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身形消瘦,此时此刻,却异常的宽阔。
她两只手顺着钟毓的脊背安抚,又缓缓勾住他的脖颈。
“你这个狐狸精。”张婉骂他一句,夺走了本该掌握在他手中的主动。
有过早先不好的经历,她本是抗拒抵触的。
可他与那人不同。
昨夜的美梦叫人舍不得忘却。
她,有些贪恋了。
“浓浓学的真快,我只教了一回,你就能出师了。”
钟毓贫嘴地抱她起身,一脚踢上房门,大步回了寝间。
“不准说话。”张婉捏住他的唇,恶狠狠的吓唬。
只是她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楚楚可怜,再想装出吓人的气势,也叫人害怕不起来。
男人的声音一如昨日那般,轻轻柔柔的在她耳畔响起。
不由教她想起昨夜的那一场美梦。
春风吹过小山,薄茧从稚弱擦过,舒缓了渴望,又勾起了相思。
可是不够。
还不够。
张婉咬咬牙,终是败下阵来。
“你……”抓在钟毓肩头的小手握的更紧,“你不准动,我自己来。”
她拿着他的手,从颈间伊始,掠过平坦,才得以凑了上去。
“真哥哥。”
张婉喊着他的名字,难过地痛哭求饶。
钟毓心满意足的咬山她的耳垂,反复啃噬,才得以道:“是你先起了个头,待会儿求饶也不成。”
作者有话要说:
第37章 .番外·孙岚(主线慎买)·
出京城往西,高公公等人在渡京口驻足。
写着“张”字的帅旗迎风招展,朝南而行,连风都渐渐变得温和。
转至次日,附近便已瞧不见再有送行的亲属了。
晚霞半斜,草草搭起的锅灶里冒着热腾腾的锅气。
不远处的草木小径里。
张承平看着面前一身戎装的小姑娘,不由蹙起眉峰。
“你这一出,是要跟着我打仗去?”
好好的官家小姐不当,凭白的穿了身男人的衣裳就跑出来,真是惯的她了。
面前的小姑娘身量不高,皮肤白得发亮,就是再涂一层锅底灰,也能叫人一眼瞧出来性别。
她面对余辉而站,整个人被蒙上了一层柔柔的昏黄。
他家浓浓若是敢偷偷这般,定是要打折了腿,关在府里,再不叫她胡乱出去跑的。
张承平不悦地抿直了嘴角,又问:“你偷偷跟着我们出来,你爹知道么?”
“知道。”孙岚站立不安,挓挲着小手,局促作答。
“嗯?”张承平翻眼皮哼了一声。
孙岚忙转移了眼神,改口道:“不知道……”
张承平眼神越加锋利:“作死。”
孙岚怕的要命,可又不舍得怕他。
她眼珠子游弋乱转,想破了脑袋,才找出一句打破眼前僵局的话:“承平……承平哥哥……我饿……”
“饿死活该,哪个大家闺秀像你这样?胆大包天,肆无忌惮。”
孙岚见他面上颜色有所缓和,鼓足了勇气上前,触了触那满是老茧的大手:“承平哥哥,我好饿。”
张承平翻她一个白眼,转身离去,走出几步,才扭头呵斥:“过来吃饭,站着等饿死么?”
男人言语狠毒,可孙岚却扬起了嘴角。
她是孙家的姑娘,军营里知道她家身份的人不少。
张承平不好教她在外面露面,只叫随身小将从外头端了一份饭菜,将人领进自己的将军行帐里歇脚。
“只此一回,再有下次,就是你爹来了,也得军法处置!”
“嗯!”
孙岚跟着他们跑了一天,只啃过两块凉馒头,渴了就喝点儿河里的凉水,这会儿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入夜,张承平让出了自己的简易褥铺。
自己则在远远的一角,拿木板子搭了个窝,又裹上皮袄,才对付着合衣睡下。
野地里的夜晚半点儿也不安静。
冬气未过,地上潮乎乎的,寒意逼得人睡不稳妥。
虫鸣声,鸟叫声,还有新兵蛋子哼哼哧哧的受苦声,此起彼伏。
孙岚躺在小床上,身上盖着厚厚的被褥。
那是张婉母女俩耗时一天,一针一线亲自给缝出来的。
新花弹的宣和,又拿松香熏过。
不是闺房里的味道,可闻在鼻息,却有一股叫人安心的镇定。
“承平。”孙岚侧着脑袋看向黑暗中的某人。
这一回,她没有借哥哥的称呼,只有承平两个字。
没有人作答。
孙岚抓紧了身前的被褥,自顾道:“我知道你醒着呢。”
还是没有人回她。
“张承平。”小姑娘满心紧张加上他不肯理人的委屈,攥紧了手,终是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你要好好的打胜仗,等你回来,我给你做媳妇,好不好。”
她声音颤抖,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冰冰凉地滑入发间。
墙角终于有了动静。
黑夜中,张承平将手按在心口,也安耐住了刹那地悸动。
聪颖如他,岂会不知道这小丫头是个什么心思。
只可惜,他杀戮太重,不配受这些人间温情。
“不好。”张承平平淡作答。
孙岚猛地坐起:“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不喜欢你罢了。”
不喜欢三个字,如高山一般,刹那间压的孙岚喘不过气。
夜声聒噪,又添一缕啜泣。
有人为一句不喜欢哭了一夜,有人为一夜哭泣念了一百遍清心咒。
待东方既白。
张承平将人送至回京的小道,又再三嘱咐送人回去的小将,一定要亲眼看着她进府。
“我等你回来。”孙岚红着眼圈道。
“芳华易逝,孙姑娘还是早些嫁人为好。”男人声音平淡。
孙岚咬了咬嘴,只当没有听到这句。
她从怀里掏出一枚平安符,霸道地塞进他的手中:“后面的名字是我亲手写的,又给菩萨捐了香火,肯定能佑你平安!”
张承平淡淡垂眸,看了看手里的平安符。
这次,他没有推脱,将东西攥于掌心,挥了挥手,道:“回去吧,再拖一日,你爹怕是要满城找人了。”
孙岚翻身上马,在马上擦去眼泪,又是那个京城天不怕地不怕的飒爽姑娘。
她跑出去一里地,打马又回,扥紧了缰绳,扯脖子喊道:“你得活着,回来娶我!”
迎着日出的方向,那抹倩影没入官道尽处。
张承平展开手心,那里静静地躺着一个固执而又大胆的思念。
他将平安符翻了个面,看到张承平三个字,抿直的嘴角忍不住勾起笑意。
嫌弃地念叨一声:“字真丑。”
然后小心翼翼的将其叠好,放在怀中最靠近心口的地方。
此后大小战役,他几次躺在病榻上睁不开眼,危急存亡之际,总有一个聒噪的声音在他耳边喊了又喊。
“回来娶我,你要回来娶我的。”
那姑娘像风里的铃铛,叮叮咣咣,吵得他不得好眠。
撵不走,吼不怕。
饶是威风凛凛的张将军,也得提一口气,打起精神好好活着。
再说孙岚回了京城。
孙侍郎急的嘴角生起燎泡。
见到闺女,二话不说先丢了她一耳光。
又抱着人哭,呜呜呜的像个女人。
孙岚只傻呵呵地乐,只说自己出去散心,再问旁的,却一句也不肯透露。
孙洛私下里偷偷找她说话:“我知道你那天去了哪里,后门还是我帮你带上的,快说说,你得怎么谢我?”
孙岚将小佛龛摆好,乜兄长一眼,并不上他的当:“我走的大门,大哥说的什么疯话?”
“你不是去找张承平了?”孙洛惊讶道。
孙岚满口否认:“我去云得寺跑了一圈,什么找张承平?大哥再胡乱言语,仔细我告诉爹爹,追究你个造谣的罪过。”
孙洛忙作揖讨饶,一口一个好妹妹的认错。
只是他不知道,面前小佛龛上这盏供灯,便是为了某位张姓将军。
第38章 .番外·孙岚(主线慎买)·
孙家小佛龛的这盏供灯,日以夜继的亮着。
从年头走过年尾,不曾有一日熄停。
次年春,前线战事吃紧。
镇北军在东雍州与后梁正式拉开了战线。
张承平滇西捷报,西南十三城,皆如当初所约,挂上张字大旗。
圣上大喜,特指了新任朝奉大夫张承乐任钦差,领布匹粮银,西去犒赏三军。
张承平望着行帐里独一份的杨木箱子,撩了撩眼皮,玩笑道:“怎么,还值当单独辟出来半扇猪搁着?”
张承乐擦擦眼角的泪花,瘪着嘴道:“那是定远侯府半道上送来的,你若不要,我就带回去自己受用了。”
定远侯府的东西,自是张婉给的。
“去你的,浓浓的东西你也敢抢。”张承平嗔他。
承乐笑道:“先前还敢,只是最近得了喜讯,当着还没出生的小外甥,倒叫人有些不好意思了。”
张承平耳明心慧,一句话就听出了其中要紧的意思。
撇着嘴笑骂:“钟毓那臭小子,好手段。”
更是好福气。
张承乐道:“去年元宵那会儿,咱们打赌,我就说妹夫要压咱们浓浓一头,你们偏不信,有些人,呵,瞧着老实听话,实则好事儿全占,心思全顺。”
钟毓那混小子,瞧着是乖巧听话,事事以浓浓为主的模样,实则啊,他肚子里的那点儿子花花肠子,那样能逃得过张家人的眼睛。
就连宋国公那个不离事的主,私下里都跟王氏抱怨,说闺女怎么被女婿哄得五迷三道。
张承平扬了扬眉梢,漫不经心道:“你又不是头一天认识他了,混小子越长越随他那混账兄长,只他待浓浓好,也就了了。”
承乐道:“那自然是好的,前些时候,新宅邸落成,他亲自上门,跟母亲讨了几个管事婆子去照顾,里外上下多使得咱们家的人,当初在老祖宗跟前,跪着起誓的那一套,零零总总,倒是兑付全了。”
说一千道一万。
婆婆妯娌再是和善,也不如自己开府另过的自在。
赶着这会儿子面上和睦,早早的分了家,以后两府走动,还能帮衬一些。
张家是满心站在张婉这边的。
钟铭夫妻俩待兄弟、兄弟媳妇好,张家人看在眼里,喜在心里。
可钟鸣鼎食之家,顾长顾短的全都是麻烦。
出于本心,他们还是希望自家妹子能做个一府主母,初一十五的过老宅磕头尽孝,就足了。
张承平也想到了这层意思,劝解道:“这不就了了,他又不跟你过,只他对浓浓好,自然就是个好的。”
承乐心气难平,小声嘟囔道:“只是那人为官不好,我瞧不大顺眼。”
张承平随手揭起面前的箱子,头也不抬道:“这也是常事儿,有钟铭在上头给他……”
他话说了一半儿,瞧见了箱子里的东西,翻了翻眼皮,又立马给合上。
承乐不曾察觉这处异样,还在那里嘟嘟囔囔地埋怨。
张承平搪塞几句,又拉他起来吃酒。
待夜里歇下,行帐内无有旁人,他才执一盏明灯,摸到了那口箱子面前。
箱盖翻起,昏黄的灯光笼罩着面前的一切。
上好的刀伤药归在一起,一副精制护心软甲,风干的牛肉拿油纸裹住,不用揭开都能闻见诱人的肉香。
箱子底下,还另搁了一封书信。
不必看里头的内容,信封上龙飞凤舞写的‘张承平’三个字,就叫他一眼认出是谁借了浓浓的名号送来的东西。
“犟劲!”张承平咬着嘴,低低地咒骂一句。
心底某个被战场杀戮侵染的麻木之处,仿佛有了一丝触动。
轻轻缓缓,如春河里开化的浮冰。
那个胆大的姑娘,费劲千辛万苦,终是钻进了他的心里。
张承平苦笑一声,恶狠狠地咬一口牛肉干,和着咸丝丝的眼泪,一起吞进了肚子。
京城这边,张婉有了身孕,钟毓每日越性的顾家起来。
除六部衙门里头的事情,他再不多理旁的。
一早一晚都要摸回家里,或陪着吃饭,或在吃穿用度上盯的紧些。
孙岚不过在来家坐了小一个时辰,外头探消息的脑袋就冒出来三四回。
“姐夫真是伤心,还能怕我把你偷走不成?”孙岚笑着打趣儿。
张婉掩帕笑道:“你别理他,他这几日才算清闲一些,又没旁的事情,可不得找些有的没的打发时间。”
“清闲?”孙岚眉头扬起三丈高,理直气壮地否认:“才不是哩,镇北军正当关键,我爹都忙的脚不着地,连我兄长一个书呆子,如今都沦落到日日往兵部衙门送饭菜的地步了,姐夫在户部任职,饷银军需,哪样使不着他们,又岂会清闲。”
说了这话,孙岚才想起恐怕是因面前这位的缘故。
忙无措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两个小姑娘关系亲近,张婉倒是没有放在心上,只羞着脸嗔她:“小没良心的,我尽心尽力的给你帮忙拉红线,你还要找我打趣儿,等回头做了我嫂子,还不得事事把人给拿捏了?”
这回,换孙岚脸红。
“也不知道他肯不肯要我的东西。”孙岚低着头,小声嘟囔,“借你的名义送过去的,他应该发觉不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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