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结婚生下肚子里的孩子,已经了了她一大心事,其他的都不算事。
赵贤却道:“啥叫咋样都行,我没结过婚,也没有经验,只要要有个标准。”
林白云默了下,“我头婚的时候,那边就送了二百块……”
赵贤打断她的话,“我不跟你头婚的那个比,我一年挣的比他一辈子挣的都多,你就问问林二晚,当初她结婚的时候,礼钱是多少,我是宋九尧他大哥,不能比他差。”
林白云听了他这些话,当真仔细回想,“当初看亲的时候,宋九尧给二晚送了一盒雪花膏,礼钱是一千块,不过二晚都拿去买了东西做陪嫁了。”
赵贤拧着眉头,“送雪花膏,他也送得出手?”
“……你要是想送礼,就和我说说,你缺啥东西,我给你买了。”
赵贤默看她一会儿,“再说吧,我现在想不出来。”
她牵动唇线,“行。”
林白云扭头往厂里看了一眼,“我先回宿舍了,你也早些回去吧,等我问清楚我妈再和你说。”
“你上哪儿和我说?”
“明天不是宋长渊的生辰么,你也去吧?”
赵贤哼了声,“我不去,我就是在他们家摔的跤,还上赶着去给她儿子过生辰?”
林白云很快意味出来他话里的意思,便道:“不去也没事,我发传呼给你。”
赵贤默了一会儿,才点一个头,“行,回去吧。”
宋长渊过一岁生辰这一天,赵贤果然没来,倒是瞿雪,带着女儿过来了。
瞿雪并不是闲着没事儿干了,而是想趁着这个机会上林晚云和宋九尧的山头看看,他们种的是什么树,把她的山地也给利用起来。
媛媛正是喜欢翻箱倒柜的时候,看见什么都要抓,宋长渊抓周,他还没有出发呢,她已经冲到中间,捞起算盘各种敲打。
瞿雪连忙去捞女儿,拿走算盘,“媛媛,不要拿弟弟的东西。”
媛媛是个牛脾气,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宋九尧抱着儿子过去,“宋长渊,告诉我,姐姐在哪儿。”
宋长渊伸手指着媛媛。
“那你抱抱姐姐,叫她不要哭了。”
宋长渊伸出手臂,在爸爸的搀扶下,抱了一下媛媛。
媛媛睁着湿漉漉的眼睛看他。
有人开玩笑说:“宋长渊,叫姐姐给你做媳妇,好不好?”
瞿雪笑了,把女儿抱进怀里,“大人的话不算数的,以前他爸也有婚约在身,最后也没成。”
林晚云:“?”
啥意思,内涵她?她儿子也不做舔狗的,谢谢!
散席的时候,宋九尧把瞿雪送出门。
“李景林啥时候能回来?”
因为一块石头,瞿雪不太乐意搭理他,“不知道,他那里也没有通电话。”
“没有电话,他在那边是死是活,你都不用知道了?”
瞿雪心口微跳,“说什么呢?”
宋九尧嗤了声,“那边来了一个老乡,说他下地,被拖拉机拉了一个口子,现在还瘸着。”
瞿雪微微一怔,“啥时候的事儿,他没有和我说。”
“大半个月了,差点儿把脚给隔断。”
瞿雪听了这话,头皮一阵阵发紧,“那老乡有什么联系方式吗?”
“没有,那地儿出门全靠腿,他的腿伤了,估计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你要是得空就去看看。”
“……”
“你会开车吗?”
瞿雪:“会。”
“你要是带着孩子去,我就叫个人给你开车,把他带回来养一段时间也好。”
瞿雪默了片刻,“那我先谢谢你了。”
宋九尧挠挠眉尾,“不客气,听说,您年纪比较大了?”
瞿雪咬了咬牙,“谁说的?”
“那我不知道,多半是你自己说的。”
“……”
“心不老就行,要不李景林多吃亏,他也不能一下子就老了。”
瞿雪起初还觉得受了冒犯,待细细思量他宋九尧话里的意思,心境仿佛明朗了些。
是啊,她经历过了,但是李景林并没有,他还是个不到三十岁的男人,这样对他不公平,比起慢慢老去,被迫快速衰老岂不是更可怕?
瞿雪安顿好女儿,开着车子出发了,到了李景林住的农业局招待所,还没进屋,先看到一个二十出头的姑娘端着一个碗站在门口。
“也没啥好东西,就我大伯电的鱼,鱼头太大了,剁了煮了汤,还挺好喝。”
“你放那吧,麻烦你了,廖老师。”
“客气啥,这点东西。”
瞿雪放轻脚走到门口,看见那一碗鱼头豆腐汤还冒着白烟,应该是才煮好就端过来了。
“景林。”
李景林转过头,有一瞬间的惊喜,“你咋来了?”
她往里走,那个廖老师面上有些不自然,往边上挪了两步,“这位是你爱人吧?”
“嗯。”
瞿雪不过略微点一下头。
李景林撑着桌子要站起来,拉扯到伤口,有些吃力。
瞿雪放下行李包,过去搀着他,“怎么那么不小心,伤得厉害吗?”
“不厉害。”
“伤到骨头没有?”
“没有。”
瞿雪这才正经看那位廖老师,“这位是?”
李景林:“她是村里的老师,叫廖老师,这几天行动不方便,村里人都跑过来给我送饭。”
瞿雪朝廖老师笑笑,“辛苦了,廖老师。”
“景林,汤盘在哪里,给廖老师换出碗来。”
“就一个饭盒,在柜子上头。”
瞿雪看见简陋的屋子,没有一个像样的物件,一个柜子,又拿来装衣物,又拿来办公,又拿来吃饭。
她以前就是跟着他过这样的日子,看见这些场景,恍如隔世一般,她心头涌上一股酸涩,一时之间有些压制不住。
廖老师拿着空碗,没说两句话便匆匆走了。
两人坐着矮凳,肩挨着肩,吃了一顿百家饭。
“你看看你,袜子都破成啥样了,也不知道换一双。”
“还能穿,来的时候你妈给我缝好了。”
瞿雪叹息,“咱们现在又不是没有钱,犯不着过这样的苦日子。”
李景林笑道:“哪里苦了,我觉得挺好的,比我们苦的人多了去了,很多人还吃不饱饭。”
“……”
他是不觉得苦,热爱土地的人怎么会觉得苦,觉得苦的从来只有她一个人。
“宋九尧让我把车开过来了,他说要是你伤得重,就回家去养养。”
“用不着,过几天就能动了。”
瞿雪想了想,也没必要折腾他,倒不如她留下来照顾他一段时间。
“那个廖老师没成家?”
“没有。”
瞿雪笑问:“我看她年纪也不小了,为啥还不结婚?”
李景林:“没找到合适的吧,我问这个做啥。”
入夜,瞿雪烧了水,端过去给他。
李景林才脱掉袜子,才要弯腰,她已经拧了毛巾站起来,对他的脸一顿胡搓。
他避之不及,有些哭笑不得,“干啥,把我的皮都搓掉了。”
瞿雪笑,“我以为是你脸脏,谁知道搓不掉,你看看,才刚入夏,你就这样黑成这样了。”
李景林抓上她的腕子,“让你受累了。”
“不累。”
“我是说夜里,要你受累了。”
瞿雪换了一只手,给他一掌,“你伤的是脚,为啥我受累?”
-
林白云先是告诉她妈,她要和赵贤结婚了。
大白妈不认识赵贤这号人,就是忍不住发愁,听大白话里的意思,这人是一个无业游民,身子还不太好,要每天进补中药。
她也想让大白再嫁个好人家,就担心找了这样的男人,还不如不找。
还要来问,她家要多少彩礼,这不是叫她为难么,当初吕二狗家给了二百,她寻思,这年头,怎么着也要个三百,没有三百还不如不办,直接领个证就罢了。
所以,大白妈想来想去,想了两天,也不知道这个数怎么定才好。
这天,她上山捡柴火,回来路上碰上了张婆子。
“哎哟!二嫂子,我可听牛翠芬说,大白要定亲了?”
大白妈不愿意和这碎嘴婆子说太多,只道:“还早咧,那家还没来看亲呢。”
张婆子咧着嘴笑,“听说他以前跟宋老板做事,身子不好才不干了?”
“我不晓得,我没见过,你比我知道的都多。”
“二嫂子,这一回,要收多少彩礼钱才好?”
“给多少都行,咱不论这个多少,人好就成。”
“那倒是,钱多钱少没多大问题,就发愁这身子,听说动过大手术……”
身后突然响起一个男声。
“三婶,你说啥呢?”
张婆子回过头一看,马上就认出来了,上回去郊游,她喝多了,就是这人给她送回来的。
“哎哟,赵……赵贤。”
“是我,三婶记性真好。”
“那可不,哎哟喂,你们歌舞厅那么多人,我就记得你咧,可会说笑话了!”
大白妈狐疑看着赵贤,她记得,大白对象也姓赵,可不会这么巧吧,这人瞧着也不像身子不好的样子。
才这么想着,赵贤已经伸手扛过她的扁担,“婶子,我给你挑回家去,给我一碗粥喝成不?”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没多重。”
他挑着担子往前走,“幸亏不重,重了我也挑不了,我是开过脑袋的人。”
张婆子回过神来,“你是,你是大白对象?”
“是,我是大白对象。”
大白妈心里一喜,赵贤瞧着挺精神,比吕二狗长得好,拿得出手。
他转过头,对着张婆子,“刚才你问我婶子,彩礼钱送多少,怪我,还没让大白回去告诉婶子听,我打算送一万。”
张婆子张个嘴,老褶子一动不动,“一万?”
“一万。”
“行吗,婶子?”
大白妈:“胡说啥,哪有人给一万的。”
赵贤笑笑,“我是丢过半条命的人,指不定什么时候没了,钱留着也没用,给你们,爱咋用咋用,你不嫌弃我就成。”
大白妈那点喜气已然烟消云散。
哎,看着皮相挺好,原来是个满嘴跑火车的二流子。
第72章 大白的春天。
到了林大白家里, 赵贤把柴火担子放在西边柴房,跟着大白妈走出去。
“家里也没啥东西,你在屋里坐一会儿, 我上村东头割块肉, 吃了饭你再走。”
赵贤笑道:“婶子, 你别忙活了,我就是口渴了,你要是不嫌弃,我就自己进去盛碗粥。”
大白妈:“……嫌弃啥, 一个大小伙, 一碗粥有啥用。”
“没事儿,下回我再来, 你给我煮点龙肉补回来。”
“……”
他自己进了厨房,从碗柜里拿了一个粗瓷碗, 盛一碗粥, 咕噜咕噜灌下去。
出了林大白家门,他便又上了林大白的新房子, 抹灰再抹白,两天功夫就能搞定, 再装上门窗, 院子找平,不出一个星期就能住进去, 两层的砖房, 大是不大, 也足够一家三口住了。
吕二狗家这一头,正是鸡飞狗跳的时候,吴亚南和吕二狗闹离婚, 一言不合动了手,吕二狗受了处分不说,吴亚南她妈还上了吕家村,把方婆子臭骂了一顿,闹了一场,吕家村人尽皆知,吕老大匆匆从建筑工地赶回家里,把吕二狗叫了回来。
方婆子抹着泪,才要说话,被吕老大给制止住了。
“妈,你别说话,当初大白和二狗日子过得好好,我都不晓得安安心心的日子不过,你们在家里都折腾啥,娶了这一个,闹成这样,就算生下孩子,家里也不得安宁,我也懒得劝了,离就离吧。”
吕二狗心灰意懒,只有他和吴亚南知道,吴亚南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他没脸跟家里人提这事儿。
“她现在不跟我离,得拿一万块给她才能离,就这么过吧。”
“你上哪儿要一万块?”
“她说没有一万,就把田地给她。”
方婆子虽被吕老大禁言,还是忍不住嗤了声,“她们想得倒美,她妈说当初你和大白离婚,大白拿走了一块地,现在她闺女还怀着孩子,不能啥也没有就离婚,我就跟她说,田地都被大白拿走了,你啥也没有,总不能拿你嫂子们的来分。”
吕老大想了想,“给她一半吧,毕竟怀着咱家孩子,以后也好过些。”
吕二狗很坚决,“大白能给,她不能给,别说田地,一分钱我都不给她。”
吕老大:“大白嫁人了?”
吕二狗顿了下,“没有。”
吕老大叹一口气,没再说什么。
方婆子却动了别的心思,大白生不出孩子,估计也难嫁,都说夫妻还是原配的好,当初离婚的时候闹得再难看,这会儿气也该消了,去好好说说,说不准她还能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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