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想……
如果可以的话。
真想能一直这么开心下去啊。
毕竟他好像只能对某个人这么不要脸来着^^
*
当然,他的这份心情,显然没有来得及准确地传达给艾卿本人。
没有别的原因,主要是不可抗力——由于同时拥挤到黄泉井的玩家太多,而他本人之前的到场抽查又一度妨碍了数据部的正常工作。
当夜,《剑侠Online》某大热服便宣布停服维护两天,引来一片骂声,闹到最后,官服不得不火速于凌晨出来滑跪——
是的。
这一晚。
他们所有人都被挤下了线= =。
艾卿第二天顶着俩黑眼圈爬起床,还忍不住持续痛骂唐进余,有事没事开什么电信鲸鱼的号,现在好了,失眠一整晚,好不容易睡了两个多小时,梦里还翻来覆去地梦见被电信鲸鱼“师父父”长“师父父”短。
嗯。
还有堪称灵魂的“QAQ”。用某人的话来说,这是情趣。
好一个不要脸的男人!
看来年龄无法让人变得成熟,但的确会让人脸皮的厚度增加。
她就这么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化完妆赶去学校,下午则按部就班给聂向晚那节目做提案审查。
连续否了好几个不太妥当的学生提问后,发现连她导师也忍不住投来“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好”的怀疑目光,这才稍微收敛收敛。
忙到六点多散会,送走导师,她正准备早点回家、洗漱补个觉,出门时却又好巧不巧,数不清第几次地碰到熟人,这次是周筠杰和聂向晚。
照旧是被一堆助理簇拥着。
聂大小姐仿佛是她命定的拦路神仙,躲都躲不掉。艾卿见状,只得依旧微笑着同人颔首示意——最后,亦意料之中地,又被聂向晚当着众人的面拦下“寒暄”。
一旁的周筠杰甚至还来不及说话。
“艾老师,回头小周过生日,你也来吗?”
聂向晚已抢在他前头开口,自顾自,如女主人般笑着递出邀请:“有空的话就过来一趟吧?我们一起聚一聚?”
……啊?
艾卿愣了下。
稍微理顺逻辑,想明白对方口中的“小周”指的是谁,又有些愕然地看向旁边默然不语的周筠杰。
“你生日?”
她问:“最近吗?”
社恐如她,其实还曾以为自己和周筠杰——算是比较熟悉的朋友了。
虽然因为之前那件“意外偷听”的事而多少有些尴尬,但这种,连普通同事都会事先告知一下的日子,自己竟然要被聂向晚“委婉通知”,放到当下,还是难免让她感到有些不知所措。
周筠杰却仍是没有丁点表示的冷着脸。
聂向晚反倒笑起来,边说着“我说的还会有假吗”,又走过来,亲昵地挽住她的手。
她鼻尖嗅到熟悉的香气。
想起家里仍放在角落吃灰的香奈儿五号香水,不由眉头微蹙。
“去吧、去嘛。”
聂向晚却犹如浑然不察她的抗拒,依旧微笑着,热切邀请:“艾小姐,这是Jackson回国之后的第一个生日,一定会有很多平时见不到的‘大人物’来捧场的。毕竟,他们家在北京,那可是——这个。”
说话间,笑着看向周筠杰,摇摇晃晃竖起一个大拇指。
又道:“听我外公说,你之前不是说过很想和G大的方教授打打交道吗?正好,方爷爷可是小周家的世交,他孙女儿还和我们上过同一个幼儿园呢。这回也肯定会过来的。”
“……”
“去嘛、去嘛,大家都做了这么久同事了。”
不管她怎么劝,艾卿却依旧沉默着。
没说话,只是笑笑,不着痕迹地抽出自己右手。
正要来一出打太极的拿手好戏。
聂向晚却仿佛掐着时间“退场”,临时被编导那边的人叫走,一帮乌泱泱的助理同经纪人也跟着离开。
眼前局面亦才稍微显得没那么尴尬。
艾卿巴不得有个机会抽身,当即和周筠杰打了个招呼便准备赶紧走、免得又被聂向晚缠上。
“……艾卿。”
周筠杰却突然在她身后叫住她。
“嗯?”
“其实如果你比较忙的话,不用来的,那天是礼拜一,你不是有早八吗?”
“……你很不想我来?”
不知是不是她多想了。
总觉得这段时间联系得少、见得似乎也少了很多,一晃眼的功夫,周筠杰似乎深沉了不少。初见时那个浓眉大眼,端方雅正的青年,如今眉间多了几分郁色,连西装外套似也深了几个色调,她转过身,虽有些不情愿,但仍是好声好气多问了句。
看见他肩上沾了点白色——也不知是蹭了哪处墙壁,便又随手帮人拍了拍。
见他久久没有回答,便抬起头。
“还是说你又跟你小叔吵架了?不想让我白看热闹?”
毕竟不久前,眼前人还是个被小叔管着、只能对她挤眉弄眼使眼色的小青年。
她刚才虽然没当面答应聂向晚,其实,本也不抗拒去庆祝周筠杰的生日。只是吃个饭而已……
但如果周筠杰不乐意。
那的确没有去的必要。
她已准备就坡下驴了。
周筠杰偏又摇摇头。
“我不是这个意思。”
“但看你刚才一直没说话?”
“……”
他闻言,嘴唇动了动。
又是那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艾卿心说你实在不想也没什么,我去不去又不是关乎全场的大事。正准备冲人一笑,当机立断把这页掀过,不料周筠杰却突然又没话找话一样,开口问了她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如果你最好的亲人,在一件事上跟你有不同的意见,”他说,“如果你不答应,可能连亲人也做不成——如果是你的话,艾卿,你会怎么处理?”
艾卿:“……”
别说了。
这一听又是跟小叔吵架了,她铁定没猜错。
艾卿顿时一头黑线。
然而对面如此诚心实意又一本正经地发问,她也真的不忍心只有敷衍
当下,仍是认认真真想了半天,这才又尽量委婉地回答。
“嗯……”
她说:“希望你不会觉得我是在说教你吧。但是我确实是这么想的,就是,打个比方说,像感情的事,就只是生活的很小一部分。说得不厚道一点,有多少人能确定自己现在喜欢的这一个、在一起的这一个就能走到最后呢?世间事绝就绝在一个‘不定数’。但是家人不一样,从生下来的那一刻起,不管你愿意或不愿意,你的人生都注定要和他们产生牵扯。”
“如果,我说如果,假如能用一个更和平的、互相都试图去了解和体谅对方的方式去对话的话,应该会比歇斯底里好一些?虽然我不了解你小叔,但是我感觉——你应该很尊重他吧?不然也不会上赶着从澳大利亚回来投奔他,就算他关着你,你也还是尽量顺着他的意……当然我也不是说长辈说的话就全是对的,只是你小叔的个性看起来吃软不吃硬,用些权衡之计,稍微,中和一下,会不会好一点?”
翻译过来就是你别跟他硬碰硬,学乖一点好了。
周筠杰看着她。
眼睛眨巴眨巴几下。
“……没听懂吗?其实就是……”
话音未落。
“艾卿,我就知道,你每次都能帮到我。”
“……?”
“你真的很聪明也很懂事,谢谢你,我会听你的。”
啊?
她愣愣感受着对方一触即离的拥抱。那热气喷到耳边,吓得她一个激灵,心说自己心里明明想的只是让他最好听小叔的话,别想着乱谈爱了,该找谁找谁去吧——怎么就莫名其妙又做了一回心灵导师了?
然而这厮牛就牛在,抱她的人是她,跑的最快的也是他。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周筠杰已走开老远。
她只得背后扯着嗓子叫住他。
“喂——周——小周。”
“……?”
迟疑片刻,还是问:
“你生日到底是哪天?”
“六月二十三。”
他头也……头也不敢回。
那不是没几天了。
礼物怎么办?
“那你——”
她刚想再问问对方有没什么缺的,提供点思路,周筠杰却仿佛真跟个做错了事、急着跑路的小孩儿似的,不等她再说什么,已一溜烟走远了。
剩下她在原地嘴角直抽。
愣愣发着呆。
亦,丝毫不会想到,正是她今天的这一番话——
蝴蝶扇动翅膀,少年面目全非。
一念之差,带来何其意料之外,无可想象的连锁反应。
如果她此时知道,一定只会选择沉默。
第28章 “我们才不一样。……
文化大厦四楼。
一间节目组临时为聂向晚租下、用作私人休息室的小开间中。
靠窗的布艺沙发上, 坐着面无表情的不速之客。
小桌台上,两杯黑咖啡热气袅袅。
左右总没人先开口说话。
周邵便百无聊赖地撑住下巴、看向窗外,忽又举起手机, 随意调整着镜头的方向。
“咔嚓”。
一声快门过后。
他放低手机, 看了一眼屏幕内容:两个面容模糊的、拥抱在一起的人影。直看得眉头微蹙, 很快, 又无甚兴趣地随手将手机抛到桌上。
烦躁而已。
他并不觉得有什么。
这动静却很快惊动了几分钟前才施施然在他面前落座的聂向晚。
前脚才刚摆手指挥三个助理出门回避,闻声, 亦忍不住放下手里补妆的气垫,又饶有兴趣地凑到他近前来。
低头看。
只一眼,便忍不住笑。
邵哥。
她边端起桌上咖啡,嘴里仍忍不住吐槽他,说你一定很少帮人拍照吧?拍得模模糊糊的,像新手。真希望全天底下的八卦记者都跟你一个技术就好了。
“反正也不用我来拍。”
而周邵话音淡淡:“你们这不是那么多记者么?一个两个,肯定有手痒的吧。”
“嗯?”
“随便找个人拍一张。一传十, 十传百,这不就是你把小周和那个艾卿拉到一起工作的目的吗。”
“……”
“你倒是挺会祸水东引——就是不知道我家小周, 什么时候也成了这么被人嫌弃的货色了。”
聂向晚被滚烫的咖啡烫了一下, “嘶”一声, 抬起头来。
却也不点头不摇头的,仍是冲着周邵笑。
“我还以为你会夸我聪明。”
她说。
和谢宝儿的明艳落利不同,她生得很像她母亲,有种清雅秀丽且大方的美。
独独一双眉毛原是天生天长,不知是不是故意, 又被修得很细,于眉峰而下,似愁非愁地一弯弧, 连笑的时候亦带着三分哀婉。
熟悉的表情,总让周邵想起自己过去住在深圳、常往上海跑的时候。
忙于跟人拉关系做生意的社交场上,亦曾见过她几次,对这个打小就擅长卖乖、人美嘴甜的小姑娘印象深刻。
那时她应当才不过十一二岁。
同龄的唐进余还只会臭着脸、对人不拿正眼看的年纪,她却已对社交这门“力气活”游刃有余。
戴着巧笑倩兮一张假面,接过名片,甚至能如话术娴熟的大人一般和人热络寒暄——不说对各家之间的恩怨情仇都谙熟于心吧。至少,孩子间的纷争要调解,总都习惯搬出这位“聂家姑娘”来。
貌若桃花,且文质彬彬,善解人意。
她曾是各家的大家长们交口称赞的儿媳人选。如今亦圆滑妥帖。
可惜老江湖周邵显然不吃这一套。
“聪明?只能说你把聪明劲都花在邪路子上了。”
再开口时,倒是难得在她面前端出了点长辈的架势。
瞥一眼楼下,瞧见两个分道扬镳、渐行渐远的身影,又忍不住嗤笑一声:“以及,你不喜欢小周,某种程度上来说,其实是他挺幸运。”
“……有吗?”
“大概吧。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他不喜欢我,就让他求我’的觉悟。被这种人盯上,半夜是要睡不着觉的。”
周邵说。
不知想到什么——或是想到某位同样深受其害“受害者”?
眼神微动,顿了许久,复才漠然地自窗外转开视线,看向眼前人。
“所以说我们才能暂时站到一条船上。”
他向她平静而无情地下了结论:“毕竟在这一点上,我们确实很像。”
为了得到心甘情愿臣服的爱人。
不惜亲手毁掉他的人生。以此得到最让自己舒心的安全感。
难道不是吗?
聂向晚把他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脸上天衣无缝的笑容却逐渐收敛、淡去,直至最后,彻底消散不见。
变成周邵记忆中面无表情的“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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