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力试过几次,均静不下心来。索性放弃,放下书本,站到窗前,凝望窗外。
傍晚时,流氓从外面回来。
看见她,先皱皱眉:“怎么不穿上外套。”随即找来外套替她披上。
他带回一束花,随手插进一只玻璃杯里,放在床头。
而后走过去,问:“在想什么,呆呆的。”
小花轻轻回答:“在想家中的事。”
流氓哼一声:“你倒长情,到今天,还称之为家。”
小花一时没有说话。
人总得有个家,否则岂不似那孤魂野鬼一样。
这些年,那是小花唯一能落脚的地方。
小花说:“小时候,我也曾恨过,很希望有朝一日,自己或者谁能帮我出这一口气。”
流氓看着她。
小花说:“后来长大,却打消念头。一方面已麻木,一方面觉得没有必要。”
“只是出一口气有什么用,他们那种人,更会跟你纠缠不清。而尽力出人头地,变的强大,比他们活的更好,才是最好最有力的回敬。”
流氓不说话,静静聆听。
小花微微一笑:“但是,今天听到他们倒霉的消息,我还是很高兴。"她停一停,真诚而轻声的说:"谢谢你。”
流氓笑了:“谢我为什么我可什么都没做。是他们自作孽不可活。”
小花也笑了。
他是个不爱听谢谢的人。
小花适时转移话题:“你今天去哪里了”他中午出去,整个下午都不见他人影。
流氓神秘一笑,对小花说:“来,先去坐下。”
小花与他一起坐到火炉边。
炉火正旺。
只听流氓说:“手伸出来。”
小花笑道:”什么东西最好不要是虫子之类的东西,告诉你,我可不怕它们。”
流氓不做声,勾勾手指,让她伸手。
小花手掌向上。
她忍不住笑,两人这个样子,好像小孩子。
不知等会儿掌上会得到什么东西,该不会是糖果吧。
他最爱发糖。
流氓没有叫她闭眼,她的眼睛便追随流氓手部动作,看着他将一样东西放到她手中。
然后,他的手移开。
小花便看见,她的掌心中,躺着小小一团金色,像一团小小的太阳光。
是那条项链!
第55章 柔情
是那条项链!
小花绝对不会认错。
细细的链子,小小的心型挂坠,她曾贴它在胸口,无数次抚摸。
小花的心情已不能用惊喜形容。
原来这大半天他消失不见,是为了它。
小花抬起头,看住流氓:“你亲自打捞上来?”
流氓却扬起眉:“那么冷,我可不会下水去。”停一停,解释:“我雇了一台机器,请了两个工人,排干池塘污水。”他耸耸肩,好像那是件十分轻松容易的事。
但显然,那十分费时费力。
最难得的是,这份心意。细致,周到。
否则,等小花身体好,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打捞起来。
她心内一直兀自挂念着,焦急着,但并没有对流氓吐露。
他却想到了,并办到了。
小花握着终于失而复得的项链,不知该说什么好。
她双眸看住流氓,张张嘴,却无法发声。
一句谢谢实在太轻了。
流氓勾起唇角,看着小花。
此刻的她,双眸晶晶亮,似含泪似含笑,眼波如水,仿佛蕴含千言万语,万语千言,说不尽道不明,柔情无限。她的面庞也笼上一种神采,十分柔十分美十分炫。
他几乎移不开眼。
她从不曾这样看他。
她并不自觉此刻自己目光充满柔情蜜意。
他尽情享受。
这半日寒风瑟瑟,吹的发僵,就这样得到最好回报。
流氓见小花半响都难抑激动,便开口:“这么感动?”
小花大力点头,“它对我意义重大,你……真的谢谢你。”
流氓痞痞一笑,猛的凑到小花跟前。
小花吓一跳。
只见他又玩起老把戏,点点自己的脸颊:“谢我你就亲亲我。”
小花已见怪不怪,她笑着推开他。
他亦不强求,伸个懒腰,自去洗漱。
这一天晚上,小花睡的很早。
其余人还在谈笑风生,她已躺下,然后,极快入睡。
耳朵里还听得见外面的声音,电视里的打斗声,朋友的笑声,甚至火炉里炭火偶尔燃烧的噼啪声,都非常清楚。
但小花看见妈妈。
她起初疑惑,妈妈怎么会来这里?
下一秒,明白自己做梦。
可是,依旧高兴的不得了。
梦见想梦见的人,也不是天天有这样的机会。
梦中,是一个小小的院子,有点陌生。
小花不记得那是哪里。
但感觉上并不讨厌。院子里很干净,院角放着一只圆形水缸,门前一棵梨树,树上花蕊累累,又密又小,似朵朵洁白的雪花。
小花妈妈站在院内,对小花招招手。
小花毫不犹豫,马上走过去,到妈妈身边。
听妈妈温柔的问:“你回来了?”
回来?
回哪里来?
小花只顾着向妈妈诉说:“妈妈,你看,项链!它又回到我手中。”
妈妈点点头,似在赞扬。
小花握住妈妈的手:“妈妈,当年你是被冤枉的,对吗?”
妈妈不说话,只轻轻抚摸小花的手背。
“他一直不相信你。现在,他得到报应。他们得到报应。你高兴吗?”
妈妈还是不说话。
小花一点也不失望,她舍不得松开妈妈的手掌,更靠近她一点,轻声说:“妈妈,我好想你。”
这次她妈妈开口了,也和小花一样轻声:“妈妈也想你。”
“那你怎么不来看我?”
她妈妈温柔的抚摸她的头发:“我等你来看我。”
小花沮丧:“可是,我都忘记地名,怎么去看你?”突然笑了:“你来接我好不好?”
没想到,她妈妈却摇摇头。
“不,我不能接你。”
“为什么?”小花大声问。
难道她不打算要她了吗?
小花在梦中也感到无比伤心。
幸亏妈妈这样说:“我走不开。你现在大了,可以自己来看我呀。”
“好,你告诉我正确地名,我去找你。”
这时候突然刮来一阵风,树上梨花飘落,小花的眼睛不由自主被吸引,她看一眼,再回头,门前空落落,妈妈身影消失不见。
小花到处找,急的大叫:“你还没告诉我地址呢!妈妈!妈妈!”
她蓦然醒来。
已是夜深人静。
一室淡淡月光。
水奶奶安睡一旁。
小花摸一摸心口的项链,定一定心神。
许久没有梦见妈妈了,今晚她入梦来,是因为也思念她了吗?
不知为何,小花突然特别特别想念母亲。
接下来的几天晚上,小花都梦见妈妈。
各种各样的场景,她与妈妈仿佛近在咫尺,醒来,又远在天涯。
水奶奶睡在一旁,岂能不知。她问小花:“想妈妈了?这几天总听见你梦中喊妈妈。”
小花并不隐瞒:“是,总梦见她。”她喃喃道:“我很想见她。”
水奶奶望她一眼,欲言又止。
小花灵敏感觉到,她想起曾经水奶奶说帮她打听之事,心念一动,马上问:“您是不是有什么消息?”
水奶奶略一沉吟,便回答她:“是,我得到消息。根据你的描述,你说的那个地方应该是刘家村没错。那里曾经很多人以货郎职业为生。”
这是一个令人激动的消息。
小花再静不下心来。她看着看着天花板就发起呆来。
水奶奶见状,说:“不告诉你,就是怕你一直想着,分心,看,果然如此。”
小花自己也懊恼,但是,却控制不住。
这也怪不得她,以前年纪太小,又不知道地方,所以只能在心中默默想念。现在,得到确切地址,又不再是孩童,不怕山高路远,那份思念就压抑不住,变成深深的迫切。
小花极其渴望跟母亲相见。
她实在太想念她。
从未如此想念。
小花相信,母亲也与她一样。
水奶奶并不赞成:“你身体还没完全康复,天气这么冷,不宜外出。不如等高考结束,天气暖和了,再去见她也不迟。到时带上录取通知书,岂不更好。这么多年都过来了,还差这几个月吗?”
这番话不无道理。
却对小花无用。
接下来的时间里,她一直想着这件事,心脏与大脑都不受控制,仿佛有一只小猫,一直在挠,她坐卧不安。
流氓得知,问小花:“真想去?”
“嗯.”“那就去吧。”
小花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流氓耸耸肩:“又不是什么难事,想去就去。这段时间你天天待在屋里,也闷坏了,出去走走也好。”
小花深深感激他的支持。
不过他也有条件。
“我陪你一起。”
小花不能拒绝这个要求。
水奶奶见此,也不再反对,嘱咐他们注意安全,早去早回。
说走就走。第二天一早,流氓陪同小花上路。
流氓借来一辆汽车,载着小花向刘家村行去。
后座放满了礼物。
都由小花到超市精心挑选。
不知道妈妈喜欢什么,但小花相信,妈妈会喜欢这些东西。
那是她这个女儿的心意。
路途有点遥远。
流氓提前已打听过,但到半途,也要边走边问。
这一次出行对他来说,像一场小小的旅行,又或者只算作远一点的走亲访友,故而他神态轻松愉悦。听着歌,开着车,寻着路,并不无聊。
对小花儿而言,则截然不同。
她不能平静。
随着路程越行越远,目的地越来越近,她一颗心就越来越难以抑制,噗通噗通,跳的厉害。
此时,她方更进一步明白水奶奶不赞成她去寻母的原因,绝不是因为她病还没痊愈,也不是因为怕耽误学习。而是,这么多年过去,她母亲在这里的家一定稳健昌盛,她现在贸然前去,会得到何等待遇?
母亲会与她相认吗?会欢迎她吗?如果母亲用陌生的眼光看她,问她是谁,她该如何回答?如果母亲叫她走,她又该如何处置?
不,不会的。不会有这种事发生。
小花背上出了汗。
她只是想来见一见母亲,别无所求。所以不会失望。
母亲也不是那样的人。
流氓看小花一眼,仿佛看到她心里去,半真半假的说:“要不要打道回府?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小花目视前方,坚决道:“请继续往前。”
中午,他们抵达刘家村。
这个村庄跟别的村庄没有什么不同,山山水水,青砖绿瓦。
但小花一看见它,心中却有一种异样情愫。
他们把车停在路口,下车步行,边走边打听小花母亲的住所。
先碰见一个年轻妇女,小花上去询问:“请问谭长兰家怎么走?”
那年轻妇女回答:“谁?没听说过这人。”
小花怔住,接着换了一个问法:“就是刘坤家,你知道在哪里吗?”
她想,也许母亲二婚过来,有不光彩历史,所以不爱与人打交道,天长日久,便淹没在角落里,只有提起她的丈夫,才能使人勉强想起她。
果然,女人露出恍然表情:“哦,他家啊。往前走,转过那道弯,再上一段坡,过去第三户就是他家。”她看一看眼前两个年轻人,干脆说:“我带你们去。”
女人将他们带到地方。
那是一间乡下常见的平房,看得出,年代已较为久远,外墙有些斑驳。一间小小的院子,院门敞开。
小花在门外,只看一眼,心里开始狂跳。
梨树!
她看见那棵梨树。
她知道,找对地方了。
就是这里。
院中静悄悄的。
女人冲里面喊一句:“老刘,有人找!”
女人完成任务,留下二人,走了。
小花双目紧张注视屋内。
也许一分钟,也许几秒钟,也许一个世纪,终于走出来一个男人。
“谁啊。”
男人穿一件大棉袄,戴一顶毡帽,双手拢在袖子里,粗声粗气的问。
小花看着他,咽一口唾沫。
她对眼前这个人没有什么太大印象。是那个叔叔吗?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实在拿不准。
流氓看一看小花,替她问道:“你是刘坤吗?”
男人点点头:“我是。你们找我?你们是谁?”
小花听见流氓慢慢说:“我们找谭长兰。”
然后,她看见男人一怔,反问:“找谁?”
小花突然开口,清晰无比的说:“找谭长兰。我找她。”
男人看向她:“你是谁?”
小花回答:“我是她女儿。”
男人啊的一声,眼珠子似要惊讶的弹出来:“你是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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