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歪了下头无视了面前的五条老师,还有抱着我的南野秀一,只对着我缓缓开口道:
“麻友,该你了。”
“为了这个世界。”
第八十九章
同创造相比,修复反而是个更大且更麻烦的工程。
尤其在要修复到‘一模一样’的程度的时候。
尤其当这个‘修复’并不只是修复古物或者某样珍宝,而是关乎世界安危的时候。
作为世界规则的监督者、也是负责维护世界的最后的纯血地球人,没有什么是地产商川平——也就是伽卡菲斯不能牺牲的。
就算是自己的女儿。
或者说,正是因为有这种可能,才会成为他的‘女儿’。
“终于撕开那讨厌的慈父面具啦。”
五条悟闪开伽卡菲斯的攻击的同时嘴也没有停下,大气不喘一口的持续进行着精神干扰。
不过站在他面前的毕竟是活了不知多少年的老怪物,还不至于被他的三言两语动摇。
无论五条悟给与多少攻击,他都会像是刻意炫耀一样予以双倍奉还。
“不管你怎么说,我是这孩子继父的事实不会改变。”
“比起这些,你们或许更想要看世界就此崩坏么?”
这种刻意展示出来的狂妄。
可真是让人喜欢不起来啊。
并不只是因为很强才这么做,也不只是单纯的展示自己的力量。
更像是为了告诉别人‘我比你更强,你做什么都没用’而特地选择了这一行动。
“哈。”五条悟笑了。
“明明都是你在自说自话,凭什么让我们相信?就算是那些骗傻子的邪教,都知道好歹弄点神迹之类糊弄人的东西出来呢。”
你空口白牙说什么别人就信什么,真当别人都是傻子呢?
“明明结界一切正常,但不管是妖魔还是诅咒,都活跃多了吧?”
伽卡菲斯突然开口。
“不仅仅是诅咒,就连原本只应该是虚影的怪谈都开始拥有力量——甚至于许多原本应该已经湮灭在历史里的妖物都隐隐有了重生的迹象。”
“就连魔界,也多了很多不该有的存在吧。”伽卡菲斯的视线落到了护住我的南野秀一身上。
“西国的遗迹探索的如何了?”
南野秀一表情不变,眼神却带了杀意。
魔界中出现了疑似已经彻底消失的妖怪之国的遗迹,这是连咒术师们都不知道的事情,为什么这个人会知道的如此清楚?还准确的说出了‘西国’这个名称。
“这就是世界失衡的证据,如果放任不管,很快这一切现象都会加剧。确实人类中也可能进化出适应这些变化的个体。
但人的成长速度可远比变化要慢得多……到时候会怎么样,你们会比我更清楚吧。”
伽卡菲斯言尽于此,再次向着我的方向走了过来。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仍然一脸弄不清楚情况的少年慌张躲开战斗的余波的同时靠近了我。
什么妖魔什么诅咒……
那些不应该是人们编出来的么?
不、不对,有些效果死气之炎的力量也可以做到。但一般没有人会特地用死气之炎去扮鬼吓人的吧?
难道是在说幻术?
还什么为了世界和人类……
怎么说的好像要把川平小姐当成祭品一样?
“就是这么一回事哦。”
刚刚还在前面的男人突然之间出现在了我们身后。
就算被从四面八方涌现的带刺藤蔓紧紧束缚,脸色也没有丝毫变化。
“想要将碎裂开开来,已经产生了异变的世界重新恢复,会需要牺牲一些人当‘粘合剂’也没什么不对吧?”
藤蔓蠕动着将他包围,就像巨蟒缠住猎物那样,只剩一颗头露在外面。男人的声音却没有一丝的颤动。
“那就要牺牲川平小姐么?”少年突然想到了尤尼。
那个女孩儿也是为了‘世界’,眼睁睁在自己面前失去了性命。为了点燃火焰,为了战胜白兰……献出了自己。
难道他要再次眼睁睁看着人在自己眼前牺牲么?
少年死死地握紧了拳头。
“真奇怪,明明已经做过一次了,为什么不能像上次一样安静地在一边看着等待结果呢?”
像是看透了沢田纲吉的一切似的,男人再次开口。
“不如说,能将‘牺牲’控制在这么小的范围里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你不这么认为么?你看,你自己重要的同伴没有一个牺牲吧?”
“住口!”
少年就像触电一样跳了起来,他挥起拳头,狠狠向着男人的脸砸去。
他已经顾不得这个世界究竟发生了什么,也想不起曾经从另一个世界的‘他’那里得到的恩情。
沢田纲吉一心只想让他闭嘴,让他放弃这个冷酷的计划。
但他的拳头才挥到一半,就被一只手牢牢地挡了下来。
少年的用尽全力的拳头没能让那只手移动半分,就像是普通的挡下一片落叶那样。
反倒是当那只手用力的时候,少年像是被炮弹击中了一样飞了出去。
如果不是巨大的叶片将他挡住,说不定他全身的骨头都要碎成好几段。可就算这样,少年也差点没能爬起来。
这跟白兰完全不是一个等级。
少年再次清晰的认识到了这件事。
并非是升级一下装备或者努努力特训就能追得上的程度。
但就算如此,他也不能再次眼睁睁看着人在自己眼前牺牲。
与此同时,那些缠绕在男人身上的粗大藤蔓也悉数崩裂,碎成一段段枯枝。
“改良的不错,但只有这种程度的话可是困不住我的。”
“那可未必。”
哪怕被粉碎了魔植,南野秀一的面色也没有改变。
他一手搂着我,一手握着另一根蔷薇长鞭。银色的长发有些落在我眼前,些许遮挡了我的视线。
“因为有后招才这么冷静么?”
然而作为对手的伽卡菲斯只是轻轻笑了一下,就随手从肩膀上摘下了一个漆黑的种子。
他端详了那仿佛有生命会跳动的种子几秒,就一握拳头,将他捏成了粉末。
“声东击西,不错的计划。”
“没有诚意的夸奖还是算了吧。”
恢复成妖狐藏马状态的南野秀一冷声道。
他当然也没指望这样的计谋能在他身上一次成功。
“所以你说了那么多,跟川平又有什么关系?”
“我都说了,这孩子是粘合剂。”
伽卡菲斯轻轻叹了口气,似乎在为他们的理解能力而发愁。
“就算取回了缺失的碎片,也要有粘合剂才能堵上漏洞啊。”
“那为什么是川平?”
“当然是因为她有这个特质。”陌生继父的眼睛直直看向我,那像是看无机物一样的眼神,让寒意从骨髓中蔓延而出。就连心跳都仿佛漏了一拍。
“毕竟那孩子是唯一一个被这个世界接受了的外来‘异物’啊。”
有那么一瞬间,我不太明白他到底说了什么。
明明拆开都是我熟悉的词语,但连在一起就像是外星文一样。
他到底在说什么?
我对这个世界来说,是异物?
“你们应该也早就有所察觉了吧?”
没有理会我的表现,继父还在继续说着,“明明只是什么力量都没有的普通人,却能伤害到那些对普通人来说‘不存在’的东西。”
因为本不是这个世界的存在,所以才会在一定程度上不受这个世界的规则的限制。
“还能碰触到本不应该被碰到的东西。”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视线落到了五条老师身上,就好像在说‘他什么都知道’一样。
伽卡菲斯翻手露出了先前被他压缩成绿色晶体的东西。
“没有其他疑问了的话……”
他话还没说完,就停了下来。
“啊啊,是叫‘无量空处’是么?”
伽卡菲斯饶有兴趣的看着站在自己对面的五条悟。
不对。
几乎是在跟对方对视的那一瞬间,五条悟就意识到自己的失误,却已为时已晚。
“‘信息’这种东西,这颗星球可是要多少有多少啊。”
“数亿年的生命进化,数百万年的人类进化。”
那是只有身为‘纯血地球人’才知道的‘信息’。
伽卡菲斯笑了。
“希望你能喜欢这份礼物。”
五条老师挡住继父的时候,南野秀一带着我和少年沢田先生先一步离开了。
我不知道这该不该说是‘逃跑’。只是脑海中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他说的话。
‘异物’。
老实说,我从没想过自己跟世界的关系这种更像是哲学问题的事情。
毕竟我的生活还挺忙的。
以前忙着社团,忙着去医院。再后来忙着上学、打工、写论文。
我不是那种头脑很聪明的人,想要学会什么,就只能扎扎实实的花时间去琢磨。为了保证毕业,我压榨了相当多的社交时间。
更不要说什么魔法或者灵力魔力之类的超能力了。
完全没有,不存在——哪怕憧憬魔法少女的年龄段曾经有过类似自己突然有一天觉醒力量之类的幻想,也都随着年龄的增长和学业的压力而彻底醒悟了。
就是这样平淡无奇的一个人,怎么想都没法跟什么人类、世界这种大而宽泛的事情扯上关系吧?
这也太奇怪了。
我按住了额头,想要压抑下不断抽出的疼痛。
帮不了南野和五条老师的忙,好歹也不能再添乱了。
我努力安慰着自己,但心底却不知何时隐隐产生了一种我不愿承认的预感。
——继父说的话,或许并不是在欺骗我们。
第九十章
我没想到自己会在这种情况下拜访南野的家。
但不管事招待的主人家还是做客的客人,此时都没有心思进行常规的寒暄,自然也顾不上关心内部装潢之类的事情。
我和少年的沢田先生一起跟在南野的身后走进了房子里,然后在他的带领下来到了其中一间屋子。
“这里我种植了大量的妖植,应该能遮蔽你们的气息。”
说话间他看向少年沢田纲吉。
“暂时不要使用你的火焰之力,既然他能特地把你引过去,应该也能有相应能追踪你的方法。”
这并不是危言耸听,有过跟白兰统帅的密鲁菲奥雷战斗的经验的少年吞了口口水点了点头。
“好、好的。”
“感谢理解。”
南野秀一微笑着对他点了下头。
“我再去收拾一下。”
他说完,转头关上房门走了出去。
留下我跟沢田纲吉面对面坐在坐垫上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觉得不能继续尴尬下去的沢田纲吉率先开口了:“那个,川平小姐?”
我抬头看向他。
他摸了摸后颈,有点生硬的安慰道:
“我觉得你不用管那个人的话的……作为外人这么说可能不太可靠,但我觉得那都是他在自说自话。”
“之前突然被带到十年后,在全然陌生的世界里说要跟叫白兰的人战斗防止他毁灭世界的时候,我也觉得很陌生很慌张。
但后来我就意识到,其实这跟在哪里都没关系,我跟同伴之间的关系,我所经历的一切,都是真实的,那就够了。”
“真的,这跟你是谁来自哪里都没有关系……也没必要只因为这样就要去牺牲什么的,没有这种道理的,所以不要在意他的话。”
看我似乎愣住的样子,他又赶紧补充道。
“而且、而且正常人是不会穿越世界的,对吧?所以肯定是他在骗你。”
“谢谢。”
我笑了一下,少年的话急切又混乱,似乎就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究竟想说什么。但他的话确实让我好受一点了。
我蜷起腿抱住自己的膝盖。
“不过他说的可能……是真的。”
回想起来,我的记忆其实很早就是有问题的。只是我一直认为那是人随着年龄增长而自然产生的遗忘还有小孩子的幻想,所以从没有重视过。
“在我最早的记忆中,我生活在一个没有五颜六色头发,除非染色,否则大家都是普通黑发棕发的国度。”
“诶?”
“是的,那个国家里大家的外貌都很普通,除非染的,否则什么银发粉发……而且好像还是个挺和平的地方。”
我努力回忆着那些几乎已经消失殆尽的儿时记忆。“所以后来看到街上有各种奇怪的发色和发型的时候,我好想还挺震惊的。”
“这样么?”
沢田纲吉本来想说现在的世界大家的形象也挺正常的,但想到某个凤梨头,再想到某个青蛙脑袋,还有最后的婴儿教师。
他选择了闭嘴。
“嗯,但是因为妈妈和周围的人都很平静,我才认为因为这些感到奇怪的是我自己,而不是世界。”
在那之后,不管遇到什么,只要别人没觉得奇怪,我就不会觉得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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