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人见势不对,出言打圆场,“柳兄跟秦兄关系真好啊。”
柳瑾笑笑,没应。他就是再厚脸皮,也接不下这话来。
秦遇其实还算清醒,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是四肢使不上力,他被带到严青身边时,手里被塞了一块糕点,秦遇下意识往嘴里送,味道居然很不错。
有了食物垫胃,他好受了些,脸色红红,安安静静坐在那里,其他人都以为他醉了,故意逗他,秦遇半天才说一个字,倒把其他人急得不行,顿觉无趣,就不与他说了。
看过了院首,大概了解了对方是个什么脾性,其他人就把重心放在结交友人上了,这是拓展人脉的好时候。
大家兴致上来了,起哄着吟诗作对,秦遇半合着眼,心里偷乐,还好他喝醉了,不然他就跑不掉了。
其他人不知道他内心戏,就看到秦遇醉了也乖巧坐在那里,酒品看人品,对秦遇高看了两分。
月亮高悬,众人的兴致不减反增,最后相约着要去风月场所见识一下。
人群三三两两散去,柳瑾和严青留在最后,主动提出送秦遇回去。
秦崇恩笑着婉拒了,今晚自从秦遇醉酒后,他的心就提着,唯恐秦遇酒后失态。
这会儿散席,他的神经骤然放松下来,顿觉疲惫不堪,不想再应付秦遇的同窗了。
柳瑾和严青识趣地离去。
秦崇恩和仆人把秦遇扶到马车上,一路往落脚的客栈行驶。
回到屋里,秦崇恩叫了醒酒汤,喂秦遇服下。
因为饮酒的缘故,秦遇睡得很沉,醒来已经是半上午了,他半坐在床上,揉了揉眉心。待到神智彻底清醒了,才起床洗漱。
秦崇恩看到他笑道:“感觉怎么样?”
“还好。”
秦遇用完了不算早的早饭,掌柜就来了。他将秦遇之前入住客栈缴纳的房费悉数退与。
秦遇迟疑,抬头望向身侧的秦崇恩。
秦崇恩颔首,秦遇这才收下。
掌柜笑容更大了些,然后才道:“院首落住,令寒舍蓬荜生辉,不知小老儿可否能向院首求一副墨宝。”
“掌柜客气了。”秦遇面带赧然:“只是在下字迹平平,诗赋亦不出众。”
“院首过谦,能得院首墨宝,是本店荣幸。”
掌柜都说到这份上,秦遇也不好再推辞。他略微思索后,写下了一副对联,盖了私印,祝掌柜生意兴隆,客似云来。
掌柜乐得不行,欢欢喜喜带着墨宝离去。
秦遇掂了掂钱袋子,打趣道:“伯父,我们这也算意外之喜。”
秦崇恩矜持的捋了捋胡子:“这喜可不意外。”
有了秦遇这么一个活招牌,下一届院试,不知多少考生要住秦遇落脚的客栈。掌柜能十倍百倍的赚回来。
秦遇扫了眼银钱,还是觉得高兴。
谢师宴在放榜后第三天,秦遇下午出去逛了逛,晚上早早歇息,然后以最好的状态去参加。
他们跟随仆人进入后院,院中有假山石水,凉亭中亦有不少学子。
秦遇过去后,有不少人跟他打招呼,秦遇一一回礼,之后一行人说些无关紧要的话。
两刻钟后,主考官终于现身,不少考生都行到其跟前。秦遇身为院首,自然不能落后,免得给人自大的印象。
主考官年约四十,国子脸,阔鼻,气势颇为严肃。
他第一时间注意到了秦遇,少年英才,是人总会高看两眼。可惜交谈后,主考官发现秦遇并不是得他心意之人。
秦遇猜测,他应该跟主考官的观念左了。对于一些问题,主考官更理想一些,相反就衬得秦遇俗了。
秦遇有些可惜,但之后何尝不是松了口气。有道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三观不合相处起来才真要命。
其他人见秦遇没了机会,纷纷展示自己,可惜主考官一个都没瞧上。
众人不免有些挫败,最后主考官离去后,他们也没有多留。
谢师宴之后,再没有其他的事,秦遇跟同县考生商量后,一起租船回去,先到府城,然后转陆地。
这一次,秦遇刚回到家,左邻右舍就来道喜了。
原来喜人已经提前把消息传到了长宁镇。
张氏兴奋的一宿没睡,偏偏又不能把这种激动喜悦的情绪分享给他人,实在是把她憋坏了。因此儿子一回来,她就把人抱了个满怀,又哭又笑的。
“遇儿,娘的遇儿啊……”
秦遇回抱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还是烧饼大娘干咳了一声,张氏才不好意思松开儿子,别过脸去,用袖子压了压眼角。
“张嫂子真是教子有方,遇儿年纪轻轻就是秀才公了。”
“张嫂子,你平时都给秀才公吃啥啊。”
“笨,张嫂子天天做豆腐,秀才公吃的最多的,肯定就是豆腐了。”
秦遇/张氏:………
秦家小小的豆腐铺子挤满了人,直到半下午,大家才陆陆续续离去。
家里堆满了礼物,除了赵家,秦怀铭家,还有其他乡绅富户也送了礼。
刘家也在其中,秦遇知道的时候,有些感叹这位刘童生是真的会做人。
秦族长找到秦遇,话里话外笑说他要去参加院试,怎么也不提前告知族里一声,族里也好凑钱给他做盘缠。
秦遇温和解释,说自己年纪轻,院试考生人才济济,此次实在没把握,所以才不敢张扬,唯恐落榜后无脸见人。
秦族长噎了一下,又不能说秦遇不对,只是让秦遇以后要做什么,通知族里一声,又语重心长道:“遇儿啊,一笔写不出两个秦字,你若有需要,秦氏族里定然会全力帮助。”
“遇明白。”秦遇低眉顺眼,态度谦恭。
族长眉眼舒展,拍了拍他的肩膀:“此次你榜上有名,族里给你准备了贺礼,你莫要推辞。”
“是。”
秦族长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去,只是心里还是有些怨念秦崇恩不厚道,回头得找人好好说道说道。
第42章 戚兰的来信
院试上榜的考生,含金量也不一样。
前十为甲科,即廪生。
秦遇之前考试就要寻廪生作保,因着这份外水,大部分廪生的日子都是很滋润的。
当然了,也不是全无风险,廪生私下也要找人查探,他作保的人可有问题。如果最后真出了事,廪生也有十之八九被牵连,功名被革。
所以一般廪生只给本地学子作保,风险小些。
而廪生除了此,还有一项较于其他人的好处,就是廪米津贴。
其他的就差不离了,秀才可以见到县尊不下跪,若身陷案事,没有确凿证据,不能用刑。还能减免家中除了本人外的另一人徭役,以及名下二十亩田地赋税。
秦遇和张氏名下都没有地,族里那边就想把地挂靠在他名下。
至于那一名减免徭役的名额给谁,秦崇恩的意思是让秦遇把此事交给族长,秦遇自然应是。
之后,秦遇又拜访了师友,里正,同时去县里将秀才文书办下来,以后要出远门,就不用特意开具证明。
这期间,他听到了一个消息,据说院试大雨影响了考生发挥,考生情绪很大,虽然最后改变不了结果,但在众多考生的抗议下,还是令官府重新修缮了考棚。
秦遇觉得挺好的,这大概就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了。
秦遇从外面回家,发现自家铺子上的豆制品又卖得差不多了。
张氏眉眼间都是喜意,中午吃饭的时候跟儿子道:“自从你考上秀才,咱们家的生意都好了一两倍。”
张氏眯着眼,心里的算盘拨得噼里啪啦响,只要这个势头不减,她很快就能挣出一座宅院钱。
秦遇无情的打破了她的幻想,笑道:“这只是一时的,等这段风头过了,大家该怎样还是怎样。”
张氏嗔怒:“你说点好听的。”
秦遇莞尔:“好,祝娘生意兴隆,财源广进。这成了吧。”
“这还差不多。”
“不过。”秦遇劝道:“娘也不要太累了,累坏了身体不值当。儿子也会心疼愧疚。”
张氏闻言,心里那叫一个慰贴,摆摆手道:“放心,娘心里有数。”
“咱们家的小毛驴可不是摆设。”
秦遇想想也是,见他娘信誓旦旦,也就没再多说了。
饭后,秦遇在院子里来回散步消食,张氏收拾完厨房,在围裙上擦着手走出来,问道:“遇儿,你以后还去县学念书吗?”
秦遇:“之后可能会去府学。”
倒不是嫌弃县学了,相反他觉得县学教得很好,现下,他只是想去府学见识一下。
而且,他心里一直有个疑问,戚兰当初考上秀才后,为什么不去府学,而是选择待在县学。
莫不是县学教得更好。
思及此,秦遇的思维发散了些,乡试的结果应该出来了吧,也不知道此次兰兄如何了。
大约是,私下莫念人,人道不经念。
一段时间后,秦遇收到了戚兰的书信,信中言明戚兰此次中举,可惜名次不佳,不日将返回。
秦遇很为他高兴,自古以来,只有穷酸秀才,可没有落魄举人。
若是运气好,会打点,举人也可入个小官职。
秦遇等着戚兰回来,但友人迟迟未归,秦遇反而先等来了县尊大人的召见。
一同去的,除了秦遇,还有院试上榜的书生。
县尊大人勉励了他们几句,然后又叮嘱他们以后去了府学也要好好念书。
秦遇等人恭敬应是。
他们离开县衙,秦遇被人叫住。
“秦兄。”
秦遇站定,来人笑问:“不知秦兄何时启程,我们也好一同作伴。”
秦遇想了想,把问题抛了回去:“不知几位心中可有章程?”
对方立刻道:“我们约定在八日后。”
八日后……
秦遇觉得他可能得和戚兰错过了。
“好。”他应道。
他回去之后,跟他娘说起此事,张氏自然是欢喜,但想到又要好长一段时间见不到儿子,心里生出不舍。她把这种负面情绪压了下去,忙里忙外的给儿子准备衣物。
次日,秦遇接到了赵锦堂和秦怀铭的邀约。
赵锦州也跟来了,四人同坐牛车。他一个劲儿往秦遇身边凑。
秦遇摸摸他的脑袋,引得赵锦州眨巴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仰视着他。
秦遇也觉得很神奇,对赵锦堂道:“锦州倒是不认生。”
赵锦堂撇撇嘴:“那只是对你而已。”
“你脾气好,长相又温和,小孩儿见了你,都想往你跟前凑。”
秦遇啼笑皆非,什么叫长相温和。确定不是说他长着一张好欺负的脸。
“非也非也。”秦怀铭摇头晃脑,文绉绉道:“遇弟长相讨喜,可跟“受气相”毫无关联。”
赵锦堂一错不错的瞅着秦遇:“我见你跟往日无异,但如今你已是秀才了。”
人还是那个人,但总觉得跟他们的距离,无形之中更远了。
这让赵锦堂有些忧伤,对于他这种没心没肺的人来说,这种哀愁的情绪也是少见了。
秦遇宽慰他:“不管如何,我们一直都是朋友。”
秦怀铭坐在赵锦堂身边,一个手肘杵赵锦堂肚子上,赵锦堂顿时双目圆睁,再没空想其他的了。
“秦怀铭,你故意的是不是。”
秦怀铭懒懒道:“手滑。”
赵锦堂更怒:“你骗傻子呢。”
秦怀铭:“喔,你说是就是吧。”
赵锦堂以为自己扳回一局,结果自己琢磨了一会儿,发现秦怀铭这丫的又骂了他。
秦遇忍俊不禁,看着他们打闹。
赵锦州悄悄钻他怀里,小手搂着秦遇的脖子,美得不行。
秦遇也挺喜欢他,双手搂着他:“锦州现在念了什么书。”
“三字经,千字文,增广贤文。”小孩儿软糯糯道。
秦遇有些意外,随后问:“可会背了。”
“不算熟悉。”他拧着小眉毛,神色颇为苦恼。
秦遇看得心喜,伸出手指给他把皱起的小眉头抹平,问他:“可理解其中意思?”
赵锦州伸出一根肉肉的小指头,明显底气不足:“一小部分。”
秦遇捡了几段问他,赵锦州都回答得很好。
赵锦州念书比赵锦堂有天赋些,赵父心中激动,平时刻意引导小儿子,而且教学有度,唯恐把小儿子压狠了,让小儿子厌学,那就得不偿失了。
秦遇捏捏他的小脸:“你很棒了知道吗,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没启蒙呢。”
除开成人芯子,秦遇这具瘦弱的小身体五岁以前还在生死线上挣扎,哪里有心思念书。
赵锦州无疑是聪明的,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聪明孩子都对自己要求高,秦遇想给他一些鼓励。
赵锦州闻言,惊的张圆了嘴,仿佛这是什么令人难以相信的事。
秦遇笑道:“你看那良工,也得张弛有度,方能持久。”
赵锦州的表情就像慢动作一样,五官慢慢绽放,眉眼飞扬,眼睛亮亮的:“秦哥哥。”
赵锦堂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赵锦州,你就装吧。”平时在家里就是个混世小魔王。
赵锦州偷偷瞪了赵锦堂一眼:“哥哥坏。”
赵锦堂毫无形象的翻了个白眼。
牛车还在继续往外行驶,秦怀铭说着私塾里的事,说着说着就谈到了学习上。
“遇弟,为兄有几个问题不明,能否讨教一二。”
秦遇无奈:“铭哥莫不是要与我生分。你我兄弟,竟要如此客气吗。”
秦怀铭握拳敲了敲额头:“是铭哥不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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