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之栩烦闷的从床上坐起。
同事打电话问她要一份翻译文件, 她不得不去开电脑,把文件给对方发过去。
成年人连伤心都没法安安心心的伤。
这还不算完。
她鼠标刚刚点击发送,手机就响了起来。
她接起来, 便听孟黎说:爷爷走了。
她立刻买票回家。
胡乱收了行李,出门换鞋的时候常灵玉恰好回来。
“怎么了这是?”
“我爷爷去世了, 我得赶快回青城。”
常灵玉诧异:“这也太突然了吧。”
姜之栩点头叹气,默认意外总是比明天先到来。
她当晚十一点赶到青城。
直接从高铁站打车去见奶奶。
后面三天, 爷爷家开始频繁来人,以致于丧礼总给人一种热闹的错觉。
亲朋好友相聚,吊唁吃席, 丧钟哀乐, 真正伤心的没几个, 唯有守在灵堂里的人才是真正悲痛, 却还要强忍着迎来送往, 操持后事。
爷爷丧事办完,姜之栩没有在家多待,便要匆忙赶回北京。
孟黎开车送她去坐高铁, 说巧也巧, 车载电台里恰好放到曲心漾的新歌专访。
曲心漾是和李衔九合作《千秋岁引》的女主角。
两个人CP大热,哪怕是单人采访,都避不可免被问到对方。
主持人问:“最近和李衔九有联系吗?”
这问题一出, 车里的气氛立即变得微妙。
曲心漾说:“昨晚恰好一起拍摄呢。”随后半真半假接一句,“他好像有受伤哦。”
主持人听到了惊天八卦, 不由问:“我没听错吧?是身体上有受伤吗?”
其实李衔九和曲心漾以往挺避嫌的,这次曲心漾主动提及,其实意有所指:“九哥是晚上收工之后被私生追车,他当时好像有事赶时间, 司机比较急,就撞车了,玻璃划伤了眉头,所以大家真的要理智追星……”
姜之栩闻言心乱如麻,抬手把电台关掉。
孟黎见她这样,顿了顿,才说:“以前总在网上看人家说,这世上除了生死,别的都是小事,直到你爷爷去世,我看你爸伤心成那个样子,才觉得这句话有道理。”
姜之栩看着母亲的侧脸,沉默不语。
孟黎淡笑:“咱们母女一起在鬼门关走过两次,一次是我生你的时候,还有就是车祸那次。车祸之后我一直想找你聊,但是你也知道,咱们家从小都是你爸教育你,我不过就是和你在一起吃喝玩乐,真不知道怎么和你长篇大论。”
孟黎偏脸也看了眼姜之栩,又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这几年因为脸上这道疤,你变了很多,具体哪里变了我说不上来,但这种变化我和你爸都心知肚明。”
姜之栩泫然欲泣,她从没有把自己抑郁症的事情告诉过家里,可他们都感觉得到。
她把车窗摁下,想让风把情绪吹走一点。
“看你这样,我心里并不好受,我很早就想和你说了,要不,就按你的心意来吧。”孟黎说,“人这辈子太短了,真的,孩子,你要知道遗憾是难免的,只要尽力做到不后悔就好了。”
姜之栩觉得脸上冰凉一片。
从记事起,她就很少在母亲面前哭,这次不是唯一一次,却也是屈指可数的一次。
姜之栩吸吸鼻子:“好端端的,说这些干嘛?”
“情绪上来了呗,要是再不说,更说不出口了。”孟黎笑,“我可告诉你,你妈从没给人说过这么多掏心窝子话,你可知足吧。”
姜之栩笑:“是是是,我无上荣光。”
孟黎嘁一声:“反正我也是自私,看你不开心我就不开心,所以为了让我开心点,我只好劝你开心。”说完了又“呸”一声,“我这胡说的什么玩意。”
姜之栩心里什么都懂,忙说:“妈,放心吧,我都记住了。”
“那就行。”孟黎没再说什么,二十多年来都像玩伴一样相处的母女,乍一掏心窝子,总有点别扭。
…
姜之栩进了高铁站,按部就班的取票,验证身份证,过安检,排队进站……都已经走到站台上,她忽然反悔,扭头就要往外走。
地勤人员喊她:“你要去哪?马上开车了!”
她声音倔强:“我不坐了。”
她跑着出站,急切的打车去机场,买了飞厦门的夜航。
你知道,人生中有些困惑,只有母亲可解。
是母亲点醒了她。
爱总是会和嗔痴贪恋缠绕在一起,人们想要得到纯粹的爱,必须先清除心里的魔障,在这过程中,难免遗憾,但只要不后悔就行。
她也不确定自己是否拥有足够的勇气去直面自己,可这一刻,她起码有勇气面对他。
粉丝群里有消息——李衔九19号要去厦门参加一个公益晚会。
于是她一路向南。
晚会举办地在厦门观音山梦幻海岸度假区,姜之栩下了飞机之后就直奔那里。
她在附近找了家连锁酒店住。
行李是随意收的,没带化妆品,也没带漂亮衣服,好在时间尚早,她还有空去商场买新的。
当然,她自知娱乐圈里什么样的美女都有,李衔九什么样的也都见过,她没必要去争奇斗艳。
只是无意间看到一家卖JK的店里,有一套衣服很像高中的校服,三中的运动校服整套都是白的,没少招李衔九骂“你们这玩意不知道还以为是哭丧的”,当然,他也说过“幸亏正装校服还不赖”。
于是没有多想就买了下来。
白色衬衫,灰色格子短裙,如果再来一件灰色的西装小外套,真是和三中的校服没什么区别了。
她就穿成这样子到现场去。
实在没有办法,花了三千块钱,买的黄牛票。
入场之前她才给常灵玉打电话。
“我到厦门了。”
“什么?”常灵玉都没反应过来。
姜之栩说:“帮我转告他,我在出口等他。”
“你疯了?怎么到了才说!我要是联系不上他怎么办?”
她倒是很岁月静好的笑:“害,那就,随缘吧。”
没有不管不顾的冲动过,不足以言及爱恨。
她不想在试探口风之后再做决定,即便他不见她,她也是要来找他的。
…
姜之栩进了场。
落座才发现,她的位置竟在《千秋岁引》女主曲心漾的粉丝团中间,曲心漾的粉丝和李衔九的粉丝相看两厌,三天两头掐架。她坐在其中,就像误入狼窝的羊,别提多弱小无助。
可坐在这边,恰好能看到对面李衔九的粉丝团,他人气很旺,灯牌汇成灯海,尤其是“甜酒唯爱李衔九”的巨幅灯牌在夜空中发出显眼的橙光。
李衔九倒数第三个出场。
不知道是谁给他选的歌,他唱的竟然是《我的一个道姑朋友》。
若你早与他人两心同
何苦惹我错付了情衷
难道看我失魂落魄
你竟然心动
听他句句真切,姜之栩的心一直发沉。
他唱歌一直算不上好听,可现场仍然坚持真唱,有几句走调了,周围曲心漾的粉丝都在骂他“废物”。而下一首恰好是曲心漾上台,她的歌很好听,除了假唱,没有别的差错,身边的粉丝发了疯的嚎,大喊“真是配不上我宝贝”。
在最后的环节上,主办方公布了慈善名单,李衔九捐了50万,曲心漾30万,那帮粉丝丝毫没有收敛,一口一个“作秀”,“心机”在骂。
姜之栩恨不得赶紧离开。
可一想到李衔九无时无刻都得在成千上万的谩骂和诋毁中昂起头颅,她就不自觉挺直了脊背,坚持坐到晚会最后一秒。
结束之后,现场放起了烟花,人群朝着四面八方的散开,像极了吹落如雨的烟花碎屑。
姜之栩随着人流走到出口。
人们出场很慢,大约一个小时之后,人群才从密集到稀疏。等到整个场地只剩下安保的时候,已经又过了半个多小时。
安保大哥见她一个小姑娘孤零零在那站着,好心来问:“天黑了,怎么还不走?”
“有人来接。”
“哦?男朋友吧。”
她缱绻一笑,安保也就懂了什么意思,便没有再问。
晚上12点,连安保也都离开了。
她的憧憬更甚。
大明星嘛,人少的时候过来才比较方便。
她站在原地,或是左顾右盼,或是垂首看脚尖。
就这样傻站着,直到后半夜,他都没有来。
第二天早晨七点多的时候,常灵玉给姜之栩打来电话:“醒了没?”
“嗯。”她说。
常灵玉在刷牙,讲话含糊不清:“和九哥咋样了?”
姜之栩就知道她会问,很平静说:“就那样。”
“没谈拢?”
“没见着。”姜之栩说完打了个喷嚏。
饶是南方的十月,秋意也难掩,夜间很凉,冻了一夜的她,貌似有点小感冒,眼睛发热,喉咙发痛。
常灵玉给牙缸冲水,问:“你昨天等他到几点?”
“信号不好,挂了啊。”
姜之栩不会掩饰自己的痴情,但却不想把自己的落魄也一并展露出来。
她点开手机,又播了李衔九的电话,听筒里传来的女声告诉她,她现在还是被拉黑状态。
她去看微博,粉丝群里总是有最新的消息,她看到李衔九是今早的航班,厦门机场已经被粉丝围堵的水泄不通。
早晨飞厦门的航班只有八点多那一班,而现在已经七点过半。
她终于无力的蹲了下来。
她希望以最好的面貌与他相见,一晚上没敢坐也没敢蹲,这会儿忽然蹲下来,腰和腿都生出一股不知道是疼痛还是解乏的胀然感。
她蹲了半天,说服了自己好一会儿,才确定这场旅程结束了。
她决定离开。
站起来的那刻头有点晕,她稳了片刻,才迈开步子。
越走她越觉得身体不适,喷嚏打不停,喉咙像吞了火,在路边买了瓶矿泉水,一口气喝光也不见好转。
走出度假区的时候,有辆车子朝她摁了摁喇叭。
她后退了一步,让车子先过去。
谁知车子却停下了。
李衔九走了出来。
他出现的毫无预兆,姜之栩却只诧异了一瞬,接着就恢复自然。
隔着雾霭霭早秋的晨晖,她望向他。
他并不与清晨相宜,反倒浑身透着深夜的冷光,他一步步朝她走来,凛冽之意便一寸寸笼罩过来。
她对上他的眼睛,清楚看到他漆黑的瞳仁里有什么在翻滚。
细碎的痛苦浮浮沉沉。
果然,他的声音也是深不可测的凉:“姜之栩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伟大,特感人,厉害的都能申请感动中国十大人物?”
他言语犀利,声音里却藏着一丝颤抖。
姜之栩偏偏捕捉到了。
这丝颤音连同他眼底的痛苦混合在一起,像一个化学反应,加起来之后合成了新的物质,心疼。
他在心疼她。
她咽了口唾沫,喉咙很疼,这抹疼让她记起这一夜孤零零惨兮兮的等待,她打算报复他一下,不由回呛:“没你伟大,都感动中国了还感动不了你,你多伟大。”
他眉头一皱,不想废话:“上车。”
她摇头:“不要。”
“不想被拍就上来。”
“被拍的是你又不是我,关我什么事。”她一幅不屑的样子。
他没反应过来:“什么?”
她转身要走:“我说你走你的,我走我的。”
他一把抓住她:“你敢?!”
她转身想说话,却没忍住先打了个喷嚏。
他眉头蹙更深:“要么你跟我上车,要么我跟你回酒店。”
她看着他的脸,晨曦笼罩着他,五官那叫一个俊美。
她的眼睛在他下半张脸流连,最后落在他眼角眉梢。
她看到了他眉头的伤痕。
那道疤划断了他的眉,也劈开了她的心。
好吧。
她来这一趟,终究是为了和他重归于好。
她紧盯着他,深沉呼吸:
“那你跟我回酒店。”
第54章 和好 他的吻就像他的人
李衔九吩咐江建平把车开到姜之栩所住的酒店。
车停了。
李衔九并不温柔的把姜之栩推下车, 接着自己长腿一跨,也下了车。
江建平一路上都提着气,这会更是担惊受怕, 小心翼翼问:“你确定吗?信哥知道了非得杀了我,这……”
“没事, 我给你报仇。”说罢把车门“啪”一声关掉。
接着攥住姜之栩的胳膊,把她拉到酒店里。
她胳膊都要被他扯掉了, 进了电梯才敢发作:“能不能放开我?”
他冷冷扫她一眼,警告:“你最好现在别惹我。”
她住三楼,出电梯后, 走了好长一段走廊, 才来到门前。
掏房卡开门的时候, 她顿了一下。
他很敏锐的察觉到, 露出梨涡讽笑:“你不觉得现在后悔晚了吗?”
她转身看他, 他们近在咫尺,她确定他能看穿她,于是将房卡靠近门锁——“滴”。
开门声已经代表一切。
他推她进去。
她想把房卡插进卡槽。
他先一步拦截她的动作, 接住了卡, 啪嗒扔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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