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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纨绔——望成

时间:2021-12-24 15:06:09  作者:望成
  李聿双眉凝了凝,像是在思量什么,随后松展眉眼,混不在意地抿了口茶,眺望着窗外。
 
 
第27章 冠礼   “薛翦,你站好了!本宫有话要问
  元景二十三年,七月十三。
  奉极门内,太子身穿绘满章纹的黑红冕服立于冠席之上,玄衣朱裳,腰系玉带,姿容矜敛萧肃,如宝剑入鞘,庄厉沉稳。
  皇帝着通天冠服危坐于高坛,双目含威平视。文武官员皆按品阶而立,薛翦和薛植羡居于最旁末而观。奏乐者整齐列于冠席南面,琴笛悠远绵长,鼓响气势磅礴。
  “皇太子冠,众臣行礼。”礼仪太监嗓音尖细,臣子皆转步面向冠席拜讫。
  和风缭缭,鼓入襟口袖中,一阵热意围裹周身,教薛翦不觉抿了抿唇,随众而拜。
  而后,太子下冠席稳步走至高坛,于皇帝跟前跪礼,腰身挺直,双手拱抱胸前,眉眼微微垂下。
  皇帝淡然看着太子,面上现出一丝复杂的情绪,最终缓缓起身停于太子身前,声音肃然深重:“太子今日加冠,朕赐你字,孝明,望太子孝君亲贤,以睦兄弟。”[1]
  “是,父皇。”
  话落,太监侍上九旒冠,跪于太子旁侧,待皇帝亲自为太子加冠。
  薛翦因肃身站立过久,浑身不适,只想快点结束出去活动筋骨,因此面上五官总拧一会松一会的,用薛晖的话来说,便是无礼至极。
  不知又过多久,终是礼毕,太子入殿面见皇后,皇帝赐宴于广文殿,众臣酉时赴往为太子道贺。
  薛翦同薛植羡退出奉极门后,规规矩矩地站在旁道等候。
  身着朝服的人影陆陆续续经过,皆是目露疑惑地打量了薛翦一眼。如此打扮,委实不像宫里的人,何故出现在此?
  薛翦像是能看透他们心中所惑,半阖着眼望着低处,腹诽道:看我做甚?我也不想来啊。
  “父亲。”身旁之人往前走了两步,声音温润。
  薛翦这才抬眸,见薛晖略微颔首,官服松大庄严,为他本就宁寂的眉眼多添一分苛酷。
  “距酉时还久,你们等皇后娘娘回翊宁宫后便去请安罢。”
  说及此,他又特意嘱咐薛翦:“翦儿,记得注意你的言行,不可再语出无状了。”
  “知道了,爹爹。”薛翦思绪怏怏地应声,一想到上回在翊宁宫似无活人般的气氛,心底不免抖了抖。
  若是皇后再提起联姻之事,她恐怕还会重蹈覆辙。
  经过道道回廊深墙,行至翊宁宫门前不远处,薛翦赫然放慢了脚步,步履中盈满踌躇。
  薛植羡有所察觉地停了下来,回身看着一直垂头捏手的小姑娘,微叹了一口气:“小翦,你是何时变得这么畏手畏脚的?”
  以前的她敢想敢做,浑身是胆,做错了事坦荡地低个头认个错,也无人舍得责罚。如今怎么连见皇后娘娘都顾虑重重。
  薛翦抬眼看他,眸中具是无措彷徨,好像再下一瞬她便会逃跑不见。
  自上次薛翦从宫里回来后,便一直对皇后和太子有所避及,薛植羡虽不知缘由,却隐隐能窥出其中一二。
  他轻握了握薛翦的肩头,“小翦,我不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是我向你保证,你所忧之事,哥哥和父亲都会为你抚平。”
  薛植羡声声镇毅清泽,令薛翦吊着的心渐渐压了下去,嘴边缓缓勾起一丝温暖的弧度,颔首道:“谢谢哥哥。”
  一行脚步声打断了二人,偏头看去正见皇后的舆轿由宫人抬着走来,身后跟着四个贴身宫女。
  二人随即垂眸,抬袖施礼。
  舆轿落下,镶着金丝的罗摆颤开些弧度,从轿中步出,走近薛翦二人虚扶了一把,淡声道:“到殿内说话罢。”
  朱红的殿柱间竖列着四鼎紫铜香炉,正中处架着龙凤纹紫檀椅,皇后一手轻轻搭在紫云手上,由她端扶着落座。
  薛植羡和薛翦前后坐在下首,腰背挺直面色恭敬。
  “润初也是许久未进宫了吧?”皇后含笑看了过去,慢声开口。
  “回娘娘,有一年多了。”透进室内的阳光在薛植羡脸上铺开,男子通身温文尔雅,举手投足间尽是高贵得礼。
  “是啊,本宫记得你上回进宫还是去岁年节之时。这些年翦儿不在京中,过节总觉得少些热闹气。”
  皇后说着眼眸一转,投到薛翦身上。
  以往年节宴会上,薛翦总是能不经意间让众人喜笑颜开,吉利话也是一句接一句,就连陛下都夸她伶俐活泼,讨人喜爱。
  “承蒙娘娘抬爱,臣女哪有这样的本事。”
  薛翦闻言立刻微低了下头,面上的羞赧惶恐之意拿捏的恰到好处,可话语之间隐隐绰绰勾着些疏离。
  搁在往常,薛翦都是亲近又无畏地唤她“姑姑”,今日倒是按礼称了一声“皇后娘娘”。
  其中原委,皇后心中一片清明。
  她这是对与太子联姻之事犹在介怀,生怕她再将此事提起罢。
  皇后略略看了薛翦一眼,尚显稚嫩的脸庞合时宜地染上一层绯红,心底那些杂思却如无物遮蔽地挂在面上。
  皇后唇畔增了几许无奈又温和的笑,到底是个孩子,便不操之过切了。
  一番叙谈过后,薛翦二人起身施礼告退,皇后今日也甚感疲惫,便未作多留。
  夏风习习,馥馥花香伴着散逸日影流转游走,嘉阳身后跟着一列侍从遥遥从宫廊另端走来,见到薛翦时骤然加快了脚步。
  薛翦见此不动声色地往薛植羡身后移了移。
  她好不容易在皇后那结束,可再没功夫去应付这位刁蛮公主。
  “臣,见过嘉阳公主。”
  “臣女,见过嘉阳公主。”
  待嘉阳停步廊下时,二人同时出声见礼,可嘉阳却只能看见薛翦半个影子,另一半直直没入薛植羡肩背后,不堪又好笑。
  嘉阳虽还未彻底习惯薛翦这般识礼规矩,但耐不住心底受用,颇为倨傲地道:“免礼。”
  “薛翦,你站好了!本宫有话要问你。”少女嗓音娇细,一股子骄姿。
  薛翦深深闭目,再掀起时右迈一步,站了出来,因身量比嘉阳高上许多,故此时低头淡看着她,眼底无奈之意浓烈,甚至不屑问她所作为何,就这般定着。
  少焉,嘉阳清了清嗓子,话声脆嫩:“你托本宫的事,本宫给你办好了,想必你也早就知道了吧?”
  薛翦懒懒地点了下头,薛植羡则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二人一眼,心中讶然,暗道她们之间能有什么交情?
  “既如此,为何本宫听闻你和李聿乞巧节夜里一同上了画舫?你不觉得该给本宫一个解释吗?”
  此话一出,薛植羡眸中惊色愈显,倒也竖起耳朵仔细听了起来。
  薛翦愣了须臾,似是没料想过嘉阳会问起这事,继而笑答:“那日啊——”
  她将语调拖长了些,捏了捏下巴,复又拱了拱手,揖道:“这都过了四五日殿下才问,还请恕臣女实在不记得了。”
  薛翦行举无可指摘,叫人挑不出错来,偏偏能惹得嘉阳气得脸色涨红,心中连骂无耻!
  本来薛翦是打算守约的,奈何那个小煞星阴魂不散,她也懒得作解释,越描越黑。
  “本宫真是小瞧你了!”嘉阳冷哼一声,犹驻在薛翦面前,未作要走的打算。
  “殿下息怒。”薛翦语调平平,旁侧宽慰:“臣女自幼只对习武之事上心,余下的,了无兴致。”
  “当真?”
 
 
第28章 更衣   “前面不可再过了。”
  嘉阳殷殷地望着薛翦,声音都提了几分又疑又盼的调。
  薛翦原本说得坦荡,可经她一问,竟莫名有几分心虚。
  稍顿片顷,方才抬起眉峰应道:“当真。”
  嘉阳得了她的话,满意地勾勾唇角,轻哼一声便带着几名贴身宫侍往前离去。
  薛翦回头看了她一眼,似是愧疚地对着那道背影,轻声说了句:“骗你的。”
  这一幕落入薛植羡眼中,只显得狡猾淘气。
  一转回身,便兀地对上他悠长的目光,心下一跳,遂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讪笑两声:“哥哥,我们走吧。”
  酉时将至,华灯初上,广文殿内外谈笑声不绝于耳,热闹非凡。
  皇帝在此赐宴,允众臣携眷入席,其中深意彰彰——太子及冠,东宫也该充盈些了。
  故而各臣工多是带了家中未出阁的女儿赴宴,个个浓妆艳彩,打扮得花枝招展,唯愿能得太子青睐,做一做一夕飞上枝头的美梦。
  殿内两侧客席分得较开,男客居左,女宾为右。
  薛翦入了殿门便和薛植羡分开了,由一名宫女引路,走到了尚前的座席。
  她今日穿的清简,却蕴着说不出来的矜贵,浅青罗裙将她肤色衬得愈发白皙通透,纤腰款步,眼眸澄澈,虽步子不似世家少女般规矩漂亮,但骨子里散出的清傲更夺人心魂。
  女人之间总有些藏于心底的攀比,此刻见到薛翦,皆是眸前一闪,暗暗眼红。
  “她是谁啊?怎么在京中都不曾见过?”一位脸颊微鼓的女子拉着旁边的人低声询问。
  豫国民风较为开放,女子亦可抛头露面参加各种游会,因此这些官家小姐之间皆彼此相识。
  但薛翦回京不足一月,此次回来也没做什么震动京城的大事,遂鲜有人得知她的身份。
  薛翦下巴微扬,目色无波地平视着前方,迎着一道道如有实质的目光慢步走至席位坐下,姿态从容。
  从小到大,用异色的眼光看她的人多了去了。
  想当初她初到临州,因为身上打扮得贵气,山门弟子见了她都认为她是来胡闹的,生生让她在大雨中等了三天三夜。
  琼危山一年只收一次新弟子,她赶到的那日恰巧就是最后期限。她担心下山找客栈宿了,便会错过这个机会,死活也不愿离开山门。
  直到第三日夜里,岳迟云游回来正碰见了她停在山门外的马车,一经了解后心中动容,这才将她收入门下。而山门弟子都对她这个京城来的大小姐十分不屑,常常冷眼相看。
  是以,她早便练就了一副无畏无惧的性子,全然不在乎的模样也时常叫人气得牙痒。
  众人言笑之间,外头有太监捏嗓喊唱:“皇上驾到——”
  “太子殿下驾到——”
  殿内的吵嚷声骤消,纷纷起身参拜。
  一道明黄色的身影乍现,面上挂着微薄的笑容,剑眉入鬓,一双深眸凌厉精明,不怒自威。
  高成淮走在皇帝身后,褪去了冕服,一头墨发由镶着东珠子的玉冠束起,身穿玄色蟒袍,眼底幽深静谧,视线越过众人轻飘飘地望了眼右席至前处。
  皇帝长袖挥了挥,沉声启唇:“都平身罢。”
  宴会正式开始后,不断有人献礼道贺,继而还有乐师舞女表演助兴,皇帝只饮了一杯酒水便称倦了,自行出了广文殿,徒留下太子和一众臣子宾客。
  皇帝此举让某些人隐隐紧张猜测,不觉双眉皱起,一番考量。
  薛翦在这脂粉堆里坐久了,自觉烦俗难解,遂不着痕迹地往裙摆上洒了些酒渍,随后偏头唤侍立一旁的宫女,称要更衣。
  夜色渐深,皇宫里却是灯火通明,行得远了,佪荡身边的喧嚣便慢慢消止。
  薛翦打着更衣的幌子出来,便是绝了要回去的念头,此时正换好衣裳匿声走出偏殿,躲在一根漆红宫柱下,屏息凝神,专注地盯着殿外那名带她来的宫女。
  过了许久,那名小宫女见薛翦迟迟未出,踏上了一阶台阶,往殿内提音轻喊了一声:“薛姑娘,您换好了吗?”
  薛翦脚下微挪半分,将身形往右边掩了掩,只待那宫女进殿,伺机而逃。
  徐风颤过,烛火随之摇曳,地面的昏黄也似水波般漾了几分。
  轻盈又犹豫地脚步声踏在阶上,逐步往殿内而去,气氛一时静地像是一片死灰,唯留怦动在耳畔的声声心跳。
  约莫又过了几息,薛翦赫然转出宫柱,趁宫女不备悄无声息地溜到了宫廷深处。
  四周漆黑一片,寂寥地只剩月光洋洋落下,照得半分清明。
  前面枝叶残乱,凋零一地,看不清殿额上的牌匾,却听窗户被吹得趴趴作响,卷着一丝莫名的寒意,一同钻进薛翦的衣襟,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此地如此荒凉,莫不是那间死了好几位嫔妃的宫殿吧?
  薛翦心下想着,脚步却怯怯地往前探,好像这天下所好奇之事她都要一探究竟,也不管是否惧了。
  “前面不可再过了。”身后忽然传来制止的声音,低哑瘆人。
  薛翦一直凝神在眼前的殿宇上,根本未顾及身后有人靠近,此刻一听倒是让她吓了一跳,登时旋过身去。
 
 
第29章 螳螂捕蝉   “本宫想要的,只怕你给不了
  广文殿内, 高成淮轻捏酒樽,抬眸淡淡往斜下方扫视了一眼,只见薛翦将右手肘悄悄移到酒杯旁, 状似不经意地把它洒到了衣摆上。
  高成淮眼底划过一丝兴味,微抿了一口玉浆, 入腹清辣,像看戏一般欣赏着她笨拙又低劣的手段。
  不出一瞬, 便看她唤了身后的宫女,而后起身走出了殿门,那抹浅青色的身影宛如娇花复得生机, 逐渐明朗起来。脚下步履也越行越轻快, 就差没写上“终于解脱了”五个大字。
  高成淮偏头吩咐了几句, 继而对众臣、官眷道自己多饮不适, 带着两名贴身宫侍先行离开了。
  将秋殿外, 一身粉蓝宫服的宫女面色焦急不安,收了收脖子四处张望,脚步也碎乱了一地, 口中颤颤栗栗地喊着:“薛姑娘......薛姑娘......”
  高成淮走来时, 见得便是这么一幕。
  小宫女见到太子来此,心头巨震,赫然欠身行礼, 声音仍有几分惶恐:“奴婢见过太子殿下,殿下万福金安。”
  “起来吧。”高成淮淡然往她身后睇了一眼, 脸容清冷绝尘,“发生何事如此慌张?”
  “回太子殿下,是薛姑娘......奴婢方才陪薛姑娘来此更衣,见薛姑娘迟迟未出, 奴婢进去查看才发现......薛姑娘她......她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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