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之栩一愣,干巴巴冲张家兴笑了笑,也赶快跟上去。
李衔九走得很快。
姜之栩小跑着才追上他。
警局附近有一家药店,他走到药店的时候忽然顿住,她也停下。
他说:“你站这别动。”然后进了药店。
她便真的一直站在门口等他。
时光悄无声息的流淌,像电影的慢镜头,48幅拍出来,要换成24幅来放。
从前最讨厌等待,可现在不这样想。
如果等的人会来,那么等待时的煎熬,不过是让最后纵情奔向他的那一刻变得更欢喜。
李衔九买了一袋子药出来。
他先是左右瞅了瞅,最终坐在台阶上,才喊她:“坐过来。”
她听话的坐过去。
他拆开药盒,要出棉签,先沾了酒精,又给她擦了碘伏,最后把纱布取出来,给她包上。
这期间他紧抿双唇一言不发。
他没有安慰她,没有问她你疼不疼,没有说疼了就说出来。
但他动作很轻,丝毫没有弄疼她。
她也从始至终都没有哼一声。
或许用沉默回应他的沉默,也算是默契的一种。
姜之栩发现其实李衔九很有生活经验,不知道是否和他的家庭有关,总之,当他给她上药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他已经很擅长处理这种事儿。
他给她包扎好之后,已经两点多了。
她问他:“你还去学校吗?”
他说:“去。”
电动车还放在那个路口。
他去骑,她等着。
没一会他就到了,她上车,车座被太阳烫的发热。
路上有很长一会,他们都没说一字半句。
直到眼看快到孟黎的店了,姜之栩才忍不住问出来:“你怎么那么会打架?”
李衔九微微偏头:“练出来的。”
姜之栩:“……”
他顿了顿,解释:“没爹的孩子不是被揍就是揍别人,你觉得我像是傻站着被揍的那个?”
姜之栩一懵,心坠了下去,小声说:“抱歉啊。”
他浑不在意:“这有什么。”
她抿抿唇,又沉默了一会。
他似乎察觉什么:“还想问什么?”
她沉吟了一阵,才说:“就是……那次在体育课,张家兴挑衅你,你不生气啊?”
那天女生们失望的叹息,和“他是不是怕了”的揣测,一度成为她脑海中的回音。
她早就想问他了。
他对她的提问没什么波澜,笑笑:“你跑倒二,我跑倒一,怎么着,给你垫底了你就不丢人了吧?”
姜之栩整个呆住,心像被人攥紧了一般。
但他好像并没有更深的意思,哼笑回答她上个问题:“他并没有惹怒我。”
姜之栩微愣,只听他顿了两秒,变了语气:“人吧,不能经常生气,对肝不好。”
姜之栩只觉得一头黑线,想笑又笑不出来,咬咬嘴唇,说:“你能不能正经点?”
他反问:“多正经?”
“……”她不知道怎么接话。
“一个人站得越高,别人就越是无法伤害他。我站得比他高,视线范围内看不到他,他挑衅我,就像在挠脚心。”他又变得狂妄。
姜之栩怔了怔,从这几分狂妄里,察觉到他语气里的促狭。
她不讲话了。
他略偏了下头,笑笑:“这有什么好解释的,暴力只会滋生暴力,以暴制暴只是最末等的选择,比如刚才那种情况。”
姜之栩沉默了。
原来他比她想象中要成熟理智强大。
李衔九忽然问:“你也觉得我怂?”
姜之栩赶快摇了摇头,又想起他看不到,才说:“没有。”
“在你心里我是什么人呐?”
“啊?”
“你不会觉得我是那种,喜欢给家长找麻烦,净干偷鸡摸狗的事儿的混蛋吧?”
“当然不是!”
姜之栩不知道他怎么会这么想,强调:“真没有。”
“其实我确实是怂啊。”他笑笑,并不在意,“我妈看着凶其实胆子小的很,我出去打架又没人兜底。怂点不吃亏。”
姜之栩默了。
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说那么多话,可她却依旧词穷。
她想了半天才说:“那你这次怎么出手相助啊。”
他冷哼一声,笑:“你得知道,五十步就是有资格笑百步,就像抽烟早恋,和打架混社会是两码事。”
帮人出头打人逞威风不叫仗义,仗义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拉帮结派争做大哥也不叫帅,真正的帅是有能力骄狂,却不欺软,处于弱势,却不怕硬。
姜之栩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只觉得这日阳光大好。
李衔九很快就把姜之栩送到孟黎的蛋糕店里,进去和孟黎打了招呼,又把情况解释了一下才离开。
姜之栩去二楼包间休息。
包间很小,关上门之后,感觉像被隔绝了一般。
姜之栩抱了个靠枕,倚在沙发上,又掏出手机听歌。
听王菲唱“你的温柔怎可以捕捉,越来越近却从不接触”的时候,她想起他的脸。想起他汗湿的衣衫,和他独自走向巷口的背影。
有些事情,被风吹过一角,露出那一点真相。
比如,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而她喜欢他。
-
第二天是周日,白天不上课。
项杭和舒宁到家里来看望姜之栩。
是李衔九开的门,看到来人是姜之栩的朋友,随口说了句:“进来吧。”
舒宁刚问:“栩栩呢?”
李衔九趿拉着拖鞋,到姜之栩门口,用食指扣了三声门,喊:“醒了吗?”
过了几秒,屋里的人才用带着重鼻音的声儿迷迷糊糊应:“醒了。”
李衔九不自觉一笑:“你姐们儿来找你了。”
屋里人又顿了顿,才说:“哦。马上来。”
项杭和舒宁站在后边,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个在憋笑,一个神色不明。
李衔九又喊了声她们:“喝水吗?”
项杭问:“有茶吗?现泡的那种。”
李衔九抬了眼皮,目光悠悠扫过来,没有表情。
项杭嘴角一抽,别看李衔九这人平时总是一副懒懒的样子,可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不好惹的气息,让人忍不住想点头哈腰叫声哥。
她有点怂了,小声说:“解……解腻。”
她这意思是,刚才见李衔九敲门,觉得熟稔,亲密,让人觉得甜。
舒宁意会,干咳了一声掩过去。
谁知李衔九并没生气,竟真的去抽屉里拿了茶叶,放在玻璃茶壶里,去饮水机倒水。
饮水桶咕咚咕咚冒着泡,项杭和舒宁在沙发上很默契的不讲话。
水桶“咕咚”了两声的时候,姜之栩从屋里出来。
她手背上还贴着胶带,脸色中还有一丝病态未褪,可能是刚睡醒的缘故,人也懵懵的。
项杭如临大敌:“姐姐,你可算来了!”
说完又想起什么,悻悻看了眼李衔九,脸色变了变。
李衔九看了项杭一眼,把放在水桶上的茶壶盖拿下来,“啪嗒”一声盖在茶壶上,抬脚走过来,把壶放在桌子中间,盯着项杭,特随意一笑:“还要我给您沏上吗?”
姜之栩一头雾水,舒宁使眼色叫她别说话。
项杭“额”了老半天,眼珠一转,说:“不用了。”
李衔九手插兜里,像是忽然想起什么,问项杭:“你和谢秦怎么样了?”
项杭一愣。
李衔九却恍然大悟:“哦,看你这样子,八成是不怎么样吧。”
他笑里憋着坏:“看在你是姜之栩朋友的份儿上,提醒你一下,他最近和高二一个妹子走的挺近,那小姑娘我见过,长得那叫一个水灵,就跟姜……”最后那个字很轻,又被他很快吞下,他顿了顿,“就跟舒宁似的。”
第12章 心酸 是她顺从了命运
他眼角眉梢都露着舒坦,说完了要回屋,临走之前还不忘留一句:“不过哥们还是看好你。”
项杭像遭了雷劈,整个人傻了似的坐在那,一动不动。
丝毫不知道,身边的两个朋友都有点红了脸庞。
一个是因为那句,“看在你是姜之栩朋友的份儿上”,还有一个则是因为他说,“就跟舒宁似的”。
项杭是喝不下这壶茶了。
气得喘不上气儿:“给我泡了茶又怎么样,他这是变着法膈应我,存心让我喝不下去!”
舒宁浅笑:“杭杭,你还有这智慧呢。”
遭项杭一瞪。
姜之栩劝:“他就是逗逗你。”
项杭却待不住了:“不行,我得去找谢秦。”又对姜之栩嘿嘿一笑,“我看你也没大碍,我就先走了。”
舒宁不乐意了:“好你个项杭,是不是太不讲义气了。”
“义气是用嘴说的吗,是放心里的,而放心里的是看不到的。”项杭说着就走到了玄关,朝沙发上的两姐妹甩甩头发,心安理得的开门走了。
舒宁给自己到了杯茶,喝了一口,眼睛亮起来:“李衔九还放了桂花。”
姜之栩在吃药,不能喝茶,但闻着味儿,就已经馋了。桂花和红茶的味道各不相同,融在一起又特别沁心,那是种很笃实的香气,浓而不腻,沉在人心里。
舒宁说:“姜之栩,我都有点羡慕你了。”
姜之栩问:“这是哪儿的话。”
舒宁腼腆笑笑:“嗯……也没什么,就是觉得九哥挺帅的,而你每天都能见到,据说这美女帅哥,能让人益寿延年。”
“九哥?”姜之栩捕捉到她这一长串话里很平常的两个字。
舒宁握着茶杯的手指尖泛白,笑笑:“我们以前一个班嘛,大家都这么叫他。”
舒宁的脸没有红。
舒宁说谎或者害羞的时候,最爱脸红。
姜之栩暗自舒了一口气。
再看看舒宁,她的脸圆润饱满、眼睛生的又圆又大,肤色莹润,白里透粉,便笑:“你也能让人益寿延年啊……他不是还夸你灵来着?”
谁知她却瘪嘴,说:“才不是呢,我的鼻梁不高,脸也大。”
姜之栩笑:“干嘛总挑自己的不足?和项杭学学多好,自信一点。”
舒宁一叹:“你别说,有时候我还真想学她,她那不管不顾的劲儿挺难得的。”
姜之栩闻言默了一默,喃喃:“谁说不是呢?”
舒宁没听清,问:“什么?”
“没什么,我是说,你要是嫌脸大,可以剪个刘海嘛……”
“也是哈……”
两个女生讲着话,很闲适,很亲密。
时不时有笑声传到某间屋子里,那人夹着烟的手抖了抖,忍不住一笑,不过翻书的空档,笑容又隐去了。
手机“嗡”了一声。
是满娇:晚自习还上吗?去的话,要不要一起吃饭,不去的话,要不要一起吃饭,总之,要不要一起吃饭?
紧接着又发来一条:我发错啦。
李衔九觉得意兴阑珊。
没有回复。
-
姜之栩的病来得快去得也快。
周日这天,除了和舒宁聊了会天之外,其余时间都在睡觉,没想到睡着睡着,就把病气给睡没了。
晚上有自习,李衔九四点不到就出门了。
她也收拾了一下,早早去学校补作业。
她到教室的时候屋里没几个人,她那一排,只有两个人在,她掏出文具和书本,戴上眼镜开始学习,过了那么一会儿,后门响了。
那会儿她正做英语阅读理解,一篇短文分为正反两面试卷,她最讨厌做这样的题,并没有注意进屋的是谁,正在翻页的时候,听到女生小声说:“你们班人好少。”
她心跳漏了一拍。
只听男生回:“都说让你别跟来了,你不听。”
女生笑了笑,顿了下,忽然说:“这不是你妹吗?”
姜之栩背一僵,把眼镜摘掉,转过身,看了她一眼。
满娇笑意盈盈:“栩栩,嗨。”
姜之栩笑了笑,又把脸转回来。
她竟不知道,她们什么时候成了可以唤小名的亲密关系。
李衔九坐在位置上,踢了踢姜之栩的板凳:“化学试卷写了吗?”
姜之栩挺直了背,没有转脸,说:“没有。”
李衔九“哦”了一声,说:“太好了,我也没写。这下我就放心了。”
满娇一笑:“你怎么这么没正形?”
姜之栩微微偏了偏头,见满娇站在李衔九很近的地方,一脸娇嗔。
李衔九示意她坐,她没站稳倒在他怀里,“啊”的尖叫了一声,惹得前排的人,都转头往后看。
满娇羞的脸通红,赶忙坐到李衔九同桌的位子上,把头低在书堆后面。
等同学们把头转过去了,她才开口说话:“妈呀,我没形象啦。”
满娇原本是那种略高冷的长相,可撒起娇来,却别有一番小女孩娇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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