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王爷的意思,还有别的办法?”阮秋色问。
“明日你便知道了。”卫珩擒着她的手臂,将她扶正站好,“时候不早了,你快回去休息。”
他心情不佳,语气中带着冷淡严厉,阮秋色听出来了。
她并没离开,只是垂下脑袋静静地站着,两只手轻轻揉捏着自己的衣角,整个人都透着一股不情不愿的委屈劲儿。
“怎么?”卫珩瞟她一眼,“还有什么话说?”
阮秋色沉默着酝酿了好一会儿,才闷闷地说了句:“王爷怎么……提起裤子就不认人了。”
???
卫珩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指控震得说不出话来,细细一品味,又觉得这话用来描述他此刻的心情,也是极为贴切的。
互认对方是薄情冷漠负心汉的两人面面相觑,一时间陷入了心照不宣的沉默。
阮秋色的脸终于后知后觉地红了起来。昨夜的事,女孩子哪能不觉得羞呢?只是她的脑袋没法同时想几件事,方才被欺瞒昭鸾的愧疚占住了,便无暇顾及自己昨夜怎样在卫珩手里颤抖告饶,又是怎么被他含着笑意,欺负得更厉害。
她手还酸着呢,怎么他就半点都不知道温柔,就会冲她摆脸色!
宁王大人终于如愿看到了阮秋色面颊上爬满红晕的样子,与他想象中一样甜软可亲,却又有一点不同:他想象中的小姑娘,眼里没有此刻的委屈。
他低叹了口气。身为男人,大概是该在这样的时刻先做出让步的。
“本王……还以为你不在意。”卫珩慢慢地将小姑娘拉过来,抱在自己腿上坐好,然后不情不愿地承认,“……所以才有些生气。”
阮秋色鼓着面颊,很委屈地看了他一眼:“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不在意呢!”
她说着将五指平张,摊在卫珩面前:“王爷你瞧瞧,经过了昨夜,这双手已经承担了它难以承担的重量,再也不是一双闺中少女的手了——王爷你明不明白呀……”
卫珩沉默着点了点头。
明白,他可太明白了。
看着卫珩耳根发红,闷声认错的样子,阮秋色“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若说她方才心里还算有一点儿委屈,被他这样一抱,也就如同风吹薄雾般消散了。
左右卫珩并不是有意轻忽了她,他查案又很辛苦,她也不舍得同他为难的。
这样想着,她便倾身上前,轻轻在卫珩的面颊上落下一个吻。又捏了捏他的脸道:“我们王爷……真是很有些小脾气呢。”
她声音软得像天上的云朵,卫珩听得心里像是有小猫在抓挠,也无暇去追究她这逗哄小孩子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他嘴角无意识地上扬了些,又执起阮秋色口中“承担了太多重量”的小手,贴到唇边,吻了吻她的手背。
“还酸吗?”卫珩握着她的手低声道。
阮秋色面颊红透,把脸窝在他肩膀上,声如蚊呐道:“画笔都拿不稳,被云芍笑话了半天呢。”
卫珩脑海里浮现出了画面,忍不住低低地闷笑了一声。他抬手抚上阮秋色微弓的后背,从上到下地呼噜着,给她顺毛。
隔着层层的衣裳,能摸到她脊骨纤细笔直,微微凸出来,像是在阳光下慵懒补眠的猫儿。阮秋色被他抚得舒服极了,忍不住轻轻叹着气,把脸埋在他颈间蹭了蹭,更像猫了。
是很惬意的夜晚。
两人亲密地偎着,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夜色渐浓,卫珩见阮秋色打了个哈欠,便说了句:“好了,回去睡觉。”
小姑娘却懒洋洋地赖在他怀里不动:“要抱。”
她嘴角上扬得厉害,搂着他脖子不撒手,眼角眉梢都透着一股小得意。
宁王大人险些在心里爆了句粗口——他这未婚妻未免也太可爱了吧。
于是甘之如饴地做她的人形坐骑,将她打横抱着,送回了隔壁寝房。
***
小姑娘却还不肯松手。
“王爷……”阮秋色搂着卫珩的脖子,脸红得像个熟透的柿子,却仍鼓足勇气在他耳边细声道,“王爷今晚……要不要在我这里睡?”
她虽然起得迟,可也总比卫珩入睡晚那么半刻。时青从前说过,卫珩向来觉浅,睡得也不踏实,可她观察了几回,卫珩在她身边,似乎总能安然熟睡。
面对小娇妻羞羞答答的邀请,宁王大人眼神暗了暗,生出了无数想将她揉进怀里的念头。
然而他还是强令自己摇了摇头,又起了些玩心,轻笑着逗了她一句:“怕你手酸。”
阮秋色羞得眼里水盈盈的,却把他的话当了真。她自己活动活动右手,好像确实挺酸的。过两日还要参加书画大赛,这样下去,怕是连画笔都握不住。
卫珩看着她满是纠结的小脸,暗暗忍笑。又在她额头上亲了亲,便准备起身离开。
哪成想小姑娘又拽住了他的衣襟,拉着他坐在了床沿。
“那个……其实……”阮秋色吞吞吐吐地纠结了半晌,终于吐出一句,“莳花阁的姐姐们说过的……想让男人快活,就算不做到最后,也不是只能用手……”
卫珩心里顿时翻起了惊涛骇浪,双目都瞪大了些,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缩成个虾子的小姑娘:“……那你想用什么?”
不行,光是问出这句话,他脑海里便生出了许多不可描述的画面。军营里那些男人粗鲁不堪的下流话在耳边回响起来,那时他听得心中厌恶,可现在他心里想着与他们一样的龌龊事。
是的,龌龊。将他的小姑娘想进那样狂浪不堪的画面里,实在是太龌龊了。
阮秋色到底是不好意思,张了张嘴,又说不出什么来,只默默地绞着手里的衣角不再做声。
卫珩看着身旁坐得乖乖巧巧的小姑娘,心里既是愕然又是酸涩。阮秋色看似言行大胆,可其实什么都不懂,哪知道娼妓们讨好男人的手段,对女子来说是怎样的折辱。
她什么都不懂,只是一门心思地想让他快活而已。
“你就不怕……”卫珩垂着眼睫,艰难地开口道,“明日连话都说不了吗?”
同她讲什么人伦道理想必是没用的,只有真真切切的疼痛才能将她吓住。
“说不了话?”阮秋色茫然地眨眨眼睛,“怎么会说不了话呢?”
卫珩看着她一脸迷惑的神情,一时也有些不确定:“你不是要用……”
阮秋色看着他飞红的俊脸和欲言又止的神情,立刻明白过来什么,羞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王爷想到哪里去了!我当当当当然不是说要用……我我我我说的是腿啊!”
“……”
宁王大人的深思陷入了短暂的空白。
小姑娘手足无措而又叽叽喳喳的解释,方才在他心中翻腾的羞赧和自责,以及自家小兄弟整整一晚上欲求不满的叫嚣都被抛在了脑后。
他只知道现在阮秋色看他的眼神,像是看着一个真正的变态了。
***
清晨。
宁王府中的侍从对自家王爷从阮姑娘房里出来这件事,早已经见怪不怪。只是昨日王爷难得晏起,他们还以为这样“春宵苦短日高起”的日子还得持续几天。
没想到今日辰时不到,卫珩便从阮秋色房里踏了出来。
而且他的脸色实在称不上好看。比起昨日的“春色满园关不住”,今日只能称为“薄雾浓云愁永昼”。
然而该禀报的事情,无论王爷脸色多难看也得禀报。侍从硬着头皮上前道:“王爷,吴医官已经请到了,正在前厅候着。”
吴医官便是那位在宫里专司验尸的老内监,本以为自己的工作早已经结束了,没想到宁王昨夜派人到他府里传了信,命他次日来宁王府里问话。
铁面阎王声名在外,老医官吓得战战兢兢,天不亮就出门往王府赶。一见到卫珩,手里的茶盏都抖抖索索了起来,连忙起身道:“参见王爷!不知王爷叫奴才来……所为何事?”
他验错了素若的死因,虽没被惩罚,可总觉得不安。于是便觉得铁面阎王找他,定是来算账的。
卫珩抬抬手,示意他免礼:“本王问你,皇宫里尸首,都是你亲自验的?”
“是……是的。”那医官嗫嚅道,“小人……小人为宫人验尸已有三十多年,这宫里大大小小的尸首,无不经过小人的手……”
他说着突然想起了什么:“除了……除了……”
吴医官觑着卫珩的神色,吞吞吐吐了半天,又欲言又止。
“除了什么?”卫珩不耐地掀了掀眼皮。
“除了……沅贵妃娘娘的贵体。”吴医官提心吊胆地答了句,见卫珩没应声,赶紧解释道,“娘娘是自尽无误,先皇不愿让旁人看见娘娘的身子,所以才……”
“行了。”卫珩闭了闭眼,手指轻抬,示意他住口,“本王今日叫你来,是想让你回忆,宫中这三十年来,在御花园中投水自尽的都有何人?”
吴医官看见他神色骤冷,知道自己重提当年的旧事,触了宁王的逆鳞,赶紧躬身一礼道:“请王爷给老奴一些时间。”
他说着翻阅起了带来的册典,宫人过身,都要将时辰死因记录在册子上,年深日久,也有了厚厚一本。
他翻了一刻钟的时间,终于合上纸页道:“回王爷的话,宫里这些年来淹死在御花园中的,共有八人,除去三名意外身故的,另有五名是投水自尽。其中有两名内侍,三名宫女。不过……”
“不过什么?”
“在那三名宫女中,有一名……曾在清辉殿中伺候,是叫采棠。”老医官小心道。
“采棠?”卫珩眉心蹙了蹙,像是对这名字十分陌生。
“采棠是清辉殿里最低等的宫女,只负责值夜。”吴医官解释道,“贵妃娘娘……身故的那一晚,便是由采棠值夜。可那夜她擅离职守,去与宫中的侍卫私会,所以才……”
“擅、离、职、守。”卫珩将这轻飘飘的四个字一字一顿地复述了一遍,眸光霎时变得极冷。
他永远不会忘记,那一晚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在母妃寝殿中哭喊诉求,可是没有一人听见。
倘若能有一人听见,母妃便能获救,他也不会……
吴医官瞧见卫珩双拳紧握,也知道他想起了什么。若在平常,堂堂贵妃殿内,也不会只有一人值夜。只是听说沅贵妃自戕前那段时日触怒了先皇,清辉殿里的人手也被裁撤至只能满足日常所需的程度。
说到底就是时也命也,贵妃自戕,也或许是遭到冷落,心境使然。
卫珩沉默片刻,冷声问道:“若是擅离职守,为何没有获罪,反倒容她投湖自尽?”
吴医官连忙颔首道:“那丫头没回到清辉殿,便听说了沅贵妃身故的消息,许是知道自己罪孽深重,害怕回去受罚,所以第二日一早,便在御花园中投了湖了。”
第128章 我陪着你 宁王大人绝不是普通的男人。……
阮秋色刚走到书房门口, 便看见卫珩眉头深锁着,坐在桌案前出神。
卫珩虽然不爱笑,可也难得会长久地露出这样的神情。阮秋色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 卫珩竟然没发现她的存在, 目光只盯着空空如也的桌子。
这显然有些不对劲,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院子里有侍从轻手轻脚地洒扫, 阮秋色便走过去低声问道:“王爷看着不大高兴, 今日有谁来过吗?”
那侍从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小心地应道:“王爷今日只见了宫里验尸的吴医官。”
阮秋色立刻想起了那日见过的老医官的面容,心里又生出一丝异样的感觉。她记忆力一向惊人, 那吴医官实在眼熟得很,却死活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那侍从见阮秋色并不应声, 又犹豫着说了句:“王爷一早起来,脸色便不大好,小人们还以为……是阮画师同王爷闹了别扭。”
饶是阮秋色性情随和亲切,侍从讲了这样的话,也觉得自己僭越了。于是赶紧赔个不是,便匆匆退下, 只留阮秋色一人在院中苦思冥想。
闹别扭?并没有啊。
昨夜两人只是满脸通红地相对着犯了一会儿尴尬, 卫珩便主动来抱她了。他把她搂在怀里小心地亲了亲,才低声说了句:“腿也不行,哪里都不行。”
阮秋色懵懵懂懂地抬眼看他:“王爷……不喜欢,不想要吗?”
宁王大人看着小姑娘眼里隐隐透出的失望,心里酸软得不成样子,便将她搂得更紧了些,就如同想将她揉进身体里一般。
“怎么不想……”他哑着嗓子在她耳边道,“……想得都要疯了。”
阮秋色第一次听他如此直白地诉说自己的渴求, 刚刚悬起来的小心脏都要被甜化了。窝在卫珩怀里高兴了一会儿,这才察觉出他话里的隐忍,又觉得有些心疼。
“那王爷……还等什么。”她红着脸说了句,“我又不是不愿意。”
“不行。”卫珩声音坚决了些,“太委屈你了。”
昨夜半晌贪欢,已然将自己的私欲纵容了个彻底。方才又对她产生了那样龌蹉的非分之想,再这样下去,怕是再连三日也坚持不住。
宁王大人心里的罪恶感已经泛滥成灾,将他从头到脚淹没了个彻底。
“可我不觉得委屈啊……”阮秋色抠着他的衣襟道,“能让王爷高兴,我也很高兴的。”
然而有一种委屈叫做“宁王大人觉得你委屈”。卫珩凭借惊人的自制力拉高了自己的道德底线,义正言辞地宣布,在二人正式结为夫妻之前,他是绝对不会再做出昨夜那样的荒唐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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