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带杜筱宁和寿风回城的时候,城门紧闭。
还不等展昭靠近,城门却已经打开了。
杜筱宁有些讶异,她侧首看向旁边的展昭。
然而展大人显然气得够呛,脸色阴沉沉的,薄唇紧抿着,看着英俊又冷淡。
瞎子都知道这会儿展大人气得不轻,三公子觉得这会儿还是要冷处理,别乱去招惹,万一踩着猫尾巴炸毛了,不好安抚。
杜筱宁策马入城,才进去就见到王朝。
所以说难怪展昭人还没靠近,城门就开了呢,原来是王朝在这儿等着。
王朝见到几人,脸上是松了一口气的神情,他上前,笑着说:“包大人担心有什么变故,让我在此候着。”
他说着,目光落在杜筱宁和寿风两人的身上,神情既无奈又好笑。
“你们二人不知轻重,天黑也不回城,太胡闹了。若不是展大人去找你们,兴许你们今夜就无法进城。”
寿风默默地看了王朝一眼。
嘤,他心里苦。
可他不能说。
杜筱宁倒是仗义,她轻咳了一声,笑着说:“跟寿风没关系,是我非要去的。唔我都想好了,要是今夜回不了城,我和寿风就在外头找间破庙将就一下,天亮了再回城也是可以的。”
展昭侧首,那双黑眸落在三公子身上。
展大人凉凉地问道:“破庙?从寻乐园出来的路上连个破棚都没有,你到哪儿找个破庙?”
杜筱宁弯着凤眸,“找不到破庙,那我就只好带着寿风回城。若是入不了城,就让看守城门的大哥去找展大人呀。总之不管怎样,我和寿风肯定都是要麻烦展大人的。”
展昭:“”
这可真是一拳头打在棉花上。
展大人心里十分郁结,心想这人直接把我愁死得了。
杜筱宁没心思管此刻展大人心里在愁什么,因为她也有事情要发愁。
“王朝大哥,我义父有没有派人到开封府找我?”
王朝哈哈笑,“有啊!”
杜筱宁:“那他是知道我出城还没回来?”
“不知道。公孙先生怕杜尚书知道你出城还没回来,会过于忧虑,便说你正在书楼里整理卷宗,今夜会在开封府留宿。”
杜筱宁一听,顿时放下心来。她舒了一口气,跟王朝说道:“我正担心义父知道我出城还没回来会担心呢,公孙先生真是太贴心了。”
王朝见状,忍俊不禁,正要说什么的时候,眼睛余光忽然看到一抹白色。
王朝:???
王朝:“筱宁,你的手怎么了?受伤了?”
杜筱宁怔住。
她都那么小心避着展昭,一路上都没被发现,可光顾着防展昭了,没想到要防王朝。
寿风则是抬手捂着脸,心情如丧考妣。
完了。
他哥怕是想要捶死他的心都有了。
杜筱宁笑着将手往背后放了放,仿佛那只包得像粽子似的手不是她的。
“没事,就是不小心弄伤了,皮肉伤而已,无碍的。”
展昭已经走到她身侧,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腕。
他皱着眉头,问杜筱宁:“疼吗?”
杜筱宁微笑:“不疼。”
寿风不由得侧头看了杜筱宁一眼。
他总算是发现了,三公子爱面子得很。
在问仙楼里分明疼得只抽气了,还装出一副不怕疼的模样。
还有他们临走的时候,楼下的人都快到了,三公子还要那么风度翩翩的,要不是他手快把人拖走,搞不好他们如今还被寻乐园的护院和狗追着满园乱窜。
展昭抿了抿唇,“回开封府再说,你们身上都湿了,赶紧回去把衣裳换下来。”
王朝:“对对对,包兴已经煮好了姜汤等你们呢。”
杜筱宁眉头微蹙了下。
公孙策帮她隐瞒义父说她要留宿开封府是权宜之计,她如今回城了当然是要回府的。真在开封府留宿的话,她得多不方便啊她斟酌着该要怎么开口说要回杜府比较好的时候,旁边的王朝又说——
“筱宁,思瑶也在开封府。”
杜筱宁眨眼,“什、什么?”
展昭也不由得侧目,看向王朝。
因为在展昭出城的时候,思瑶没在开封府。
王朝的声音充满了揶揄之意,“思瑶说自从她到你身边之后,你就离不开她的服侍。她担心你在开封府睡不好觉,执意要留在开封府。”
杜筱宁一听思瑶在开封府,心情就变得轻快起来。
果然是她最疼爱的思瑶,关键时刻从来不掉链子。
杜筱宁眉眼弯弯。
展昭默默地看着杜筱宁,心里忽然慢慢地涌起一股奇怪的情绪,他想跟杜筱宁说思瑶来了你这么开心啊?
转而想想,思瑶小姑娘聪明伶俐,又有一双巧手,讨三公子的喜欢并不奇怪。
就是他怎么心里那么不是滋味呢?
杜筱宁一到开封府,就被人灌了一碗姜汤,然后回院子的小房间去换衣服。
思瑶心细,帮她带了干净的衣物来。
就是杜筱宁回了房间之后,发现展昭还在身边。
杜筱宁:???
思瑶:???
思瑶看向杜筱宁,“公子?”
小姑娘想说的话都写在脸上了——
展大人在这儿,公子您要怎么换衣裳呀?
杜筱宁默了默,笑着看向展昭:“展大人,您还有事?”
心里一直不是滋味的展大人蓦然回神,“哦”了一声,说:“你的手受伤了,我给你换药。”
思瑶以为展昭是担心她会忘了帮杜筱宁的伤口上药,忙不迭地笑道:“展大人不必担心,等公子换好衣裳,我会替公子的伤口上药的。”
展大人:“”
展大人心想我当然知道你会帮你家公子换药,可我这不是不放心,想看看他的伤口么?方才寿风说了,杜筱宁被问仙楼里的长青姑娘狠狠地咬了一口,流了许多血,那伤口深得他看了都觉得疼。
寿风是习武之人,皮糙肉厚。
要是寿风都说看了都觉得很疼,那杜筱宁得多疼呀?
展大人没看到三公子的伤口,就很不乐意走。
他在人家的房里磨蹭着,轻咳了一声,装似无事地跟思瑶说道:“没事,你尽管帮你家公子换衣裳,我待一会儿,你们不用管我。”
思瑶:“”
这位展大人,你说什么?
没事?
我家公子换衣服,可不是谁都能看的!
你看了你负责得起吗?!
思瑶急的脸都红了,求助的目光投向杜筱宁。
却见杜筱宁双手背负在后,慢悠悠地走向展昭,“展大人觉得没事,可我会害羞哦。”
展昭愣住,一头雾水地看向杜筱宁。
只见杜筱宁那双温柔多情的凤眸微弯着,声音含笑,“其实我也挺喜欢像展大人这样的。”
展昭:“什、什么?”
展大人还没反应过来,脑海里就忽然浮现杜筱宁曾经跟他说过的话——
“展大人请放心,摸过的人都说增之一分则太壮,减之一分则太弱,就您不会欣赏。”
那时杜筱宁初到开封府,他扶了青年一把,只觉得青年公子似乎过于清瘦了,便开玩笑着说怎么摸起来如此硌手,那时三公子便笑着回了这话。
这话从前他听起来不觉得有什么,如今听起来,怎会如此怪异?
展大人觉得自己有点疯。
而这还不够,三公子见他不走,干脆倾身朝他靠近,眼角眉梢都是春意。
“既然展大人不介意,那我当然不会介意,思瑶——”
“你、你我、我忽然想起包大人有事要找我,我先去一趟,等会儿再来为你换药。”
三公子的衣领还没解开呢,展大人就猝不及防地转身,急匆匆地走了。
那背影,看着跟落荒而逃也没什么区别。
杜筱宁笑着将外衫解了,看向一旁呆若木鸡的思瑶。
三公子:“看,不战而屈人之兵。”
思瑶:“”
第28章 彼岸花14 “男人是不能这么啰嗦的。
思瑶帮杜筱宁换上了干净的衣裳, 看着放置在地上的布鞋和木屐,有些为难。
杜筱宁在云起居里一般都是穿木屐的,可如今是在开封府里, 思瑶总觉得自家公子那好看的脚面给谁多瞧了一眼,都是吃亏。
思瑶这么想,却不代表杜筱宁这么想。
她坐在椅子上,跟思瑶说:“把木屐拿来给我。”
思瑶:“”
思瑶看了一眼三公子, 提醒道:“可眼下我们不是在家里。”
杜筱宁笑睨了她一眼, 说:“在不在家里有什么打紧的?怎么, 担心我吃亏?”
思瑶默默点头。
杜筱宁失笑, 十分自信地说道:“想什么呢?谁能让我吃亏啊?”
思瑶无奈, 只好将木屐拿过去。
展昭去找杜筱宁的时候, 刚好就看到杜筱宁在换木屐的那一幕。
他愣了一下, 然后走进去。
杜筱宁见他, 嘴角就不由自主地扬起。
没办法, 谁让展大人正派纯情得那么可爱,方才落荒而逃的模样,至今还让三公子忍俊不禁。
展昭:“”
他总觉得杜筱宁这个笑容有些意味不明。
展昭木然着脸, 觉得自己好像要疯了。然而他又很执着,即便是要疯,也得看完杜筱宁手上的伤口再疯。
展大人暗中深吸了一口气, 踱着十分平稳的步伐走进去,他在杜筱宁旁边的椅子坐下, 然后敲了敲桌面。
杜筱宁:???
展大人:“让我看看你手上的伤。”
杜筱宁“哦”了一下,然后将那只被包成粽子的手搁在桌面上。
展昭皱眉,心想寿风这家伙怎么回事,笨手笨脚成这样。包扎个伤口都这么粗糙。
展大人倾身过去, 解开纱布。
看得出来她的伤口很深,周围都红肿了起来,那伤口深可见肉。
展昭的眉头紧蹙。
思瑶凑过来一看,倒吸了一口气,“公子,您不是说皮外伤吗?怎么伤口这样深?疼不疼啊?”
杜筱宁的模样仿佛就是被蚊子叮了一口似的不痛不痒,语气十分风轻云淡,“是有点深,但还好,不疼。”
展昭听得眼角微抽,不由得气笑了,语气凉嗖嗖的,“要不要再回去让人再咬一口?”
他话说的带了点火气,双手的动作却很轻柔。
他用纱布沾了点温水帮杜筱宁清洁伤口,清理完之后,从怀里摸出一瓶金创药。
“这是公孙给我的,说对这些伤口有奇效。药粉洒上去的时候会有点疼,你忍着点。”
药粉洒上去的时候,一阵刺痛。
杜筱乆拾光宁面上装得若无其事,手却很诚实地缩了一下。
展昭温热的手掌托着她的手,拇指和食指扣在她的手腕不让她躲。
他朝伤口吹了吹,然后抬眼看向杜筱宁,语气似笑非笑的,“不疼?嗯?”
杜筱宁:“”
展昭长了一双漂亮的黑眸,平日看人时总会不经意带点锐气,却不会有咄咄逼人的感觉。
如今衬着外面的夜色,他眼里不见锐气,却像是染了夜色,深邃迷人。
杜筱宁本来还想逗弄一下十分正人君子的展大人,可夜色太美,展大人的男色也过于迷人,令她有些不忍心破坏此刻的气氛。
只见三公子那浓密的睫毛垂下,脸上梨涡浅现,“其实还是很疼的。”
三公子说不疼的时候,展大人心里有些生气,如今三公子老老实实承认疼了,他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
一时间,仿佛杜筱宁是被捧在手心的易碎珍稀品似的。
展大人拧着入鬓的剑眉,“真的很疼吗?要不我去找公孙要点止疼的药粉来给你。”
杜筱宁却摆了摆手,笑着说:“不用,忍忍就过去了。”
展昭:“忍忍就过去了?三公子对自己的身体这么敷衍的吗?”
展大人身上有江湖侠气,行事不拘一格,但待人温和厚道的,是正人君子的做派。
温和厚道的人一般情况下都会给人留点退路,不轻易毒舌。但展大人今晚被三公子弄得十分失常,一旦失常,说话就很一针见血。
杜筱宁:“”
杜筱宁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展大人可真是个破坏气氛的小能手。
杜筱宁微笑,话锋一转,“展大人,我和寿风见到了长青呢。”
这事情,展昭已经听寿风说过。
世事有时总是巧合得令人难以置信。
说起公事,展大人就游刃有余许多。
他微微侧首,“寿风说,长青并不承认她是张先生失踪的妹妹。在问仙楼里,像她那样被圈养的女子有不少。”
“嗯,确实不错。展大人今晚既然能找到寻乐园,想来是对这个地方有所了解的。”
“了解倒说不上,那块地是早些年庞太师的小舅子圈的。我之所以知道那个地方,是因为寻乐园刚建成的时候,曾陪包大人去过那里。”
展昭一边说话,一边包扎着杜筱宁手上的伤口。话说完,伤口也包扎好了。
杜筱宁看着自己再度被包成粽子的手,不由得有些莞尔,她将手放下,好奇问道:“包大人去那里做什么?”
展昭眉头微皱了下,“其实就是朝中大臣私下的聚会,以庞太师为首,去了就是谈些诗词歌赋的玩意儿,没什么意思。大人去过一次,就不再去了。后来听说去的人越来越少庞太师也兴致阑珊,渐渐地,也就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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