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卉卉摊了摊手,一脸无辜地说:“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捐款是量力而为,不会强求。只是我觉得诊所各位是自己人,更应该同心协力,共同渡过难关……”
“全凭自愿?量力而为?”江念尔打断她,重复这两个词。
“对。”
“好。”江念尔点点头,干脆地说,“那我不捐。”
第四章 樱桃发夹
一下子,另外两双眼睛齐刷刷地看了过来,仿佛不相信她会这么直接地拒绝。
江念尔笑了:“你们看我干吗?不是说全凭自愿吗?我一说不捐你们就跟要吃了我似的。”
穆深最快淡定下来,颔首道:“捐不捐确实是你的自由。”
萧卉卉的笑容逐渐淡下去,眼神有点冷:“我可不可以问一下不捐的理由?”
江念尔爽快地答:“可以。因为我最近没钱,经济拮据。”
萧卉卉彻底笑不出来,他们这些人,尤其是穆深,这么长时间的努力在江念尔眼里好像连浮云都不是。
穆深宣布散会,萧卉卉却不依不饶,质问江念尔:“你以前不是挺有名气的吗?你的代言费推广费呢?别告诉我一分钱都不剩。”
“剩不剩跟你有什么关系?”
“是跟我没关系,可穆深呢?他又是自己出力,又是自己投钱,援助的时候连觉都不能好好睡,你连一丁点想帮他的心都没有吗?你就忍心看他那样吗?”
穆深已经有点不耐烦,不想再听萧卉卉说这件事了,刚准备把两个女人全都“请”出办公室,忽然对上了江念尔转过来的视线。
他鬼使神差地安静下来,很想听听江念尔的答案。
可江念尔只是看了他一下,很快便毫无情绪地移开目光,哂笑一声,慢慢地说:“忍心啊。”
躲在门旁悄悄围观八卦现场的李佳霖心里“咯噔”一下,看到穆深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下去,办公室里的气压也猛然间低了许多。
前一晚拒绝他的邀约,转脸就跟别的男人出现在饭店里,今天就爬到他脑袋顶上拔他的胡须。
穆深觉得自己忍耐力见长,但也到此为止了。
“很闲是吧?”他冷淡地开口,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厚重的大本子,扔到江念尔面前,“这是你今天的工作,打电话逐一做回访。”
江念尔纳闷了,继续不怕死地顶撞他:“又不是销售产品,有什么好回访的?”
李佳霖听不下去,赶紧冲进来拉着她的胳膊,一面将她拖走,一面跟穆深讨好地笑:“放心吧,穆老师,我会监督她好好完成的。”
等出了办公室,李佳霖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江念尔问:“你干吗?”
“看看你的头到底有多铁。”李佳霖心有余悸地瞪她一眼,“你看不出来刚刚穆老师已经生气了吗?”
“我也生气了,你怎么不去摸摸他的头?”
“大姐,你再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啊。”李佳霖撇了撇嘴,“穆老师以前在学校里就很严厉,一生气下面的学生都要遭殃。”
“我们要推翻的,就是他这种暴君独裁统治。”江念尔昂首挺胸。
“行了吧。”李佳霖把大本子拍在她桌上,“你今天同时得罪了穆老师和萧医生两个人,我劝你老老实实工作,该干吗干吗,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别再往枪口上撞了。”
江念尔无可奈何,只能开始漫长又无聊的电话回访之路。
晚上临下班前,江念尔去了趟卫生间,刚从隔间里出来就看到了镜子前正在补妆的萧卉卉。
她没吭声,默默站到旁边洗手。
萧卉卉从镜子里看着她,忽然开口道:“念念,你真的不适合这里。”
江念尔抬起头:“什么意思?”
“你不具备任何动物医学的知识,没有救治经验,对小动物也没那么喜欢,跟我们不是一类人。”
“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人工作不是为了混日子,总要有个长远的规划,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而你——”萧卉卉转过身来,已经敛起了早上的咄咄逼人,恢复成温柔的样子,“你做着一份自己不喜欢的工作,每天都在煎熬,这样有什么意义呢?”
江念尔关上水龙头,手轻轻地抖了两下,让水滴顺着指尖流下来。
“你的意思是,”她不急不缓地问,“建议我辞职滚蛋?”
萧卉卉笑了一下,没有否认:“我只是觉得,你应该为自己考虑考虑。”
江念尔对她的厌烦突然达到了新高度。这种披着伪善的外表,处处都是“为你考虑”的人,比祁菲那种直白的坏心眼还惹人嫌。
如果不是这两天萧卉卉暴露得太明显,江念尔可能真以为她在苦口婆心地给自己提建议。
江念尔盯着她,反问:“萧医生,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工作是煎熬?恰恰相反,我每天都很开心,开心得不得了,不劳烦你记挂。”
不等萧卉卉回答,江念尔就走出卫生间。
穆深已经脱掉白大褂,露出里面的白色衬衫,做好了下班的准备。他转头看到江念尔和萧卉卉一前一后地走出来,就说:“上车吧。”
他照例要顺路送这两位女同事回家。
江念尔却后退了一步:“我今天有点事,不走那条路,你们回吧。”
穆深看着她,问:“你去哪儿?”
“我要去买点东西,不顺路。”
穆深“嗯”了一声,没多问,带着萧卉卉上了车。
江念尔等他们都走了,才最后一个离开诊所。
今天发生这么多事,就算她心再大也不可能若无其事地跟那两人共乘一车。
况且,她是真的要买东西,小超市距离不太远,步行过去就可以了。
江念尔买了袋面条和拌面调料,盘算着到下次发工资前,得谨慎合理地使用手上的钱。
买完东西,她准备继续步行回家。刚到小区门口,忽然又看到了那辆熟悉的黑色汽车。
真是阴魂不散。
穆深站在车边,身形几乎融进黑夜里,只有指间一点猩红,发出灼烫的火光。
江念尔微微错愕,第一次知道他抽烟。
她想假装没看到,假装路人经过,可偏偏这时候,穆深侧了侧头,也看到了她。
穆深明显怔了一下,手指悬在半空,任由烟头自己烧着。
躲也躲不过,江念尔只好去打个招呼:“你们怎么在这儿?”
穆深挑了挑眉,纠正道:“没有‘们’。”
“哦。”江念尔并不感兴趣,“我改口,你怎么在这儿?”
“路过。”
江念尔有点无语,路过能路到她家小区来,这可真是让人拍手叫绝的缘分。
——“绝你老命”的绝。
穆深其实也很无奈。他真的是路过,最近这几天他始终觉得胸口闷着一股气发不出来,把萧卉卉送到家以后,他不想回家,干脆开车在这一带闲逛。
也不知怎么就开到了江念尔住的地方,开到这里时他突然想下车抽根烟。
穆深低头看了眼她手里提着的袋子,看到里面的龙须面,有点没话找话地问:“东西买完了?”
“嗯。”江念尔提醒他,“你的烟燃完了。”
穆深把烟头摁灭在垃圾箱上。
“白天萧卉卉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千回百转后,他终于开口提了这件事,“捐款情况不太理想,她有点着急,口不择言,请你原谅她。”
江念尔觉得有点好笑:“你让我原谅她,那她会原谅我吗?”
“我刚刚跟她谈了这件事,已经警告过她了。”
“警告有什么用,人家一心想着开除我。”
穆深皱了皱眉:“谁说的?”
“下班前,她自己说的。”
缄默片刻,穆深用一种不容质疑的语气说:“不要听她胡言乱语,她没资格开除你,只有我有权决定你的去留。”
江念尔上前一步,近距离与他对视:“其实我也没那么闲,只要她不来招惹我,我也不会去招惹她。”
她笑了笑,平静地补充:“你同理。”
穆深静静地回望着她,看不出是什么情绪。
“行了,我回家了,你也别乱逛了,早点回吧。”江念尔转身进小区。
刚走到门口,她忽然停下脚步,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转过身来:“那个……谢谢你的姜汤。”
穆深的表情总算缓和了一些:“不用谢。”
“我还有个问题,”江念尔挠了挠额角,似乎纠结了很久,才问出来,“捐款什么时候截止?”
“下个月。”穆深答道,“不想捐就不用捐,不要勉强自己。”
江念尔摆了摆手:“我就是随便问问。”
到家以后,江念尔坐在卧室里,看着堆积成山的衣服。
因为工作需要,她平时最大的花销就在购物上,这么些年下来,也积攒了很多不再穿到的衣服,以前她都捐给了贫困地区,现在她自己就是个贫困人士。
江念尔费劲地整理了一包出来,摆好后拍完照,发到二手物品交易网站上,才安心地洗漱睡觉。
“深深”的照看工作真的交到了江念尔手上了。每天她都要抽出不太忙的一段时间,拉着它出去遛弯和排泄。
这天中午,江念尔正在路边和“深深”培养主仆之情,忽然收到一条微信。
发消息的人叫陈可,曾经是她的助理,现在也已经从星秀离开了。
“念念姐,二手网站上那个挂衣服卖的人真的是你吗?”
对方发来一张截图,里面是她的主页信息和账号名。
江念尔回复:“咦?这么巧,被你看到啦。”
陈可:“不是被我看到!是被粉丝看到了!你以前在微博里发过自己的账号名,忘了吗?现在大家都说你是真的过气了,穷到变卖自己的衣服……”
江念尔立刻打开微博,果然看到了相关的讨论:
一个专攻服装搭配的时尚博主,现如今把自己吃饭的家伙拿出来卖,可见她混得有多惨。
江念尔浏览了几条,看得有些头疼,于是找了一条言辞犀利的评论回了句“我衣服太多,懒得穿,全卖掉了还有好多,嫉妒吗”,然后就关了微博,不再看后续的讨论。
陈可继续跟她发消息:“念念姐,你现在在做什么?我看你微博里出片的速度变慢了。”
江念尔拍了张“深深”的照片发给她,说:“专职狗保姆。”
陈可:“?”
陈可:“狗还有专职的保姆?天哪,狗主人是霸道总裁吗?”
江念尔想了一下穆深的形象,说:“不是总裁,但也很霸道。”
“深深”已经潇洒完了,江念尔把手机揣进兜里,牵着它回诊所。
萧卉卉看到她,笑了一下,和气地说:“回来得正好,到午饭时间了。”
江念尔已经快要习惯她这种绵里藏刀的挖苦,懒得回她,直接对李佳霖道:“你们去吃吧。”
江念尔从抽屉里拿出一桶泡面,准备煮开水。
李佳霖有点担心:“又吃泡面,对身体不好的。”
江念尔笑了笑:“最近嘴馋,就想吃泡面。”
萧卉卉对她吃什么不感兴趣,拉着李佳霖要走:“我们先去占位置,穆老师一会儿就来。”
她俩走后,江念尔舒舒服服地往椅子上一坐,开始准备自己的午餐。
她的面刚泡好,穆深就从办公室里出来,嗅到味儿,微微皱了下眉,看着她。
江念尔主动说:“我吃完会开窗透气的。”
“你昨天也吃的泡面。”穆深说。
“今天换了新口味。”
“你午饭和晚饭都吃面?”
“不啊。”江念尔随口道,“有时候买两个馒头。”
穆深目光一顿:“别吃这个了,一会儿我带饭给你。”
“不用。你快去吧,她俩等着你呢。”江念尔打开视频,戴上耳机,开始吃泡面。
穆深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离开诊所。
或许是名气效应,江念尔挂在二手交易网站上的衣服卖得很快,拿到钱后,她立刻去给穆深的项目捐了点款。
倒不是害怕萧卉卉说什么,只是她扪心自问,这也算是一件好事。穆深这家伙虽然脾气坏了点,但好歹帮过她,若真弃他于不顾,她自觉做不到。
她刚把捐款奉上,诊所的四人群里就弹出消息。
萧卉卉专门艾特了她,说:“这样不就没那么多事了?也不枉费我当时劝说你的一番心血。”
江念尔翻了个白眼,这跟你有啥关系。
出于礼貌,她回复了一个微笑表情。
隔了一天,下班时,穆深执意要将江念尔捎上。
萧卉卉还是主动坐进了副驾驶位,江念尔一个人坐后面。
穆深没有按照平时的线路走,反而从立交桥上绕了一大圈。萧卉卉忍不住问:“今天怎么改道了?”
穆深漫不经心地答:“下面堵。”
萧卉卉尴尬了一瞬间,没有说话。
以前每天都是这个点从下面的路走,从来没有堵过,怎么今天他就觉得会堵呢?
江念尔无心参与他们的对话,只一言不发地望着车窗外的霓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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