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望舒和他并排而坐,两个人中间空了两个位置,靠近宋望舒这边的位置上摆着她的包:“反思难道不是应该的吗?我还挺希望你可以进去踩缝纫机的。”
“其实,嫖|娼这件事你可以换个角度去思考,它可以被合理化。”苏岳开始给她讲性解放。
“你脑子有坑啊?你和我说性解放?那请你背诵一下性解放的概念,性不能脱离道德。上升到道德自律自觉的高度。最终获得人类的真正的尊严,获得高度觉悟的高度完善的人性。”宋望舒将目光移到他脸上,骂了一句:“道德,你觉得你嫖|娼这件事有道德吗?存在金钱和利益就会涉及到拐|卖|妇女,甚至是女性被强迫卖|淫。”
苏岳挣扎:“也有人自愿的。”
宋望舒冷哼一声:“比如和你的那位?”
说完,苏岳没声了。
“苏岳,你都念大学了,需要我告诉你这种事情的恶劣性质吗?你要是个人,下次傅望他们还这样你就打电话举报了。”宋望舒拿起放在椅子上的包,起身:“还有分手这件事,你最好可以告诉你的室友,我不想成为你每次夜不归宿的理由和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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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宿舍的时候大彪让秦舟陪他打山口山,卑微地像是一个在求女生复合的舔狗:“你陪我打吧,我带你刷副本。”
那头秦舟正在渣基三,好不容易告别了清一色的‘兔八哥’阵容,现在又是漫天遍野的‘蓬莱’,这种灵堂体验让人梦回当年炉石传说天梯里被青玉德支配的恐惧。耳边是大彪的声音,作为一个被黑风萨满毒害的玩家,秦舟绝不动摇:“香草时代退坑的时候,老子就立下毒誓,绝不会再玩山口山。”
杨旨珩回来的时候他们两个还闹着呢,相互关机拔网线。杨旨珩默不作声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想到了不久前自己看见的那一幕。
小情侣见面。
杨旨珩心里清楚,他现在所有造成他不悦的原因全部都是因为他自己没有将宋望舒是别人女朋友这件事摆在首位,时时刻刻地去提醒自己认清现实。
从抽屉里拿出木鱼,摘下佛珠。
敲木鱼的声音让两个‘大动干戈’的人收手了,所谓两方交战‘不斩乐师’。更何况还是个敲木鱼的,就是今天佛光有那么些许不耀眼。
大彪抱着上铺的梯子,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闭眼敲木鱼的人。最后和秦舟对视了一眼,各回各座位重新连接游戏。
他不是心无旁骛,大彪和秦舟所有的一举一动,杨旨珩都知道。
以前在普济寺的时候他是小沙弥里最坐得住的,他从小投住在这里,带发和师兄弟同吃同住。枯燥的念经他从不嫌无聊,当然也有小孩子的时候,最喜欢师叔带他去山下吃烧饼。
虽然每次爬上山回寺里很累。
主持告诉他们,佛祖点悟世人,讲究机缘。
要缘分。
杨旨珩不是和个佛有缘分的,可主持又说,既然投住,便也是一种缘分。
换成现在的话来说不过是和一个人相遇,在一起或者不在一起,都是一种缘分。
这就话听着容易,但是人真要做到看开了,那么他真可以剃光头发,去吃斋念佛了。
脑袋总是会蹦出宋望舒。
当初考研选择方向,一半是因为宋望舒,一半是因为他小姑。小姑是首府大学的教授,也就是教他们《文学概论》这门课的老师。
索性爷爷奶奶夫妻恩爱,生下的孩子也互帮互助,老爸和小姑的关系很不错。他有几次会去小姑那里拿东西或是吃个午饭。
好几次都是在教职工宿舍楼下碰见宋望舒的。
记得是大三的时候,有一次是首府的夏夜。
已经很晚了,她大约是瞒着爸妈偷偷点了外卖。很早就在楼下蹲着外卖员,但外卖员似乎对这一片区域不是很熟悉。她坐在长椅上,拖鞋没有好好穿在脚上,脚后跟搭在鞋里,脚趾在空中打着‘响指’似得动着。
吊带挂在肩头,她好像拿了根筷子随手绾了头发,一些碎发垂在脸颊旁,头顶的飞蛾萦绕着路灯,浅色的睡裙像是她自带的打光板:“我不知道东南西北,你从大门进来,然后一直开,在第三个路口向你的左手边转弯,然后马上再向右手边转弯,第三栋楼就是了……我不知道南面,你就照着我和你说的,你可以找到的。”
但很显然,他们找不到对方。
等杨旨珩从小姑那里离开,她还坐在长椅上,显然是没和外卖员达成方位用词的统一。
帮她找到外卖小哥的还是杨旨珩。
接过她套着花里胡哨手机壳的手机,简单和手机那头的外卖员交流了一下。电话没挂,没一会儿从拐角处就有电瓶车的车灯照过来。
外卖员从保温箱里把外卖拿出来,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吐槽着:“……闺女你和我说左右往哪拐,我不清楚。你看看,一说东南西北多方便。”
外卖小哥还有下一个需要奔赴的‘战场’。
杨旨珩准备走,路灯在头顶闪了两下之后,灯丝大概烧断了,四周一暗。
拆包装袋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她突然问他:“要不要一起吃点?”
四周很暗,她可能都看不清自己,借着旁边的路灯,眼前人有些模糊。她坐在长椅上的坐姿不算优雅,甚至和淑女相差甚远。
盘着腿的姿势,她曲着腿,腿藏在睡裙下。
杨旨珩把手里的东西放到旁边,和她隔着外卖坐在一张长椅上。
这片的教职工楼都有一些老旧了,她大口地啃着一个汉堡,另一只手拿着一杯全是冰块的可乐,纸杯壁挂满了水珠,她轻轻一晃,里面的冰块碰撞。
“我就点了一杯可乐。”
杨旨珩伸手从书包旁边拿出自己的水杯:“我有水杯。”
黑夜里不太看得清楚宋望舒的表情,她人微微倾过来,手臂伸长,纸杯碰了一下他的水杯,作出碰杯的动作:“干杯。”
杨旨珩的指节和她握着杯子的手短暂碰到,目光从手上缓缓移到她脸上,她嚼着汉堡,仰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杨旨珩抬头,只能看见墨色的夜空,了了几颗星星,时不时还有飞机混入其中,欣赏价值不高,甚至都没有小时候他在普济寺看的夜空好看。
可乐杯里很快只有冰块了,她将杯子放下,两只手拿着汉堡,除了低头拨弄包装纸,都一直仰着头。
杨旨珩从小在普济寺里养得口味很清淡,一块麦辣鸡翅都让他脸发红,他灌了两大口水,注意到她的状态似乎有些不对劲。
询问的话还没有问出口,划破寂静的是她的手机铃声。
她接了电话,似乎完全把他当作空气一般地在接了电话:“喂……嗯……我知道……没有什么原因……挺好的就好……就是单纯不想去……吃你的饭,我挂了。”
她挂起电话来丝毫不拖泥带水。
将手机往旁边一丢,大约是自己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存在感太高,她扭头看着他。只是四下昏暗,怎么都看不清对方。
她嚼着汉堡,讲话声音有些含糊:“我妈今天结婚。”
梅琴女士迎来了第三次婚姻,宋望舒没去,虽然喜帖送到了她手里。她的缺席只换来梅琴的一句:“怎么不来?”
她回:“你要是实在是找不到伴娘,那我就去。”
最后梅琴没有回复她。
这次是闪婚,宋望舒苦口婆心地在她结婚之前劝过她,然后恋爱脑这件事似乎不会随着年岁增长而消失。明明她是一个事业有成的人,为什么总是一直在追求爱情,然后又在追爱的道路上栽了一个又一个跟头。
梅琴没有摔疼,但是摔光了宋望舒对爱情和婚姻所有的期待。
宋望舒只在她和父母的身上看见婚姻的廉价,像是这个时代里快餐一样。
她可能是觉得夜色是掩护,以为他不会知道她是谁,她也不想知道他是谁,只是随便找一个人抒发感情。如果他没路过,可能她会找刚给她送外卖的小哥一吐为快。
杨旨珩拧上瓶盖,嘴巴里还是有些辣味:“但如果结局是幸福,栽跟头也无所谓吧。”
“是吗?”她疑惑,包着汉堡的纸,被她揉成一个团,随手丢在袋子里:“我不会,你会吗?”
夏夜的风,燥热让人不喜。
“我会。”
短短两个字,说得不响,甚至差点被夏日草丛里的虫鸣声盖过去。
听罢,宋望舒只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他们显然不是照着‘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的彻夜长谈,然后建立深深的情谊的剧本发展的。她很快吃饱喝足地上了楼,只留下他嘴巴里的辣味和空气里的外卖气味。
先前他猜测可能是灯丝烧坏的路灯这时候重新亮了起来,灯光重新吸引来了飞蛾,橙黄色的灯光照亮了四下。杨旨珩看着楼梯过道的灯一层层的亮起。
他想,对她,他会。
第7章 . 第七段 雨伞
和苏岳谈完,再去上课还早。
不回宿舍睡觉那就在教室里奋笔疾书。也不算是灵感如泉涌,但是宋望舒还是写了几百个字,在作业上实现了零的突破。
回过神瞄了眼时间,已经快要上课了。
宋望舒伸手拿起水杯,拧开瓶盖还没有喝了一口,一抬头就看见杨旨珩了,他弯腰在门口的签到表上写名字。
抬头,他和坐在角落里的宋望舒视线撞见了。
宋望舒朝他笑了笑,想让他过来跟自己一起坐,然后正巧给他看看自己刚刚写的内容。
只是,他丝毫没有给任何表情回应宋望舒的笑容,在第一排就坐了下来,认真的学生和不认真的学生之间是横跨了一整个教室的距离。
她就纳闷了,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中午在食堂吃饭的时候还好好的,还帮她系蝴蝶结呢。
翻脸比翻书还快就此看来也不是女人的专利。
她一旦陷入好奇,就不太容易从问题中走出来,讲得好听些是有求知精神,直白点就是犟。
宋望舒不是个自来熟的人,比起小组作业她宁可‘单刀赴会’。如果一定要小组,其实杨旨珩是个很不错的人选,学习很不错,学习态度更不错,和他一个小组没有坏处。
而且两个人之间以前也没有什么过节。甚至难得几次和他同框,那也全是刷好感的事情。
很久以前自己拿快递不方便时,帮自己开门。
还有一次是下雨天。
首府这个城市没有南方城市的细雨绵绵,降雨的天全部都堆积六七八三个月。
宋望舒被老宋一个电话喊去吃饭的时候,六月的天闷热得很。那些考试月的学生已经在奋斗了,宋望舒从导师办公室出来,被啰嗦了好久,头也痛。
樟树叶都不动,麻雀都消失不见了。
五楼的高度,足以是宋望舒在心里敲完一首由退堂鼓演奏的《地狱的奥菲欧》。
一顿平平无奇的家宴,赶上宋望舒大课作业的DDL。她快速扒完一碗饭,也不想和后妈还有后妈的小孩多待。
关上家门,走廊里的空气闷热又潮湿。
没走几阶台阶全身就汗津津的。
宋望舒从不相信自己是什么主角,可步子刚迈下最后一阶台阶,倾盆大雨从天而降。就像电视剧里被虐的女主角一样。
抬头仰望着有些老旧掉漆的层顶,她看不穿水泥墙,看不到五楼。
单元门在身后关上了,雨珠砸在被太阳炙烤了一天的水泥路上,豆大的雨珠摔得粉身碎骨,最后汇成一淙淙小水流,流进下水道。
小腿和鞋子上溅到上了雨水,宋望舒往后退了一步,单元门外的一小块屋檐,稍稍能挡住些许雨。
宋望舒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想着要不要让老宋从楼上给自己丢把伞下来算了,但又怕高空投物,到时候老宋被抓了,她也养不活自己,纠结再三的时候,耳边传来雨珠打在伞面上的声音。
扭头望去,只在雨势中,看见一个身材颀长
杨旨珩远远就看见了她。
一条黑白深格子的裙子,肩头挎着一个帆布包,身姿迢迢,脚上的白球鞋显然要在今天的大雨里遭个罪。
脑子里还没有想好开场白,杨旨珩就率先走过去了。伞面微微往后,她隔着雨势看着他。
宋望舒眨了眨眼睛,那时候两个人不在一个班级,她也不是一个多乐忠于校园活动的人,算不上多熟。
他问:“回宿舍吗?”
宋望舒点了点头。
她都怀疑自己是怎么好意思去蹭伞的。
伞挺大,他换了一只手拿东西,伞面微微倾斜在她那边。他穿了件黑色的短袖,黑色的裤子,黑色的帆布鞋,宋望舒余光里是他举着伞柄的手,小臂的肌肉线看上去很不错,很有力。手腕上挂着一串佛珠手钏。另一只因为走路挥臂的手腕上是黑色的运动手表。
偏头,鼻尖能闻到一股檀香的味道。
两个人步调不太合,他察觉到她跟得有些费力之后,杨旨珩将脚步再放慢,短袖的袖子上传来拉扯感。他没叫她松手,只是接下来步子一直都不大。
他把自己送回到了女生宿舍楼下,然后又消失在未歇的雨中。
所以,至少在宋望舒看来,杨旨珩是个挺不错的人。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
她性格使然,别人甩脸子,她只会比别人脸更黑。
爱理不理,谁惯谁呢?
当初抢课时候求天拜地,现在抢到了真上起课来倒也不珍惜了。宋望舒时不时地走神一下,两节大课也就结束了。易姳说她四点半下课,问宋望舒要不要去涮火锅。
知识点没有听进去多少,上课的东西倒是摆了一个桌子,她回复完易姳之后,慢条斯理地整理着书包。
易姳说了东校门集合。
宋望舒磨叽完,教室里人都走光了,杨旨珩也没有影了,中午在食堂分开之后说的下午下课再约晚上时间这个计划估计也是泡汤了。
她们两节大课中途休息了,而且休息时间久,现下整栋楼都静悄悄的,偶然有几个教室亮着灯,也是在进行小组讨论作业的。
作业啊作业。
作孽啊作孽。
易姳说她已经从教室走出去了,宋望舒拿着手机不看路,打字回她。她没收着脚步声,奈何鞋底柔软,愣是走到表白的一对人旁边了,他们才注意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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