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有点怪怪的。”秋儿尽量把话说得委婉一点。
“以前也没见你不吃啊!”白浪努力回忆,确定没有秋儿对胡萝卜不爱的印象。一直以来,秋儿要是说了什么他不爱吃的东西,白浪做菜的时候都会尽量避免。易颜和他一样的表情。
“以前我们吃的菜你没有做过胡萝卜。”秋儿陈述。
“是吗?”白浪再次努力地想起来,易颜也是。想了半天,发现好像确实如此。
“宝贝儿,胡萝卜里的维生素A能让你长高,还能更让身体更健康,不要挑出来了。”易颜对秋儿解释,希望他接受胡萝卜。
“可是……我不想吃……”秋儿有些小声地说,一边说一边观察易颜脸色。上官聿南把这对母子的沟通看在眼里,见秋儿不想吃又不想惹妈妈生气的样子,无来由地有些心疼,便对秋儿道:“不想吃不吃就是了。除了胡萝卜,还有其他的蔬菜可以补充维生素A嘛。”
“不可以。”易颜对秋儿道,语气轻柔却不容反驳。原本秋儿以为上官聿南好歹是个大人,帮他说话应该有点用,结果没想到妈妈一点也不让步。有点认命地夹起还没挑干净胡萝卜丁的包子馅儿可怜巴巴地吃了。那模样儿一下子让上官聿南看不下去了,对易颜道:“他不喜欢吃,你硬逼他吃做什么!硬吃自己不喜欢的东西,你知道有多难受吗?” 白浪听了这话,暗道不好。
果然就听到易颜语气严厉地反问:“难道要像你一样这也不吃那也不吃吗?”大概是昨晚没睡好,易颜今天的火气直往上窜,忍不住提高了声音。这是她六年来,第一次在餐桌上发脾气。
那一刻,他们简直像极了无数为了孩子教育吵起来的父母。同时,易颜这句话暴露太多引人猜想的信息了。说完这句话,连易颜自己都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白浪、小茶、秋儿正来回看着他俩。小茶虽然没听见他们说了什么,但从动作表情已经完全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上官聿南也感到气氛突然变得微妙,闭口不语。
易颜缓和了一下情绪,然后有些报歉地说:“我的意思是,小孩子不可以挑食,会营养不均衡,对长身体不好。”看着软下去的易颜,上官聿南突然觉得胸口有些发闷,只好对秋儿说:“那我们先克服一下,先试试,说不定吃着吃着就喜欢了呢!”秋儿实在不希望因为自己让妈妈生气,连忙点头。
上官聿南又转向易颜道:“如果多吃几回还是不喜欢的话,我们再想其他的办法均衡好不好?”
易颜看着他,无数滋味涌上心头,也知道他说的不无道理。再看秋儿一脸的担忧,暗骂自己太激进了。她的秋儿那么懂事,能尽量克服的从来没有过无理取闹,她还要有什么不满意的?想到这里,她放柔声音愧疚地对秋儿说:“宝贝,对不起。是妈妈急躁了,妈妈道歉。妈妈以后一定好好说话。就按叔叔说的,我们先试,实在不喜欢我们就不吃。”
“妈妈,没关系。我一定会试着不挑食的,你别担心。”秋儿反过来安慰易颜。秋儿越是懂事,越发让易颜又愧疚又难过,眼眶里升起一层雾气。她摸了摸秋儿的头发笑:“好,接着吃吧。”
“嗯。”秋儿应声,低头把剩下的包子和粥吃了。
上官聿南看着母子两人沟通完毕,才发现自己是外人,怎么就掺和进人家孩子的教育里去了呢?他越发觉得自己胸口憋着的那口气提不上来。只是,刚才有那么一个瞬间,他差点把秋儿当成了自己的儿子一般,所以才完全没有经过大脑就说出了那些话。这到底是什么奇怪的反应?
另外两个人又到底跟易颜什么关系?他们像家人一样,但明显又不是一家人。他看到墙上公示的职员名字和展示的健康证,这个年轻的厨师姓叫白浪,这个女孩叫宋茶。白浪的口音明显跟易颜不同,而吃完这顿早餐他才发现原来这个叫宋茶的女孩是个聋哑人,只有对着她讲话她刚巧有看着你讲话的时候才知道你在说什么。难怪其他人跟她说话时,总会先拍拍她或者敲敲她面前的桌面。这个餐厅有些特别,这里的人有些特别奇怪。她这些年都经历了些什么?怎么还开上餐厅了呢?
“吃完了吗?吃完了就走人吧!”白浪的声音响起,上官聿南抬起头来才发现其他人都吃完走了,桌上只剩他一个人。他站起来,把碗筷递给白浪,真心说了一声:“谢谢!”
伸手不打笑脸人,白浪回了一声:“不谢!”
见白浪收了碗就走,他问:“易颜呢?”
“今天周末顾客会比较多,大家很忙没空理你。颜姐送秋儿去画室了,之后会去农批市场拿水果,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你自便吧!”白浪真的不再管他,自己忙去了。
颜姐?上官聿南注意到白浪的称呼。他今天也有很多事要做,上楼取了装衣服的手提袋,打了个车急匆匆出门走了。目前来说,他到过年前都会很忙,是没有周末的。在车上,他回想了一下早上在楼上洗手间里看见的那些洗漱品和房子里的日常用品里,这里似乎并没有第五个人生活的痕迹。
秋儿的爸爸去哪儿了?
他从车尾窗回头看被抛在后面的〖一面之缘〗,晨光下,花树相偎。一辆银灰色的面包车停在了院门口,正往里面送菜……
第6章 前尘旧事终需了
卉城。
梦幻云谷。
雁城往北,青龙大道入雁卉高速北行15公里下高速,再右行5公里处的新工业园。建筑风格高大上,绿植覆盖甚广,连有些墙上也种上了植物,整个工业园环境洁净敞亮,置身其间就像被大自然拥抱般让人身心舒畅,和大众印象里的简单板直的老工业园迥然不同,是时下流行的低碳园。
虽然毗邻雁城,这里的人工却比雁城低一成,这里的人对六天制基本没有怨言。因此,这里的企业主多半来自雁城。上官聿南的金阳智控就在这座工业园里。秦楼是他的合伙人。通常工作日里,他们在原来任职的公司里当完走狗以后,下班又会来到这里当老板。而周末的时间没有外勤的话,他们几乎会全天候地待在这里或狼狈为奸,或筹谋划策。比如现在:
上官聿南揉着有些发晕的脑袋推门走进自己的办公室,他为自己冲了一杯特浓的意式咖啡,外在的刺激让他快速恢复精神和动力。
刚坐到旁边的沙发上正要喝,秦楼推开门进来:“我们可能要去茂河那边看下……”语音在看到上官聿南手里的咖啡和沙发扶手边那个装衣服的手提袋时嘎然而止,几秒后全见他一屁股把自己摔进则边的单人沙发里伸手抓起茶几上果盘里的一颗葡萄往嘴里一扔啧啧摇头道:“年轻人,当个伴郎而已何必卖身?还搞一夜不归!小心搞大了别人肚子,人带着儿子来叫爸爸!”
此时的秦楼不再是和麦科技那个装B的年轻副总,现年32的他在这里彻底放松下来,面对眼前小他5岁的这位兄弟,拿出长兄一般的痛心疾首。
上官聿南看着刚才还在会议室里深沉得跟个50岁老头的人此刻却在他面前满嘴跑马,失笑道: “你以为我是你啊!”然后回答了秦楼进门时的提议:“采购那边的顾虑是没错的,我同意去茂河实地考察。不只茂河,宁春那边也要去。这样吧,今天晚上就去,这样明天一早就进行,一天时间足够,赶在明天晚上回来。我们各跑一边,你觉得呢?”
秦楼一边嚼葡萄一边看上官聿南,后者一脸疲态全不掩饰,心道这小子就算参加婚礼被人灌了酒也不至于这幅模样吧?他们一起出去谈项目被人狂灌又不是一次两次,第二天还不是照样生龙活虎挥剑江湖。这下子昨晚到底干什么了?
“那就吃过晚饭后出发。我去宁春。听说那地方山得很,民风有点‘狂野’,我去见识一下。”秦楼笑,吊儿郎当。
上官聿南也笑了,心知秦楼只是担心他去无法适应那边的艰苦环境而已,但还是顺着他的话说下去:“那你可要小心点,别我们项目还没完成就有一堆孩子来叫你爸爸了。”
“昨晚你在哪过夜的?”秦楼还是问出了心中极想解开的问题。
“别人家的沙发上。”上官聿南翻开笔记本开始看报表,头也没抬。那杯特浓咖啡,已经见了底。
“谁家沙发?”秦楼挑眉。什么情况?这位少爷居然有沦落到睡沙发的时候!到底是哪家洁身自好的姑娘面对如此绝色的青年还能这么坚定不移?
“面馆。”
“咳!咳!咳!……”一颗葡萄才被咬成两半,就吞下去了!秦楼被呛得涨红了脸,连忙抓起茶几上的矿泉水咕噜咕噜喝了几大口顺下去,才道:“你还真去找那位已婚姐姐了?”
其实易颜比秦楼小2岁,相对上官聿南才是姐姐。但人们总觉得已婚的人都是大人,再大的未婚人士都是宝宝。尤其易颜在公司里虽然低调,但脸上却总是‘按我说的去做’的样子,所以加深了秦楼称她为姐的自觉性。
“喝醉了,借宿一宿而已。”上官聿南看完一份报告,又打开了另一份接着看。
“骗我还是骗鬼?”秦楼才不信。他干脆盘腿坐在沙发,把果盘抱在了自己怀里,完全没有离开上官聿南办公室的意思。吃瓜让人快乐,这瓜他吃定了。
“你没吃早餐?”上官聿南扭头看他抱着的果盘。
“没有没有。快说!”秦楼此时行为简直堪堪是一个长舌妇了。
“说什么?”上官聿南停下滚动鼠标的手指。被秦楼一提,那种毫无来由的烦躁又上来了。秦楼悄悄观察他的神色,试探地问:“比如……你怎么喝醉了的情况下碰到那位姐姐的?”
“她是新娘子的表姐。”
“这么巧?那为什么要到她家去借宿呢?别告诉我你找不到代驾,找不到酒店,也醉到没有能力打车。”秦楼先堵死那些无谓的理由。
“我就是想去,就跟着去了。”上官聿南实话实说,望着电脑屏幕上的报告,其实一个字也没看清。想跟着她,掺和到她的生活里去。但这不合适,他也知道。但他还是去了。
“你怎么认识她的?在和麦碰到之前。”秦楼追问。
“她救过我的命,跟她同吃同住过一段时间。” 上官聿南有些沮丧,双手抹了一把脸,索性把笔记本盖上。秦楼挑眉,上官聿南继续道:“后来我回家一星期后也去找过她,但她却搬离了原来住的地方。这几年我们一次都没有见到过,我还以为她回了老家,又或者去了别的城市。没想到她还在雁城,而且还有了孩子。你说她为什么突然就离开了呢?”他终于打算先把工作放一放,把自己烦乱的思绪理清再说。最后一句问话,其实是问自己。
秦楼在脑子里努力回想了一下,上官聿南应该指六年前失联的那几个月。他叹了口气笑道:“既然如此,那便不必以身相许了。如果想要感谢的话你可以请她吃顿饭,给上一笔感谢费。毕竟人家养了你一段时间,最起码伙食费和住宿费是要意思一下的,对不对?我看她现在过得也还好,你也就不必纠结她为什么突然离开的事了。也许临时出了什么事,可能离开一段时间又回来的。”
“但是她现在的态度很不待见我,好像生怕我靠近她似的,我想不通这是为什么!你知道吗?以前她对我真的好啊!我思前想后,都没找到我得罪她的原因。”上官聿南苦恼地抓着头发扯,那双黑亮的眼睛扑闪着望向秦楼,期待他这个局外人能给个理智的分析。
“你离开的时候有跟人打招呼吗?有说过会回去找她吗?可能人家都不知道你有回去找过她,反而觉得你忘恩负义了?”秦楼看着上官聿南惘然无智的样子,提点他。
上官聿南一懔,眼睛都直了:“那天晚上在KTV喝了很多酒,你知道那时候我还不太会喝酒,整个人说断片儿吧,也没全断。在我印象里,我确实没跟她当面打招呼。那晚是玲珑和她朋友把我弄回去的,她说有跟易颜打过招呼了。”
“你确定玲珑打过招呼了?”秦楼的语气很平直,又问:“为什么是一个星期后再回去找她的?”
“玲珑那孩子当时才13岁,没理由说谎吧?”上官聿南对秦楼的质疑不太认同。玲珑是他现任继父谢泊川的女儿,现在19岁,目前在国外留学中。
“……,13岁干大事的人多了去了。不要小瞧现在的孩子,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干出惊天动地的事情来。就比如说,她都还未成年却出现在KTV,这难道不是问题吗?”秦楼看着上官聿南,他一直不搅和他们家里那摊烂事儿,但他觉得有必要提醒他一下。
上官聿南虽然不是很认同秦楼的说法,但也知道他出发点是为他好,便道:“这个问题不旦我问过,他爹也问过她。她的解释是那家KTV是她同学的父亲开的,她们只是在那里借个房间办生日派对而已。不过,有一点你可能说得对——我没有当面跟阿颜打招呼,她确实可能生气。”没等秦楼说话,他又自顾自的点点头,仿佛坚定了这个说法。
秦楼正色:“既然人家当初对你不错,你就去跟人道个歉。别让人觉得好心成了驴肝肺,毕竟现在这个世道好人不多,不要凉了人心。大家都在雁城过日子,说不定哪天还会见面。解释清楚也不至于到时候碰了面大家脸上难看。我认识的Rena,工作上虽然强势,却也是个极通情达理的人。你跟她解释清楚,会释怀的。”
上官聿南点点头,身子往后一靠,想到易颜生了这么多年的气,他一刻也不能等了:“你说得对。我这就去找她!车借我一下,我今早打车来的。”
秦楼看了下时间皱眉:“都要吃中午饭了,你吃了再去呀!”
“我去她那边吃,提升她的营业额!”上官聿南已经穿上外套,拿着手机站在了门口。秦楼无语,心道你能吃多少就提升营业额了。他站起来跟出去,从自己办公室取了车钥匙来扔给他:“下午要回来,营销会议你要参加。如果赶不及告诉我,我好调整时间。”
“好。”上官聿南接了钥匙就走,一丝停顿都没有。
秦楼看着他急匆匆离去的身影想,希望下午回来之后,还他一个杀伐决断的上官聿南。
周末的老街当真人多,满街都是准备登山或从山上下来的人。上官聿南到〖一面之缘〗的时候,门口已经没有了车位,他在街上转了十几分钟才勉强停了。易颜要是没空理他怎么办?他要不要回去,等她不忙了再来?但是,他等不了,一刻都不行。他恨不得一步就跨到好面前,跟她说清楚,消掉她心里积压六年的气。
他跟在一群刚下山来的人后面走进了〖一面之缘〗才发现无论是院子里、餐厅、休闲区都全是人,院子里和屋檐下都加了桌子。〖一面之缘〗的全体都在餐厅里添茶倒水上菜出外卖,个个里里外外忙到飞起。他果真挑了一个最不适合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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