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戟轻轻笑了,好似冰雪初融,他躬身行礼:“臣领旨。”
第50章 这个腊月,注定是不安宁……
这段时日的后宫是前所未有的宁静祥和, 太后卧床不起,久未见人;皇后牵连进谋逆大案,自那晚后就不见踪影, 也不知是被杀还是被抓, 使得后宫里原本就不多的妃嫔们各个安分得不得了。
陆云筝去过几次仁寿宫,太后的情况并不太好,但主要是她忧思过重, 神伤大于身体的病痛,太医也没有更好的法子。
至于那曹昭仪, 倒是救过来了,但即便她告了状,太后也只是让她忍着,曹家如今活着的人是一个都不能再少了。
曹昭仪连番几次都在曹昭容身上栽了大跟斗,这一次甚至连命都要丢了,这让一向心高气傲的她如何能甘心?郁结于心, 又逢天寒,竟是常病不起了。
曹昭容自回了怡心殿, 又恢复了之前深居简出的生活, 每日都在房中看书, 偶尔才会在院子里转一圈儿,从不曾踏出偏殿半步。
白芷这会儿也知道自己先前冤枉了她,心下有些愧疚, 交代宫人们伺候的时候上点心,偶尔还会送些这边的吃食过去。
陆云筝终于吃到了冬日里的第一颗草莓,熟悉的浓郁的果香味扑鼻而来,咬一口,甜中带着微微的酸, 叫人口齿生津。
谢长风原本正拿了一颗草莓在细细打量,这果子确实生了一副好模样,鲜艳红嫩,却有种剔透的感觉,仿佛稍一用力就会破了,香味也极为霸道,便是这般看着就能想象出味道必然是不错的。
“皇上怎得不吃?”陆云筝说着,挑了个大的,递到谢长风唇边:“快尝一尝,很甜的!”
谢长风抬眼,将手里的那颗也递了过去。
陆云筝自是不客气地咬了,还示意皇上也吃。
谢长风看着陆云筝的樱桃小口,眸光渐渐深了,也不知是草莓的汁水更红,还是她的唇瓣更红,他伸手,将面前的人拉到怀里,低头吻了下去,勾着那细软的舌尖一同品尝草莓的香甜。
陆云筝被这个吻弄得腰酸腿软,哪里还尝得出草莓的味道?
良久,谢长风轻笑一声,声音低哑,叫人骨头都酥了:“确实很甜。”
于是,就这么小小的一盘草莓,两人愣是尝了半日,期间还叫了水。
“等来年,朕让人多种些。”
陆云筝躲在被子里不肯出来,恼羞成怒道:“不要!”
男人果然都是大猪蹄子!好心好意邀他一起品尝草莓,结果浪费了大半!
“哪里浪费了?朕不是都吃了?”
陆云筝又羞又怒,实在不想承认,她活了两世竟然还不如一个古人会玩儿!那种吃法,还不如不吃呢!
看着裹得好似蚕蛹的某人,吃饱喝足的谢长风知道自己该适可而止了,不然怕是又有好几日不能近身。
“朕先走了,晚上再来。”
陆云筝嫌弃的声音隔着厚厚的被子传出来:“走走走!”
谢长风不由失笑。
……
即便再心急,海盐提纯的事儿也得往后挪,其一人手不够,其二银子也不够。到了这会儿,谢长风倒是有点后悔之前把内库都掏空了拿去徙民实边。
所幸没过两日,谭怀鲁和崔鸿白上了折子,如今天气已冷,建议等这最后一批流民到达边关之后,将迁徙一事暂且搁置。待开年后这些流民在边关全部安置妥当,再继续行迁徙之事。
谢长风自是准了,几日后,他们带着剩余的银两又浩浩荡荡地回京了,至于各省官员们,也都陆续准备回京述职。
这个腊月,注定是不安宁的,从曹国公手里逃脱的叛军,居然悄无声息的摸到了长临观,想要将长临观种下的土豆给偷走。
原本是得逞了的,毕竟长临观现如今的守备力量着实不多。然而,因着吕静娴的不甘和恨意,宗鹤鸣私下里带人想要去抓陆铭,却与孔戟安排接陆铭的人马碰了个正着。
对上孔家军,没人能讨到好,宗鹤鸣比谁都明白,当即弃了属下自个儿逃了,连带着偷红薯的行径也暴露了,自然是被人一锅端了。
宗鹤鸣带了上千人下山,最终却只孤身一人回去,湛镇川的脸色难看至极,知道内情的吕静娴心下愧疚,忙轻声劝解,誓要保住宗鹤鸣。
湛镇川目光沉沉,心下已经起了疑心,但面上不显:“既然小姐求情,此次就算了。但眼下山上粮食不多,该如何是好?”
宗鹤鸣道:“请寨主再给我一次机会。”
……
谢长风和孔戟知晓此事的时候,均庆幸不已,因着京城局势不稳,他们人手不足,便派了孔家军过去接陆铭回京,没想到竟意外救了他一命。
饶是孔戟都没想到吕静娴居会如此卑劣,想要抓了陆铭为人质,而宗鹤鸣竟然助纣为虐!
“宗鹤鸣应当是冲着红薯去的,吕盛安当初带去剿匪的御林军有大部分失了踪影,十有八九被困在九狐山。这些人可是他们仅有的筹码,应当不会轻易斩杀,养着这些人,得需要不少粮食。”
“先前九狐山上可以自给自足,但现在就未必了,粮食又不会自己从地里走出来,宗鹤鸣素来有野心,会带人出来劫粮草也是情理之中。若非谭大人和崔大人一路谨慎,护卫众多,怕是也会被宗鹤鸣盯上。”
“是臣一时心软,当初没有一剑斩杀了他,臣亲自去一趟九狐山吧。”
陆云筝知道此事的时候,亦是后怕不已,但她更怕孔戟出事:“皇上,眼下最要紧的不是九狐山,爹爹幸运逃过一劫。宗鹤鸣的阴谋没有得逞,即便回到九狐山,想必日子也不好过,没必要让舅舅冒险跑一趟。”
“再者,强龙难压地头蛇,叛党在九狐山潜伏当地多年,地形地貌都吃透了,舅舅贸然前去,万一吃了亏,得不偿失!”
见谢长风仍在犹豫,陆云筝又道:“皇上,想想徙民实边、海盐和水泥,哪一样不是劳心劳力的大事?咱们眼下要做的事太多,实没必要立刻就去清剿九狐山。没了吕家,他们成不了气候,就是一群山匪罢了。”
谢长风知道陆云筝还有未尽之言,但她难得如此态度鲜明的反对,自是有她的道理,再加上他原本对此事也有些犹疑,如此一来,便不用再考虑了。
孔戟到底没走成,因为长公主一脸高傲地拦住了他:“此间事了,任凭处置?”
夜里,谢长风笑道:“是你让长姐来的?”
陆云筝偷笑:“对呀,这不是怕皇上说服不了舅舅嘛。”
第51章 不然臣守身如玉十年,为……
“是你让宗鹤鸣去找陆铭的吗?”
吕静娴目光微闪。
湛镇川轻叹一声:“长临观离九狐山并不算近, 想要找粮草本不必跑那么远。以宗鹤鸣的本事,不会无故干这种舍近跑远的事。”
吕静娴捂脸,颤声道:“是我的主意, 我想用陆铭换我爹爹!”
“我没有责怪小姐的意思, 只是,小姐为何不同我商量呢?是不信任我吗?”湛镇川轻叹一声:“若是我知道小姐的心思,断不会让宗鹤鸣孤身前去。”
吕静娴忙道:“我没有!我没有不相信你。其实, 我原本只是随口一提,我没想到宗鹤鸣当真就去了。我本想等粮食的问题解决了, 再与你商量的,我不想你为难。”
“如果当年不是侯爷,我早就被一并斩杀了,我的命是侯爷救的,又怎会为难?”湛镇川语带愧疚:“是我不好,思虑不周。”
两人说了许久的话, 湛镇川也将自己的打算细细说给吕静娴听了,吕静娴这才知道他竟然谋划了这么远, 心下感动不已。
不远处的山林里, 宗鹤鸣蹲在树枝上, 看着湛镇川进了吕静娴的屋子,久久不见出来,目光沉沉, 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
“孔将军治军严谨,令行禁止,怎得到了本宫这里,就言而无信呢?是看本宫一介女流,不必放在眼里?”
孔戟哪里敢认:“公主近日住在宫中, 臣一介外男,不好出入后宫。”
长公主冷哼一声:“本宫早就搬出宫了。”
孔戟近日忙着研究那海盐提纯,还真不知此事,不过那座府邸,她还敢住?
“谁说本宫只有那一座府邸?”
孔戟:“……”他倒是忘了,面前这位尊贵的公主殿下,可是个实打实的金娃娃。
于是,孔戟又被长公主绑回去了。
深夜,薛明成鬼鬼祟祟小心翼翼钻进孔戟的房间,他实在是不想来,但没办法,将军有令,便是龙潭虎穴也得闯。
孔戟凉凉看了他一眼。
薛明成凑到孔戟身前,连声音都压低了:“将军有何吩咐?”
孔戟展开手里的舆图,薛明成看过去,画的是九狐山:“将军要围攻九狐山?”
“不,守住他们下山的点,将他们困在山上。”
只要宗鹤鸣在九狐山,那山上可不会太平,他可不是安心屈居人下的主儿,那九狐山原本当家作主的若只是个傀儡还好说,若也是个有手腕的,假以时日,必定会起内乱。
薛明成道:“好,带咱们的人去吗?”
“不必,曹国公手里还有一半御林军,他跟叛军可是死仇。”
薛明成了悟。
“等皇上下旨,你随军出征,部署好兵马就回京,年后我另有安排。”
“是!”
第二日是朝会,曹国公撑着病体颤巍巍到了殿上,谢长风体恤他,特意准他坐着上朝。可到了最后,曹国公才发觉自己这一趟当真是不该来。
可纵然不来又能如何?京中守备御林军,小半被吕盛安带走,回来就成了叛军,余下的大部分都掌在他手中。纵有千般无奈、万般不愿,曹国公也只能乖乖交出虎符,任由谢长风派兵去守住那九狐山。
万没想到,不过三年时间,手里的权柄就这样被收了回去,曹国公几乎可以预见曹家的落败。
御林军即刻离京,奔赴九狐山。
……
到腊月底,京城一片喜气祥和中,所有官员到京述职,吏部忙成一锅粥,其他五部也没闲着。
得知皇上暂时压下了吕盛安谋逆案,并不打算大开杀戒,所有人心里都大大松了口气,这会儿不杀,将来或许也不会杀,毕竟如今朝廷正值用人之际。
谭怀鲁和崔鸿白连带几位主事的大臣熬了几个通宵,终于拟出了折子,为这次徙民实边请赏。
德亲王和工部尚书的火炕推广一事办得也很不错,自然也是要上表请功的。
曹国公也来凑了个热闹,毕竟火炕要起作用,也离不开他家造出的炭不是?总要趁着太后和他这俩老骨头在,多替家族讨些封赏,将来才好再起高楼。
唯有谢长风有点发愁,囊中羞涩,该拿什么赏?
陆云筝笑得幸灾乐祸,看来属下太能干也不是好事啊!果然当老板的都不太喜欢过节过年的吗?
谢长风抱着她揉了一通:“爱妃不替朕谋划谋划?”
陆云筝微微喘着气告饶:“不一定非要赏银子嘛,皇上内库里不还有好多珍宝?堆在仓库里不见天日太可惜了,倒不如赏给大臣们。”
“不赏金银,会不会太寒酸?”
陆云筝道:“那有什么?皇家也没有余粮呀!这不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儿?皇上为了徙民实边,可是把内库都搬空了!”
“若皇上觉得不合适,那就把俸禄提一提吧,总有那些为官清廉之人需要。”
对员工来说,除了年终奖,就只有涨薪是最喜闻乐见的大喜事了吧。
谢长风沉吟片刻:“这倒是可行,待我与崔大人商量一下。”
陆云筝默默同情了崔鸿白一把,毕竟给官员涨薪可不是随便说说就行的,涨多少,该怎么涨,得多方思量,想来他年前怕是睡不了安稳觉了。
了了心头大事,谢长风内心蠢蠢欲动,只怪怀里的人又香又软,不吃两口似乎说不过去。
“唔……”
芙蓉帐暖度春宵。
……
在孔家军的护送下,陆铭安全抵京,在家休养了两日,便被谢长风召进了宫。
师徒两照例先在书房里细细聊了一番,这才轮到陆云筝,她也在意,笑盈盈道:“爹爹,我琢磨了些新的吃食,您可要好好尝尝。”
陆铭已经听谢长风说了,知道她捣鼓了不少新的果蔬,等到菜品上桌,他一盘盘细细品尝,赞许不已。
对于陆云筝的与众不同,他作为亲生父亲,自是一早就知道的,如今见她如此,心中既是欣慰又是感慨。有些人有些事都是命中注定,该来的终究会来,即便因为失忆晚了十年,却终究还是想起来了。
“娘娘放宽心,老夫此番回京,便不走了。”
陆云筝欢喜道:“那太好了!”
再没有什么比亲人聚在一起更幸福的事了,哪怕隔着重重宫门,但至少想念的时候就可以见到不是吗?
结果,陆云筝在年前就只见了陆铭这么一次,身为大名士,朝中大半臣子都曾听过他的课,如今他回了京,自然是要登门拜访的,更不提那些心思活泛的,还有那想要拜师的,陆府的门前日日车水马龙。
这一年,谢长风免了国宴和宫宴,但不论前朝后宫,无一人说二话。
除夕夜,在探望了太后之后,谢长风和陆云筝陪煜太妃一同用了年夜饭,这是这么多年来头一次。
“可惜舅舅不在。”
煜太妃笑道:“他在温柔乡里舒服着呢。”
陆云筝抿着唇偷笑。
煜太妃捻起一粒草莓,赞叹道:“这果子生得真漂亮,都叫人舍不得吃了。”
“这果子不耐放,不吃明儿就坏了。”
谢长风瞧着陆云筝一心扑在美食上,全然不懂煜太妃的感慨,唇角翘起,染了几分笑意。
煜太妃满腔“红颜薄命”的哀愁莫名被冲散了,看着陆云筝一口一口吃得欢快而满足,眼底渐渐荡开笑意。罢了,儿媳都成婚多年了,她还自怨自艾个什么劲儿?
36/45 首页 上一页 34 35 36 37 38 3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