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这可让爹娘下半生怎么活呀!”沈氏一听直接傻眼了,掩面痛哭起来。
男子紧紧咬着牙,眼神也有些发蒙。
“唉,好死不如赖活着,好歹还有一条命,相信沈家哥哥一定能挺过去的!”安宁蹲在身,伸手在伤处了捏了捏,满怀同情,“若是来得早些倒是好治,可惜了。”
男子犹如泥塑一般,任由她折腾,好像脚已经不长在他身上一样,原本没碰都喊疼,这会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截肢一定要找一个手脚麻利的,失血太多也会要命的,还有,截肢的工具一定要好好消毒,不然感染了伤口,也是要命的,不过看沈家哥哥身子骨还算结实,想来命也不会太差,肯定能逢凶化吉的!”
见他没有什么反应,安宁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沿着骨头的形状小心试探,继续安慰他,完全无视沈泽现在已经是面如死灰了,沈氏在一旁也几乎要哭晕过去了,“坐轮椅也是一样的,回头我给你设计一个最方便的,保你满意。”
突然,她深吸一口气,手上猛一用力,只能“咔嚓”一声,随后是沈泽的一声闷哼,他吃痛地一抬脚,将安宁踢到在地。
“你再落井下石,信不信我真打你!”
沈泽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握紧拳头,冷冷地看着被踢倒在地上的安宁,“别以为你是侯府的千金,就能口不择言,随口埋汰别人,我是死是活是我自己的事,轮不到你在这里冷嘲热讽,假好心!
我警告你,往后对我姐姐好一点,她一个弱女子为你们这一大家子操碎了心,若是沈家占了你们半点好处天打雷劈,谁能体谅她一点难处?但凡你少败点家,侯府也不至于这么困顿,日后再让我听说你欺负我姐姐,就算是爬,我也要来掐死你!”
“沈泽,你疯了么!”沈氏顾不上还在流的眼泪,慌忙去拉安宁。
“嫂嫂你让他说!”安宁站起身,回瞪了沈泽一眼,“早知道就不帮他治了,挨了一脚不说,还要取我的性命,真是恩将仇报,真想让人把他的腿再打折了!”
“宁儿你没事吧,沈泽他……”沈氏闻言一转头去看沈泽,不敢置信地将他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诧异地用手指着沈泽的脚,半天说不出话来,脸上一面流着泪一面笑。
沈泽也愕然地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原本一动就疼得钻心,他刚才用力踢了安宁一脚,又站了这么一会,竟然一点也不疼了,他的嘴角动了动,又极力地忍住了,不可置信地抬起脚,又小心翼翼地落到地上,再微微用力左右动了动。
“我的脚……我的脚好了!”他猛然抬起头,惊喜地看向沈氏,“姐姐,我的脚好了,你看,我的脚好了!”说完在原地走了一圈又一圈,欢喜地像个刚学会走路的孩子。
“唉,真是可怜,脚才治好,人又傻了。”安宁在一旁摇了摇头。
第19章 威胁
“脚没事了吧?”
看着不停来回走动的沈泽,在被他晃晕之前,安宁笑眯眯地问。
“没、咳咳、没事了。”
沈泽脸上的欢喜略微收了收,别扭地回了一句,飞快地看了她一眼又别过头去,喉咙处滚动了数下,终于挤出了一句干巴巴的“谢谢”。
沈氏在一旁看得一脸欣慰,想起安宁方才替沈泽正骨的时候还挨了一脚,心里一阵气不过,狠狠地在沈泽的头上打了一巴掌,“脚疼还能踢人,是不该给你治,省得以后再出去闯祸,还不快给宁儿赔不是!”
沈氏这一下是下了狠手,疼得沈泽直咧嘴,不满地叫喊起来:“我那是疼得没办法,又不是故意的,谁让她不事先说一声,还故意吓唬我,姐姐你刚才不也被她骗了,哭得像是我要死了似的?”
“好好的,说什么晦气话!”见他还敢狡辩,沈氏气不过又举起手,吓得他抱头躲到了一边,“好、好、好,我道歉还不行吗?”
他磨磨蹭蹭地理了理衣衫,来到安宁跟前,突然一本正经起来,规规矩矩向安宁行了一个大礼,“这次是我不对,不该对姑娘出言无状,还误伤了你。大恩不言谢,以后我的这条命就是姑娘的,有什么事尽管找我,我皱下眉头就不姓沈!”
安宁本来还想拿医药费吓唬吓唬他来着,没想到他突然郑重起来,一时倒是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宁儿……”沈氏在一旁拉了拉她的衣袖,面带央求之意。
她这才回过神来,见他仍旧躬身等着她的回复,连忙往一旁侧了侧身子,“沈家哥哥见外了,你既是嫂嫂的兄弟,便也是我的兄长,以往宁儿也有不懂事,失礼冒犯之处,我方才还吓唬了你,挨你一脚也不算冤,就当扯平了吧。”
沈泽听了猛得直起腰,一脸严肃,又把安宁吓得一愣神。
他见状连忙往后退了两步,这才接着说道:“你保住了我的脚就是救了我的命,忘恩负义的事我是做不出来的,不过除了这条命,我也没有什么能报答你的,以后你有什么事只管叫我就是!你若是不答应,我是不能心安的。”
安宁无奈地看了沈氏一眼,眼神一转,故作心疼地道:“这么说,我的医药费你也付不起了?”
沈泽没想到她竟然会这么直白地同自己提钱,一时尴尬的脸都涨红了。
沈家也是大族,可他们一家因为沈父过于老实,在宗族里从来都是受气的。
当初沈父同大哥分家时,除了一套木匠做工的器具,什么也没有分到,沈父毫无怨言地靠着手艺养活了一家人,日子一直过得苦巴巴的,受尽以他大伯为首的宗族势利者的白眼和欺负。
到了沈氏嫁到侯府,好不容易能在家族里直起腰了,可谁也没料到,侯府的当家主母,竟然还没有大伯嫁入知府家为妾的堂姐风光。
本来就争强好胜的大伯更是恨不得一脚把他们踩进地心里去。
在这种受人欺负的环境里长大,沈氏学会了逆来顺受,沈泽则变得异常叛逆,从小就爱打架闯祸,长大后也不愿意老老实实跟着沈父守着自家的木匠铺子,成日里到处乱晃,想找翻身的机会。
不是他不肯踏实帮沈父守家业,而是在做了知府小妾的堂姐的帮助下,现如今雍西城的木器行都被大伯一家把持了,刻意挤兑他家,纵使他们父子的手艺再好,生意也还是一天不如一天。
与其坐着等死,还不如出去闯荡闯荡。
可他一没资历,二没资本,又被大伯故意打压,这次差点连腿都保不住了,更别提赚钱了。
他如今吃住还要靠家里,医药费自然也要回家里拿,只是家里也没有富裕的,想想不由心生凉意,羞愧地抬不起头来。
安宁本来只是一句玩笑话,没想到他却较真了,连忙解释:“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又不是什么要命的病,只是你耽误的久了,骨头错位的比较严重,都是一家人,真的不用那么客气。”
“我现在的确拿不出来,先记下了,等以后我有了钱,一定千倍百倍的还你!”沈泽摇了摇头,果决地道。
沈泽的脚伤好了,又与安宁尽释前嫌,沈氏自然是欢喜不尽,连忙唤王妈去准备午饭,又吩咐下人去告知沈家父母,顺道接他们到府中用饭。
她出门去一通忙活,屋里就只剩下了需要静养的沈泽和闲着无事的安宁。
好人做到底,安宁便让丫环从自己的书房里将笔墨纸砚拿了过来,想给沈泽再开一个活血化瘀的外敷方子。
沈泽本来躺在躺椅上,看见安宁没有用毛笔,反而拿着一节形状怪异的竹片去蘸墨水,不由好奇心起,走到书桌前想看个究竟。
“噗……咳咳,这是你写的字?”沈泽看着宣纸上的字,想笑又觉得不厚道,拼命忍住了,尽力保持着平静问道。
“嗯,怎么了?”安宁停下笔一转头,就看到了他那张忍笑忍得很辛苦的脸,瞬间明白了,简体字,横平竖直的笔画看在他的眼里,估计和鸡爪在地上胡乱挠的差不多,而且拿出去抓药旁人也认不出来,是她自己疏忽了,当即放下竹笔,重新拿了一张纸摆好,看向沈泽,“我这只是为了写起来方便,你既识字那我说你来写吧!”
沈泽也不跟她客套,看了一眼她手中的竹片,还是将手伸向了毛笔,熟练地蘸满墨看着她。
安宁隐隐觉得自己受到了嫌弃。
“……陈皮三钱,苍术、黄柏各三钱,磨粉以糯米粉调匀外敷。”安宁一面念一面看着他写,越看越惊讶,沈泽看上去像个玩世不恭的混混,没想到一手字不仅写得快还异常工整,她将写好的药方拿起来,仔细看了一遍,点了点头,让一旁的春梅拿了去抓药。
“再等一下!”春梅还没出门,她又想起什么,把她喊住了,转身说了一个药方让沈泽写下来,拿在手里吹干了,一并交给春梅。
“我的脚已经没事了,何必再浪费这么多药材呢。”沈泽又动了动脚,虽然知道是安宁的一片好意,可花侯府的钱让他浑身不自在,更何况侯府也不宽裕。
“这些都是寻常的草药,不费多少钱的。”前世她爷爷身为赤脚郎中,来看病的多半都不是很富裕,药方都是最经济实用的。
“后面那个药方里的藿香、佩兰、白芷什么的都是有香草药的,那些对淤伤也有用?”沈泽继续挣扎。
“你懂的还挺多,那些是醒脑安神的,不是给你用的。”安宁不由多打量了他一眼。不知道为什么,方才她突然想起了在知府内宅里遇到的那个面容清瘦,却让人觉得温润文雅的男子,临时起意多加了一张药方,虽然她都不确定自己还会不会再见到他。
“这有什么,我是木匠,自小和衣柜、衣橱打交道,自然知道什么样的木质用什么样的香来熏才能相得益彰。”沈泽对她的大惊小怪不以为意。
“那也很厉害了!”安宁由衷地夸了他一句,随手整理桌上乱掉的纸张,不防有一张从她的手中滑了下来,飘到了地上,被沈泽顺势捡了起来。
他本是要顺手递给安宁,可伸到半截却又收了回去,拿到眼前仔细端详起来,还下意识地“咦”了一声。
那是一张神臂弓的图纸,昨天晚上她刚画好。
之前那张被林叔拿去了,可林叔又一时抽不出时间去替她寻人,她就另画了一幅,打算再想想办法。当时随手一扔就去睡了,没想到让春梅一并给拿过来了。
见他看得入神,安宁也没打扰他,也许男的都对武器比较感兴趣吧,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沈泽还是比较让人放心的,看了也没什么关系。
等她收拾好其余的东西,一转身,看他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就觉得有些奇怪了,“这个是一种□□,你也看得懂?”
虽然弓箭主要也是木材制作的,可和衣柜、箱子的差距就太大了,她可没有那么不切实际的幻想,沈泽一个木匠能知道神臂弓怎么做。
“嗯,和军中的弓和弩差别很大,设计要精妙的多,这么重要的武器制图侯爷和世子也能让你拿着随便玩,还真是……”他想起安宁已经不是之前那个被宠坏了的小丫头,而是他的救命恩人了,把后面不好听的话给咽了下去。
“你真的懂?”安宁的心里突然有了一丝希望。
“画的这么清楚了我还看不懂就是傻子了!”沈泽不满地瞥了她一眼,将图纸小心翼翼地摊放在桌子上,指着其中的精要之处给她解说起来,“……我认为这件□□最精妙的它一改□□体横放的常规,改为立体,这样弓体上的望山就克服了在抛射状态下因为弓臂的遮挡,无法瞄准目标的缺陷了,它不仅提升了远射的精度,还可以组成阵型,看弓弦的力度,射程也绝对非同一般,这样精妙的设计,实在称得上是一件神器!”
“那你会造吗?”安宁眼里开始放光,沈泽在她眼中的形象被无限地放大。
“虽然需要的东西麻烦点,应该没问题。”沈泽的眼睛仍旧黏在图纸上,可以看得出他也很心动。
连他家里人都不知道,他从十五岁开始,就经常代替邻家一个军户的兄弟去军器监做活,从那人手里拿一些报酬当零花。以他的天赋和手艺,没过多久就把军器监所有弓、弩的制作摸熟了。
“沈哥哥,那你帮我造一件吧,越快越好!”激动之下,安宁直接扑了过去,一把抱住他的胳膊央求道。
“快给我让开!”沈泽却突然皱紧了眉头,一脸嫌弃。
“我有急用,你就行行好,帮帮我嘛!”安宁豁出去了!
“快点让开!”沈泽仍旧皱着眉,开始伸手推她。
“你刚才不是还说要报答我吗?这么快就不算数啦?”安宁像抓救命稻草似的死死抱住他的胳膊,一脸委屈。
“你再不让开,我的脚都被你踩废了!”沈泽龇牙咧嘴地指了指自己的脚。
顺着他的手往下看,安宁连忙松开他的胳膊往后退,刚才一激动,竟然一脚踩在了他的脚上,还是那只坏脚,以她现在的体重,能强忍着没有一巴掌把她呼扇过去,沈泽已经很厚道了。
“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太激动了!”安宁满含歉意地看了看他那只脚,又看着他,一脸认真地同他保证:“只要你能帮我造出这张□□,我有法子能让你赚到很多钱,很多很多钱!”
“算了吧,当我是三岁小孩呢!”沈泽摸了摸她的头,“这东西一造出来肯定就归军器监了,私自买卖是要杀头的。”
“我不是说这个,我有别的赚钱法子,保准你感兴趣!”安宁一把拍开他的手,她这才发现沈泽比他高了许多。
“那你倒是先说说。”沈泽拖着被踩瘸的脚坐到椅子上,并不怎么上心的样子。
“你先造!”
“你先说!”
“我治好了你的脚!”
“谁知道你又在耍什么鬼心眼!”
“你还踢了我一脚!”
“……”
“等我爹和大哥回来,我要告诉他们!”
“图纸给我!”
“谢谢沈哥哥,你是最棒的!”安宁立马收了威胁,眉开眼笑地将图纸折叠好,双手捧了上去。
“先说好,这件事不能告诉别人!”沈泽将图纸藏到怀里。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安宁举起一只手。
没想到这么轻易就解决了,安宁心情大好,让春梅、春雪替沈泽端茶倒水,她就往厨房去了,准备做几样好菜招待沈家人。
刚要进厨房,迎面碰到沈氏身边的小丫头往外走,手里捧着一个汤碗,见了她畏缩地往一旁躲了躲,擦着门框边挤了出去,匆匆地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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