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具体要做什么、现在的状况不良,太宰都感觉出来了吧。秋时静静地看着影像。毕竟这么明显了。
〖景象一转。
天空呈现铁灰色,瓢泼大雨伴着冷风。秋日是收获的季节,却也是万物走向凋零的前哨。
「科学的初衷是为了造福人类。我们原本想救你……没想到却将研究成果交给了一群疯子。而它们又从一群疯子、转到了其中一个最为疯狂的家伙手上。」
半透明的、成为隐世之物的男人回避了她的眼睛。父亲不像她这般天资卓越到不必要的程度,但他们一家的头脑都在同等高度,只是她对科研不感兴趣。
既然她都能想明白,她的父母自然也知道军方实验的危险性,但他们想研究出即使不牺牲她的性命也能阻止大祸刻的方法,不惜铤而走险……而这就是结局。
「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深究。不要涉险,秋时。最后……我们失败了。请原谅爸爸妈妈,对不起。」
「离开这个地方吧,秋时,离日上山远一点,越远越好。不要再回来了……但你是个有主见的孩子,我们也不能阻止你、如果你想去做……那就去吧。」
忍住想要拥抱她的冲动,那双眼睛是属于灵魂的无机质的苍白,女人悲伤地看着她。
幸福是河底淤泥中深埋的沙金,却不是所有淘金者都能寻到。他们的生活和未来只是这样、犹如被滔滔之水卷走的船只,消失于茫茫大海,再也无法挽回。
「对不起。再见,我的孩子。爸爸妈妈永远爱你。」
这两个人很温柔,所以一直在道歉。他们其实什么错也没有。她从未介意他们不像寻常父母那样陪她,因为她就不是寻常小孩,但他们好像很介意。
她的父母研究的课题与最神秘的灵魂相关,同异能力扯上关系并不奇怪,毕竟他们不可能做不出成绩,只要有成绩,就一定会引来关注,然后被邀请。
中也或许在她已经与他说明过的情况下,依然觉得是他害死了她的父母。但不是这样,和「荒霸吐」研究源头的魏尔伦没有关联,甚至也不是N的问题。
真要追根究底的话。
……是她害死了自己的父母。
所以她才会觉得,如果自己没有出生……不,说得好像她是多么孝顺的人一样。
更准确的说法是——她的出生是一种错误。
一切的一切,无论是追寻死亡还是别的什么目的或想法,都在于她不认为自己应该活着。
正常而言,人会为了自己的诞生高兴吗?
在亲人、朋友还有其他的人际关系中,人会由于外界因素觉得活着有价值吗?
大概会吧,一般来说会。但她不这么想,让她改变想法是极难的工程,甚至她很难去在意什么东西。
她的父母是非常爱她的,但她想杀死自己。所以不管哪个世界的她都说过,「我是被正确抛弃的人」。
这光鲜皮囊下的怪物是多么丑陋啊。异端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吗?更难听的称呼也不是没有被叫过。
为什么活、要怎么活、想怎么活,她都想不明白。这世上有很多人好像一开始就知道答案,而她却要把它们当做世纪难题,去困惑、去思考。
先不谈思维层次,她惊叹于那种普通,却没有想过要变成那样。她无法想象那样的自己。她很清楚自己是什么东西,却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我和阿治的心理还是有共同之处的。”秋时点了点嘴唇,“大家可以以此了解他,但千万不要去给阿治灌心灵鸡汤哦,基本没用。不过他现在好很多了。”
“不是非常亲密的人,太宰都只是纳入参考——相当于他知道了、记住了,但并未深入到他心里。”织田作选择性的分享自己的经验,“除非他自己想通。”
〖……回顾一下过去的话,她就是那样认为的。现在的她有所不同,但有些地方还是没有变化,该烂到肚子里的事,就把它带入奈落的最深处。
尽管不再介意袒露内心,可这种涉及自我核心的私人隐秘,即使是梦,她也不会展现出来,不如说,她不会去深想。承认某些事对她来说还是有点难。
没错——她知道。
津岛秋时知道自己在做梦。她从始至终都很清醒,清醒地观看自己的记忆。
是解决「N」之后松了口气,还是因为触动了什么神经?她竟然想起这些。
嗯……其实她知道为什么。
把自己逼得有些紧了。为了不让自己身体、精神、心理的情况脱离掌控,她需要采取措施。处理方法很简单……找到织田作和安吾,然后,和他们去喝酒。
和挚友在一起很放松。在这方面,津岛秋时也是个普通人。这是当然的,她是人类生的孩子,什么生于黑暗又生产黑暗——中二病晚期得治,请勿放弃治疗。
其他「太宰治」会那么形容自己,她却不会,畏惧她的人无法接受她的「非常规」,所以使用了愚蠢的形容词,试图将她合理化……养育她的侦探社,一直把津岛秋时当做人看待。或许是因为他们都很怪吧。〗
心里也这么觉得的敦君瞄向国木田和社长。
完全没法反驳「核心社员(调查员)们都是怪人」这点的两人默然无语,但正因侦探社的众位成员个性过分鲜明、自我主张极强,堪称自由风尚标杆,太宰才会放松地在侦探社工作,原本被前一份工作摧残到濒临亚健康极限的精神状态也好了不止一点。
“总、总感觉某种意义上被隔空群嘲了……”立原小声吐槽,看了一圈身边Mafia阵营的同事和上司们。
曾经有过「太宰」是黑暗本身、血管里流着黑色的血等等,各种被「津岛秋时」分类到中二病里去的发言的森鸥外、芥川龙之介、樋口一叶等人,陷入沉默。
〖少女在现实的阳光中苏醒。
面无表情地盯了会儿天花板,津岛秋时从被褥中爬出来,拉开窗帘。
福泽家是双层日式宅邸,但住了两个孩子后,做了不少改装,加入现代化装修。
既然可以睡床,为什么要睡榻榻米?不像养父那样是纯粹的武者和剑士,津岛·前贵族小姐兼末代家主·秋时无比理直气壮,一点也不严于律己。
洗漱完毕后,津岛秋时整理被褥、换好衣服,坐在自然光下,好似在发呆。来信提示唤回她的思绪,津岛秋时拿起手机查看,是意料之中的那位秘密联系人。
「AM 06: 27
晚香:早安。稍稍算了一下,你也差不多该醒了。今年的夏天,连蝉鸣都变得可贵了呢。
凄辰:早安。那就在夏天结束前让那些声音再响起来好了。你没必要配合我的作息时间。
晚香:虽然想说这是绅士礼仪,但没有这回事。
晚香:昨日傍晚有一场闹心的宴会,晚上准备休息时又被喊出去参与演奏会,半个小时前才结束。
凄辰:不幸赶上你心情不好的时候,希望人没事……你鼻子和耳朵还好吗。
晚香:那是一场愉快的演奏。至于宴会,我没有自.虐的习惯,很快离场了。
凄辰:……你开心就好。不休息吗,今天没行程?
晚香:就算有我也会让它没有的。回宅后我想左右不过半个小时,便等到现在。
凄辰:和我聊完天无事一身轻,你正好去爆睡一场?
晚香:哎呀,不愧是你。
凄辰:别和我来这套。赶紧聊完,然后你去睡觉。
晚香:我不会猝死的:) 不过,你说得对,开始吧。」
打暗语确定行动流程,津岛秋时放下手机,准备出门晨跑。在不重要的小事上摸鱼和懈怠,算是这位大忙人终于记得要偷点闲,但该做的事还是分毫不差。
近来地下势力间的气氛愈发紧绷,不少市民向其他城市撤离,比人类更加敏感的动物更是在嗅到硝烟的前兆时选择退避,因而晨间的横滨比往常要安静得多。
只有土生土长的、不舍得的固执之人以及没有办法离开的市民还留在市内。不属于以上几种人的、没有撤离横滨的市民,就是还未成型的「三刻构想」成员与其他各藏鬼思的里世界居民。
方才的联络是开战的狼烟。这是横滨史上最大最惨烈的里世界战争,目标是争夺五千亿的巨额遗产。这场几乎席卷整个关东地区的大战在日后被称作「龙头抗争」,持续时长共八十八天——原本是这个天数。〗
··
〖欧式双开门被少女大力推开。
神色冷凝的津岛秋时瞥了眼落地窗,城市各处扬起黑色的硝.烟,械斗在夜晚之外的时间公然发生。
横滨虽混沌,却也有它的规矩。而现在,秩序乱了。
“森先生,我单刀直入地说了。
上面想要五千亿,他们不可能任由那笔巨款被里世界的组织吃下,而且,大概率会投放白麒麟,他是目前国内最接近超越者的异能者。
而我可以让抗争提早结束,还让你名正言顺地得到异能开业许可证、让上头的人放任Port Mafia成为暗世界老大。我会让他们吃下这个亏。”
“当然可以交给你,秋时君。”森无缝衔接她的思路,笑容未变,幽暗的眼睛放在少女身上,“现在令我们困扰的是高濑会,其次是GSS。你要怎么做呢?”
“自然是引导两方狗咬狗,Port Mafia渔翁得利。”津岛秋时暖色的鸢眸透出不带感情、纯然理性计算的冷光,“等他们两败俱伤的时候,Mafia再一票收割。”
“我知道森先生比谁都想要把对横滨造成伤害、引发混乱的家伙通通赶出去,但你无比清醒理智地明白没有犯罪的乌托邦是不可能实现的。
所以你才会遵从夏目老师的「三刻构想」,因为那对于这座魔鬼般混乱的都市而言是最优解,你选择「先下手为强」,将整座城市的黑暗掌握在手中。”
与此同时,总部大楼最顶层、防弹防爆还隔音的首领办公室听不见的城市某处,发生了剧烈爆炸。
抗争的第十天,也是各大组织结束试探部署和小规模冲突,开始大规模械斗的第二天,异能者参战了,比政府那头预计的要早了起码二十天。
六年前埋下引线,又在抗争正式爆发前与联络人商量点火,如今终于引燃,仿佛君临整座城市之上的操盘手,流畅地吐出一句接一句分析的津岛秋时,对微微睁大眼睛、像是被戳中什么的森微笑起来。
“虽然父亲……社长说森先生没有「心」,但正因为你可以对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人下狠手,你才是最适合成为「黑夜」的人。也因此,我才会选择帮你,虽然我没有森先生那样坚定的信念和理想。”
“与转交给中也的宝石生意一样,我会处理好的。森先生只需要考虑在这场抗争中达成最小的人员损失,处理后续的势力洗牌、地盘扩张和吞并发生时骤增的大小冲突,以及善后和赔偿等等乱七八糟的事情。”
津岛秋时的语速又急又快,她垂下头,在首领办公室中来回踱步,情绪愈发亢奋。这下不管多迟钝的人都该察觉到不妥。
森放下撑着下巴的手,望着少女的眼神从混着满意及其他莫名情绪的复杂色彩,渐渐滑向无奈。
“顺便一提,如果我和中也出动,森先生得从涌过来和你做生意的军.火.商里挑选出最适合的。
我不是你的手下,这些得要你自己做哦?下次来给你带生发水怎么样。我觉得森先生的头发挺好看的。啊啊,对了,还有舆论,我会控制好舆论风向……”
“秋时君。”森好笑地蹙起眉,用儿科医生哄小孩的语气唤她的名字,“说了这么多话,真亏你没吃螺丝。”
这个做起事来深不可测的孩子意外地很亲近他,明明没有任何合理的缘由——不能用常理来思考她的所作所为,常人的不合理很可能就是她的合理——津岛秋时的某些本质展现在他面前。
例如,她是个说谎家、欺诈师,或者说,诚实对她而言就如毒药,想要纠正这点,福泽阁下恐怕花了不少功夫。只有熟人才能发觉的,津岛秋时的其中一个特征,就是一紧张就会天南海北的不停说话,她的语速会随着情绪波动或内心感到羞耻的程度越说越快、话题极为跳跃却能保证逻辑通顺,而且嗓门也会越来越大、声线和言辞都愈发尖锐。
“秋时君,你在焦虑。自我管控有些暴走哦。最近是不是太疲劳了,需要帮忙吗?”森看着津岛秋时,难得对某人产生一些担忧的情绪。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森先生。”津岛秋时知道森发现了,但对方正是不会随便插手也不会探究别人私事的类型,她若无其事地提出要求。
“森先生,除了织田作以外,我还想要安吾,请把他们留给我。至于缺失的人手,我会帮你养。中也升上来后,游击队差个队长,黑蜥蜴不能长时间没有直属的上级成员。我会给你送个好孩子过来。”
“织田君和坂口君……秋时君和他们走的很近呢,是终于交到合心意的朋友了吗?你帮我做了这么多事,给两个助手不成问题。”森爽快又宽容地应允,接着话锋一转,“秋时君说出口的承诺,我是放心的,但还请原谅我提前探个底,你说的孩子……”
“只要好好教养,假以时日能成为Port Maifa最强的异能者。”津岛秋时给予最高的肯定和赞扬,即使人还没领回来,“我给那孩子配了一位搭档,人选已定,一个在Mafia一个在侦探社,他们联手一定可以超越我和中也的组合——我会负责指引,训练方面有其他人操心,森先生一点也不会养小孩,别乱插手哦。”
“唉,怎么这样……我真的很差劲吗?”最大的心事了却,不介意和孩子贫贫嘴的森假意抽泣,垮下肩来。
“请有点自知之明,森先生。”津岛秋时毫不留情地吐槽,“话说,你明明很清楚自己哪里差劲不是吗?”〗
“秋时小姐真厉害啊……太宰先生也做过宝石相关的工作吗?”贤治并不在意其他内容,只关注不痛不痒的、只出现一瞬间的小情报,带着些好奇询问。
“算是吧。没什么大不了的。”太宰含糊地回复,手掌下压示意不要再问,“和正常的宝石商不一样,贤治君最好别太深究。Mafia的老本行……例如走.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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