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在来办公室之前,姜之栩就已经偷偷拿手机去搜过贴吧。她看到那篇澄清了,那帖子远没有造谣的热度高,她往下划了划,不过十余个回帖罢了。
不过有就比没有强。
她要的就是被正名而已。
她抿了抿唇,问及更关心的事儿:“赵明怎么样了?”
“他的事你别问了,专心学习吧,马上期中考试了。”
“……哦,好。”
走出办公室,姜之栩觉得脑袋发沉。
回班的路上,她走得很慢,脑海里不断在复盘这一天发生的事。
事情处理得比她想象中顺利。
按照上午那个要见血的架势,她还以为得报警才行,谁知道,有些事比想象中严重,却也比想象中轻易。
可见学校是可以解决问题的,大人也是可以相信的。当然,真正破局的,还得是每个人自救的决心。
这件事在三天后的课间操上,被教导主任通报解决。
尤炜善被退学。
其余参与霸凌的人按照不同程度,分别处以留校察看和记过处理。
这结果令人痛快又感慨。
通报当日,姜之栩和项杭一起去操场逛圈的时候,还聊起这件事。
项杭对她说:“学校这次这么雷厉风行,简直把信任值拉满了,我同桌她爸不是高二教导主任嘛,她跟我说,通报一发,有少数被欺负了的同学,都敢来告诉老师了。”
可见引路灯是多么地重要。
姜之栩原本没把这件事告诉家里,可在晚上回家吃夜宵的时候,想了想项杭的话,还是决定把事说出来。
她主要是想告诉姜学谦,要注重他们学校学生德育和心理健康。
孟黎性子急,刚听到这话的时候,嫌姜之栩瞒了那么久,都气哭了。后来见姜之栩没受太大影响,竟还像个老干部一样安排起姜学谦的工作来了,不由破涕为笑。
姜学谦就说:“你妈啊年轻就这脾气,到老了,也是一样的可爱。”
孟黎一嗔:“说谁老呢……”
姜之栩失笑,只有最亲近的人,才能把话题转的这么快又这么顺。
暖灯照在头顶,家人在一起闲坐,灯火才如此可亲。
李衔九在他们其乐融融的时候,悄然回了屋。
看了眼手机,和李青云上次的对话还是在昨天。
她说:儿子,我想明白了,咱们的情况不能再差了,所以每天都在走上坡路。你要加油,晚安。
他把手机摁灭,忽然烟瘾犯了。
-
十一假期回来之后,学校就换了秋冬时间表。
可是一直到下旬才把做操,改为跑操。
操场场地不够大,高三学部被分到围着教学楼跑,第一天跑操的时候累的人喘不过气,偏偏又不能停。
跑着跑着就听后边有人骂了声“操”,问:“第一排这么快干嘛,能不能把步子给我压起来?”
祝婕吐了个舌头:“李衔九比体委还威风。”
姜之栩喘着粗气:“你少说……两句吧…不累啊。”
结果第二圈队伍跑到教学楼西侧门的时候,祝婕又拉拉姜之栩的袖子:“李衔九居然溜了。”
姜之栩边跑边往后看,搜寻了几秒,在李衔九进教学楼之前看到了他。
队伍即将转弯,她把头又偏到右边去看,在下一秒,看到一抹艳色尾随着他进了楼。
她步调不自觉放缓,忽然有人踩掉了她的鞋子。
她单脚跳出来系鞋带,再抬头队伍早就跑远,她心念一动,没有归队,而是溜进了教学楼的东侧门。
她从一楼小跑到二楼,二楼每个班都没有人,她从二楼进到走廊,从东边穿到西边去。
走到五楼拐角的时候,她听到有人说话。
“我今天没跑,正好想到那天拿了栩栩两根笔,就过来还她。”
“哦。”
姜之栩的心似沉非沉,她想了想,往台子上走了两步,只能看到李衔九肩部以上,他正抽烟,走廊没人,他倚着窗户大胆的喷云吐雾。
“那个,你怎么烟瘾那么大?”
“我?”他呼了烟圈,并不能看清表情,只听得出语气挺不咸不淡的,“谁还没个爱好了。”
“抽烟太多对身体不好。”
“早死早超生。”他无所谓的样子,“不过也死不了,都说祸害遗千年。”
“……”
李衔九挺淡的,甚至带有一丝不想搭话的倦懒,却还是惹得女生低下了头。
姜之栩往后退了两阶。
以她以往的性格,大概早就转头就走,然后在心里想东想西好几天。
可这次不一样。
外面乱哄哄的音乐和跑步口号声令她厌烦。
想了三秒,她狠狠咬了咬嘴唇,抬脚两阶一步爬上去,仿佛只要再晚一点就会后悔。
李衔九先看到了她,顿了一秒,把烟摁灭,又把窗户开大了一点,朝外面扇了扇烟雾。
“你也溜?”
“我跑不动了。”
姜之栩胸口一起一伏,说完话,又很自然的看向舒宁,问:“舒宁,你怎么跑这来了?”
姜之栩神色平常的紧盯着她。
舒宁嘴唇动了动,耳垂忽然红了,接着是脸,再然后连脖子都红了。
她双手垂下,握着两侧的衣摆,说:“来还你笔。”
姜之栩注意到舒宁的面色,没表情的说:“哦,那你现在给我吧。”
舒宁微愣,缓了缓,去掏兜,脸上泛起一丝尴尬:“好像是……刚才上楼的时候跑掉了。”
“……”她顿了顿,“我下去找找吧。”
说着便跑走了。
鞋子踏在台阶上,踏踏地响。
“你别说,你朋友审美和你没法比,穿浅粉色,感觉错季了。”李衔九看了眼舒宁的背影,随口一说。
姜之栩看了他一眼,冷冷清清的。
他一顿,不明所以,她接着转身,去教室了。
等班里同学都解散的时候,李衔九才回班。
他站前门堵住了大半边路,喊她:“姜之栩,你出来。”
姜之栩撑着脑袋看他,他抬抬下巴,示意她赶紧的。
她不情不愿站起来朝门口走,一出门,有点愣。
“赵明?”她笑笑,看起来有点傻气,问得问题也笨,“嗯……你来找我的?”
“学姐,我有事想给你说。”赵明笑笑,脸上的胆怯和阴郁少了大半,整个人都显得精神了很多。
准确来说,赵明是来找李衔九和姜之栩两个人的。
前几天那件事之后,他和家里人商量了一番,怕被报复,决定转学,手续已经办的差不多了。
但是临走前,想答谢他们一下,请他们吃个饭。
姜之栩很替他高兴:“恭喜你,这次真的否极泰来了。”
李衔九心情也不错:“饭我就不吃了,但谢谢我收下了,我为了拉你,胳膊现在还疼呢。”
赵明是个老实人,不知道怎么接话,又问姜之栩:“那学姐,你来吗?”
姜之栩想了想:“我也不去了,不过谢谢你的邀请。”
赵明有点失望,情绪都挂在脸上。
姜之栩顿了顿:“你等等哈。”说着进了班。
她从后门出来,走过去的时候,只听李衔九说:“你妈的错,不是你的错,别给自己太多枷锁。”
姜之栩步子停了。
李衔九很少说这么多话,尤其还是安慰人的话,她知道,赵明这事触到他了。
想想也就明白了,他从小在单亲家庭长大,和李青云相依为命,李青云在他高三这个重要关口欠债躲债,以致于他要独自来到陌生城市生活,他心里肯定难受,只是他从不表露。
或许,他自己身上就背负枷锁,所以才劝别人别太沉重。
李衔九还在嘱咐赵明:“到了新的地方,有类似事情你可以来找我,我没别的能耐,但想罩个人还是可以的。”
赵明连连说:“诶,知道了……”又有哽咽的意思。
姜之栩怕伤情,这才出声:“赵明,送你一个本子。”
一个黑色皮面的笔记本,老干部风很浓。
“学校发奖状给的,第一页我写了字‘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现在送给你,祝你……一切都好。”姜之栩笑笑。
赵明迟疑了一下,伸手接过,说:“学姐,学长,谢谢你们,我嘴笨,就说别的了,反正就是谢谢。”
“九哥!航子找你。”有人在走廊一端喊人,搞得在栏杆旁说话的同学都偏脸看去。
“干嘛?”
“买了双新鞋,想给你看看。”
“妈的,他买了双新鞋就不能走路了?上个楼累死他?”李衔九笑骂,说着话就迈步走了,也没给旁边的人打个招呼。
赵明笑:“学长是不是混的很厉害?”
“他不混,是他朋友厉害。”姜之栩看着李衔九的背影,和随着他走路而在身后飘荡的灰色格子衫衣摆,“但是他朋友都服他。”
赵明点头:“原来是这样。”又笑,“光看他处理我这件事,我就觉得他很成熟,我也服他。”
姜之栩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拐角,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第20章 酸了 “姜之栩的主意你少打”
天气真的变凉了。
一件薄卫衣已经不足以保暖, 外面套个外套才能挡风,而这样的天气里,舒宁穿了一件紧身的粉色针织衫。
赵明走了之后, 姜之栩回班里一直在想这件事。
上午最后一节课,她不顾生物老师还在侃侃而谈, 在下课铃响起的那瞬间,拿着钥匙冲出了门。
小跑到二楼, 到舒宁班门口等她。
舒宁出门看见姜之栩,只是淡淡一瞥,没有很惊讶。
随后她们一起下楼去车棚推车子, 一路上气氛微妙, 谁都没有先说话。
一路上都是项杭在谈天论地。
项杭家离学校最近, 没多久就和她们告别, 只剩下姜之栩和舒宁两个人的时候, 那种微妙的气氛就变得更重。
姜之栩快到家的时候,终于受不了了,干脆把车子一拐, 挡在舒宁车子面前。
姜之栩之所以能和项杭成为朋友, 那是有原因的,她的性格里藏了那么一点项杭的莽撞,在少数时候才会展现出来。
比如现在。
“你今天……”
“我知道你要问我什么, 但你如果把我当朋友,就别问, 行吗?”
舒宁的眼神淡的像缕雾。
姜之栩呼吸一滞。
她从舒宁眼中读出了太多她不敢示人的情绪,她不忍再让舒宁为难下去,于是垂下了首,把车头调转, 让舒宁走了。
-
时间过得很慢,慢到一节课怎么也上不完,又很快,快到一个月说过就过去了。
十月的最后一个周末,学校举办了一年一度的秋季运动会,高三生不得参加。
为了防止大家跑去操场看热闹,学校干脆又组织了一场考试。
考完之后提前放学。
班长要请客去看电影《亲爱的》,约在五点的场,谁想去都行。
这消息让大家爆发出雀跃的欢呼,最后举手数人头,足足有9个同学要去看。
裴宣儒就笑:“班长的饭钱都要花没了,看着吧,最后几天肯定问我借钱。”
姜之栩笑笑:“所以我不去。”她收拾好书包,“这片子我看过了,你记得带纸巾。”
“你又不去?原本我还打算看电影的时候要和你挨着坐呢。”裴宣儒神情坦荡。
姜之栩抱拳:“感谢您的厚爱。”
裴宣儒眼睛亮了亮,说:“那必须的,班里的女神在我旁边坐,我不得供起来?”
“你什么时候也学说这些话了?”姜之栩笑。
裴宣儒也笑:“男人对女人好像天生就会说俏皮话。”
姜之栩摇摇头,心想幸亏是裴宣儒这么说,他性格明亮,即便说些不正经的话,也没有不正经的意思,不像某些人,说正经话也不显得正经。
姜之栩一顿,怎么又想到他了…
她从位子上站了起来,裴宣儒将板凳往前挪了下。
他想起还没问她:“那你去干吗?”
她说:“和朋友去看《黄金时代》。”
项杭已经在门口等,姜之栩小跑过去,一股过道风从她咖啡色的格子裙裙摆窜进腿里,她只穿了很薄一层黑打底,冷的一颤。
项杭抓住她的手,说:“怎么这么凉?”
她摇头说:“没事。”
等舒宁到了,项杭下意识用空着的手去牵她,一握:“嗬,你俩一个赛一个冰肌玉骨啊。”
姜之栩和舒宁互看了一眼,又都偏开头,没有说话。
一路上,都只有项杭一个人在讲话。
学校前门穿过一条街就有电影院,步行5分钟就到了,巧的是她们刚到电梯口,恰好门就开了。
出来个眼熟的人:“诶,你们也来给高航过生日?”
“今天高航生日?”项杭眼睛一转,“诶,那谢秦在吗?”
“在啊。”那人忽然朝后头摆了摆手,有个拎着蛋糕的人小跑着过来了,那人点了签收,又接着说,“九哥,小谢哥,家兴……他们都在。”
他是特意来拿蛋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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