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白道:“有些事想请您一同商议。”
惊枝敛了笑,说:“这就来。”
元白点了点头,又说:“王爷交待,若王妃不嫌无聊,也可一同旁听。”
...
两人一同进了哨营旁边新搭的帐子,里面已站了好几个人,正围在一张舆图前低声说着什么。
赵景行见人进来了,只匆匆看了沈灵语一眼,便叫了惊枝过去,指着一处地方跟她说话。
沈灵语坐在一边捧着茶碗暖手,默默打量着前方的男人。
他还没来得及换衣服,依旧是那身劲装,不过卸了甲,脸上也拿布巾随意抹了抹,眉宇间的疲惫少了几分,整个人看着也柔和了些。
不过短短一个多月,便黑了,也瘦了,先前那个面如冠玉的王爷转眼变成了沧桑的将军,却更英姿焕发,只站在那里,似一棵青松,挺拔飒爽。
她越看心中越发的甜蜜,脸颊也浮了抹绯色,只好低下头假装喝茶。心底却忍不住美滋滋,这样英俊的男人,却是她的夫君,这书穿得也太赚了。
她正闷着头窃笑着,那头却听见惊枝说:“你看,你夫人听了这提议都忍不住想笑,我看还是再想想罢。”
赵景行状似不经意地朝这边看了一眼,道:“此计若能成功,你也能早点回大宛。”
惊枝撇过头,哼道:“谁稀罕回去。”
“桑塔尔达...”
“我叫惊枝。”
“桑塔尔达。”赵景行又叫了一遍,“你弟弟已被王室的人控制住,他已同哈纳达成约定,若多睦戈死了即位的便是你叔叔。过了罗林节日就要加冕,你的子民还在等你,即便你不愿回去,也该想想你弟弟...”
桑塔尔达。
沈灵语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不由得看向惊枝,她脸上早没了笑容,只望着墙上舆图的最西北一处地方,那里此刻插上了面西厥人的旗帜。
她沉默了会儿,抬起一双湛蓝眸子,看向赵景行:“拉多的人二月便要开始整兵,此时最是良莠不齐、防守薄弱之际,你若能在此时捉了他,那东部三千将士皆归你麾下。若有了他掩护,即便是西厥的狼也闻不出你的军队。”
赵景行垂眸:“可拉多与我不熟,他教过你,我怎好去捉他?若换成你去说,他定会相信我的诚意。”
“让我去说?”惊枝笑了笑:“只怕我一入了大宛境就得身首异处。”
“这你放心。”赵景行转过头来,看着一边坐在椅子上发愣的人说,“灵语能易容,且技法甚妙,保管你弟弟在面前也认不出。”
沈灵语本来还有些不高兴,突然被提到,不由得问:“什、什么?”
赵景行缓缓行到她面前,将她手中放凉的茶端起来喝了,再换了杯热的给她,说:“夫人先前展示的易容之术委实令为夫惊叹,不知能否帮个小忙?”
沈灵语在旁听了几句,大概意思是懂了,赵景行想让惊枝回去与旧识交谈,但又怕被人发现,便要让她帮忙易容。可是...
“这样会不会太危险了?”她有些不放心,虽说她的面具连人骨相也能改,可凡事都有万一。
赵景行背着手,说:“我到时候会同她一起去,你且放心,有我在她不会有事。”
“你一起?”沈灵语抬起头来,“什么时候啊?”
赵景行轻轻笑了笑:“至少得等到过了新年。在那之前我还可以再细细安排一番,也不急在当下。”
沈灵语越过他看向后面的惊枝,望着那双比天空还蓝的眼睛。她想起漓月阁里种着的陀林树,还有那些奇异的花,点头说:“我到时候一定给你装扮得万无一失。”
惊枝回望过来,歪着头说:“那你得先让我看看,到底得有多精妙。”
...
这一段说完后,几个人又开始商量起来接下来的战术之类的,沈灵语没兴趣,只听得头脑发昏,便不想再呆着,主要是一群男人臭哄哄的,她实在不想再忍,便回了房间。
半烟给她打了水来,帮着她梳洗一番。
她跟半烟说了不必将自己当成奴婢,这些她自己也能做,半烟却只是口头答应,该伺候的一样没少,沈灵语说了两三次见没用也就不再阻拦。
梳洗后又换了衣服,身上那股味道总算消散不少,半烟又拿了香进来熏。沈灵语奇道:“你出门还带着这些?”
“没有。”半烟摇头,将香点了插在炉子上,“前几日我在外面看牛羊时见路边有些草药,夜里便拜托元白大人陪我去采来新制的。”
说到元白,沈灵语看着她神秘地问:“你和元白是怎么回事?”
半烟神色如常,只是拔灰的手顿了下,说:“姑娘说的半烟不懂。”
“哼。”沈灵语得意地笑笑,“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不过倒也怪了,先前我还以为元白脑袋里面除了王爷外装的便是石头,一张脸冷冰冰的又臭又硬,想不到竟能被你捂热了。”
半烟脸蓦地红了,将香炉盖上,说:“这香对身子好,能解乏,助眠,姑娘夜里若累了便让王爷点上一支,能睡个好觉。我还有事,先下去了。”
沈灵语看她急急忙忙地收好便端着盆出去了,不由失笑,自言自语道:“还以为能瞒我?”
盯着香炉升起的淡淡青烟,咂摸了一番她临走前的话,忽地也脸红起来:“我夜里累什么啊!”
·
一直到吃了晚饭,隔壁帐子里的人也没出来。沈灵语伏在二楼栏边看着灯火通明的帐篷,吁叹一声,便问士兵端的饭菜进去吃了没,想进去看看。
士兵说里面乱成一片,都是些大老粗的男人全不顾形象的,让她就在这边等着他去催一催。
沈灵语又让他别催,只是记得提醒吃饭,才回了房里。
入了夜,边郡的风大了起来。狂浪地扫过苍茫的雪原,在屋外呼啸作响。刚来这边时,沈灵语睡着还有些害怕,如今只是平静地趴在桌上看着眼前温暖的烛火。
她忍不住又笑起来,明明人还在隔壁,却莫名的安心。
不知道等了多久,久到她快要睡着时,身上多了件披风。
沈灵语立即坐起来,回头看向来人:“这么晚?吃饭了没?”
男人低着头,视线落在她映着烛火的眼睛里,嗓音沉沉道:“吃过了。”
沈灵语听他声音有些哑,应该是话说太多所致,拿过桌上的杯子给他倒水,一摸到水壶:“凉了,我去给你热一下。”
赵景行拦住要站起来的人,接过她手中的壶放回桌上,随后低下头。
沈灵语只觉眼前投下一片阴影,就被吻住。
是个狂热急切又潮湿的深吻,还夹杂了一丝粗暴,从滚烫交缠的呼吸中传递着浓烈的思念与情.欲。她腰间酸麻,双腿发软,只能勉强攥紧男人的衣衫,将全身心都靠在拥着她的人身上。
在快要丢掉呼吸之际,赵景行终于放开她的唇,双手将她紧紧拥在怀中,和她四目相对,哑声道:“我在楼下等了许久,你还没有熄灯,便上来了。”
沈灵语鼻尖闻到股沐浴后的皂角清香,睁开迷离的双眼,里面蓄着浅浅一层水光,却闪烁着和他相同的情愫。她用力地呼吸着,开口道:“为你留的灯,你不回来,怎能熄了。”
赵景行眸色变深,喉结动了动,俯下身将她拦腰抱起,三步跨到床边将人放好再压上去,捏着她尖削的下巴将那张嫣红的唇再次吻住。
“嗯...”沈灵语嘤咛一声,手抵在男人肩上。
“怎么了?”赵景行虚虚起身,看着她轻轻拧起的眉头。
沈灵语抬手摸着他下巴,张开被亲得有些红肿的唇说:“不是让你将胡子刮得干净些么,扎得我好疼。”
男人笑了笑,喉结也微微震动:“哪里疼?”
“这里...你自己看。”沈灵语扬起下巴,用手指着被磨得发红的地方,“肯定都红了...”
她仰着头,露出来的脖子纤细又漂亮,看得男人喉咙发紧,忽地低下头去。
“啊...哈哈...”沈灵语一下挣扎起来,笑着推他,“你别...好痒...哈哈...不要...哈哈哈...”
男人却没听,依旧拿满是胡渣的下巴去蹭她脖颈,沈灵语一边求饶一边笑,却又挣不开,到最后眼泪都快笑出来。
等赵景行终于从她身上起来时,沈灵语眼中闪着泪花瞪他:“你好过分...”
她一张脸布满红潮,从眼角一直漫延到整张脸,再一路向下至整个脖子,最后隐入被挣得有些松散的布料间。
沈灵语被他灼灼的目光看得满上羞赧,只好偏头躲开。抿了下嘴唇,说:“我有件事想问你。”
赵景行视线仍落在她染红的眼角,嗯了声。
“你能不能跟我说说惊枝的事?”
“......”赵景行默了下,道:“说她做什么?”
沈灵语敛了笑,转头望回来,说:“我好奇,问她却只说都过去。我今日在隔壁帐子里听你叫她桑什么塔的,实在想知道,你先与我说说。”
男人翻过身侧躺在她身边,一只手撑在头上,笑着看她:“我说了你要怎么谢我?”
沈灵语斜睨他:“赵公子何时变得这般计较了?”
赵景行面不改色:“灵语姑娘既是要求人,自然得与慎玉些好处才是。”
“这个嘛...”沈灵语眼珠转了转,“先告诉我了再说。”
赵景行温柔地看着她,另一只手抚上她眼尾,开口道:“桑塔尔达是大宛的长公主,她的父亲临死前将王位传给了她。按大宛习俗,新王需在春天的罗林节即位。可还未等到新年,便有人叛变。大宛王室宗亲复杂,觊觎王位的人本来就多,她没想到的是第一个向她刺刀的却是自己的亲弟弟。桑塔尔达在亲部的掩护下一路逃窜,出了大宛都城,却没想到又遭伏击...”
沈灵语脸上表情淡了,问:“那后来呢?”
男人低头亲亲她的眼睛,说:“她的爱人死在了送她离开大宛的路上,后来她便孤身一路向东逃亡,没想到又遇上西厥人,山穷水尽之际刚好碰到了我...一开始的时候,她本来还想回去除掉她的弟弟,在歧郡呆了几年渐渐地便不想再回去,说这一切都没意思。”
沈灵语眸光淡下,思忖良久,才说:“这次你若打赢了西厥人,她会不会回去?”
“看她自己。她若想复国,我自然会帮她。若不想,就呆在王城与你作伴也好。”赵景行再次再次欺身压上来,捏着她的下巴迫她抬头,“好了,说完了,我的好处呢?”
沈灵语顶着一张大红脸,嗫嚅道:“你...我、我还没说完...她既是大宛的王权继承人,又生得这等姿色,和你又认识这么久,你竟没生出一分情愫来?”沈灵语一双杏眼慌张地乱眨,“都是公主,娶了她,你征西雄图岂不如虎添翼。”
赵景行低低地笑起来,连胸腔都在震动,低头在她鼻尖上轻轻咬了下:“她先前与我说你看我和她吵时醋了我还不信,原来竟是真的。”
沈灵语有些窘,嘴硬道:“我才没有。”
她那时只是看着站在舆图面前共商大计的两人有些般配,而她只能坐在一边,连听也听不太懂,觉得自己十分没用罢了。
男人没说话,仍是沉沉地低笑着。
沈灵语被他笑得满脸臊红,愤愤抬起脸准备瞪他,却看到眼前突起的喉结,她眼睛眨了眨,想也没想凑上去咬了一口。
“嗯...”赵景行没料到竟被偷袭,闷哼一声,当即变了嗓音,“你...”
沈灵语本想回他句‘我怎样’,一抬头却看见他眼中聚积的风暴,瞬间局促起来,垂下眼眸不敢再看。这一下又瞥见自己胸前的衣襟已不知何时被解开,里面的亵衣露出来大半。她羞得不行,抬手捂住,急道:“你这坏——”
话未出口,便被封住双唇。
北风伴着雪花洒在屋顶,无声地将大地妆点成一片纯洁的白,冰冷天地间只这馨香一室流淌着潮湿的暖流。
烛影摇晃间,有人在粗重地呼吸中找到缝隙,小声求道:“...把灯熄了...”
“看不清。”
“你...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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