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灵语急红了眼,却还是抓着他受伤的手没动,等了会儿见血没再流了才转过身不理他。
不远处,元白正追逐着清蓉博斗。
沈灵语在楼上时试过一回,知道她有些身手,却没想到这样灵活,而莺莺却不见了身影。
找了一圈,才在水池一处发现一抹红色,上面还插着几道箭矢。
独楼已然倒塌,烧黑的木材砸在水面,激起阵阵浓烟,裹挟着蒸腾水汽,顷刻间便将那点点红色笼罩其中。
清蓉身手虽好,却仍然不敌元白,没用多久便被生擒。
元白缴了她手中飞刀扔在地上,拿刀押着人行至二人面前。
赵景行敛了笑,漠然地看着她说:“我记得之前跟你说过,你若想出府,本王可以给你一个新的身份。”
清蓉看了看沈灵语抓着的赵景行的手,又迅速移开视线,道:“我以为在王府中已是新的身份。”
赵景行说:“可你既已得了新身份,却不懂珍惜。”
“珍惜?清蓉初到王府时,哪时哪刻不是想着你、念着你,但你可曾看过我一眼?”她说到此处忽地自嘲地笑了下,接着说:“清蓉想问问王爷,可还记得我原来叫什么名字?”
沈灵语轻轻瞟了一眼赵景行,只见他眼珠轻轻动了动,沉默地看着清蓉。
“呵...”清蓉一双眼睛猝然红了,随即怨憎地看向沈灵语,嗤笑道:“只可惜我出身低微,比不过你这公主罢了。”
她说完便拉过元白手中刀刃扎向脖子。
“啊!”沈灵语惊得低叫一声,惊悚地看着倒在血泊中的黑衣女子。
前一刻还活生生的人,就这么僵硬地死在了她面前,双目血红,瞪得浑圆,里面还含着不甘怨恨的眼神...
她以前虽不喜欢清蓉,觉得她烦,可也算是相识一场,从未想过有一天会看到如此景象,忍不住双腿发软。
赵景行将她拉进怀中,轻抚在她脑后,柔声安抚道:“别怕,我在。”
不知道是不是风大了些,沈灵语觉得浑身有些发冷,忍不住抓紧了手中发丝。
赵景行被揪得头皮有些疼,伸手一根根剥开她的手指,和她十指交错,抬起光洁手背放在唇边轻轻印下一个吻,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别怕,我们回家。”
第105章
军队浩浩荡荡地穿过大街, 车轮滚滚踏过白石地板,辗得地上积雪咯吱作响。沿街商贩行人纷纷驻足探头来看,人群中忍不住小声议论起来。
‘这是去了哪里?这么大阵仗。’
‘谁知道, 也不像是边郡回来的。’
‘听说是从下城区回来的, 那边不是总有空着的大宅院么,歧王这回抄了户大的..’
‘我人说是里面还存着武器, 装了好几车押回来...’
‘武器?这是要造反了?’
‘害, 这谁知道...’
...
马车内。
沈灵语和赵景行相对而坐,两只耳朵听着外面民众动静。
啧,怎么就跟着这人上车了呢, 不是要走的么!现在外面那么多人,也不好中途下去。
她有些气自己, 被这人一牵手就软了骨头, 脑子也不会转了。
气完自己, 又愤愤地瞪对面的人。
赵景行正闭眼端坐着,左手轻轻放在一侧, 手心包扎的手绢已被血染得看不清原来的颜色,又过了这么久,呈现出黯淡的黑红色。他今日穿得穿着身黑色暗纹长袍,腰间束了条藏蓝鞶革,即便坐着,也是端庄整洁,未显分毫褶皱, 彰着一副贵族气魄。倒是有几撮头发, 放肆地落到胸前, 恣意的垂着。
印象中这人向来头发都散散地随意抛在脑后,再用根带子绑着, 今日却扎了半束,顶部再用根与腰带同色的簪子扎着。
她手指轻轻抠了抠掌心,似乎还记得那头青丝的触感。
不知是不是风吹久了,还是失血过多,这人平日里暗红的双唇有几分淡,正轻轻闭着,抿成一条线。脸色倒是没什么变化,一双密集的睫毛整齐地翕着,动也不动,不知道睡着了没。
盯着对面看了不知多久,那双闭着的眼睛忽地睁开了。
沈灵语没来得避开,直直和他撞个正着。
她无声地张了张嘴,最后哼唧着挪开视线。
赵景行看她这副模样十分可爱,眸中含着淡淡的笑,说:“有什么话直接说便是。”
沈灵语别过脸道:“我跟你没话说。”
赵景行唇角笑意更浓,低头收了一半才抬起来继续道:“难道又饿了?我让元白再去买些东西来填填肚子。”
“不要!”
“也行,反正也快到了。”
“我...”沈灵语气呼呼地瞪他,“我才不跟你回去!等下到了我、我就收拾东西走了!”
赵景行目光在她轻咬的唇角停了下,道:“你要去哪里?”
“......”沈灵语低头,一时也不知道要去哪儿,只嘟囔道:“哪儿来就回哪去。”
“你我既成了亲,做了夫妻,王府就是你的家,还能回哪里去。”
“谁跟你成亲了!”沈灵语反驳他,“堂都没拜算什么夫妻!”
赵景行失笑:“那回去就补上,正好那喜服我还没穿过...”
沈灵语脸红起来,嗓音提高了些制止他:“你别说了!”
“好,我不说。”
赵景行果真住了嘴,只坐着看她一张脸红扑扑的,眼睛四处溜转却不知要看哪里,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觉得怎么看怎么得趣,心底似有只羽毛在轻轻刮蹭,又酥又痒...
沈灵语被他看得心底发毛,臊得脖子也红了,一双杏眼圆瞪,嗔道:“你看什么啊...”
赵景行眉梢轻轻挑了挑,道:“你方才不也是这样看我的?”
“......”沈灵语被他堵得哑口无言,一口气冲上心头,就快捶胸顿足。
马车内响起一阵低沉却清郎的笑声,赵景行忍不住拿手背抵在额间,低低地笑起来。
沈灵语羞愤欲死:“你...”
她被这人笑得浑身都燥热起来,心中盘算着干脆跳车算了!
赵景行又笑了两声才停下来,面上笑容却没散去,瞳孔中闪着灼灼的光看着对面的人,清了清嗓子道:“你坐到我身边来,这样我便看不到你了。”
想骗我和你一起坐?
没门。
沈灵语才不听他的,抱着胳膊闭上眼装睡觉。
马车摇摇晃晃地继续往前,沈灵语闭了会眼,又悄悄睁开,只见对面的人依旧还在盯着自己,脸上刚消下去的红又浮了上来,不由得赶紧再闭上。
再睁开一回,那目光还盯着自己...
她气不过,愤愤站起来,终于跨到对面,挨着赵景行坐下来,没好气道:“之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人脸皮这般厚。”
她坐在赵景行左手边,赵景行左手有血污,便侧过身用右手去牵住她。
又来了又来了又来了!!!
一言不合就拉手!
沈灵语挣了下没挣开,只好任他抓着,红着脸道:“你、你干嘛...”
赵景行闭口不信,只将她手指握在手中轻轻摩挲着,专注地盯着她看。
他一双眼睛里泛起汹涌波涛,如暴雨中翻滚的海面,染上浓墨般的情愫,直看得沈灵语心头一惊,忍不住往后缩。
可车厢内就这么大,能缩到哪里去。
赵景行低下头来,将她困在车厢壁和自己身体之间,垂眸看着她一双颤动不停的睫羽。
距离有些近,那股淡淡的冷香更近了些,丝丝侵入鼻腔。有温热的吐息喷在沈灵语脸上,那呼吸似乎有些隐忍的急切,又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烫得她心跳又快起来,脸上更热了。
赵景行松开她的手,轻抚上她的脸颊,指尖触到一片滚烫,却问她:“冷不冷?”
嗓音沙哑,却很温柔。
沈灵语一颗心狂跳不止,后背僵硬地抵在木板上,连话也不敢说,只敢小动作地摇头。
男人的指背在她颊边滑过,触到一片细腻肌肤,再一路向下,抵达她尖尖的下巴处,轻轻挑起来迫她抬头,温热的拇指抚上她紧抿的唇角,柔声道:“上回你被人劫持,我便有心要与你澄清,可奈何机缘不巧,后来又出了些事才一直耽搁了。”
沈灵语哪里听见他说了些什么,被迫对上那双漆黑双眼,眸中一片慌乱。
混沌中,看到他的耳尖似乎也红红的。
“我昨夜出发前,心中懊悔不已。”赵景行将她抿成一条线的红唇拨出来,将上面咬得发白的牙印拭去,用低沉的声音道:“若我早些与你相认,早日将话说通,你一定不会负气离开,也就不会遭这一回...”
唇上传来有些粗糙的触感,沈灵语连呼吸也发起抖来。
疯了疯了疯了!
这这这这这这是要亲我了吗?
是吗是吗是吗?
眼前阴影忽然放大,男人半眯着眼,盯着那双觊觎许久的红唇,缓缓俯下身。
沈灵语眼神失了焦,睫毛扑扇扑扇,最后紧张地翕上。
是...吧。
“王爷王妃,咱们到了!”
两只鼻尖刚碰上,车厢外就传来元白的声音,随即一直晃动的马车也停了下来。
沈灵语下意识地一把将面前的男人推开,慌乱中记起他手上有伤,又急忙去看。
“无事。”赵景行喉结重重地上下滚动一回,淡淡开口:“我们先回去。”
说完便先下车,站在车外伸手去接她。
沈灵语脑袋嗡嗡直响,呆呆地伸出手让他牵下车。
何公和月儿早站在王府大门前等着,见人下来了忙迎上来。
“夫人!”月儿急匆匆过来扶着她,上下仔细检查一番,“夫人您没事吧?”
沈灵语还没回过神来,只恍恍摇头,低声不知是跟谁说:“我、我先回去了!”
赵景行嗯了声,对月儿吩咐道:“去备热水先给王妃沐浴更衣,再让膳房做些滋补温润的来...还有,火墙也烧热些。”
月儿答了声是,忙跟上去。
何公等到王妃的身影从门口消失不见,王爷收回目光,才开口:“此行如何?”
赵景行将卷宗递给他说:“与我们猜的相差不远,不过...”
何公看东西的动作停下来,抬头望着他:“怎么?”
赵景行犹豫了下,突然笑了声,那笑容十分哀慽,带着些悲凉。他看着左手发黑的手绢,双唇微张,终究什么也没说。
何公见他这副模样,心中隐隐猜到,也不禁失望起来,改口道:“既然回来了就在府中好生歇着,边郡那边有人看着,年关将近,就别再去了。先进屋,大夫已经候着了...”
·
屋内地热烧得旺,沈灵语泡过澡换了身衣裳,月儿将晚膳端进来摆着。她从昨晚起就一直饿着,回来路上只吃了元白买的两个烧饼,这会儿闻到香气顿感饥肠辘辘,顾自坐在榻上吃起来。
月儿给她盛汤,关切道:“夫人慢些...”
沈灵语用下巴示意:“放那儿就行。”
“哎。您记得喝,这汤暖胃的。”月儿走近了些,讨好道:“昨夜王爷匆忙回来,说您醉了酒,胃肯定不舒服,今早月儿便让膳房的人先煨上了,没想到你们这么晚才回家,不过还好,还热着。”
沈灵语端着汤碗喝了一大口,随后将碗重重放下,哼了一声朝她翻了个白眼。
月儿笑得更灿烂些,微微躬身声讪笑道:“夫人,月儿也只是听从主子的吩咐罢了,我——”
“你别说了。”沈灵语及时打断她,“先去帮我收拾东西。”
“收拾东西?”月儿不明白,“收拾东西作甚?”
沈灵语愤愤道:“把我的东西都打包好,我明天就走!”
“走?您要去哪里?”
“反正不是这里。”沈灵语将筷子狠狠插进炖得软烂的鸡肉里,“你们一个个把我当猴看倒是津津有味。”
“这...”月儿一下慌了,解释道:“月儿一直视您为当家主母,绝不敢轻看夫人!我们做奴婢的,不过是听从主子的命令行事...”
“哼。”沈灵语睨着她,“对,你只听王爷的~”
“我...”月儿急道,“夫人您也是我的主子,月儿也听您的。”
“那你不跟我说她是赵景行!”
“可...您也没问呀。”
“你!”沈灵语气得将筷子放下,“上回在船上你们看着我与他虚以委蛇是不是很好笑?你还对着他一口一个赵公子,叫得挺像那么回事儿。呵...我是不是还要感谢你们一船的人陪着我演戏,对不对?”
月儿噗通一声跪下来,哀求道:“夫人您别生气...”
“我才不生气。”沈灵语鼓着腮帮子,“反正你去给我收拾东西,我明日就离开,不给你看笑话。”
“这...”月儿十分惊慌,却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苦苦劝说。
王妃却全然不听,很是无情...
赵景行刚进来,就看到一主一仆在榻边一坐一跪的僵持着,轻声问了句:“怎么了?”
月儿听见声音忙跪着转身道:“夫人、夫人说要走...”
赵景行看了看坐在榻上闷声吃东西的人,轻咳一声,对月儿说:“你先下去。”
“是。”月儿才站起来,又小声叮嘱一声王妃记得喝汤,才退下。
屋子里又安静下来,赵景行在原地站着观望了会儿,才抬脚走过去,在矮桌另一侧坐下。
他等了会儿,没见动静,才拿了个碗给自己盛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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