定吗?哀家敢肯定,五王妃新婚之夜,一定没有见红。被戴了绿帽子还蒙在鼓里,哀家真不知该佩服王爷心大,还是可怜王爷糊涂!”
这些话的刺激性太强,五王爷的耳膜嗡嗡作响,瞳孔骤缩,肩膀遏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他猛地起身,抓起石桌上铺着的绸布,大手用力一掀,满桌的金盏瓷碟坠了一地,发出剧烈的响声。
虽沉默不语,可那对渐渐发红的眼睛却透出满腔的怒火,急匆匆的夺路而出!
苏亦倾的嘴角,轻轻弯了起来。
……
圆月渐渐升起,三日之期将至,这一夜过去,北宫以便要领兵前往东蛮。
虫鸣声自灌木丛中此起彼伏,城楼下隐着一道人影。她披着宽大的深色斗篷,帽檐遮去半张脸,手里提着一只黄色油纸灯笼。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有马蹄的踢踏声传来,高大的男子翻身下马,手牵着缰绳慢慢走到她的面前。
林惜抬起头,认出那人是北宫以,便掀开斗篷的帽子,露出一张白而秀美的脸。
为避嫌,她没有再去北宫府,而是遣人捎信给北宫以把他约出来。未收到回信,本以为他不会来了,想不到他竟如约而至。
“天澈十四城的事多谢将军了,林惜感激不尽。明日出征,还望将军多保重。”林惜开口。
北宫以垂眸定定的看着她,借着灯笼微弱的光,似乎要将她现在的模样都刻进自己的脑海里。
看见她盘起的云髻上簪着一只熟悉的发钗,正是自己当年送给她的,北宫以的眼中终于有了温度:“你还留着。”
林惜一怔,旋即明白他的意思,伸手抚上那只钗子:“如今的首饰虽多,可我一直觉得,它最珍贵。”
北宫以伸手想去抓林惜的手,却被她避开了。
见她后退,北宫以道:“这些年,我对你的在乎一直没变。惜儿,我想不明白,那个蠢人哪里有半点比得上我?他凭什么拥有你!”
“将军,五爷是傻……”林惜顿了顿。
不远处的树后一直藏匿着的人影,在他们两人互诉衷肠之时,就已经怒不可遏。此刻听见林惜的话,更是急火攻心。
五王爷攥紧拳头,气得扭头就走。
“可那是大智若愚。”林惜道:“这些年,五爷待我一直特别好,这辈子我都不可能再有非分之想了,就这么和他生活下去,就是最大的满足。”
北宫以一把握住林惜的小臂:“你想要的生活,我一样可以给你。”
“将军,我已经是有丈夫和儿子的人了,还请自重。”林惜将胳膊从他的手中抽开,蹙眉道,“请你放下吧。”
抛下这句话,她顿了顿,便向前走去。
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马车上的侍女四处张望,见她总算过来了,长舒了一口气,将王妃拉上马车。
车轱辘碾过地上的青砖石,发出阵阵响声。
林惜掀起车帘,见北宫以仍站在原地,月光下拉出一个长而寂寥的影子,浅浅叹息了一声。
回到王府,侍女替她解开斗篷:“外面凉,奴婢去给王妃烧热水,沐浴驱驱寒气。”
踏入屋内,却见床前站了一个人。
五王爷回过头瞪向林惜,皱眉道:“你去哪了,现在才回来?”
明明走的时候他并不在府中,管家说他出去赴宴,要到亥时才归。
侍女一怔,上前回禀道:“丞相的孙子今天办满月酒,王妃去道贺,回来时见外面绿意盎然,便驻足多待了一会。”
“绿意盎然?”这四个字无异于在五王爷的大脑神经埋下一颗雷。
看着林惜的那张脸,苏亦倾的话便在他耳边盘旋,让他心里的火直往上涌,不待林惜回头,甩手就给了她一个巴掌。
这记掌掴用力极猛,林惜猝不及防,被打倒在地,脸颊立刻浮肿起来,嘴角慢慢渗出血迹。
侍女惊呼一声,连忙要去搀扶,谁知五王爷拎起林惜的衣领,睚眦欲裂,吼道:“你这水性杨花的女人,竟装模作样骗了本王这么多年!”
他冷笑一声:“本王真想不到,被本王珍之爱之的王妃,竟是启蒙苏太后男女之事的女先生。可笑,真是可笑至极!”
他仰头哈哈大笑起来,模样阴森可怖。
似有一道惊雷劈在林惜身上,她难以置信的看向他:“你是从哪儿听到这些荒唐的话的?”
“荒唐?你敢说,你和北宫以清清白白,一点苟且之事都没做过?”五王爷又将她甩落在地。
疼痛自周身袭来,林惜眼圈泛红:“五爷,我和北宫将军从未做过任何越矩之事!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听到这些的,但你一定要相信我!若我有半句虚言,就叫我天打雷劈!”
她上前想拉住五王爷的衣袖,却被他嫌恶的一脚踹开。
“那本王就等着,看天雷什么时候劈死你这个满口谎话的贱人!”
“离本王远点,本王再也不会对你好,一看见你就浑身恶心。”仿佛多看她一眼就是对自己的侮辱,五王爷怒气冲冲的拂袖而去。
侍女吓得脸色煞白,上前想扶林惜起来,却见她趴在地上,肩胛骨不停的颤动着。
她只得跪在地上,陪她一起默默流泪。
……
五王爷很快将林惜的侍女全部撤换,林惜养了几天伤,推开屋门看见那些陌生的面孔,知道全是五爷派来监视她的。
他说是她启蒙了苏太后,苏太后……没错,她一向不与人结仇,只有苏亦倾这蛇蝎女人会在五爷面前,说出这些无稽之言。
太后寝宫中,因挑拨了五王爷夫妻,苏亦倾这几日心情都大好。听宫人禀报说五王妃觐见,她眼眉一挑,笑道:“宣吧。”
林惜一步步踏入殿中,看着那个昔日的姐妹,如今和她隔着数道台阶的距离,可是彼此间却早已道不同不相为谋。
她抬起头,忍怒质问:“太后,你为什么要污蔑我?”
苏亦倾轻蔑的撇了她一眼:“哀家做事,什么时候需要向你解释了?”
“枉我曾把你当好姐妹,之前几次你利用我,我都没有找你算账,如今你非但没有收手,竟还往我身上泼脏水!你……”
“放肆!”苏亦倾被她的话激怒,骂道:“你以为你自己算什么东西,配和哀家称姐道妹吗?”
她站起身,缓缓走向林惜,“小丫,哀家叫的就是你。你以为你是什么五王妃?你连林惜都不是,这才是你的原型,一个连名字都卑微的小丫头!也就林瑶、北宫以和之前的五爷还把你当个宝,你这又蠢又贱的东西,就活该被哀家利用!”
说到这里,她又痛快起来:“只可惜,五爷今后恐怕恨不得你早点死了。”
“直到今天,我才彻底看清你的真面目!”林惜手指向苏亦倾的脸,气得胸口起伏。
苏亦倾笑盈盈的凑到她耳边,低声道:“这就恼羞成怒了,既然如此,哀家不妨再告诉你一件,你更受不了的事。”
“当年陈嬷那个老不死的,其实啊,是哀家杀的。”
她的手伸向髻上的金钗,慢慢拔了下来。
金钗的尾部尖锐,只要轻轻一刺,皮肤便渗出鲜血。
苏亦倾阴森的笑起来:“哀家就是用这样的发钗狠狠扎进了她的心窝,血溅得真高!所有和哀家作对的人,都得死!”
她将金钗用力摔在地上,林惜震惊的瞪大眼睛,面前的人仿佛变成了一个华服锦衣的魔鬼,散发着来自地狱的气息。
陈嬷死时血淋淋的惨状又浮现在眼前,她死不瞑目的痛苦模样早已是缠绕林惜多年的噩梦。
可是害死陈嬷的罪魁祸首,竟然是她昔日最亲近的好姐妹。
林惜抱着头尖叫一声,失魂落魄的跑了出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王府的,过往的一切在脑中走马灯似的闪过,想到陈嬷死时该有多心寒和无助,泪水就忍不住滚了满脸。
“母妃,你怎么了,生病了吗?”
见林惜发髻散落,面色苍白,她的大儿子忍不住顿下步子,一左一右牵着的两个小儿子也抬头看向她。
林惜看见几个孩子,神志稍清醒一些,摇头:“母妃没事。”
“在这干什么,还不练剑去!”
路过的五王爷看见这一幕顿时暴怒,呵斥:“你们的母妃早就不想要你们了,以后离她远一点!”
几个孩子见父王发火,吓得面面相觑,在林惜的示意下,大儿子带着两个小儿子匆匆躲了出去。
五王爷走到林惜面前,冷冷的扫她一眼:“以后不许接近他们,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像你这样的女人,迟早会带坏孩子。”
他这般恼怒无情的样子,和昔日的模样大相径庭。林惜一怔,张了张口,满腹的委屈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她这欲言又止的样子落在五王爷眼底,越发被认定是做贼心虚,憎恶道:“本王警告你,看在孩子们的份上,你最好安分一点,别再给五王府丢人!”
第145章 失控 本王好热啊……
正如林瑶所说, 尉迟傲天最听她的话,没几日,闻人心冉就得知了大王再次西征前仍决定回漠苍城住。
大军回城, 可她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究竟为什么, 他为什么会如此宠爱林瑶?
虽说让他住回漠苍城是她一直的心愿, 可当她每次看到他们恩恩爱爱的样子, 心头熊熊燃烧的妒火, 就几乎要将她吞噬。
可她又能如何呢?
举起案几上的酒盏, 她带着怨恨和不甘, 眼睛直直的盯着地上的毡毯。
一声脆响, 葡萄美酒洒了满地,湿了毡毯上的凤凰图案。闻人心冉捂着因为情绪起伏过大而有些疼痛的心口,突然想到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回到漠苍城这几日,闻人心冉想让尉迟傲天来陪她, 便一直装病让侍女去请。尉迟傲天却一直用政务繁忙的借口打发,又命侍女好生伺候大嫂, 还派遣了御医带着贵重补品前去。
这下闻人心冉坐不住了, 她派出心腹侍女阿若去见尉迟傲天, 直接向他转达了自己的想法。
122/162 首页 上一页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