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起来挺满意,姜婳放下心来,大堂姊这么说就证明两家亲事基本上可以定了,希望大堂姊能嫁个好人家,一切顺利。
不过没几日便是上巳节了,姜婳意识到,之前和姜妙的约定大概要作废。果然,姜妙下一句便道:“阿宁啊,我上巳节大概不能和你一道了,不过你别担心,婉柔有空,她说到时候和你一起去踏青。”
姜婳不是很想和程婉柔一起,但拗不过姜妙好心,只能应下。
只是还没等到上巳节,翌日,姜婳看着手上的信帖陷入沉思,卫家四郎给她写信做什么?
因为临近上巳,多有郎君与姑娘互相送信,邀请上巳同游,比如阿兄就收到了好几封姑娘的信帖,不想去便直接写封信婉言回绝,彼此一般都不会介意。
在这种时候收到郎君的信帖,至少有八成概率是上巳的邀约。
姜婳犹疑地打开信帖,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页狂罥的草书,她不擅认这等潦草的字体,辨认了好一会儿才勉强读顺,登时倒吸一口凉气,竟然真的是邀她上巳同游!
莫不是旁人冒充?不然的话,她与卫四郎从无往来,连最近的一次见面都能追溯到三年前的六月底,怎么可能会给她写信呢?
姜婳不敢耽搁,赶紧拿着信去找阿母:“阿母,您觉得是不是有人假借卫家四郎的名义?”
李氏却是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就说卫家为何突然给我们家送帖子,要上门的还是卫老夫人。我跟你大伯母说了半日,也不知老夫人是何来意,原来是为了你。”
姜婳颇觉惊愕,赶紧撇清关系:“可我不认识卫四郎,他肯定也不认识我。”
李氏轻舒一口气,端起茶杯喝了口热茶,茶杯放下时发出轻轻一声脆响。她有些感叹道:“我终于也感受到‘一家有女百家求’的滋味了,阿宁啊,你比你阿兄争气。”
姜婳腹诽,她哪里比得上阿兄,喜欢阿兄的姑娘多了去了,偏他不在意,所以才显得没人要一样。
“不过说起这卫家四郎,性子虽狂,但风姿却是一等一的。”李氏回想了一下,突然想起程照,不免比较起来,“跟明宣倒是挺像,不知两人站一块,谁的相貌更为出众?”
姜婳也不禁在脑海里比较了一下,一时间竟难以抉择,难怪都说丑的人都一样,好看的人各有各的好看,而且这好看的两个人还是莫逆之交,走一块就是双倍的好看。
“明日卫老夫人上门,她辈分大,到时候你也得去见礼。”李氏嘱咐道,“卫家四郎的事还只是猜测,若他卫家真有这个心思,我与你阿父总要先问过你的意思,你先与我说说,你觉得那卫四郎如何?”
姜婳睁着一双大眼睛,眼底是难得的沉静:“不行,我与他素不相识。阿母,我要写信回绝他。”
卫家四郎生得再好看,那也不是她喜欢的模样。
李氏有些意外:“我还以为你要考虑呢,毕竟光凭外表,卫四郎可绝不会输给明宣。”
这几日阿母总拿程照打趣,姜婳已经听惯了,初时还会礼貌性地脸红一下,后来便能面不改色道:“程明宣自然是不一样的。”
他不太会说话,但他看着她的眼睛是发光的。
“你既回了卫家四郎的邀约,那你上巳节是想去哪儿?”
姜婳乖巧笑:“和婉柔一起出门踏青。”
李氏深知她的脾性,意味深长道:“你别在那打算盘,明宣近日忙得很,听说休沐日也不曾出过大理寺,你想找他,他还不一定有空呢。”
大理寺里,程照将案卷收好,旁边的郭主簿看他似是得了空闲,立马寻他说话:“明宣,最近真是辛苦你了,姜大人当真严苛,五十年前的案卷都积压那么久了,还拿出来做什么?”
程照一语带过:“应该的。”整理案卷其实并不辛苦,他还乐在其中,毕竟从案卷中能窥测到的东西太多了。
“程主簿,寺卿大人寻你。”门外有人喊,程照答应了一声便往外走去。
身后郭主簿很是唏嘘,同为大理寺主簿,自己堪称清闲,明宣却忙得像个陀螺,这就是出身不同,明宣啊,就是不太会做人,还得罪了尚书令,往后官路可难喽。
“大人。”程照低头喊了一声,坐在书桌前的大理寺卿回过神来,将手中的供状递给他,揉了揉眉心,看起来颇为烦闷。
“大人,他在说谎。”
大理寺卿看了他一眼,吩咐道:“我知道,他是个嘴硬的,你去把他的嘴撬开。”
程照应下,眼神如古井一样平静无波,这种事他这些日子已经做了好几次,手段越发娴熟,谁也不曾想到看着光风霁月的大理寺主簿背地里竟然是刑讯好手。
他从屋内退出,回到自己座前,郭主簿凑近问道:“寺卿大人又寻你何事?过几日便是上巳节,难道还给你布置公务不成?”
“上巳节?”程照愣住,他从来不留心节日,但上巳显然不一样,上巳在他的家乡有特殊的意义。云台郡的上巳节总是格外热闹,人们除了出游踏青还会放纸鸢,有甚者更是载歌载舞,平日里害羞的姑娘多选在这一日倾诉衷肠,街上行走的年轻郎君一不留神怀里便被扔了绢帕。
好像很多日子不曾见过阿宁了。
第三十三章 求亲卫子澍,饮酒程明宣。
姜婳低着眉给对面的客人续茶,她怎么也没料到卫老夫人上门拜访还带了卫四郎一块,如今卫四就坐在她对面,两人在花园亭子里相对无语。
“卫公子,我……”姜婳纠结良久,还是率先开了口,“昨日收到公子的信帖,深感欣悦,只是我已和友人约好,怕是不能赴公子的约。”
卫四郎弯唇一笑,显得十分洒脱:“三姑娘不必如此,在下卫原,表字子澍,叫我子澍就好。姑娘既已有约,那只能可惜我晚来了一步。”
姜婳看来看去都看不出他对自己有什么特殊的感觉,而且这人和传说中一样,言谈间多有云游之意,她甚至怀疑他在给自己传道。
“听说你要云游四海?”她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是要去秦国和蜀国吗?”
卫原似是有些意外,随即轻笑起来:“原来这事都传得这般广了,不错,我确实有意去蜀国,听说那里有仙人出世。若有缘能得一见,必不负此生。”
姜婳弯眼笑了一下,只是听说便要前去看一看,这卫原绝不是能安心待在家里的人,难怪剧情里的他终生未娶,这般做派怕是也没姑娘敢嫁。
“姑娘不想出去看一看吗?我听闻姑娘幼年随姜大人在外奔波,应当知晓这世间景色各异,若只待在一处,未免太过可惜。”
姜婳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但她作为一个懒怠动的人,从前连门都懒得出,如今自然对这等要长途跋涉之事没什么好感。
于是她摇了摇头,直言道:“不是很想,挺累的。”
卫原一时间无话可说,只能低头喝茶,茶汤微涩,正好合他的口味。
姜婳只觉得浑身不自在,今日阿兄和堂兄们都不在,大堂姊也出门去了,卫老夫人极力撮合他们俩,阿母不好驳老夫人的面子,只能松口让他们这两个年轻人在花园亭子里坐一坐。
可他们俩实在没有共同话题,说了几句就冷场,然后便要另起话题,简直尴尬。姜婳想不通,程照怎么就和他成了莫逆之交?两个人在一起能说什么话?
“话说回来,我头一回见你还是在永安元年的六月。”卫原放下茶杯,掀起眼皮看向她,眼底似有光华,“那时候你还是个小姑娘,整个人都很安静,我记得除了旁人问你,你都没有主动说过一句话。”
他的语气透着怀念,姜婳却觉得委实惊悚,她记性好,自然记得那年六月的事,她那时候十三岁,身材瘦弱得像根豆芽菜,反观大堂姊正是抽条的年纪,身材纤秾有度,身姿更是曼妙。姜婳那时候脸还没长开,而且还不爱笑,走一块时绝不会有人能注意到她。
她们在河边偶遇了杨鹤知、卫原和他妹妹,有个姑娘给卫原送东西,卫原倒是接了,只是转手便扔给了他妹妹,送东西的姑娘差点当场翻脸。
姜婳记得那时候卫原一直心不在焉地眯着眼,好像没睡醒似的,没想到他居然记得她!
她真心实意道:“你记性真好。”
卫原轻轻笑了一声,没有说什么。
就在这时候,姜存突然从外头回来了,手里拿着封信,表情却不甚美妙。正愁无话可说的姜婳赶紧喊他过来:“阿兄,你怎么回来了?”
姜存看见他们俩坐凉亭里时,面上闪过一丝惊讶,没有犹豫就抬步进了凉亭坐下:“子澍怎会在此?”
他们在几次文会上都说过话,算是相熟,因此说话时也没有弯来绕去。
卫原犹豫了下,只说陪祖母上门拜会。他没说,姜婳更不好多说,只能在一旁装起透明人。
姜存寒暄了几句,将手中信件直接递给姜婳,道:“给你的。”说着话时他嘴角下撇,看起来颇为嫌弃。
信封上没有署名,姜婳有些疑惑,碍于卫原在侧又不好打开,心里着实好奇得紧。姜存却看破了她的心思,直接道:“别猜了,你想想谁还会给你送信?”
姜婳立马眼睛亮了一亮,唇角不自觉弯起,妥帖地将信收好。谁还会给她送信?当然是程照啊。
有了阿兄陪客,姜婳立马寻了藉口退下,回到自己房里拆了信,署名果然是程明宣。信中只有寥寥几句话,却不是约她上巳同游,而是跟她解释近来繁忙,怕是上巳也不能出大理寺,让她出门踏青小心一些。
之前满心的欢喜立马散了一大半,取而代之的是十足的失望。姜婳咬了咬唇,气得将信扔到一旁,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将郁气压下去。
万万没想到这人还专门送了封信来说不能出门,大概是猜到她上巳会去找他,干脆直接断了她这想法。
等送走了卫家人之后,姜存得了空立马来问她:“明宣写了什么?是不是让你上巳节出去玩?不行,你不能单独和他一起去,我到时也得跟着。”
李氏才知这事,顿时皱了眉在一旁帮腔:“不错,岫之到时候带着阿宁出去,多看着点,可别发生上回的事了。”她说的是常平长公主集贤宴那回姜婳落水的事,姜存面色一凛,赶紧保证。
看着阿母和阿兄似乎都敲定她那日要和程照出门了,姜婳哼了一声,道:“没有的事,上巳节我和婉柔约好了,程、程明宣说要在大理寺忙公务。”
闻言,李氏和姜存脸上是如出一辙的惊讶,李氏惊讶完忍不住笑:“挺好,听说大理寺最近出了个破案奇才,已经连续破了几桩悬案,大概吃饭睡觉都想着案子,哪里有空?”
姜存一听这个,说话的欲望立马便被牵引了出来:“正是如此,明宣现在可受大理寺卿赏识了,堪当寺卿大人的左膀右臂,想来应当繁忙得很,难怪上巳也出不了门。”
姜婳眉梢微动,程照最近这么忙吗?她之前还特意找荣叔打听过,说是大理寺主簿一职就是闲差,平日里就是整理案卷、誊抄公文一类,怎么还要破案呢?
见她没说话,姜存又问起来:“话说今日卫家老夫人和子澍上门是为了何事?我问了他还含糊其辞。”
李氏道:“卫老夫人想撮合卫四郎和阿宁,我今日以阿宁年纪小为由婉言拒了,你心里有个底,别出去乱说。回头若是卫四郎寻你打听阿宁,你也得把嘴给闭严实了。”
在世家夫人眼里,卫四郎绝非良配,就算姜婳有意,李氏也绝不会同意。在李氏眼里,若程照有六分优势,那卫原就只有三分。
姜存先是震惊,随即感叹:“看不出来啊,真不愧是我阿妹。”
姜婳不自在地别过头,忽然想到自家阿兄的脾性,立马转过头凶巴巴道:“你不许出去胡说!”
姜存讪笑:“怎么会?这可事关你的名声,我怎么会出去胡说?”
次日,姜存逮着午间歇晌的空当,将程照从大理寺里叫了出来,就在近前寻了家酒楼说是请他吃饭,程照微微诧异了一下便欣然赴约。
等店小二上完了菜,姜存率先开口:“听说你上巳节也要在大理寺忙公务,本来我还想邀你一起去卫家举办的曲水流觞宴呢。”
程照微勾了下唇,为自己倒了杯茶,上午忙于审问,连口水都没喝。喝完水他才道:“早听说过曲水流觞宴的名声,可惜我无缘一见。”
话是这么说,但他眉眼间毫无遗憾之色,仿佛只是随口敷衍一句而已。姜存也不在意,夹起一筷子鸡肉吃下,开始拐弯抹角进入主题:“明宣你应该知道卫家吧?”
程照点头,自然是知道的,他来京城之前就听说过卫家以及卫家四郎的名声,传闻他有仙人之姿,往后也是要羽化成仙的。
姜存夸张地长叹一声:“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与你说,阿宁不让我说,可我总觉得不该瞒着你。”
程照心里一沉,手上不自觉用了力,瓷白的茶杯壁上一条细小的缝慢慢从底部蜿蜒而上,水渍从缝中渗出,染湿了他的手心。他面不改色地将杯中茶水倒在一旁的水盆里,将空置的茶杯放在一旁。
姜存没注意到他的动作,见他脸色都没变一下,不由颇觉无趣,原以为至少要皱个眉头的。
“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他道,“那卫家四郎昨日登了我家的门,你应该见过他吧?”
程照面色依然不变,但眼底已经有黑潮翻涌,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他轻轻吐息,垂下眼皮遮住眸中思绪,故作不在意道:“见过,百闻不如一见。”
“你见过就好,昨日卫老夫人亲自登门为他说亲,但我阿母给拒了。”姜存悠哉地给自己倒了杯酒,惬意地一饮而尽,“明宣,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吧?”
程照已经拧起了眉,面色越发冷淡,他并不惧于卫原向姜家求亲的事,因为他知道卫原在世家夫人的眼里并不是个好人选,姜夫人必定会拒绝。
但这件事背后透出来的信号却让他不得不提起心来,这意味着会有更多的郎君会向姜家求亲,他们家世出众、身居要职,且他们比他更会说话,更容易讨姑娘的欢心。
最重要的是,阿宁为什么不想让他知道?
有些事情直接摆明面上,并不会让人觉得有什么,反而是遮遮掩掩才会让人疑窦丛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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