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什么,笑的这么开心?”
“那棵树枯了。”她指。
“唔……”女人奇怪地看她一眼,莫名其妙的走了。
李桔接着看回窗外,那颗树枯了,温暖的冬日阳光静静照在解南离开的背影上。
没有路边叶子遮挡,她能看他更久一点。
“陆正威……”李桔喊他。
“不行。”陆正威眼皮一跳,目光沉了沉,“别这么喊我,上车。”
李桔看着他上车,站在原地不动。
“现在这个点公交已经停了。”
“我知道。”
“你喝了酒。”
“嗯。”
“你准备坐他自行车回去?明天醒来你就得头疼。”陆正威凝眸看她:“我不是非要对你做什么,把你这么叫出来也是为你好,送你回去只是想让你能更快睡觉,你不用这么忌惮我。”
“我没有忌惮你,我只是好想他。”李桔小声:“你帮我打电话给他好不好。”
“哪怕明天头疼来上班?你住的地方来上班要转公交是不是。”
“是,是。”
李桔一一应答,然后目光坚定的看着陆正威。
陆正威心口像是落下一个小拳头轻轻打过,闷闷窝憋,半晌,他说:“要是张思语能有你这样就好了。”
这是两人认识这么久,陆正威主动提起张思语,用如此遗憾的语气。
李桔想到同样落寞的张思语,不知说什么好,只得沉默。
陆正威送了李桔半道,遇上骑着自行车一路急冲冲赶过来的解南,李桔就迅速的弹开安全带要下车。
解南车停在旁边,陆正威降下车窗看两人。
李桔飞速跑到解南身边,头埋在他脖窝紧紧抱住他。
解南松开车把手,回抱圈住她的腰,紧紧勒着人带进胸膛,沾了冷风的脸只敢蹭过她肩膀温热的衣服。
漆黑夜色下,两人像两股被分开的麻绳,一遇见就紧紧抱在一起缠住,成为一根结实绳子。
解南闻到李桔身上的烟酒味,摸了摸她的头发,“参加聚会了?”
“嗯。”李桔委屈地说:“哪知道他们是一堆烟鬼。”
“呵。”陆正威凉凉笑起来,“要不是我,你还在那被人灌酒吸二手烟呢。”
“嘶。”李桔恼怒的回头瞪他。
陆正威不客气地看向解南,又说起他反复强调的话:“这就是你所谓的公平竞争,我把她从恶劣环境解救出来,你坐享其成?你觉得我会傻到一直帮你还是你们靠这样就能走到一起。”
“陆正威。”李桔心里不太舒服,“我很感谢你带我出来,但是没有你我也能出来,你没必要这么说话。”
“觉得难听?你问问他,我说的话假吗?”
李桔一噎,心疼地看向解南。
解南拍了拍她,手心安抚温柔,朝她笑了笑后,又看向陆正威:“谢谢你的帮忙,你的鞭策我也会牢牢记住。”
解南摸了摸李桔的额头,问:“冷不冷?”
他接到电话就从学校冲了过来,急得没顾上去寝室拿衣服,他把黑色长风衣脱下搭到李桔肩上,“坐上车后罩到头顶,包好自己。”
“不用。”李桔蹙眉,“你就一件毛衣,感冒了怎么办?”
“你刚喝了酒,更不能吹冷风,小心偏头疼。”
“呵。”陆正威嗤笑了一声,“这年头就是有人有车不坐非要在路上受冻。”
没人理他,李桔知道她不要解南宁愿让她坐车,只得乖乖搭好衣服。
解南掉转车头,李桔坐上车,抬起衣服罩到头顶把自己都包裹住,然后撑开衣服抱住解南后背腰腹两边,将他后方都围在温暖里。
解南踩上自行车,两人依靠着离开。
陆正威看着远处缓缓离开的两人,寒风瑟瑟中,一双风衣紧紧包着两人。
前面的人只怕不知道,后面的人举着衣服两端紧紧护着他的后背,风衣下摆翻飞,身后的人却没管她漏风的后背。
陆正威低头看向一直在响的手机,宗雅丹三个字闪着。
“小陆啊,你在家吗,我派司机去接李桔回来吧。”
宗雅丹也知道在他那里终归不好。
他看着远处夜色中融在一起的身影,沉默少顷,“她已经睡着了,不用麻烦,今晚就让她在我这吧。”
回到小院,李桔就被解南推回了床上,给她掖好背角,说:“你先躺着,我去烧点热水。”
李桔躺在温暖的被窝里,寒冷的脊背渐渐在绒绒被子里复苏暖意,她无辜眨眼,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里闪着蔫坏:“你这么急不可耐带我进来,我还以为你要……”
她欲语含羞的又眨眨眼。
解南好笑,在床边蹲下,手指慢慢划拉着她额前的头发,目光格外安静的看着她。
李桔感受到额边温热清晰的指腹擦过,鼻子忽然一酸。
两人对视,黑色眸子倒映着身前人笑着的面容,呼吸清晰可感,没有几十米的高度,没有宽阔的马路,只要想,她就可以触碰到他。
李桔眼底隐隐湿润,流光辗转。
“解南。”
“嗯?”
“我也不想做|爱了。”
他宠溺的笑起来:“为什么?”
“相较于纠缠的热汗,我更想看看你,碰碰你,空气清爽,周围都是爱你的温度。”
第93章 去找一个无论多远都要在今日……
解南烧完水, 看着她喝完一大碗,两人泡了个热水澡,窝枕入眠。
半夜, 李桔半梦半醒间胳膊在身边捞了下, 旁边空空,她猛地清醒过来,以为自己在家里, 随后看到飘动的白色纱窗露出的小院,心又放下去。
“解南?”她轻声喊。
卧室一片安静, 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李桔起身,披了个外套趿拉着拖鞋出去。
按下客厅的灯,温暖的黄色光线照向院子里,李桔推门出去,看到解南蹲在院子一角的水池前,手里拿着刷子和一双女式皮鞋, 低头在认真刷鞋。
李桔身影定住,解南偏过头, 看到她眼底露出笑, “怎么醒了?”
李桔还有些茫然无措, 慢慢走过去,“你不睡觉……在干什么啊。”
解南:“上个厕所,看到你的皮鞋脏了, 顺便帮你刷一刷。”
李桔声音有些飘,“现在?”
12月初的冬天,半夜从温暖的被窝里出来都是一种折磨。
“你、你怎么不在屋里刷。”
解南无奈:“你睡觉浅,怕吵醒你。”
李桔心口落了个柠檬,酸涩无比, “别、别刷了,回去睡觉吧。”
“不用,就快刷完了,你明天上班还要穿。”
“可是现在好冷。”李桔看到他手都红了。
解南看她一脸心疼,声音也软了,“这不是冻得,干活就热了,手跟着红。”
李桔低头看向她的皮鞋,黑色鞋子落灰会很明显,每天钱姨都会帮她擦洗干净,她没想到解南会看到这个。
“没那么脏,你别刷了。”李桔去拉他,“先睡觉吧。”
“李桔。”解南喊她,手在旁边抹布上擦了下,拽了拽她衣角,李桔顺力蹲在他身前,小声说:“我不用你给我擦鞋,我可以自己擦。”
解南柔和的视线落在她蹙起的眉毛上,说话的声音低缓软和。
“李桔,自卑不是我能控制的情绪。”
李桔呼吸一滞,“解南……”
“你不要听陆正威胡说八道,他说的那些我根本不在乎。”李桔严肃说。
解南摇头,“与他无关,一直都有,有时候晚上会很严重,我需要找点事情给自己做。给你刷鞋你觉得辛苦是吗?我觉得心情很好,你可能觉得是我在安慰你,但是真的,帮你把鞋擦干净,想到明天你能穿着我擦干净的鞋去上班,那点自卑感就会消减一些,哪怕这件事无足轻重。”
“才不是无足轻重。”李桔握住他的手,红着眼眶看他,声音湿润,“你做的每个小事,对我来说都很重要。”
“那可以让我继续帮你刷鞋吗?”解南挑眉笑着看她,指腹碾掉她眼边的泪珠。
李桔想到刚认识他的时候,他也会半夜蹲在院子里给她洗衣物,会在她还没有醒来的时候提前去给她买好早餐。
她那时候怎么想象得到,全校闻名的天之骄子,惊才绝绝的学神解南,是这样一个人。
自卑。
这个词离他太遥远了。
他原本该最骄傲狂放、恃才傲物才对。
在这样一个黑夜,他坦然地看着他,默默承认自己也有无奈。
李桔心疼的说不出话。
“我能怎么做?”李桔沙哑地问,看他的目光盛满眼泪。
解南笑:“要不,你抱抱我,然后去睡觉?”
话音落,李桔俯身就抱住了他,夜风落在他身上披上一层薄霜,他可能都没察觉自己身上的冷意,李桔轻轻抱抱他,开心说:“明天我就能穿着干净的鞋上班了~”
她说完,眼泪顺着脸颊流下,起身回房。
一进去,房间的热气就消融了她长时间站在外面的寒冷,手心脚心渐渐开始发热。
李桔坐在床边,发愣了片刻,走到床头。
床后,那个破了一角的壁纸上此时被覆盖上了一个米黄色便签,她低头看过去,上面画着一个卡通人物,眼里冒火,挥舞着生气的手,一看就是在发火,只是画的人将这个小人画得可爱又机灵。
在小人物旁边,写着一句话:“地毯膝盖会疼,下次还在这。”
李桔看到床边凸出的那一块小木头已经被锯平,心口柔软成一片,卧室安静温馨,她坐在床边,静静地听着小院里极为低的沙沙声。
过了不知多久,门外传来响动,解南走进,看到李桔披着外套,盖着被子靠在床头,看到他笑着撑开手臂,“刷完了啊。”
解南愣了一刹,很快被让他眸子发颤的暖意覆盖。
他点头走过来,将人抱在怀里。
李桔嘿嘿笑着,“睡吧。”
“嗯。”
解南掀开被子躺进去,李桔挤到他怀里,圈着他腰,将头埋在他胸前。
“解南。”
“嗯。”
“以后这样的时候,我就在屋里等你好不好。”
解南低头,看着怀里的人,温热的脸庞贴在他紧紧收着不敢放肆呼吸,怕这只是一场梦的胸前。
他低头在心口人的发上吻了吻。
“好。”
第二天,解南早起送李桔上班,走的时候解南塞给她一个红薯,是他早起蒸的,李桔动作慢没顾上吃,路上她剥着皮,喂解南喂自己,两人分完了一个红薯。
吃的时候,经过小坑李桔都下意识的抬高脚,没舍得把锃亮黑鞋染上灰。
下班牛叔来接她,回到家宗雅丹不在家。
她上二楼,发现李良功的书房亮着。
吃饭时间,李桔从书房出来,李良功刚好也从书房出来,身边跟着一个中年男人,笑容和煦,说话沉稳。
两人听动静看过来时,李桔低头喊了声爸爸。
“嗯。”不怒自威的声音从她头上飘走,接着转向身边的人。
两人往外走,李良功手指在空中点着,“晋海,你说的这个项目我目前……”
李桔站在原地面无表情看两人下楼离开,忽然那个熟悉的称呼闯入耳朵,像一个炸弹般在耳边炸开。
李桔脸色瞬间发白。
晋海,广晋海,解南导师。
刚才仓促瞟到一眼,那个男人像所有有才学的教授一样,交错的白头发是睿智博学的象征,开口沉缓的声音仿若是在阶梯教室上课严谨又谦逊。
但是……他是广晋海。
李桔脸色变得难看。
李良功很少在家里接待人,如果他们是在讨论教学投资,为什么不在李良功建立的慈善教育协会里。
李桔心事重重心头,一瞬间千万个想法从脑海闪过。
李良功已经坐在主座,宗雅丹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两人没有交流,饭桌上只有碗筷碰撞的声音。
这种情况李桔习以为常,以往她也是保持沉默的那个。
不过今天,她吃了几筷,犹豫目光在从李良功的身上飘过。
李良功威严的声音响起,“说话。”
静了一瞬,宗雅丹直直看李桔。
李桔抿抿唇,看向李良功,不知为何,明明是经常见的人,她却觉得他面孔有些陌生。
年近五十,经常在财经频道和公益节目里出现的男人,不笑的时候那双眼睛威严又有震慑力,只是很轻落在她身上,李桔已经感受到平日员工与他相处的压力。
“爸爸。”李桔顿了顿,“天越来越冷,你要注意保暖。”
她不能问,她的任何话都会引起宗雅丹的奇怪和李良功的警觉,她只怕蝴蝶效应影响到解南。
李良功嗯了声,挽下袖子,起身离开。
宗雅丹蹙眉看她:“你想对他说什么?找他帮忙,他比我只怕更想看到你嫁给一个实力地位都相当的男人。”
因为他们都是那样的男人,有地位有野心。
李桔低头吃饭,没理她。
宗雅丹看她一会,犹豫问:“你为什么会愿意去陆正威家。”
李桔稀奇地瞥她,“不是你想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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