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卫没有丝毫怜悯之意,连喊带骂又踢又打,姑娘们被打怕了,摔成一团都没敢大声嚎哭的,只抽泣着蹲成一排,哆嗦着把个人问题解决了。
麻桃是个善心人,这种情况她绝不会坐视不理,她大声喊住手,俩护卫撇了她一眼并不多做理会,麻桃径直扑过去趴在了挨打的姑娘身上,替她挡住了。
这伙儿来自花楼的人贩子手段可不干净,哪怕麻桃跟元娘子聊天聊得再投契,落到他们手里,最后也只能是跟那群胡人女孩儿们一个下场,因此在那俩护卫眼里,她跟那些几个胡女并没有什么不同。
胡女不听话要挨打,麻桃捣乱,也得挨打。
护卫毫不手软,几刀鞘把麻桃抽得惨叫着瘫到了地上团成了一团。
“住手,别打了。”
听到了动静的元娘子急急跑过来呵斥了护卫,上前一把扶起麻桃,擦了她脸上的泪,满是怜惜地道:“哎呦对不住对不住,这俩蠢东西太没眼色了,姑娘你没事儿吧?”
挨了几刀鞘能没事儿吗?麻桃觉着背上疼得很,不过她可是从来都不会责备别人的人,元娘子表达了歉意,麻桃肯定不会再追究,她咬着牙忍痛道:“我没事儿。”
“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
元娘子一叠声说着扯了麻桃去了她们卸下的行李堆儿边,又命卸了东西的车夫赶着车去刚才路过的村子里买些食水回来。
一切安排妥当,元娘子舒舒服服地倚在一堆儿行李上跟麻桃解释:“那几个小姑娘,都是我买来的,小姑娘们可怜呐,当爹娘的只顾自己快活,生下一堆孩子又养不起,一个个饿得面黄肌瘦,孩子们吃不饱,穿不暖,我看着实在心疼得不行。”
元娘子长长地叹了口气,带着几分与有荣焉的感慨:“江南富裕,鱼米之乡嘛,谋生总归是比北地要容易些,我把这些孩子买来带回去,也算给她们一条生路,虽然小小年纪就得忍受跟爹娘骨肉分离的苦楚,总好过吃不上穿不上活活饿死的强,你说对不对?”
既然是为了给人活路才买的人,为什么只买年纪小的女孩子?还都是漂亮女孩子?如果心疼孩子们,为什么还要容忍护卫无端地打骂她们?
元娘子这解释漏洞百出,不过麻桃信了。
她一向是别人说什么她信什么的性子,会相信元娘子也不足为奇。
听了元娘子的解释麻桃一点儿怀疑都没有,还跟着感慨:“娘子你是大善人,老天会保佑你的,北地贫瘠又战乱不断,谋生确实难,我也是因此才想着要去江南看看的。”
元娘子在青楼厮混多年,一手相人之术十分的老道,她两只眼睛跟装了刀片一样,一寸一寸地又把麻桃脸上身上刮了一遍。
相完了麻桃的皮相骨相,元娘子只觉着眼前这奇葩虽然脑子不大好使,不过生得却实在不错,若是挂牌接客,凭着这脸这身子,怎么着也能好好儿地替楼子里挣上几年钱,且这二傻子如此上道,送上门的肥肉没理由不吃。
“姑娘在江南没有亲眷,到了江南你要往哪里去,去投靠谁呢?” 元娘子一脸担忧地望着麻桃。
麻桃想到这个也一筹莫展,她闷闷地道:“我也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不拘是替人洗涮缝补也好,去大户人家帮佣也好,我不挑剔,总能有个容身之处吧?”
“如此说来,姑娘到了江南岂不是连个落脚处都没有?”
元娘子热情洋溢地邀请麻桃:“姑娘不若随着我去余杭吧,我在余杭住了小二十年,地头熟,不拘什么活计到时候给你找一个,总好过你一个人到处乱闯不是?”
当阳城的百姓已经被麻桃无底线的付出惯得只会找她帮衬,不肯帮衬她了,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跟麻桃说要帮衬她,麻桃激动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抓住元娘子的手反复道谢。
车夫买了食水回来,麻桃感激元娘子的一片好心,忙忙地帮着检材生火,烧水煮饭,跟个勤劳的小蜜蜂一样,转来转去忙个不停。
满怀感激之心的麻桃可不知道,跟她相谈甚欢的元娘子并不是一般人。
元娘子本是青楼里的姑娘,卖了半辈子身,也红过几年,眼见着年老色衰行情不再,她就摇身一变,成了楼里□□姑娘的老鸨子。
各花儿入各眼,有人爱牡丹,也有人爱水仙,元娘子所在的青楼以百花争妍为卖点,力压周围一众同行,成为在整个江南都数得上号的大楼子。
楼里要想长久地揽住客人不流失,那就得不停地补充新姑娘,而姑娘们的身价银子要想卖得高,只靠一张漂亮面孔却是不成的。
美貌的面孔和魅人的风情要并重,两个都要有,两个都要硬,这样才能招揽来肯往姑娘身上大把砸银子的寻芳客。
美貌的面孔靠天生,魅人的风情却要从小培养,元娘子因一手老道的相人之术得了楼里掌柜的看重,奉了令去北地采买年幼的漂亮胡女回来培养。
此时天下群雄割据,到处战火纷飞,吃不饱穿不暖卖儿卖女的可多得是,元娘子本以为此行她只要防备着不要在路上被乱兵劫掠就好,买人还不是小菜一碟?
哪知道她漫漫长路没遇到麻烦,在采买姑娘时,却屡屡踢到铁板。
掌柜的给她下了令,千里迢迢出去一趟,耗费银钱也不少,采买回来的孩子,都得是值得培养的上品。
元娘子所在的楼子大,像她这样管杂事儿的老鸨子足有八|九个之多,她要想在掌柜的跟前出头露脸,就得把事儿办得漂漂亮亮。
元娘子用了十二分的心思,仗着姣好的面孔和弱柳扶风般的身段,装作迷路的外地人往小孩子和女人堆里凑,好借机搜寻目标,她的行为一点儿都没有引人疑窦。
北地年幼的胡女不少,漂亮的胡女也不少,可年龄合适又漂亮到能入元娘子眼中的女孩儿就不那么多了。
虽然不容易,架不住元娘子有耐心,她每到一地就住下来仔细地踅摸,倒是也寻到了几个好苗子,可等她想要买人时,却遇到了大|麻烦。
女孩儿们的父母要么言辞拒绝,要么狮子大开口,几个目标都谈过,元娘子只做成了一桩生意。
掌柜的订了返回的时间,元娘子可没那么多时间跟这些人穷耗,她急得团团转,护卫给她出了个主意,元娘子一听眼睛就亮了。
对呀!买不到就去拐,就去掳嘛,只要能把人弄到手里,管它是什么手段呢,拐到手掳到手还能省一笔买人钱,何乐而不为?
元娘子开了窍,那真叫一个稳准狠,她领着一行人往回返,沿途把自己看上的几个目标都弄上了手,然后就快马不停,直接一路南下而去了。
当阳城外的大路上,元娘子坐在车辕上一眼扫过,路边的麻桃就掉进了她的眼睛里。
麻秋是北鲜卑一脉,祖上生活在西伯利亚的通古斯河畔,直到他爷爷那辈儿才跟着迁徙的部族来到北地。
他们这一脉跟一直生活在草原上的南鲜卑不一样,他们是典型的北鲜卑人长相,肤白、长脸、高鼻、薄唇,五官深刻,非常符合汉人的审美,而他的妻子也长得很是貌美出众,否则也不会被汉人官兵掳走了。
麻桃集父母双方长相之大成,肤白如雪,容长脸上的高鼻梁又窄又直,眼窝微微陷落,大眼睛上的双眼皮深刻的仿佛经过了刻意地雕琢一样,薄薄的嘴唇在冷白色皮肤的衬托下显得越发殷红,下巴尖尖头发卷卷,非常出众。
胡人多高鼻深目,元娘子手中的女孩子就有两三个在外表上跟麻桃相比分毫也不逊色,甚至比她更美艳,更具异域风情。
可这些女孩子哪怕外表胜过麻桃,跟麻桃站在一块儿也并不显得比麻桃更出色,原因就在于气质。
麻桃毕竟是骊山老母的小猴子,被老母在胞宫里孕养了千万年,浑身上下就自带了一股超凡脱俗的圣洁之意。
在她眼里众生平等,老鼠的命跟人的命一样重要,麻桃看不到恶,这气质,这脾性,要是放到青楼里,绝对的独树一帜。
这样的极品,元娘子又怎肯错过?
下手前元娘子都没想过能这么顺利地能把麻桃拐上车,直到跟她聊过,元娘子才发现这姑娘思维异于常人,天真纯洁得近乎于蠢了。
不过这也不是问题,她们的楼子讲究的就是百花争妍,姑娘们进了楼子,在男欢女爱的熏陶下长大,想要美而媚容易,想要纯而美则难,麻桃这气质配上她的脾性,完全可以作为一大卖点。
元娘子跟麻桃说着话,已经在心里想好该用什么噱头替麻桃招揽恩客了,她越想越觉得这是一颗好苗子,待麻桃也越发地耐心。
至此麻桃就跟着元娘子一行人上了路。
哪怕元娘子已经在跟麻桃的对话中窥探到了她“单蠢”的脾性,这一路上,麻桃还是让元娘子大开了眼界。
第117章 心地善良的小仙女11 以德报怨
麻桃因为维护那些被串在一起的女孩儿被护卫用刀鞘狠狠地抽了一顿, 打得背上都肿起了几道血棱,然而她一点儿都不在意,还是不停地替那些女孩儿们说情, 试图让护卫把绑着那群小姑娘们的绳子解开。
元娘子抚了抚额, 把不停纠缠护卫的麻桃拉了过去:“好啦好啦, 知道你是看她们可怜, 不过把她们栓起来也是为了她们好, 你看看,我赶着回去,咱们路上走得急, 这些孩子们年纪都小人又多,万一一错眼的功夫再落下一个, 或是哪个顽皮走脱了,荒山野岭的走兽也不少,再叫狼叼去了可如何是好?”
麻桃一听有道理立时开始大赞元娘子:“是我见识短浅经过的事儿少,还是娘子你思虑周全。”
这么容易就把麻桃给哄住了,元娘子也是无语。
第二天一早起来收拾着上路,护卫见远处的草丛里有一只山鸡翘着五彩的尾翎在刨土啄食, 立刻拉弓搭箭要射那只山鸡。
麻桃一看就急了, 直接张着胳膊垫着脚挡住了护卫的弓箭:“不可,山鸡也是一条命,怎可平白无故就害了它。”
她这莽撞的举动把元娘子给唬了一跳,那护卫已经搭好了箭,她冒冒失失跑到弓箭前去拦,万一护卫失手,岂不是就要了她的命?就算死不了,身上也得留个疤。
“我的好姑娘唉!”
元娘子扑过去一把把她给拽到了一边儿:“那可是弓箭!你个傻姑娘怎么敢这么往上扑, 万一再把你伤着可怎生是好。”
麻桃闹的这一出并没有打消那护卫想要狩猎的打算,她被元娘子拽走,正好方便出手,护卫眯起一只眼睛移动箭尖,对准了远处一无所觉的山鸡。
麻桃毕竟身量小,挣不开元娘子的钳制,眼见山鸡要没命,她急得对着山鸡的方向尖着嗓子喊了一声。
山鸡受惊,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护卫慢了一步,箭矢只射掉了山鸡几根尾羽。
看着半空悠悠飘下的几根羽毛,护卫只气得脸色铁青,要不是元娘子在一边儿用眼神警告他,看他那架势,简直恨不得直接给麻桃也来上那么一箭。
护卫气哼哼地上车了,元娘子看着救了山鸡一命开心不已的麻桃,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元娘子手里的姑娘不是拐骗来的就是掳掠来的,她心虚胆怯,逢了城池也不敢进,一路只在荒郊野外歇脚,如此餐风露宿了十来天,元娘子自己受不了了,她想洗澡。
青楼里的姑娘们要接客,自然不能脏兮兮,元娘子已经洗习惯了。
这么久不洗澡,她觉着自己身上都要长出虫来了,挑了个镇子,安排了护卫看守女孩儿们,元娘子带着麻桃进了澡堂。
澡堂里热气弥漫,先拿热水冲了冲,元娘子就迫不及待地泡进了大池子里,她舒服地叹了一口气,把浸湿的布巾盖到了脸上
享受了好一阵子的热水浸泡,元娘子总算觉得身上舒缓了些,她拿掉布巾睁开眼睛,想喊麻桃来给自己搓搓。
池子里遍寻不着麻桃的人,她站起来四处一张望,看到麻桃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只见麻桃此刻正穿着贴身的小衣站在浴池外的当地上,拿着布巾卖力地为一位老妇搓背。
那老妇享受地闭上眼睛,还不时指点麻桃:“搓搓上边儿,后脖子底下,下边儿下边儿,后腰上面一点儿,对对对,再用点儿力。”
麻桃被老妇指拨着左左右右卖力地搓背,累得是大汗淋漓。
元娘子看那老妇面相刻薄,不像个好相于的,左右不是她自己出力,也懒得这时候去叫麻桃,捉了水瓢先去洗头发了 。
等她拿澡豆把自己一头及臀的长发搓洗干净,抬眼一看,原先那老妇已经搓洗干净去池子里泡去了,可麻桃依然没能闲着,她身前竟然又换了一个妇人。
元娘子气急而笑,她拿巾帕把头发缠裹结实,踩着木屐过去正要把麻桃教训一顿,结果有人抢在她前头对着麻桃发难了。
一位粗壮的大婶一手叉腰,一手就点到了麻桃脑袋上:“我说你这姑娘是怎么回事?抢生意是不是?”
麻桃被她给点的直趔趄,扶着池子边儿险险站稳了,涨红着脸忙忙地跟那大婶解释:“您误会了,我并不是要同您抢生意,几位婶子大娘都是自己来的,没人给搓背,我只是帮忙给她搓了搓而已,我一文钱都没有收她们的。”
“正因为你不收钱我才更要收拾你!”
大婶气急败坏推了麻桃一把,麻桃站立不稳,一个倒栽葱摔进了池子。
等她狼狈地爬起来后,大婶瞪着她恨恨地道:“老娘可是给老板交了钱才能在这澡堂里做搓澡生意的,你个小丫头片子倒好,一文钱不收白给人搓,有你这个不花钱的,谁还肯来找我这个花钱才能搓的?”
大婶说着越发恼怒了起来,跳进池子里追着麻桃要打:“没人找我搓澡,我就挣不到钱,我挣不到钱,一会儿拿什么交给老板?我不给老板交钱,老板以后又怎么肯再让我来给人搓澡?老娘跟你什么仇什么怨,让你倒贴也要害我的生意?你存心故意是不是?我今儿非打死你不可!”
大婶势大力沉,蹚着水几步就把麻桃给捉住了,她毫不客气上手就打,逮住麻桃的胳膊又掐又拧,把麻桃疼得满脸都是泪。
麻桃是元娘子看中的好苗子,她自然不会眼睁睁地看着那妇人继续殴打麻桃,完一打坏了怎么办?留下疤痕怎么办?
她上前拦住了妇人,从随身的囊袋里掏了几枚青钱递给了那粗壮妇人:“大姐,您消消气,这是我家的孩子,她小人家家的不懂事,搅扰了你的生意是她不对,我代她给您赔个不是,这钱您拿着,给家里的孩子买个糖块儿甜甜嘴儿。”
那妇人替人搓背,搓一个人才能收得一枚青钱,元娘子一出手就是五六枚,足以抵消她的损失了,她倒不客气,直接伸手把钱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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