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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僧——水怀珠

时间:2021-12-15 10:01:53  作者:水怀珠
  赵父这状况,难怪赵霁年纪轻轻就要当家,居云岫道:“叫人备车,稍后我出门一趟。”
  翠晴道:“夫人要去哪儿?”
  居云岫道:“入宫。”
  两个丫鬟一怔,进而想到居云岫的郡主身份,此番定是入宫为相爷一事奔波,不由大受感动。
  翠晴欢喜道:“奴婢这便去!”
  流霞迎上来道:“奴婢给夫人梳妆!”
  居云岫望着镜中的自己,忽然道:“不用。”
  这一声有些凛然之意,流霞吓了一跳,居云岫忙放缓语气:“我刚入门,未及拜见舅姑①就擅自外出,不合礼数,你替我到老爷那里说一声,请他老人家不要怪罪,替相爷解围事大,处理完此事后,我会登门谢罪的。”
  流霞放下心来,笑道:“夫人放心,老爷知道您是去救相爷,断然不会怪罪的!”
  两个丫鬟一前一后走了,居云岫坐在镜台前,伸手抚上脖颈。
  下颔与脖颈交界处,赫然留着一块吻痕,再往后看,耳根底下的后颈也没能幸免。
  昨夜种种再次纷至沓来。
  居云岫眉间覆着深深阴影,想到一会儿还要会见各号人物,忍不住在心里骂。
  真是狗一样的男人。
  辰时,马车从赵府角门驶离,驾车的是扶风,随行的是璨月。
  居云岫昨夜虽然没有失眠,但因被某人反复折腾,睡眠质量也并不算高,马车行驶不久后,便支颐睡了过去。
  璨月不想叨扰她,便坐在车外守着。
  居云岫安然入眠,没成想还没打成一个盹,车身忽然一震,刹停在一条巷口。
  紧跟着一人掀帘而入。
  居云岫睁开眼,对上一双炯炯有神的黑眸。
  “去哪儿?”
  战长林精神显然很好,半点倦意也无,一进来,便大喇喇挨着她坐下。
  这回没有坐蜀褥,而是往她身边凑了,边凑边笑,一副不要脸的臭模样。
  居云岫眉心蹙着,没搭理。
  战长林因她不回,便再问:“去哪儿?”
  居云岫道:“入宫。”
  战长林道:“入宫做什么?”
  居云岫眼朝车窗外看:“救我夫婿。”
  战长林:“……”
  车厢里半晌无声,居云岫再看回他,他那一脸的神气终于散了。
 
 
第62章 .  商议   “亲一口?”
  马车行驶在繁华的主街上, 窗外人声喧哗,战长林板着脸坐着,眼神里是显而易见的怨气。
  居云岫只当看不到, 转开头, 想到车窗外的人或会看到车里情形, 这才把车窗关上。
  战长林闷声道:“不是这么一回事吧。”
  居云岫不做声。
  战长林道:“你跟他是假成亲, 亲事都是假的,哪还有什么夫婿?”
  居云岫道:“三媒六礼, 八抬大轿,哪里是假的?”
  战长林知道她是故意在怼自己了,联想昨夜种种,猜她多半是事后反悔,所以有气想撒,心里怨怼便散了一些,建议道:“居云岫, 做人要讲信用,当着外人的面, 你说赵霁是你夫婿, 可以, 但在我面前,不能这样提。”
  居云岫淡淡道:“我爱怎样提,跟讲不讲信用有何关系?”
  战长林点头道:“是,听着是没多大关系,可你自己答应过只做假夫妻, 所以我并没有听你叫他‘夫婿’‘相公’‘夫君’的准备,你若非要提,我心里有气, 憋不住,就会亲你。”
  “……”
  这是什么混账逻辑。
  车厢再次陷入沉默,居云岫冷着眼,战长林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她反驳,心里窃喜。
  “昨天夜里,赵霁被狗皇帝下狱了。”战长林见好即收,知道居云岫今日是奔着正事去的,不再打诨插科,谈起正事,“刑部的人在查案,礼部、兵部的人在给他说情,居胤虽然是死在赵府,可并没有什么证据能证实赵霁跟此案相关,他要想脱身并不难,你不用这样上心。”
  战长林不乐意听那句“救我夫婿”,症结除“我夫婿”外,自然还有那个“救”。
  入宫救赵霁,就意味着居云岫会力争面圣,会跟晋王那个狗皇帝狭路相逢,这应该是他们在雪岭一役后的第一次正式会面,要说战长林不担心,是不可能的。
  “总有些戏,要做给一些人看。”
  居云岫是千里迢迢嫁入赵府的新妇,如今夫君蒙难,她既有郡主身份、皇家血脉,便不可能坐视不管。
  何况,龙椅上的那个人,她早就想会一会了。
  战长林听到做戏,百感交集,想到自己还要在这期间扮演“奸夫”、“姘头”等没法见光的角色,更郁郁难欢。
  “居胤是贵妃唯一的儿子,这些年也挺讨晋王欢心,现在死了,这俩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就算没法给赵霁定罪,多少也要磋磨他一会儿。赵霁这回脱身后,心里肯定会对晋王有些想法,你那策反之计……”
  战长林本是想问“你那策反之计是不是可以展开了”,转念想到这样有些像在催她行动,又忙忍住,知道这件大事绝对不能急于一时。
  居云岫却已听出他的意思,道:“单凭这件事就策反赵霁,远远不够。”
  战长林听到“远远不够”,便知这条路还要走很久,心里多少有些失落,可又没法反驳居云岫的论断。
  谁知居云岫下一句话锋一转:“但也很快了。”
  战长林俊眉一耸,眼睛因这句“很快”而放出光芒。
  居云岫道:“只要再拉一人下水,时机就会到了。”
  战长林立刻道:“拉谁下水?”
  居云岫不答反问:“你说呢?”
  战长林心念急转,前所未有地专注认真,沉吟半晌后,蓦地想到一人,脱口道:“姓王的?”
  居云岫瞄他一眼,眼神里流露千载难逢的赞许之意。
  战长林嘴角一下快咧到耳根。
  晋王多疑,迁都洛阳后,为防备赵霁在朝中一手遮天,迅速提拔他的政敌王琰上位。短短半年内,王琰从中书舍人升至吏部尚书,如今又兼中都督、秘书监等重要职务,外加跟太子居桁的翁婿关系,已然形成了朝堂上跟赵霁分庭抗礼的一大势力。
  赵霁对此早就心生不满,对于晋王对自己及赵氏的戒备也早已心知肚明,他们要做的,不过是借力打力,推波助澜,让这段本就已岌岌可危的君臣关系彻底崩裂。
  “居胤一案,晋王一定会不惜代价查到凶手,赵霁足智多谋,人脉也广,脱身不成问题,所以在真相彻底大白前,我们必须再推一个‘凶手’出去。王琰,的确是这个‘凶手’的最佳人选。”
  居云岫冷静道来,听得战长林血脉贲张,想到那时鹬蚌相争,他们尽收渔翁之利的情形,激动之余,由衷叹道:“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聪明?”
  居云岫凉凉觑他一眼。
  战长林反省道:“是我眼瞎,以前光沉迷你的美貌去了。”
  这话实在又肉麻又虚假,居云岫警告道:“别说令人作呕的话。”
  战长林顺势道:“总没有那声‘灼灼’令人作呕吧?”
  居云岫脸色一变。
  战长林道:“你看,每次听到这玩意儿你就冷脸,也不知道取这名儿的人是蠢还是瞎。”
  他最开始以为赵霁取的是“镯镯”,以为是想像手镯一样圈住居云岫的意思,后来从别人那里知晓是取自“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乃赵霁纪念第一次在肃王府桃花下遇见居云岫,便更对这一“爱称”感到恶心。
  居云岫的体验也不必他好上多少,但她显然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跟战长林“同仇敌忾”,催促道:“还不走?”
  战长林知道是催自己去办王琰那件事,虽然心情还梗在“灼灼”那儿,但知道孰轻孰重,爽快道:“明白。”
  说着,吩咐车外的扶风找个隐蔽的地方停车。
  没多久,马车在一条人迹罕至的巷口停下,下车前,战长林“请示”道:“亲一口?”
  居云岫眼神都不给:“滚。”
  战长林嘁一声,笑着掀帘,趁居云岫不备,回身欺来。
  居云岫猝不及防,肩被他握住,唇眼看要被封上,战长林忽然停住。
  居云岫今日描的是蝴蝶唇妆,战长林记得这个唇妆最麻烦,一亲就会花得到处是,想到这里,他目光转移到居云岫脸颊上。
  “吧唧”一口后,战长林立刻溜了。
  居云岫锁骨拱着,眼睛因被亲而本能紧闭,再睁开眼,面前已空空如也。
  颊上腾腾生热,居云岫伸手摸住,蛾眉深颦,心口怦动。
 
 
第63章 .  面圣   “这背后的人,真的是王琰吗?”……
  皇宫, 永寿殿。
  因三殿下居胤暴毙,皇帝今日没有早朝。
  三位朝臣立在御案下,当首发言的是昨夜一宿没睡的刑部尚书。
  “启禀陛下, 案发一个月前, 三殿下的确在城郊拦过赵大人侍妾心月的马车, 并因此事与四殿下定下赌约, 放言赵大人会因怜爱心月而拒绝迎娶长乐郡主。三日后,三殿下派人找到心月的随身丫鬟云雀在外躲债的大哥, 以重金相诱,意图让云雀兄妹在大婚当日劫走心月,逼迫赵大人悔婚,谁知事还没成,心月便在南湖出事了。据当夜目击的船夫说,心月是被丫鬟云雀推进湖里的。”
  大殿里气氛肃然,刑部尚书继续梳理:“南湖一案, 云雀溺亡,心月至今生死不明, 赵大人闻讯回来以后, 推延婚礼, 派人在南湖搜寻心月的下落,并获悉了三殿下拦截心月马车,用心月设下豪赌等事,很快沿着这条线索查到了云雀大哥。碰巧那时三殿下的人也在暗中搜捕此人,双方虽然没有碰面, 但都咬定对方心怀鬼胎,不日,赵大人在城郊树林找到被人刺杀的云雀大哥, 想当然认为是三殿下的手笔,从那以后,便开始派人盯着殿下的行动了。”
  话声甫毕,御案后传来一声审问:“人是胤儿杀的吗?”
  刑部尚书回答道:“不是。”
  大殿沉默,刑部尚书道:“据微臣目前查到的口供及物证来看,云雀大哥之死的确与三殿下无关,也与赵大人无关,这背后,应该还有一个搅局的人,只是这人具体是谁,是蓄意还是无心,微臣暂时还没有查到。”
  皇帝不语。
  在殿下左侧,一位身着紫色官袍,鬓发花白的官员捻须道:“既然这云雀大哥一直在外躲债,会不会是回城后碰上仇家,给仇家杀掉了?”
  刑部尚书回道:“云雀大哥回城以后,三殿下给过他一大笔钱,先前所欠赌债都已还清,他死前是没有债务在身的。”
  紫袍官员皱眉道:“那照这样说,多半是有人在背后蓄意谋划,企图借心月一案挑起赵大人跟三殿下的争端了。”
  却听一人冷哂,道:“刘御史未免太小看咱们这位赵丞相了,故布迷局,贼喊捉贼这样的事,他也不是没有干过,如果云雀大哥就是他派人暗杀,再设计成有第三人在背后搅局的假象,他岂不就正有理由为自己弑杀皇子开脱了?”
  刘御史哑然,刑部尚书朝这人看一眼,道:“真相尚未大白,王大人何必这般急着给赵大人定罪?”
  王琰眼底冷意不减,道:“真相尚未大白,一切猜测皆有可能,陆大人,也不必这般急着替他开罪。”
  陆尚书怒目而视,心知王琰对赵霁怀恨已久,此次定是想借这桩大案彻底扳倒赵霁,隐忍着道:“就算是猜,也要有证可依,有迹可循,如王大人这般胡猜一通,就不怕便宜了那个真正在背后搅局的人?”
  王琰仍是嗤笑:“就是因为是有人背后搅局,王某才敢想到或许赵大人就是这幕后真凶,毕竟论阴谋诡计,咱大齐应该没有人能高他一筹了。”
  这番话的偏见、讽刺意味太明显,然而皇帝坐在龙椅上,并不呵斥,只是冷眼瞧着底下三人继续争执。
  刘御史道:“王大人,我知道你一向对赵大人不满,可此案关系重大,你既然没有证据,还是不要信口开河的好!”
  王琰道:“二位大人同样没有证据,却可以猜测这背后有人设计,那我王某为何而不能猜这设计之人就是赵霁?可别忘了,他派人盯梢三殿下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为区区一个侍妾,连堂堂皇子都敢监视,还有什么事情是他干不出来的?”
  刘御史气急攻心,驳斥道:“王大人,三殿下遇害前,赵大人从始至终没有碰过那杯毒酒!退一万步说,就算他有谋逆之心,也绝不可能在自己的婚礼上当众杀人!你这番推论,未免太不合情理!”
  王琰反唇相讥:“弑杀皇子,乃是满门抄斩的大罪,他赵霁既然敢做,那肯定要精心谋划,出人不意!越是不合情理,他越是有漏洞可钻,你们眼下不就中了他的阴谋诡计,想方设法地在替他开脱吗?”
  “你!”
  便在这时,一名内侍从殿外进来,向龙椅上的皇帝道:“启禀陛下,长乐郡主在雍明宫外请求觐见。”
  三位朝臣一愣。
  雍明宫外?!
  皇帝反扣在御案上的手指一顿,撩起的目光也明显地掠过愠意。
  永寿殿是雍明宫的主体建筑,而雍明宫已位处洛阳皇宫腹地,按理说,没有皇帝诏令,居云岫是不可以进入皇宫大门,抵达雍明宫外的。
  内侍赶紧解释:“郡主手里有先帝御赐的令牌,照规矩,是可以自由出入皇宫的……所以守宫门的侍卫没有阻拦。”
  底下三人更意外,想到肃王府昔日的辉煌,这才慢慢感到可信。
  皇帝眼底戒备放松,然而并没有下旨召见,王琰心念飞转,知道居云岫定是为赵霁而来,趁机说道:“长乐郡主三年不在人前露面,如今赵霁一出事,就急忙入宫觐见,可谓是伉俪情深。陛下,微臣听说郡主入城前,跟三殿下也有过冲突,且三殿下在城外失踪一事,就发生于跟郡主冲突之后,殿下在他二人的婚宴上惨遭毒杀,郡主恐怕也难辞其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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