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瀚苦笑,这将长公主都引过来了,看来,此事没法善了了。
邱夫人脸色铁青,她早就告诫过邱妍,让她顾忌场合,不要胡闹。
她上前两步,狠狠拉过邱妍,旁人看不见的地方,她死死掐住邱妍的胳膊,强挤出抹笑:
“你给我安静下来!”
邱妍疼得一哆嗦,理智终于回拢,四处都是看热闹的人。
只不过先前被看笑话的是简瑶,现在裴湛三言两句,这个人就变成了她。
她看见靖和长公主拧眉站在一旁,看她的视线威严没有一丝温和,邱妍的腿都有些软,她知晓,今日这一遭,她名声全毁了!
谁家会娶一个,不顾场合大哭大闹的人?
她曾心心念念地嫁入肃亲侯府,如今更是不可能了!
邱妍心中悔怄得要死,可却没了重来的机会。
无人看见的地方,靖和长公主狠狠瞪了两眼裴湛,裴湛仰头望天,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
之前白三就说了事端的来龙去脉,靖和长公主也没再问,只道:
“简姑娘是本宫请来的贵客,邱姑娘若是觉得不满,对本宫说就是。”
她稍拧眉:“羡之,把简姑娘带到翟清堂休息。”
是她考虑不周,简瑶的身份出现在此,的确会引起旁人好奇。
但好奇归好奇,插手就是没脑子了。
所以,靖和长公主理直气壮地对邱妍生了不满。
她的生辰,她想请谁就请谁,旁人管得着吗?
裴湛的性子和靖和长公主像了十成十,极为任性,只不过靖和长公主为人母,收敛了些罢了。
裴湛仿若眼前闹剧和自己无关,对靖和长公主的提议没意见,只是他没动。
简瑶一直没有说话,现在见裴湛不动,哪怕不解,她也跟着没动,抬眼看向裴湛。
裴湛被她这乖巧劲弄得心底格外舒坦。
适才被邱妍惹出的一丝火气,也散了去。
不过,越是如此,裴湛越不能走。
简瑶被无故骂了一通,邱妍还未道歉,凭什么要走?
裴湛掀起眼皮子看向邱妍,只觉得这一家子真有意思,又打又骂,还没找到重点。
倒底是靖和长公主了解他,见他不动,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翻了个白眼,索性任由他去了。
简瑶好歹是他的救命恩人,他这般不满,倒也不是个忘恩负义的。
靖和长公主对裴湛要求甚低,摸索出裴湛一个好处,当下心中就没了怨气。
一行人中,还是洛如风猜到了裴湛的意思。
他抵了抵邱瀚,上前一步:
“今儿是靖和长公主的生辰,邱姑娘的确不该如此冲动,简姑娘是长公主的贵客,你冒犯了她,是该给简姑娘陪个不是,毕竟女子家的清誉不是小事。”
话至此,洛如风就没有再说。
他仁至义尽,就看邱妍听不听得进去了。
邱瀚和邱夫人不是傻的,当下知道重点在何处,立刻让邱妍道歉。
邱妍捂着脸颊痛哭,被推到简瑶面前,裴湛不动声色地让了道。
邱妍心中愤恨。
她哪里说错了?
裴湛的态度,摆明和简瑶不清不楚,若二人没有说不清的关系,依裴湛的为人,怎么可能会替简瑶出头?
这个道理旁人都明白,可那有如何?
靖和长公主和裴湛皆摆明了态度,要护着简瑶。
那么,邱妍哪怕说对了,也是错的。
身后两道凌厉的视线落在她身上,邱妍倒底没有勇气再闹,她低下头,忍住羞愤:
“是我不好,出言污蔑了简姑娘清白,还请简姑娘不要和我一般计较。”
简瑶说不清什么情绪。
沈清山那次谣言,不清不楚地起,不明不白地散,只有她在风波中走了一圈,也无人和她道一声歉。
而如今,同样的情况,可裴湛不饶人,挡在她面前,没叫她受一丝一毫旁人异样的眼神,就等来了当事人的道歉。
邱妍是受迫于裴湛,才不情不愿地低了头。
简瑶明白,她抬头看向裴湛,裴湛以为她不知该怎么办,当下道:
“道歉的是她,你想接受就接受,不想接受就不接受。”
“没有道歉,就必须原谅的道理。”
他不咸不淡地说:“你放心,不管你原不原谅她,都无人能动你。”
裴湛站在这里,哪怕他什么都不说,也是简瑶的底气。
简瑶本不是这个意思,她只是想看看裴湛,但此话一出,简瑶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她堂堂正正地看向邱妍:
“如果不是世子爷,你方才那一句话,就足够毁了女子家一生。”
“还请姑娘日后,做事说话皆要三思而行。”
她不说原不原谅邱妍。
她身份低微,不原谅,会落人口角,原谅了,她心中不舒坦。
裴湛听出了她的小心思,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唇,没管邱妍是什么反应,对靖和长公主道:
“那我先将她带去翟清堂。”
说完,带着简瑶就走,把一片烂摊子留给了靖和长公主处理。
七转八绕的,裴湛不紧不慢,简瑶也不催他,半刻钟后,两人才到了翟清堂,二月份还是有些凉意,风一吹,简瑶就觉得背后凉飕飕的。
她这时才反应过来,原来背后的衣衫早就被冷汗打湿了。
怨不得她如此不争气,若不是裴湛及时出现,简瑶不敢去想她的处境。
裴湛让人上了茶水,热气满满的白银针,简瑶捧在手中,扬着脸似苦似笑:
“今日又欠了世子一个人情。”
裴湛不着痕迹地挑眉,意外:“你真傻假傻?”
“邱妍摆明因为我才针对你,你不怪我就算了,还道是欠了我?”
若是旁事,裴湛自乐得简瑶欠他人情。
但这一方面,却不成。
他是黑心肝,但也不至于拿她清誉算计她的人情。
不过,这一番话,裴湛也说得忒不要脸。
简瑶认认真真地看了裴湛一眼,发现他是发自内心这样觉得的,不由得低头轻笑。
裴湛被她笑得有些不自在:
“你笑什么?”
“她之前仗着她兄长和我交好,动不动就往我身边凑,我往日懒得计较罢了。”
简瑶捧着脸颊,轻声细语:
“我笑世子清隽贵气,引得女子芳心暗许,最是正常不过。”
软声软气的一声奉承,让裴湛喉间发痒。
他不得不叹了声。
简瑶几乎是顺着他心意长成的,就这细软的小嗓音,都比旁人来得好听。
同样奉承的话,落在她口中,怎就让人听得那么舒坦?
裴湛爱屋及乌,看简瑶是哪儿哪儿都好。
简瑶话落,裴湛来了兴趣,他忽然脱口而出:
“那你呢?”
待看清女子呆愣的神情,裴湛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当下闹了个大红脸,被茶水呛得咳嗽了几声,才忙忙道:
“我可不是那个意思!”
“我就是问问。”
简瑶回神,好笑地问他:“问什么?”
裴湛眼神躲闪:
“问问你,当真觉得我很好?”
说话时觉得难为情,说出来后,裴湛反而觉得没什么,他似不在意地看着简瑶,等着答案。
如此一来,倒是让简瑶生了分不好意思。
裴湛还在等着她回答,简瑶不自在地伸手轻碰耳垂,那处烫得她指尖轻颤,简瑶倏然收回手,小声说:
“那、那是自然。”
女子羞怯,垂头刹那间余了不少风情。
直到宴会散后,裴湛的心情一直很好,回了不闻院,他朝白三道:
“你今儿听见没有?”
白三茫然:“什么?”
裴湛不紧不慢地轻啧了声:“她说我很好,好到让她芳心暗许。”
白三不在场,但是白三不信。
白三嘴角抽了抽。
简掌柜就不是那么孟浪的人!
谁知小侯爷又在做什么美梦?
第29章 搬家
在肃亲侯府时,简瑶还能装作一副没事人的样子。
回到锦绣阁后,简瑶就立即让青栀拿来纸笔,许是曾被父亲教着背药名,她的记忆力一直很好,裴湛给她的一沓纸上的内容,她能记住八成。
铺开纸,她将那些人名一个个列在纸上。
青栀和颜青都未说话,将烛灯点亮了些,全部写完后,简瑶拿出小折子对比。
那日小折子被裴湛捡去,回来后,她顺着记忆重新写了一份。
一对比,简瑶就拧起眉来。
父亲寄回来的家信,是说在他意外发现那份名单后,就隐隐察觉到身边的不对劲。
裴湛给的名单,和小折子上略有重合,尤其是几位官职有所升迁的人。
但简瑶的注意力,却是落在白纸的角落,孤零零地写着一个人名。
刘三涯。
简瑶记得这个名字。
那年太医署进了新人,她父亲偶尔提起过这个人,道他医术尚可,后来还跟在父亲身边学习过一段时间。
可如此医术不错的人,在五年前那次事件后,就辞官出宫。
简瑶想不通,这其中原因。
天下凡医术高明者,皆以进太医署为荣,那里几乎代表了医术顶尖。
简瑶拧眉,她记得裴湛给的那张纸上说,刘三涯如今就住在长安城外的一桩村落中,当了个村中大夫。
她重新铺开一张纸,将刘三涯的名字和地址写上,递给颜青:
“你低调些,查一下他。”
颜青接过来,闷声询问:“他有问题?”
简瑶不知道,她垂着眸子说:
“放弃太医院的官职,而去当一个不知名的村落大夫,尤其这种异常发生在那件事之后,这般巧合,我不得不放在心上。”
颜青没有继续,而是盯着纸,将那个地名牢牢记在脑子里。
简瑶安静地看着那份名单。
裴湛虽未明说,但他的态度却有点模糊。
简瑶明明拿出了二皇子通敌的名单,甚至将父亲送回来的那封家信都给他看过,但似乎,裴湛依旧不觉得父亲一死和二皇子有关。
简瑶有些迷茫。
这是为何?
但因裴湛的态度,简瑶原本笃定了凶手是二皇子,现在也生了些许迟疑。
她很难不去想,如果……她父亲的死从一开始就是个圈套呢?
裴湛在帮她查真相,但她也不敢全然相信裴湛,她拉住颜青的衣袖,低声说:
“我明日对外说,你回羡城接货。”
“小心谨慎些,不要将你去查刘三涯一事透露半点风声。”
翌日,颜青没走成。
前两日,简瑶刚将简宅买了回来,沈雯给她递的渠道,她买了几个下人,刚有人送消息来,简宅已经打扫好了,可以搬进去了。
简瑶没耽误,她们东西不少,但大多都是锦绣阁要用的,所以要搬去简宅的东西其实并不多。
快午时,简瑶一行人收拾好行礼,三辆马车前后朝简宅架去。
白三如今多了个任务,时不时地来锦绣阁转一圈,挑些简瑶的近况说给裴湛听。
今儿个一来,就见锦绣阁热热闹闹的。
他上前一问,才知道,简掌柜的今日要搬家了。
白三听罢,脑海中就立刻蹦出一个念头——小侯爷日后翻墙要重新探点了。
回过神来,白三忙忙拍了下自己的脑门,乱想什么呢!
他瞅着马车的方向,竟是朝东边去的。
这可不是赶巧?
白三回侯府时,恰好路过,似惊讶地看着简瑶从马车中:“简掌柜的这是搬家了?”
简瑶有些意外会在这儿看见他,闻言,抿唇轻点头:
“刚将宅子买回来。”
白三眼神一闪,这买下来和买回来,中间差的意思可不少。
他抬头,细细打量了简宅,没多耽误简瑶的事,他还急着回去将这事告诉小侯爷呢!
白三刚要走,简瑶想起什么,忙拦住他:
“诶,白侍卫,你等一下!”
白三站住,就见简掌柜拿出一样东西,递给他。
白三盯着那香囊,当然不会觉得这香囊是给他的,稍有错愕,难道昨日小侯爷说的那番话是真的?
白三心中还是些许不信,小心翼翼地试探:
“简掌柜,这是作甚?”
简瑶哪知晓裴湛会和白三说了那样一番话,她轻拢眉心,格外自然地透了一抹不好意思:
“小侯爷身体不好,我曾跟着父亲学过一段时间的医,特意做了个香囊,里面放的都是晒干的药材,安神养息。”
“我用青竹去了味,只余了些许涩,劳烦白侍卫替我交给小侯爷。”
听完,白三脸色古怪。
小侯爷身体不好?
他偷看了简瑶一眼,见她竟真心实意这样觉得,倏然乐了。
白三没替自家小侯爷解释,接过香囊,拱手道:
“简掌柜一番好意,我肯定亲自送到小侯爷手中。”
若是旁人,白三自然不会接下。
五公主每次要送小侯爷些新奇的东西,都被小侯爷拒了,态度坚决明显,不让五公主存一丝奢望。
但搁在简瑶身上,白三就觉得,许是小侯爷盼着呢。
白三接过香囊就离开了。
简瑶要忙的事很多,根本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她一共买了四个下人,加上青栀和颜青,也不过六人,幸好行礼不多,否则,他们恐是要忙不过来。
待收拾妥当,简瑶就住进了主院——绥斫院。
以往她娘亲住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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