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原本她也下决心慢慢放下了,新的一年,她打算打起精神去学习。
只有成绩不会骗人。
摒弃了很多杂念之后,好像一夜之间,生活就回到了原来那种按部就班的模式。
她按时起床,按时吃饭,按时睡觉。起床很难,跑操很累,耳机里的音乐很解压。她偶尔和项杭一起去吃点馋嘴的小吃,偶尔和祝婕一起讨论题目,偶尔发发呆想起某个名字再赶紧回神。
日子无聊到,需要用排比句才能体现出它的无聊。
李衔九的生活也没有多姿多彩。
他发现了,自从换位子之后,某人离他就远了。
当然,她对他本来也算不上亲近。
只是不亲近和疏远,到底是不同的,而她现在是后者。
不过学习已经占据了太多的精力,很多事反倒来不及整理。
他前段时间太放松,元旦一过,不免又要投入紧张的学习之中,通常一个晚上都不起身。
学习好最直接的意义是分数二字,但这背后付出的心血,却能映射出这个人的耐力,专注力和思维能力。
姜之栩耐力最强,而李衔九思维能力最强,姜之栩能忍得住学习的寂寞,这点李衔九比不过她,但同样的题量和知识量,李衔九能用更短的时间消化完,这点姜之栩比不过他。
说来残忍,有时候努力真是拼不过智力的。这点在期末考试中就体现的淋漓尽致。
期末在立春考,三天后发成绩和排名。
李衔九进了两个名次,726分年级第二,姜之栩爆冷出局,678分卡在第41名上。
晚自习的时候,赵永振把成绩单打印出来,贴在后墙公告栏,贴完之后径直走到姜之栩旁边,用手点了两下桌子,示意她出来。
那一刻,姜之栩就有预感,她可能考砸了。
姜之栩出门之后,裴宣儒往门口张望了几下,心里不踏实,小声问后排的同学:“帮我看看后面的成绩单。”
那人转过去,很费劲儿的看,又转回来:“第22名。”
“不是,看姜之栩的。”
那人嫌弃的瞥了裴宣儒一眼:“不早说。”又费劲儿的够脖子去看,“我去,第41?”
裴宣儒心一下子沉了。
“操。”
忽然有人站起来,板凳划地在寂静的教室里发出突兀的动静。
“李衔九你干什么?”纪律委员铁面无私的质问。
只听“嘭”一声,他摔门就走。
-
姜之栩悬着一颗心跟赵永振到办公室。
赵永振桌上摞着一叠纸,他找了找,从里面抽出两张,一张递给她,一张自己拿着。
那是她的成绩分析表。
赵永振看着这个表,一字一句说:“你也看到了,这次你运气有一点点差,差两分排第40。”
那一刻姜之栩心里挺怅然若失的,不知道说什么。
“不过你也别太难过,这次大家考得普遍都高,你上次考667在班里排35名,这次678分却掉到40名开外。”赵永振说着,看了眼她,很是安慰,“有时候成绩不仅是和别人比,也得和你自己比,你比之前进步了。”
姜之栩指腹摩挲着纸张:“谢谢老师,您放心,我会做好总结,继续努力的。”
赵永振点点头:“嗯,正好马上放假了,回去好好过个年,什么也别想,你的成绩很稳,这是你最大的优点。”
姜之栩点点头说:“好,我知道了。”
其实没人比她更清楚自己的实力,她平常学习很用功,每次考试也都是全力备考,就像老师说的,她很稳,几乎没有考砸一说。所以她才清楚,她能触到的最高点,也就是年级的第40名上下,再高就别想了。
出了办公室的门,姜之栩深呼了一口气。
四周静悄悄的,独属于学校的那种安静。
这种气氛把她的情绪放大了那么一点,她没有泪意,但遗憾在心头萦绕。
成绩还能再考。
可是被踢出一班,就再也没有回去的机会了。
或许连老天爷都觉得他们不适合靠近。
压住心头遗憾的浪花。
她转身拐进楼道回班。
在办公楼通往教学楼的连廊上,她看到了李衔九。
听到动静,他先瞥过来看她,模样挺不羁的。
“出来抽根烟。”他说。
姜之栩点头,没注意他空着手,甚至好心提醒:“老师马上回班。”会经过这里。
他点点头:“那一起回班呗。”
姜之栩顿了顿,他们太久没这样近距离单独说过话,原本这段时间她心静了不少,可他一靠近,她才发现,他依旧有让她暗潮涌动的能力。
她先他一步朝前走,他抿抿唇,紧跟上去。
有很长一段儿都各怀心事,没有说话。
直到还有几步进班,他忽然说:“真不难受么?”
他在说成绩。
姜之栩脚尖顿了,她本来已经平静,他这么一说,她倒是又难过了。
她轻轻说:“我还好。”她在想该怎么解释,“其实我觉得这个成绩也不差,我努力了,虽然可惜吧,但是不遗憾。”
李衔九顿了顿,随手揉了把她头发,哼笑:“你很擅长解决自己的情绪问题。”
他是真没察觉这下意识的动作,说完话就先一步进教室了。
姜之栩只觉得被他触碰过的头皮一直发炸,连带着脸都麻麻的。
他这随意一下,后劲儿太大了。
说句没出息的话,后来她都洗完好几回头发了,都觉得那个触感还在。
-
知道下学期就要离开一班,姜之栩做什么事都没精神。
期末考试之后,学校又给尖子班补了几天课,一直到年根才放假,那时候已经离春节很近了。
除夕这天,男人们一大早就忙着写对联,贴对联,孟黎在厨房和面调馅子,姜之栩成了最清闲的那个人。
快到中午的时候,大家又聚在一起包饺子,姜之栩不会擀皮,李衔九洗了手过来,说:“我来吧。”
和平时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完全不一样,他做起饭,像模像样的,擀出的饺子皮比姜学谦擀的还圆。
孟黎就说:“栩,你包你爸擀的,我包九擀的。”
姜之栩说:“你可真疼我。”
“……”
拌着嘴干活就是快,12点准时吃饭,吃完饭之后孟黎又在厨房忙活,因为青城的习俗是初一不能动刀,她每年都是提前把第二天要吃的东西备好。
姜之栩和李衔九则在屋里学习,等天擦黑的时候,姜之栩从房间出来,才发现李衔九不知道什么时候出门了。
等他再回来的时候,拎了一袋子烟花。
姜之栩从小就胆子小,害怕响声的东西,连气球都不玩,何况烟花。
她从来都没买过这些东西,等吃完饭之后,孟黎偏偏还撺掇她:“我看小九买烟花了,你们去楼下放啊。”
她为难……
李衔九冷笑:“这种烟花不响。”
她一顿,觉得他小瞧了她,赌气说:“那走吧。”
小区里放花的小孩子不少,空气里充满硝烟的味道,混着冷风,刻进嗅觉里。
他们去小区的人工湖边上,这一片小孩子少,他说“省得吵”。
到湖边长椅上他把袋子摊开,先拿出一把仙女棒,给了她两根,随后又给自己拿了一根。他先拿火机把自己手里的仙女棒点燃了,又用他那根把她手里的点上。
火花呲呲窜动,坠下无数星屑。
她的眼睛被照得亮亮的:“好漂亮。”
他看着她:“是很漂亮。”
她没意会,笑笑说:“你手里的那几支也很好看。”
他勾勾嘴,没说话,又去拿其他的烟火来放。
他买的烟花可神奇了,有像喷泉一样在地上散开的,有像流星一样旋转着飞上天的,有黄色的,红色的,还有绿色的,绿色的像萤火虫,一点一点的往外飞溅,好看极了。
姜之栩自从期末考之后很久没好好笑过。
这会儿她心情轻快不少,烟花太美,她怕眼睛不够记,全都用手机拍了一遍。
李衔九则看着她笑,一言不发。
那一刻,他们忘记了烟花易冷。
直到最后一束烟花散尽,他们才意识到,这一刻的时间就像这一刻的烟花那样,声势浩大的绚烂过,突然就又美又干脆的消失了。
回去的路上,姜之栩恹恹的,她太贪心,想留住烟花,就像想留住时间一样。
李衔九却很满足。
沉默了一路,进电梯的时候,他忽然说:“今天谢谢你陪我看焰火。”
他用了“陪”字,姜之栩愣了下。
他敛着眸,居高临下看着她,神色淡淡:“还有,谢谢你们全家让我能过这么个好年。”
姜之栩喉头一哽,这个人怎么连感谢的话都讲的这么硬啊。
“你给阿姨打过电话了吗?”
“嗯。”
“好。祝阿姨新年快乐。”
他似乎不想多聊,姜之栩也没再问。
她只是在想,他从小就在单亲家庭长大,会不会也有哪怕那么一刻羡慕过别人家的小孩?会不会在和他们一家一起吃年夜饭的时候,感到那么一点点的意难平?
这些问题她都没有答案,但她并没有让自己多想下去。
她知道,他很自尊也很好强,所以她更不该对他有哪怕半点的怜悯之情,否则她会责备自己。
第29章 问佛 佛陀和信徒
回到家, 孟黎和姜学谦正边嗑瓜子边看春晚。
姜学谦直勾勾盯着两人:“玩得好么?”
“挺好的。”姜之栩说。
孟黎说:“我有个事忘记说了,咱们明天早晨去赶庙会。”
“啊?您不是从来不信这个吗?”姜之栩惊讶。
孟黎认真说:“还不是为了你,你从尖子班淘汰之后, 可一直情绪都不高啊。”
姜之栩:“……”
孟黎又看李衔九:“你们俩今年都高考,都跟我过去上柱香。”
李衔九刚想说:“我就……”
“你必须去。”孟黎直接打断他, “明早四点从家出发,谁起晚了都不行。”
于是第二天, 连压岁钱还没领到呢,就被喊起来去进香。
姜之栩没睡醒,脸有点肿, 一打哈欠, 像个小孩子似的, 李衔九则恰恰相反, 他气质本就散漫, 没睡醒眯着眼,就稍显颓废,像刚在夜店里蹦了通宵的。
孟黎在后视镜里看着他们俩, 不由摇了摇头。
大年初一, 来上香的人很多,庙在一座不算高但却灵秀的山上,车从几里外就开始堵, 等到她们找好停车位,一步步爬上去, 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
到了庙里还是要排队,等进上香,系完红绸带,都已经10点多了。
他们三个人都累得够呛, 下山的时候干脆坐缆车下去。
然后就发生了巧事。
和他们乘同一个缆车的居然是熟人,姜之栩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常灵玉。
常灵玉显然也很诧异,不过很快就明白过来,大家都是家长带着来上香的,于是先开口给孟黎打招呼:“阿姨好。”
于是姜之栩也笑笑,冲常灵玉妈妈说了声:“阿姨新年好。”
……
一番客套话说完,两位家长开始热火朝天的聊起天。
常灵玉问姜之栩“你许的什么愿?”
姜之栩说:“就是家人平安什么的。”
常灵玉笑:“我也是。”又说,“我妈许愿我能考上211或者985。”
姜之栩说:“家长都这样。”
“可这是许愿就能成功的?”常灵玉不在意的把头发掖到耳后,顿了顿又笑,“不过我这成绩,努努力上一本还是没问题的,李衔九说了,要是我能豁出命学,考上211也是有可能的。不过,谁愿意为了个高考就豁出命,我还要留着命嫁有钱人呢。”
嫁给有钱人是常灵玉的理想之一。
据张家兴不知道可不可信的传闻说,常灵玉从小过惯了苦日子,所以她自小就立志要变强,却在初中学《卖炭翁》的时候忽然顿悟,凭一己微力跨越阶层是很难很难的,还不如嫁个有钱人容易。
这种价值观是否正确,没经历过她的苦,作为外人,不便评价。
偏偏常灵玉的母亲听到了,嗔怪一句:“死丫头,说什么呢?”
常灵玉吐吐舌头,闭上了嘴。
安静了一会儿,常灵玉又问李衔九:“喂,我刚想起来,你有没有系红绸?”
“系了。”
常灵玉看了眼姜之栩:“我敢打赌,你红绸布上写得内容肯定和缆车上的人相关。”
常灵玉明摆着话里有话。
姜之栩低下了头,只当自己不存在。
李衔九不信那些有的没的,红绸上就写了“平安健康”四个字意思意思。
可既然常灵玉有意提及,他拿话噎人从没输过,哂笑:“我也知道你红布条上一定写了……”他看了眼一旁的大人们,把“许桉”两个字咽下,给她留条生路,“大写的X,是不是?”
姜之栩眼皮一跳。
常灵玉心虚的瞥了眼身后的母亲,怕把李衔九这疯子刺激的什么话都敢抖出来,赶紧又说高考的事,问他:“我得多豁出命才能考上211啊?”
李衔九挑眉笑:“这事儿你去孔庙拜拜孔子,问问他老人家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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