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四舅,七舅和自己家相继被严筝算计,多年基业毁于一旦之后,愚蠢如丽雅也终于意识到自己那时贸然去找严筝,还顺口说漏四舅他们的计划有多么不长脑子。
这个叫她动过收情人心思的少年远比她想象的可怕,她怕自己在和他纠缠不清的过程中还在他手中落下过其他把柄,事已至此,便不敢再有隐瞒,只得主动去找父母,把自己做过的蠢事和盘托出。
丽雅的母亲伊娜已经因为严筝的算计赔上了大半辈子的心血,突然得知自己的亲生女儿正是引狼入室的源头之一,可想而知会给她何等严厉的惩罚和责骂。
丽雅从不是那种会在自己身上找原因的人,年幼时明明是她抢祁姗的裙子和玩具,抢来的东西如果有哪里又不合了她的心意,到头来她还要埋怨祁姗藏私。
这一点长大后也没有什么改观,她依然会把比起她,男人更愿意将目光倾注在祁姗身上归结于祁姗的爸爸是家主,是身份差异导致她沦为陪衬,才不是容貌气质不及人……总之,发生什么都是别人的错,她并不觉得自己有义务去承担那些其他人加诸在她身上的责难和不公。
现在事态发展到了这种地步,父母手里的生意受到影响不说,她家在霍华德家乃至整个巴黎的上流社会沦为笑柄,搞不好还会牵连到她本来已经毫无悬念的婚约……她由衷觉得自己才是受委屈的那个,父母怪她纯属迁怒无辜,一切的罪魁祸首分明是恶毒至极的祁姗,还有那个不识好歹,狗仗人势的严筝。
伊娜和丈夫清楚自家女儿的斤两,为了保住婚约不再生事端,果断禁了丽雅的足,勒令她在嫁人之前老老实实待在家里。
但从小就霸道任性惯了的丽雅怎么可能咽得下这口气,祁姗那边有里昂和祁岚护着,她不敢也没本事造次,那么能让她扳回一城的对象就只剩下了严筝。
她都从凯莉那里听说了,严筝拍戏这么久,祁姗根本没来过几次,每次过来的时间也不长,甚至不会和严筝说几句话,想必严筝攀高枝儿的想法到头来也是痴人说梦,祁姗待他顶多是勾一勾玩一玩,顺便拿他当枪使,干点他们家不方便直接出手做的脏事。
不错,丽雅对严筝是有过好感的,那少年第一次出现在她世界里的时候俊美又夺目,兀自带着几分常人无法企及的优越清贵,给年纪轻轻就订婚给鳏夫的丽雅塑造了一个少女怀春的梦。
不过后来,当真实的严筝一点点展露出不符合她构想的方面,少女梦就碎了,曾经的好感也悉数变成了现在的鄙视和恨意。
她恨严筝毁了她父母和舅舅的生意。
她恨严筝和其他讨好祁姗的男人一样,眼里瞧不见她的好。
她恨严筝把她施舍给他的橄榄枝弃若敝履。
她甚至恨严筝下贱不识好歹,骗了她珍贵的感情。即便严筝从始至终根本就没对她抱有过任何一点这方面的心思,哪怕是出于利用欺骗都没有,这一切全是她自我意识旺盛的自导自演,把自己当成了命途多舛的悲情女主角,其余违背她意愿的人都是欺负她嫉妒她的大反派。
而如今严筝的下场,在她看来就是自食其果。
她早就说过,祁姗不可能会和他这样身份的人有什么长久的瓜葛,果然祁姗玩够了他的人,也利用完他排除掉他们这些异己,他在她眼里就没有价值了。
她想,这样一个失去价值的玩物,必然没人会为他出头,所以她就算拿他出气,报复他,更甚一步地毁了他,顶多也只是让祁姗意识到她才不是个任捏的软柿子,除此之外,根本不会有人去在意他的死活。
打定了注意,丽雅便在禁足之余,筹备着自己的报复计划。
严筝不就是靠脸上位吗?那她就毁了他这张脸。
他们这些小偶像不就是一旦口碑崩盘便万劫不复吗?那她便一并毁掉他的名声。
定好这两个目标,丽雅很快便想出了一个一石二鸟的办法。
她可与雇人扮做严筝的粉丝去片场闹,说他私联睡粉,睡完还翻脸不认人。
这样闹起来势必引起混乱,至于所谓失去理智的粉丝会做出什么一气之下给他毁容的事,就不好说了。
丽雅自认为想出了万全之策,然而她雇人需要物色,找准时机也需要和剧组内部人员打听,搞出如此大的阵仗,能悄无声息把她父母舅舅们底牌摸透的严筝怎么可能听不到任何风声。
他不是不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让丽雅的计划搁浅,但考量到要一劳永逸地铺平祁姗未来在霍华德家的路,他决定走一步险棋,将计就计。
丽雅不是要毁他的名声吗?她怕是不知道他早已声名狼藉,要毁便毁,他两年前就因为睡粉私联开过记者会道歉。
还要毁他的容?过段时间倒无所谓,只是现在他戏还没拍完,祁姗阿姨的监制处女作,他怎么说也不能因为他的个人原因,让剧组上下两个多月的努力化为泡影。
那么为了他将计就计的“前计”能在,他就得赠她们点别的。
被丽雅雇来的粉丝在一番控诉之后掏出了刀,目标再明确不过地划向他的脸。
严筝得承认,这是他第一次由衷地感谢夏初拿他当了整整八年的沙包,应付得了那位武英级的大影帝,如今对面挥过来的刀子在他看来简直外行得可笑。
他侧身一闪,避开攻势后几乎是送着自己的手往刀刃上扎。
匕首刺穿了手掌,而对方拿刀的手也完全落入他的钳制中。
被丽雅雇来冒充粉丝的女孩儿还是学生,平时顶多翘翘课混混社会的小太妹,动手伤人这种事平时叫嚣得狠,真见了血,居然比流血的严筝更慌。
尤其周围的工作人员见状已经报了警,她一片空白的脑子里,能够闪现出的只剩了唯一一个念头。
——她得完成丽雅交代的事,这样那位大小姐才会在警察面前保她,她才十六岁,一点都不想赔上往后的人生,留下蹲过监狱的案底。
丽雅至少有一点预测还是对的,失去理智的人什么都干得出来。
肩膀纹着骷髅图案的姑娘眼看挣脱不开,一把抄起了手边的道具花瓶,“砰”地一声,花瓶落在了严筝与她僵持的左手手臂上,如果不是严筝早有准备,顺着力道将匕首从刃和柄的粘结处折断,单这一下的正面冲击,可能就会报废掉他左小臂的两根骨头。
“严筝!”
失去武器的女孩儿被工作人员按住,紧随其后去查看严筝伤势的卡米尔,却在那少年眼中,看到了一份仿佛早有准备,甚至一切都没能逃出他掌控之下的冷静和漠然。
接下来发生的事,更是让卡米尔彻头彻尾地见识到了什么叫机关算尽和步步为营。
受了那么重的伤,流了那么多血,他的第一反应居然都不是止血和叫救护车,而是任凭刀刃继续卡在手掌里,叫卡米尔拍照取证,保存现场。
跟着救护车去到医院,正常人估计这时就已经开始后怕和腿软,他却不动声色地拿到了伤情鉴定和诊断结果,只经过简单地包扎,便在警察赶来医院之前,诱导那个伤他的女孩儿走了波心。
他的目的十分明确,要她亲口供出幕后主使,有这份录音作为证据,他能拿捏住丽雅和伊娜·霍华德,让她们为他近日的所作所为画上最后的句号,从此霍华德家三房再也无法对祁姗一家不利。
警察局外,他以想私了为由,叫伊娜单独说话。
事情进展至今,已经没有了顾盼言他的必要,他直截了当地给伊娜听了丽雅曾经找他,和那个为她所雇的女孩儿招供的录音,然后让她选,要么听他的话,帮他浇灭安东尼和弗兰克卷土重来的所有可能,然后举家搬出巴黎,要么他立刻找媒体把这些事全部曝光,反正他声名狼藉已经不是这一天两天,倒是有了婚约的丽雅,动过想和他这种人当情人的心思,不成后还雇凶冒充粉丝伤人,往后怕是她家在整个巴黎都难以自处。
“这一切,都是你算好的。”伊娜觉得自己的牙齿都在阴恻恻地打颤,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面前少年已经不能称之为人,分明是用灵魂和撒旦做交易的厉鬼。
严筝则格外耐心地等着她的抉择,左手掌和小臂处的伤口都仿佛透支生命般地渗着血,一层一层浸透绷带,他却自始至终都浑然不觉。
当然,他也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哪怕一母同胞,人到中年又各自有家庭事业的伊娜,安东尼和弗兰克也不会完全利益相同,这点从弗兰克和安东尼在听到祁姗辩驳后怀疑伊娜就可见一斑,轮到伊娜,比起和哥哥弟弟捆在一起同舟共济,她一样更倾向于舍出那二人,给自己家换一个相对稳妥的归宿。
“但我要怎么相信你,我怎么知道你不会在利用完我之后让我家一并万劫不复。”伊娜的神情狰狞,她知道这个目的不明,手段狠辣的少年根本毫无信誉可言。
不过严筝的处世之道也从来不是叫别人觉得可信,和那时叫林樊进退两难一样,他同样不打算给伊娜留选择的空间。
他说:“你不用相信我,我没有底线,什么都干的出来,未必会兑现对你的承诺。但你得知道,现在听我的话,一定会得到比不听更好的结局。”
第四十五章 祝她平安喜乐,早日找到自……
从严筝受伤, 到他一边处理伤口一边给祁姗打那个电话,再到他诱导丽雅所雇的凶手和伊娜成为他计划的一环,卡米尔旁观了一切, 而他也不再如之前那般对自己所做的事情遮掩隐瞒, 她想听便任她听想看便任她看, 只不过面对她的咄咄逼问,他一概不做出任何回答。
“严筝,我是为了你好,我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 都就此收手吧。”伊娜仓皇失措地离开后, 卡米尔再次规劝道,“再往前走, 别说和苏珊娜有什么美好未来,你会彻底把你自己搭在里面, 霍华德家和巴黎的上流社会规则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你一旦成为众矢之的,没有人能保得住你。”
听卡米尔这么说, 严筝轻慢地笑了,他答非所问:“都和她没有未来了, 您觉得我还会在意把自己搭在里面吗?”
卡米尔被他的反问怼得一愣, 正思索他这意思不像是不在意祁姗,行事举动为什么会和说出的话背道而驰……就见那个过分单薄的少年在起身的瞬间, 就如风中残烛一般向前倒去。
两个月的殚精竭虑, 步步为营, 几乎彻底抽干了他的最后一丝气力,再加上断骨和失血,哪怕此刻再怎么靠意志支撑, 都无法继续运作这具早已身心俱竭的躯体。
卡米尔把他拖上车的时候,他甚至连眼神都是涣散的,等到车子停在医院门前,他今天第二次被架进急救室,面对医生厉声的警告和诘责,他方才慢慢回过神来,无知无觉地任凭医院给他处置伤势,仿佛那个前臂骨裂,手掌穿透的人不是他。
之前那次离开医院,他赶时间,拿到伤情鉴定后只在急诊让护士简单地止了止血。
等到接骨和缝合伤口的医生赶来,他已经从凶手那里拿到招供录音赶往警局,卡米尔医院的电话接了几个,却连劝他回医院的时机都找不到。
“屈肌腱断裂五根,重要血管断裂两根,不算前臂尺挠骨的骨裂,都是得立刻办理住院安排手术的伤势。这种情况还能从医院跑了,要不是我当年解刨课分到的大体老师是个华裔,我都怀疑亚洲人的生理构造和我们不一样。”医生一边缝合伤口一边心有余悸,好似都不需要打麻药的严筝却在这时接到了一个陌生的来电。
“您好。”严筝看到对方是巴黎本地的号码,开口便是流利的法语。
不成想等来的却是更加流利的中文,对面的男人声线平和沉稳,仅仅通过电话就听得出翩翩风度,他说:“你好,严筝,我是里昂·霍华德,霍华德家的现任家主,也是祁姗的父亲。”
关于父亲,严筝早在两年前和祁姗分手后就打探过,里昂·霍华德,这个人的存在几乎是巴黎权贵家族中的传奇。
作为霍华德家的二房独子,他单枪匹马地在各房盘根交错的势力联盟中杀出血路。
作为男人,他没因任何利害妥协,娶了一生挚爱,之前有过一段婚姻,甚至生有一个儿子的中国女人祁岚。
严筝生于泥潭,所谓的天之骄子距离他太远,他本以为卑劣如自己,这辈子都不会有和这种人产生交集的机会,不料会在如今此刻,极尽狼狈的时候接到了这个电话,说是提醒也好警告也罢,叫他立刻收手,不然接下来,他会亲自坐镇,终止这场闹剧。
除却第一句“您好”,严筝一直保持着沉默,沉默地听里昂说完,然后一声不吭地挂断电话。
“他怎么说?”另一边的霍华德宅邸,陪丈夫一同打完这通电话的祁岚皱眉问道。
里昂看着适才的通话记录,若有所思:“确实很聪明,什么都没说。”
毕竟言语措辞会暴露一个人的目的,语气音色会暴露一个人的底气。现在里昂唯一能够确认的只有严筝根本不打算妥协,至于他接下来还有多少底牌要怎么做,里昂只能凭借仓促铺成的人脉网络,自己摸自己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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