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瑶指尖死死刺入手心,羡城传来的这封信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她似失神地呐喃:
“为何要逼我……”
她忽然将信纸撕得零零碎碎,青栀从来没见过她如此失态,吓得忙忙走近,害怕地抱紧她:“姑娘,你别这样!”
简瑶垂着眸子,阴影藏住了她的情绪:
“她见我无依无靠,只当我会任她拿捏,甚至都不愿有一丝收敛!”
麻绳专挑细处断,噩运只找苦命人。
可简瑶却不想如了任何人的愿!
脸颊上泪珠不断滚落,简瑶却忽然低笑出声。
倏地,她抬手擦干了眼泪,眸中暗色让青栀不敢直视,她说:
“这两日我要出城,你不用跟着,若有人问起,你只管装作不知。”
青栀:“主子要去哪儿?!”
简瑶自嘲一笑:
“给自己搏条出路。”
第31章 裴湛恨声(捉虫)
裴湛买宅子这么大的动静,靖和长公主不可能装作不知道。
翌日就派人,将裴湛找了来。
白三忧心忡忡:“长公主要是问世子为何在家附近买宅子,世子可该如何回话?”
不过白三显然白担心了。
裴湛进了翟清堂,迎面而来的就是靖和长公主的质问:
“你哪来的银子折腾?”
裴湛抿了口茶水,不动声色:“舅舅给的。”
靖和长公主瞪圆了眸子,堵声半晌。
圣上的确宠爱裴湛,裴湛俗气,每每赏赐,其中总会掺杂些黄金白银,靖和长公主眼界高,还当真瞧不上这点东西,所以,以往皆是尽数送去了不闻院。
如今细细想来,若只论这银钱多少,恐怕连她都不如裴湛小金库富有。
最近裴湛行事章法让靖和长公主总有心惊胆战,她仔仔细细看了眼裴湛:
“你在城西名下尚有两处别院,这栋宅子,你又买来作甚?”
兜兜转转,到头来,还是遭了这个问题,裴湛低头喝茶,作遮掩状,遂顿,才说:
“喜欢。”
裴湛毫不心虚。
他的确是因喜欢,才在那处买的宅子。
不过喜欢的,却不是宅子。
但如今事情未成定局,他还是先不和靖和长公主细说得好。
靖和长公主不信,但见他神色竟是当真,当即一口气憋在心中。
平日不干个正事,如今连眼光都越发不好了。
一个破宅子,也能得他一句喜欢。
靖和长公主糟心得不行,挥手:“快走快走,别让我看见你。”
裴湛当即起身:
“娘注意身子。”
他常遭靖和长公主嫌弃,根本没甚感觉,想起什么,他朝外走的步子越发轻快。
他背后,靖和长公主脸上的怒意已经消失不见。
等裴湛身影消失后,她才轻嗤了声:
“他倒是连我都瞒着了。”
崔嬷嬷在一旁,含笑劝慰:“世子大了,该是有些自己的小心思。”
靖和长公主摇头:
“简姑娘刚搬进了简宅,他就立刻寻人买宅子,此般做法,任谁看不出名堂来?”
“那公主刚刚怎么不拆穿世子?”
靖和长公主稍顿,才低声说:
“皇兄身子日益不好,我肃亲侯府显赫,若再娶进一个家世显贵的女子,恐就要有人不放心了。”
靖和长公主有些恍惚,她还记得,羡之年幼时,被他爷爷亲自教导,三岁识字,五岁作诗,谁见之不夸赞一句?
后来,他藏起了锋芒,成了这长安城中一个人人提起憎厌的纨绔子弟。
长久安静,靖和长公主才提起笑,她心怡自然道:
“他难得对一个人费心思,随他去吧。”
看似隐瞒,但裴湛的动静根本懒得对府中遮掩,他要是一心认定了简瑶,靖和长公主难道还能硬横在中间作梗吗?
崔嬷嬷失笑,对世子,长公主向来嘴硬心软。
世子很少对什么表露过喜欢,他道一句银子有用,长公主就亲自进宫寻圣上,暗地进言让圣上将赏赐之物不若换成黄金白银。
世子能得今日这般自在肆意,还不是长公主在后纵容?
裴湛刚出府,就径直前往他新买的宅子。
白三办事,向来得他心意。
宅子就买简宅旁边,紧挨着一堵墙,若将这墙打通,两栋府邸就可以合二为一。
裴湛没住前院,也没住主院,他住在靠西的一个院子。
白三正让人将东西都搬进去,叮叮咚咚的甚是吵闹,裴湛就站在树荫下,紧盯着那堵墙,招来白三:
“你确定,她就住在这个院子?”
“属下昨夜特意观察过,绝对没错。”
白三觑了眼裴湛,心中暗啐,若他族妹遭人这般惦记,他非把那人两条腿打折不成!
要不是裴湛没做什么,这和那梁上小人有什么区别?
窥探旁人,居然跟到人家门口。
白三只盼着简掌柜最后会当真如小侯爷所想,否则小侯爷瞎折腾,简掌柜也跟着白受困扰。
轻风吹动竹林沙沙作响,夜色浓郁得近乎化不开。
裴湛脸色冷凝。
他看得分明,简瑶没回府。
今儿一日,都只有那个小丫鬟心不在焉地出府进府。
裴湛在新宅子中宿了一夜,翌日一早,他就拦了青栀的路:
“你家姑娘呢?”
青栀还是一个人,见到裴湛,眸子睁大。
她忽然有些明白,自家姑娘为何要交代她那一句了。
她似有心虚,低头支支吾吾道:
“姑娘回去了。”
裴湛脸色蓦然一沉,他转身,白三立即上前,拉过青栀询问。
就在裴湛询问简瑶去处时,简瑶已经和颜青汇合了。
颜青沉闷着脸:
“姑娘怎么一个人过来了?”
村间小路上,一到夜里就黑灯瞎火的,这些人可不舍得浪费灯油,远处小路传来些许动静,颜青脸色一变,顾不得主仆身份,拉住简瑶躲进他近来藏身的屋子。
简瑶不明所以,被一变故搞懵。
透着月光,她看见颜青神情谨慎,当下小心地捂住唇,安静地抱膝蹲下,没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
外间细细簌簌的动静远去,颜青才放松下来。
灯烛是不可能点的,那样在一片黑暗中太过显眼。
见姑娘正眼巴巴地看着自己,颜青没再问“她怎么过来了”这种废话,而是低声道:
“姑娘派我来查刘三涯,我刚到村子没多久,就又有另外一批的人来了或岩村。”
简瑶让他低调,不能走漏风声。
所以,他很谨慎,或岩村靠山,他寻借口,是要进山采药,甚至特意租了个房子,村中有人搬进了城中,倒剩下不少小木屋。
颜青拧眉,或者说根本不止一批人。
“姑娘来晚了,昨日刘三涯就被那批人带走了。”
简瑶没想到一个刘三涯,竟引起那么多人关注,她咬声:“那外面的人是?”
“另一批人,我猜测,也是为了刘三涯来的。”
颜青顿了顿,说了心中一个疑惑:
“我刚来时,因为借口采药,接触过刘三涯,他衣裳穿着看似和村民差不多,但用料皆是好料,只颜色朴质罢了,据我观察,和刘三涯相邻的那处人家,也不像寻常百姓。”
旁人许是看不出来。
但颜青以前就是饥一顿饱一顿的村民,他太了解真正的村民该是什么样子。
他又跟着简瑶在锦绣阁那么多年,哪怕对女红刺绣不懂,但布料锦缎的好坏,他绝对清楚!
简瑶脸色发白:“你的意思是……”
“刘三涯这个人本身就是个圈套?”
颜青没说话。
恐怕那背后的人,早就在等着他们了,只是没有想到夫人为保平安,一去五年未曾归来。
这刘三涯,也就在这小村子里待了五年。
把刘三涯的事情说完,颜青终于腾出功夫:
“姑娘还未说,你来做什么?”
若往日,姑娘跟来无碍,如今形式不明,颜青心中格外有些不安。
简瑶将羡城来信一事说给了他听。
颜青脸色一沉:“她在做梦!”
他依旧不解,这和姑娘来这里有什么干系?
直到翌日,裴湛一脸冷寒地站在姑娘面前,颜青才隐隐猜到些许。
他暗暗垂下头,安静无声地离开。
简瑶手腕,被裴湛攥得生疼,她想挣开,蹙眉不解地看向裴湛:
“小侯爷,你干嘛?”
因为疼,简瑶倒抽着冷气,声音娇娇软软的,若往日,裴湛恐怕早就心疼地放开了,但今日,裴湛却不为所动。
他冷嗤:“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话音似嘲似讽,寒意刺骨,冷冰冰地砸在简瑶脸上,让她顿时停下挣扎。
她堪堪哑声:
“小侯爷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听不懂?
裴湛额角猛得跳了下,他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简瑶还在嘴硬!
“故意以身涉险,待价而沽。”
“从羡城到长安,简姑娘如今终于给自己找到满意的人选了?!”
他陡然拔高声音,话里怒意冰冷。
从羡城送来的资料摆满了他的桌子,他本只是派卫四调查林瑾之,谁知晓,最后的结果给了他那么大一个惊喜?
前有商户之子,为她豪掷千金,后羡城督抚陆氏之子替她锦绣阁铺平道路。
孤身前往长安,短短半月,侍郎府公子对她念念不忘。
甚至连他,骤然惊艳的初始,都不过是她算计!
这么多日,朝夕相处,他竟然连一丝破绽都没看出来!
裴湛眸子殷红,气恨得浑身发冷。
他哑声问她:“在侯府,那份名单,是不是你故意丢下?”
“你故意在侯府做一出失魂落魄,引我深夜赶去,还作出一副全无后路的模样!”
“我问你,是与不是?!”
简瑶被他晃得身子颤抖。
她被迫仰头,双眸一动不动地看着他,轻轻自嘲一笑。
“小侯爷若觉得是,那就是。”
裴湛想过她会慌乱,会无措,会拼命向他解释。
全然没想过,事到如今,她却是木然地垂下眼睑,似任由他处置。
看似毫无退路,实则不过有恃无恐!
裴湛攥着她的手顿了下,又好似没有,半晌,他才问了他最在乎的一件事:
“如果,沈二当初没让你受流言风波,如果他说会帮你查清你父亲一死的真相,那今日站在这里的人,是不是就不是我了?”
简瑶攥紧手心,她盯着裴湛殷红的眸子,看了许久。
裴湛攥紧她的手腕,恨声:
“你说话!”
她凭一己之力,叫他将整个肃亲侯府拖下水,如今,告诉他,这一切不过是她算计。
明明胸口处的伤只等疤落,如今,裴湛竟觉得那处伤口又隐隐作疼起来。
简瑶鼻尖一阵犯酸,她努力地低下头,一字一句咬声:
“小侯爷太高估我了。”
第32章 跌落山谷
做戏做全套,裴湛找到简瑶时,简瑶正和颜青在后山采药。
不得不说,或岩村的位置得天独厚。
前离长安城不远,不算清苦,背靠大山,足可以打猎采药为生。
裴湛攥得简瑶手腕太疼了,简母去世不足三年,她日常穿着都不会艳丽,这次来或岩村,更是只穿了朴素的一身及踝春裙,简单素雅到极致。
简瑶紧紧闭上眸子,无厘头的怨恨和怒意砸下来,让她浑身颤抖,忽然,手腕上的力道狠狠一重,她整个人都扯到一旁。
未等她站稳,倏然,一道破风声从耳边穿过!
简瑶回头,一支铁箭被狠狠贯穿树木,箭羽还在轻轻颤抖。
忽如其来的变故,让简瑶脑袋一片空白。
若非裴湛拉她一下,适才那个位置,就是她站的地方。
有人要杀她?
简瑶浑不自知地看向裴湛,只看见他背影,挺直挡在她面前,将她护得严严实实,简瑶鼻骨发酸,叫她眼眶涩得难受。
“白三!”
裴湛叫了一声,才想起自己适才为了和简瑶谈话,将白三等人打发下去了。
他暗骂一声,顾不得刚刚还在质问简瑶,拉着她就跑,箭射来的方向是村尾,他们必须朝后跑,幸好山中树林茂密,一时间,只听破风声,却不见箭支。
裴湛攥着简瑶的手还是未松,他看了她一眼,又移开视线,冷冰冰地说:
“跟紧我!”
说话间,他回头看来时的方向,眸中闪过一丝狠厉。
简瑶以为那支箭是朝她而去,但裴湛心知肚明,那人明明是想要杀他!
简瑶不过是顺带。
此般手段,裴湛不得不想起在羡城一行,同样得想置他于死地,他敢肯定,这两次的背后主使都是同一个人。
一时之间,很多人脸在裴湛脑海中闪过。
究竟是谁?
裴湛走得很快,当然,这种情况也不允许他慢下来,山上无路,树枝藤曼挡道,哪怕有裴湛在前面开路,简瑶依旧走得很艰难。
一个不察下,简瑶踩在石块上,狠狠被绊倒!
她谨记着现在的情况,哪怕脚踝处疼得她额头冒出冷汗,简瑶也死死咬着牙关,没发出声音。
裴湛呼吸微滞,他蹲下身子:“还能不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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