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她还不爱热闹,自然不想在河边去与人拥挤,走了一段路之后直接拐向了小路,小路上没什么人,只有窄窄一条小道,两边甚至有些没有修剪过的杂草灌木。原本走在姜婳身后的青樱赶紧走到前头开路,还道:“姑娘,要小心脚下,这边草丛多,许会有无足之物。”
姜婳“嗯”了一声,她知道自己周围还有护卫,因此并不担心安全之事。不过她其实也没来过这边,方才只是随便找了条看起来很清净的小路,结果这条小道弯弯绕绕的也不知通往何处。
“青樱,你知道这路是通往哪儿的吗?”
幸而青樱常出门走动,看了看两边就认了出来:“拐过这个弯便会到四方巷口,穿过四方巷就会到河边那家鼎丰酒楼的后门了。”
四方巷比小路要宽上许多,地上是平整的青石板路,只是有些脏污,两边是染了青苔的灰墙。姜婳却恍惚间觉得这地方有些眼熟,奇怪,她明明都没有来过这边。
她皱眉走了一段路,越看越觉得眼熟,直到她拐过弯,看见前面出现了一个背影,清瘦俊逸,那是穿着夏裳的程照。
姜婳猛地睁大眼睛,她想起来了,是那个程照被刺杀的梦。她左右看了看,没有刺杀的黑衣人影,赶紧喊了一声:“程照!”
前头的程照猛地停了下来,他转过身,面上少见地带着几丝紧张,他几步走近,眼眸沉沉问她:“你怎么会在这里?”
姜婳还惦记着梦里的事情,眼看周围和梦里的场景一样,哪还能待得下去,她伸手便扯住他袖子,神情紧张道:“我们赶紧走,不要待在这里。”
程照眉头拧得死紧,眼睛紧紧盯着她,她被看得茫然起来:“怎、怎么了?”手上的力道不由松了些,她有些无所适从。
程照缓和了表情,只道:“好,我们先出去。”他任由她拽着他的袖子走在前面,此地确实不宜久留,他得确保阿宁不被牵连进去。
只是,有些时候他算得再精准,也会有意外发生。
四方巷有点长,巷子里并没有什么人,这种环境最适合做些见血之事。程照脚步快了些,不行,刺杀的人不会因为他身边有旁人就放弃,他必须把阿宁送出去。
姜婳心里也紧张得不得了,梦里那段记忆大部分是模糊不清的,她只知道大概是在这巷子里出的事,因此心里只想着必须先出了巷子。
“阿宁!”
姜婳还没反应过来,本来走在她身后的程照突然一个旋身挡在了她身前,左手揽着她的腰,右手猛地将她的头按在自己胸前,叫她鼻子生生磕在他硬邦邦的胸膛上。
在这混乱之间,她听见耳边传来破空声,然后是一种难以形容的声音,像是尖锐的物体瞬间刺入血肉,听得她心凉了半截,眼眶瞬间就红了。
“阿宁,没事啊,你别看,我带你出去。”程照在她耳边轻声安抚,甚至勾了唇角,“你阿母肯定又要说你了。”
方才青樱下意识之时已经呼喊出声,姜家的护卫也从暗处出来了,此时看着相拥在一块的两个人不知如何是好,而且那男人背后还插着一支长长的羽箭,血色慢慢从青色的衣衫里头浸出,染红了一小片。
箭是从鼎丰酒楼顶上射出的,早有护卫去了上头,可惜射箭的人跑得飞快,没有留下丝毫线索。
姜婳抿着唇几乎要哭出来,就算她做了预知梦也没办法帮他躲过危险,挫败感和心疼交错而来,让她鼻子越来越酸,她努力吸了一口气,才把要哭的感觉给压下去。
当务之急是要给程照治伤,她不能添乱。
“我让护卫背着你,我们去医馆好不好?”她带着压抑的哭音问,“你疼不疼?”
程照摸了摸她的头,松软的发丝在他手下,他道:“不疼。”他一直知道阿宁是善解人意的,她不管做什么,和旁人有关的事总要先问上一声,生怕给别人添麻烦。
就算在这个时候,她也还记得询问,他知道,她是怕这次刺杀有别的内情,怕他真的出事。
“只要你在,我就不疼。”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发现我真是亲妈,两个人因客观原因不能常见面,做梦也要让他们见一面(为了甜不择手段:)
第三十五章 车内言私语,心机小算盘。
最终程照还是被背着去了最近的医馆,看着老大夫小心地将箭头取了出来,一直忍着的姜婳终于忍不住哭了出声:“这么尖的箭头怎么可能不疼啊?”
程照无奈地低叹一声:“都说让你别看了。”
姜婳哽咽:“不看怎么知道你伤得这般重?你不是在大理寺吗?怎么出来了?”
看她哭得双眼通红,说一句便抽搭一下,样子好不可怜。程照觉得过往十余年叹的气也没今日叹的多,待老大夫慢悠悠地给他缠上绷带,他披好衣裳才说话:“伤得不重,你别再看了。”
姜婳也终于意识到他之前一直光裸着上身,让她看了个遍,这会披上衣裳又恢复了俊秀公子的端方模样,她一怔,眼角流下的眼泪便沿着她光滑的脸侧滑下,程照眼疾手快,摊开手掌接住了那滴眼泪。
看着掌心的泪渍,他像是被烫到了一样,一下子捏成了拳头收了回去,咳了声没有说话。
姜婳后知后觉红了脸,梗着脖子道:“你都穿好衣服了,为什么不能看?”
程照扶额:“那你看。”
姜婳:“伤口都包扎好了,我还看什么?”
难怪都说不要和姑娘家争论,反正不管说的是什么,总归阿宁是有理的那一方。程照偏头看向旁边,又转过来问她:“你今日怎么会出现在那里?那是鼎丰酒楼的后巷,寻常很少有人去。”
虽然姜婳也觉得冥冥中是不是有什么命运,但今日却是实实在在的巧合,她解释道:“我就是觉得那边巷子清净,且我和程家姐姐约好了在鼎丰酒楼见面,我就想抄条近路。”
“胡闹。”程照皱了眉,“不是与你说过,出门要走大路吗?”
他板起脸来训斥的时候,姜婳看着莫名想到了自己的先生,每回她写错了字,先生就会板起脸道:“又错了,你忘了我之前如何教的吗?”
她揩了下眼泪,只是眼睛里还是湿漉漉的,眼尾泛着粉色,可怜巴巴道:“我忘了。”这招对先生屡试不爽,不知换个人是不是一样。
当然,事实证明是一样的,程照面色不知不觉就缓和下来,温声安抚她:“下回不要忘了,出门还是要走大路。”
老大夫出去写药方去了,青樱和护卫都候在门外,屋子里没有旁人。姜婳斟酌了会儿,还是决定说出来:“其实我之前做了个梦,梦到你在那里被人用刀刺了,还以为出了那巷子就会没事,谁知不是刀……”
程照眼睛睁大了一瞬,回过神来立马止住她的话:“先别说,我的伤已经包扎好了,先走吧。”
姜婳没有异议,问他:“去哪儿?”
程照先把那取出来的箭头小心包好放袖袋里,然后找老大夫要了药方,付了账后才道:“大理寺里还有事情没有做完,我待会要回去。”
姜婳不由得瞪大眼睛:“你都受伤了!”缠着绷带还要去大理寺?是想当楚国劳模吗?
老大夫也在一旁劝:“郎君这伤有些伤了内里,万不可再行操劳,还是告假歇息几日吧。回去尽快煎了药服下,晚间被子得盖严实,说不得会发热。”
姜婳也想到自己的梦里,梦里的程照受伤以后就病怏怏的,哪有如今生龙活虎的模样,倒好像没受伤一样。她不满地蹙眉,拦着他不让走:“不行,你回家,让你的随从给你煎药,不然就不要出这门,我让人去给你告假。”
拗不过她,程照低低叹了一声,无奈妥协:“好,我这就回去。”今日原本是诱敌之计,如今确实诱了出来,不如做出伤重的架势,趁机迷惑对方视线。
姜婳便让护卫把马车叫过来,又让青樱去鼎丰酒楼买了一桌饭菜,顺道给程婉柔留个口信。
等青樱走了,姜婳便扶着程照上了马车,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同坐在这般狭小的空间内,两个人都有些不自在。
程照尽量往窗边靠,他耳朵尖,能听到马车方圆几丈内的所有声音。可耳力太好也有坏处,车驾内少女清浅的呼吸声也格外清晰,仿佛就响在他耳边。他不由自主地屏息凝神,想要听得再清楚一些。
姜婳视线还妄图穿过他的衣服看他的伤口,可惜衣裳是实物,视线怎么也穿不透,她泄气地垮下肩,小声问他:“你疼不疼啊?”方才她看到那支箭都从后背贯穿到前腹了,背后之人是要置他于死地,下了狠手。
“不疼。”程照摇了摇头,余光只能瞥见她手上的动作,她的手指如葱白,阳光穿过车窗上的窗格洒在她手上,衬得她的手如玉一般,让他移不开视线。
“你最近得罪人了?”姜婳小心翼翼问,又怕自己戳到了他敏感的自尊心,慌忙换了个说法,“你是不是、是不是查案子查到凶徒了?”
程照做沉思状,反问回去:“若是我得罪了人,你会帮我吗?”
姜婳不假思索地点头:“当然会啊,不过我得请我阿父帮忙,我帮不了你的。你得罪谁了?”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程照轻轻勾了下唇,转头看着她道:“目前还不知道,不过,你可以再和我说一下你做的梦吗?”
先前被他突然打断,姜婳还以为他不信这种虚无缥缈之事,这会又被问起,她愣了一下才嘀咕道:“我还以为你不信。”
“你说的我都信。”程照终究按捺不住,伸手摸了一下她发间的碧玉簪子。她今日一袭浅青纱裙,就像春日里柳梢上刚冒出的嫩芽,满身都是鲜活的气息,叫人忍不住想靠近。
姜婳满意地抿唇,唇边露出了浅浅的小梨涡,轻笑一声道:“真的什么都信?”
见程照毫不犹豫地点了头,姜婳的梨涡深了些,眼睛亮晶晶道:“我真的梦见你了,看见你穿着这身薄衫,还以为是夏天时候,想在梦里问你具体日期,可你就是不说。”
程照今日穿的单薄,正巧也是青衣,颜色比姜婳身上的要深一些。
姜婳疑惑不解:“今日虽是晴日,可也不热啊,你为何穿得这么薄?吹了风又要病了。”
“衙署里的干净衣裳被岫之兄穿走了。”程照不在意地笑笑,“今日又不小心倾了茶,只能穿这一身。”
姜婳便鼓起脸颊:“下回不许和我阿兄喝酒,他喝了酒就会胡说八道!”重点不知不觉就偏了,明明在说梦,转眼话题就转了方向。
程照故作认真地点了头,又问她:“那卫四郎上门求亲可是确有其事?”
来了,果然来了!姜婳盯着他眼睛看,却只能看见一片沉沉的暮色,果然,这人嘴上不在意,心里还指不定怎么想的呢。
她眨了眨眼睛,理直气壮地反问回去:“什么求亲不求亲的,你怎么能问得这般直白?姑娘家都会害羞的。”
程照嘴角便立马撇了下来,眼眸凉凉地盯着她眼睛:“你害羞了?”
那眼神,仿佛只要她一点头,他就要黑化似的。姜婳正要不怕死地点头,车外护卫突然出声禀报:“姑娘,药已经抓好了。”
姜婳撩起帘子,接过两大包药材,回身就忘了自己刚才要说什么,只道:“这些药你一定要吃,回去就让你的随从煎药。还有金疮药和绷带,晚间一定要换。”
她絮絮叨叨说了几句,突然一顿,抬眼瞥向对面沉默不语的程照:“不对,我们刚才在说什么?”
他们是相对而坐,中间隔着一个小茶几,程照向后靠在车壁上,视线正好放在可以姜婳的头顶,闻言他移开视线,幽幽道:“在说你的梦。”
姜婳不觉有异,将药材收好,略带了感慨道:“我其实梦见你好几次了。”
程照眉头微动,眼底寒芒慢慢消散,化为一片温润:“是吗?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调整了一下坐姿,腹部的伤口霎时传来钝痛,叫他不自觉拧了眉头。
姜婳赶紧倾身,按住他的肩膀不让他动,嘴里小声埋怨:“还说不疼呢,我看你脸都抽抽了,一点都不好看。”
“呵。”短促的笑声从她头顶传出,里头暗含满满的不屑以及冷淡,“自然比不过卫家四郎。”
姜婳神情认真地纠正:“比得过的。”在她眼里,程照绝对比卫家四郎更好看。
程照仰头看向马车车顶,嘴角不自觉勾起,转瞬就发觉又被她轻而易举转移了话题,自己都被她带偏了,他叹了一声把话题掰回来:“我们还是说说做梦的事吧。”
姜婳一只手肘抵在茶几上,手掌半撑着脸,另一只手无意识地在茶几桌面上随手乱画,沉默不语。其实她心里乱的很,她一直以为自己做的是预知梦,结果如今发现现实中的未来与她梦见的并不一样。
梦里程照是被黑衣人影拿刀刺中后腰,现实中却是受了箭伤。她不由得怀疑起自己先前的判断来,她做的真的是预知梦吗?
程照看着她,目光有些深邃:“不想和我说吗?”
“不是。”姜婳瞥他一眼,道,“我觉得有点奇怪。”
程照垂下眼帘,耳边是她轻若羽翼的呼吸声,与他的心跳逐渐融合在一处,这种感觉就好像是他的心只为她跳动一样,带着缱绻的迷思。
他微不可见地勾了下唇,腹部伤口痛感依旧清晰,但他却像感受不到一样。
“其实,我也梦见你了。”他幽幽道,“梦里你不顾我正躺在床上养伤,硬是将我叫醒,问我那日是什么日子。”
姜婳悚然一惊,怎么和她梦见的一模一样?但是,她有这么不近人情吗?她便仔细回想,然后想起当时自己好像的确是把一脸苍白的程照给叫醒了。
她底气不足地反驳:“那是梦,我才不会这样。”
程照掀起眼皮瞧她,微微笑了一笑:“梦?我们当真心有灵犀。”
或许冥冥中上苍还是在眷顾他,小皇帝重生而来仍旧选择他作为助力,甚至将重生秘密都告知于他,让他有希望改变未来,救下阿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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