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秋色拗不过他,满脸担忧地问:“那你难受了怎么办?云芍说过,男人一旦开过了荤,再让他素起来,可是抓心挠肝的折磨。”
昨夜那样的亲密,对卫珩来说,多少也算是尝过荤腥了吧?虽然一开始遭遇了不少挫折,可两人一起探索到后半夜,卫珩脸上的神情分明是很快活的。
宁王大人牙关咬得死紧:这云芍一天天的都跟她说些什么???
勉强压住了心中的邪火,卫珩沉声答道:“本王又不是普通的男人。当然也没那么难受。”
阮秋色看着他如同往日般成竹在胸的脸色,便也没再怀疑什么,只说了句:“那王爷便抱着我睡觉吧。你在我这里,比在书房休息得好一些。”
卫珩是想拒绝的,可他刚刚才撂下狠话,总不好这么快就打自己的脸,于是便大义凛然,视死如归地在她床上躺下,又将温软馨香的小姑娘抱在了怀里。
事实证明,宁王大人确实不是普通男人。
他比普通男人还难受。
阮秋色不疑有他,没一会儿便气息渐匀地睡着了,而卫珩咬紧了牙关,感受着手心里绵软的触感——她越是软,他就越硬。除了自作孽不可活,他还真不知道该跟自己说些什么。
就这样几乎一夜无眠地熬到了天亮,他脸色能好,那才叫见了鬼。
然而这一切阮秋色是不会知道的。她站在院子里想不出个所以然,便轻手轻脚地走进书房,突然从背后圈住了卫珩的脖子——
“王爷!”清脆的女声响在卫珩耳边,“你在想什么呢?”
卫珩被她惊得浑身一震,等看清来人是谁,眸中的冷色才消失了几分。
“才起来?”他没好气地偏过脸瞧她,“吃了睡睡了吃,没心没肺。”
阮秋色十分的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天塌下来有个子高的顶着嘛。那王爷一大早起来,都操什么心了?”
卫珩并没立刻回答。阮秋色察觉到他眼中的迟疑之色,又问了句:“听说吴内官早上来过?是他说什么了吗?”
卫珩无言地将她的身子揽近了些,伸手环住了她的腰,将额头轻轻抵在了阮秋色小腹上。
“嗯。”他低声道,“这案子许是与本王母妃有关。”
阮秋色轻抚了抚他脑后的头发,温声问道:“怎么回事?”
“凶手将素若溺死在御花园,其实是多此一举。”卫珩轻声同她解释,“伪装自尽的法子有很多,下毒,缢死,都比投湖容易。何况御花园里夜间也有人值守,迫使素若投湖,有很大的风险。”
“那凶手这样做,是为了……”阮秋色喃喃。
“本王觉得是为了纪念。”
卫珩接着道:“仇杀中有很多这样的例子:以同样的死法折磨复仇的对象,才算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所以本王让人核对了宫中投湖自尽的先例,果然发现先前投湖的人里,有一个和素若有关。”
无论那名叫作采棠的宫女和素若之间有什么联系,她们一前一后都死在御花园里,绝对不是个巧合。
“可若是为了复仇,为什么要杀死素若呢?”阮秋色不解地问,“采棠的死……无论如何也不应该由素若来负责啊……”
“本王已经命人去查和采棠有关的所有人等了。”卫珩道,“等找到了凶手,再追问这个也不迟。”
阮秋色看着卫珩把头埋在她腰间的样子,心里有些难受。她又做不了别的,只好轻轻地抚摸他的后颈,想给他一些安慰:“王爷……很难过吗?”
卫珩无声地点了点头。静静地靠了她一会儿,才低声道:“如果可以,本王希望永远别翻起那件事。”
母妃自戕一事,留给他的不止是恐尸之症。父皇的关爱,满是光亮的生活,甚至整个人生的走向,都因为这件事有了天差地别。
可即便没有这些,这件事的存在本身,也是他不愿去揭的疮疤。
阮秋色软声安慰他:“等素若这案子一了,这事便揭过去,永远不再提了,好不好?”
卫珩却没应,而是突然问了句:“你知道为什么,本王畏惧尸体,却还要做这个大理寺卿?”
阮秋色摇了摇头。
“本王自幼时便痴心于解谜的游戏。”卫珩慢慢道,“可那时,父皇并不十分认可……”
“阿珩,父皇看你这般聪慧,自然是高兴的。”九五至尊的男人说得语重心长,“可父皇要交给你的是一整个江山,不是区区一个大理寺卿的位置。”
于是他便放下了最喜欢的谜题书,认认真真地去学那些治国的策论。可心里总暗戳戳地认为,大理寺卿听上去,比所谓的万里河山还要有趣些。
后来,父皇为他构筑的世界一朝倾覆,他被迫离京万里,也是在遥远的北境,才发现自己畏尸成症。在那些不动不响的死肉面前,胆怯懦弱得像只刚出壳的雏鸡。
雏鸡都比他强些,至少能站起来。
再后来,父皇后悔了当年的决绝,安排他回京,又眼巴巴地捧了大理寺卿的位置给他坐。他不知道这个位置对如今的卫珩来说是怎样的煎熬,只是想用这个来证明,他没忘记当年皇儿心里的渴盼。
那他就坐。这像是种无声的对抗,虽然他不知道自己在对抗什么。只觉得害怕就害怕吧,至少他还站着。母妃的死改变了一切,但他至少又站在了自己曾经最渴望的位置上,如此,过去的那一段晦暗无光的人生,就好像没有对他构成什么影响。
“可本王……还是害怕。”卫珩靠着阮秋色低声道,“听到清辉殿三个字,本王都觉得心惊肉跳。即便是素若这样小小一案,只与母妃之死有一点牵连,本王便连碰也不想去碰。”
当年的一切都在提醒他,他这一生究竟错失了什么。不是不遗憾的,那遗憾山呼海啸,一旦想起便会让他呼吸都觉得困难。
阮秋色静静地听着,揽紧了卫珩的肩膀,又觉得还不够,可她不知道还能怎样与他更贴近一些了。
最后她只是放软了声音,轻轻地说了句:“害怕也没关系,这案子,我陪王爷一起查。不管你走到哪儿我都跟着,有我陪着你呢。”
卫珩搭在她腰间的胳膊又收紧了些,沉默良久,才哑声道:“再说一遍。”
阮秋色知道他想听什么,便又说了一次:“我陪着王爷呢。”
“再一遍。”
“不管王爷去哪儿,我都陪着你。”
“再说。”
……
又过了很久很久,等心里压抑的毛刺都被阮秋色轻柔的声音抚得平平整整,卫珩才松开手,抬头对她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微笑。
“你没法陪着本王。”卫珩道。
“嗯?”阮秋色不解地眨眨眼。
“揽了接待使团的职责,你可不能消极怠工。”卫珩慢条斯理道,“该去看看昭鸾公主了。”
第129章 酸了 “本王可没说不碰你。”……
“昭鸾, 醒醒!”
阮秋色将手在身侧的女子面前晃晃:“你已经傻笑半刻钟了!”
四方馆中的房间也分三六九等,昭鸾贵为公主,居所自然华丽得跟宫殿一般。阮秋色与她一起坐在庭院里的秋千上, 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聊天。
昭鸾心里显然装着事, 时不时便要走一下神。阮秋色知道她定是想起了裴昱, 便问了句:“昨日……你跟你那救命恩人, 怎么样啊?”
然后昭鸾便陷入了回忆中不能自拔, 面上的笑容灿烂得如同地主家傻闺女一般。
被阮秋色一提醒她才回过神来,两手将脸捧着,眼睛亮晶晶道:“我现在越发肯定, 他就是老天爷专门送到我身边的真命天子,这世上没有比他更适合我的人了!”
“这就肯定了?”阮秋色瞪圆了眼睛, “你们不是昨天下午才见上面吗?”
这剧情发展得太快,她有些跟不上啊。
“昨天他不是驾车送我回来嘛,一路上我便与他聊天来着。”昭鸾小脸兴奋得红着,“我们聊了数不清的兵器,还有我们北越与你们南朝武学的异同,聊得难分难舍, 不知道有多投机呢。”
这倒真是个意外之喜。裴昱与昭鸾都算是武痴, 又嗜好研究兵器,相处起来确实是有不少共同话题的。
阮秋色小心地试探道:“那你们有没有……聊起当年他救你的事?”
“都说了不能这么快就告诉他的嘛。”昭鸾摆摆手道,“我都想好了,等到我们新婚之夜,我再告诉他当年的姻缘,多浪漫啊……”
“等等等等一下!”阮秋色急声道,“怎么还要等到新婚之夜?”
她话刚出口便觉出不对,连忙找补道:“不是, 你们毕竟八字还没一撇,现在去想新婚之夜,是不是为时尚早啊?”
“哪里早了?”昭鸾拿眼角觑她一眼,“我这次出来连嫁妆都带上了,原本就是打定了主意,找到恩人,择个吉日便与他成婚的。”
正当阮秋色为她雷厉风行的作风感到震惊之时,就听见昭鸾又道:“我昨天连夜将我们未来孩子的名字都取好了,若是男孩,便叫裴慕昭;若是女孩,便叫裴惜鸾……”
“先先先打住!”阮秋色结结巴巴地制止她,“你就没想过万一、万一……”
她原本是想说“万一他不是你的救命恩人”,可这话到了嘴边,又莫名地咽了下去。眼下这个局面正正好,男未婚女未嫁的,他们俩又十分相配……
“万一什么?”昭鸾随口问了一句,就见自己贴身的侍女匆匆向她们行来,身后还跟着一个高高大大的身影。
她眼睛亮了亮,人也立刻从秋千上站了起来。明明方才身子骨还挺得笔直,眼下却卸了腰力,迅速将自己调整成了弱柳扶风的模式。
“是裴公子来了。”昭鸾捏细了嗓子,轻轻抿着唇角,朝着来人低头一礼。
“裴昱?”阮秋色也“噌”地站了起来,“你怎么过来了?”
他与昭鸾昨日才见过一面,怎么今日便约上了?这进展也太突飞猛进了吧……
“表嫂!”
裴昱朝她露出个明朗的笑容,还没来得及解释,昭鸾便抢先道:“裴公子说,每月逢十军营里的将士都会在演武场上比试,我最喜欢看人比武,便说想去参观一下。”
阮秋色心里喜忧参半:“看来你们聊得真是很投机呢……”
“是啊。”裴昱点了点头道,“昭鸾公主看着文文静静的,却对兵器如数家珍,对武学也很有自己的见解,着实令人意外。”
昭鸾用手绢掩唇一笑:“承蒙公子谬赞,昭鸾真是……有些不好意思。”
阮秋色看着面前宛如一株柔弱娇花的绝色女郎,对她这变脸的神技敬服不已。
裴昱哪里知道他口中“文静”的女子连他们未来儿女的名字都起好了,只是兴冲冲地对着阮秋色道:“表嫂是来与公主作伴的?那正好与我们同去。你平日里,定是没见过比武的场面的。”
还没等阮秋色说什么,昭鸾便立刻接道:“阿、阿秋说她病了。要赶紧回王府里休息呢……”
“病了?”裴昱一脸关切,“表嫂这脸色看起来不是挺红润的吗……”
昭鸾立刻抬手拍了拍阮秋色的后背,直拍得她一口浊气奔涌而出,平白无故地咳了两声。
“你看,真的病了。”昭鸾无辜地眨眨眼,“俗话说‘病来如山倒’,就是这么突然的。”
***
裴昱热心地将“病来如山倒”的阮秋色送回了宁王府,这才驾着马车,载昭鸾去演武场看人比试。
隔着车窗,阮秋色看见昭鸾贼兮兮地冲她眨了眨眼睛,秀丽无双的小脸上满是称心如意,不由得想起那日昭鸾进京时,也是这样坐在车上冲她眨眼。
今时往日的画面重叠在一起,她的心境却大有不同。既替昭鸾觅得心上人感到欢喜,又莫名地觉得不安——不知道是因为她隐瞒了一些真相,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阮秋色的心神不宁一直持续到了夜里。
卫珩今夜回来得比平日晚了些,沐浴更衣之后,便进了阮秋色房里。小姑娘对他的睡眠质量惦记得很,无论如何也要留他在床上入睡。他实在拗不过,只好忍着无人可诉的煎熬,把自己心平气和地放倒在她身侧。
规规矩矩,纹丝不动,配上一套《般若波罗蜜心经》便可以直接立地成佛。
阮秋色却像是有什么心事,在床上翻来覆去地难以成眠。
“在想什么?”卫珩忍不住出声问她。
“在想……表弟和昭鸾的事。”阮秋色转过来面对着他道,“昭鸾像是喜欢表弟,我觉得他们俩倒也投缘,只是……”
卫珩抬手将她颊边的发丝拨到了耳后,声音哑了哑:“只是?”
“就是……”阮秋色犹豫了片刻,到底不愿说出救命恩人那事,便摇了摇头道,“……也没什么,就是心里觉得怪怪的。”
卫珩心中立时一警。
人家两个人谈恋爱,她有什么可觉得奇怪?
宁王大人近来吃醋的功力渐长,饶是知道这其中定然没有什么遐想的空间,还是忍不住给自己找了些不痛快。
他蹙着眉头盯了小画师半晌,忽地倾身过去,含着她的柔唇一通啃咬,铁了心让她没工夫去操心旁人的事。
“王爷……唔……”阮秋色被折腾得上气不接下气,在他怀里软作了一团,好不容易得了个喘息的空当,赶紧羞羞怯怯地推他,“你不是说,成婚之前不会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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