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仙娥并不说话,光明正大的看着他笑的更开心了。
“敢问游梦仙能否垂爱相见?”沈又声没听见回音,抬头一看几位仙娥都快消失不见了赶紧跟了过去。
桃源中央红砖白墙,雪覆石阶,引路的仙娥早就不见了踪影。沈又声四处看了看,看见了他想要找的人。
顾淮音跨坐在走廊的围墙上,单手抱琴,另一只手拨琴弦。铮铮几声却并不成调,就像是随手试琴般随意。
顾淮音头都没抬,沈又声上前还没说话先围着她左右两边看。他一边看边摸着下巴啧啧称奇。顾淮音扭头看他,“别人喊你小公子还真是小么?怎的这样没有稳重样子?”
沈又声刮了刮自己的下巴,“这稳重自持自然是给外人看的。”
顾淮音,“我怎的就成内人了?”
沈又声耳朵尖染上一抹红晕,不知是为了顾淮音的无心之言,还是自己的将开口之语,间或两者皆有,“未曾相逢先一笑,初见便已许平生。”
顾淮音默了默,轻飘飘的开口转了个话题,“你刚才那样子是稀罕什么呢?”
沈又声搓了搓胳膊,也跟着转口,“这里冷死了,我看你还穿的如此单薄,感叹几声罢了。”
顾淮音轻笑一声,伸手点了他一下。沈又声只觉身体热气上涌,寒气被隔绝在了外面竟一点都感受不到了。
沈又声正准备说话,就听顾淮音接着说道:“走吧,我不杀你了。”
沈又声收了脸上的笑意,看了她许久然后把下巴搁在她的腿上,“你不能爱我么?爱我不行么?我求你爱我。”
“嗤,世人皆爱我,难道每一个人我都要回应?”
“那我就不求了,”沈又声稍稍抬起了头,“我要你爱我。”
顾淮音看进他的眼睛,里面尽是少年意气还有情意。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顾淮音低头靠近他,“你都不知道自己靠近的是什么?”
可这不可筹算的命劫,连顾淮音都不知道自己靠近的是什么。到后来九天玄雷命劫加身,脑海里的惊响连心肺都要震碎。
“神女墮世,孽胎已成,天道所不容也。”
劫雷加身之痛都不及此时言语穿心之痛,她四处看终于看见了那个拼命的想向自己靠近的身影。
“又声,我们有孩子了,我们竟有了孩子……”声音里充满了喜悦,脸上却泪如雨下。
沈又声又被天雷击了出去,他咳出了血,挣扎着翻身还想向里去。那是他的不舍得,放不下,意中人,心下肝。同穴窅冥何所望,他生缘会更难期……
顾淮音把他抱在怀里,看着他命里金光散去,命线将断,命里死劫已至。
“我合该承受此劫,可却牵连我挚爱至此,若早知如此,我倒宁愿逆天而为。”顾淮音手里神光闪耀,昆仑镜发出耀眼光芒嗡嗡直响。
昆仑镜有破开时间空间间隙的能力。
顾淮音要将时间回溯。神女之神力,上古神器作辅,时光即将逆转之时,昆仑镜却突然飞了出去。
天雷的雷霆之势被威压截断暂时停了下来。
陆持叙出现,昆仑镜被她握在手里。她抬头去看,只见顾淮音惊栗颤抖片刻就恢复了平静。她抬头,眼神俨然与刚才痛不欲生之态不一样了。她低头亲了亲沈又声,“别怕,就要结束了。”
“劳烦神君,不胜感激。”
陆持叙点了点头,“交予我吧。”
她将昆仑镜升到半空,镜面神光大盛。陆持叙以手捏决向昆仑镜施法破出了一处空间。“此空间时间流动甚疾,你且去吧。”
顾淮音将沈又声放在地上,飞身进了那处空间。陆持叙以一己之力撕开空间,于灵力耗损极大,也亏得是她才能撑得起来。
她这边不过是几个吐息,顾淮音却已从异时空出来了。陆持叙看她竟只身一人,“孩子呢?”
顾淮音转头看了一眼,“我把她留在那了。”
陆持叙收回昆仑镜,“起名字了么?”
“三岁。”顾淮音将沈又声交给陆持叙,“带他离开吧。”
陆持叙带着沈又声离她远了些,没有了威压震慑,乌云滚动蓄势待发。顾淮音遥遥看着这里,“与君别,唯愿岁岁安康,喜乐无忧。”
游梦仙陨落于命之雷劫,陆持叙扣了两下昆仑镜抹去了游梦仙,然后带着沈又声回溯了时间。
大梦初醒,沈又声昏昏沉沉的睁开了眼。他竟在书阁中睡着了。他揉了揉心口,怅然若失,他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他失去了某样东西。
他使劲按了按太阳穴,似是想起了什么拿起笔一挥而就,是一幅神女图。他勾了勾嘴角,这是他至今为止画的最满意的一次,他又蘸了蘸墨,写下了六个字。
‘游梦仙,顾淮音。’
看着画中人,还有题好的字他怔怔不能语。
他把画卷好准备放到书房,他跨进庭院,踏上台阶,却好似感应到什么看向了长廊。不知为什么,他绷着嘴角难过了起来。
小厮迎了上来,“公子怎么了?”
沈又声摇摇头,“都打扫好了么,马上就要迎游梦仙了。”
“什么仙?”小厮好奇,“公子睡糊涂了,是要迎梦神。可咱府上不是只有二夫人才供奉梦神么?公子怎么突然这么上心?”
沈又声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脱口而出一个陌生的名字,握紧了手中画轴不再吭声默默进屋了。
陆持叙站在长廊上,身后几声金器的碰撞声,她的手被人握着。金决叹了口气,“你不看看我么?”
陆持叙“你怎么找来了?”
“这里灵气波动如此大,想不注意都难。”
陆持叙看着他,面无表情。
金决知道她的意思,四海八荒九洲十川却偏偏能寻来此处,他喉头动了动,“我知道你想去昆仑,故向着这个方向而来。”
“你要阻止我?”
金决摇头,“我想陪着你。”
竹筏在急湍之中平稳的顺流而下。陆持叙和金决一人在头,一人在尾,金决犹疑着向前踏了一步。“你可是应了我?”
“狏狼呢?”陆持叙先问了他别的。
“来的路上发现一处忆镜,便想着让它顺手解决了。”金决犹豫着只说了这一句,陆持叙却转身过来,“顺手是真,你故意支开它也是真。”
金决勾了勾嘴角,“是故意支开它,阿叙你此行为何我心知肚明,难道还要它跟着涉险么?就它那微薄的法力也是能来凑这个热闹的?”
陆持叙点了点头,“既如此你便去寻它,我不用你陪。”他想陪着,陆持叙却不想应,逆施倒行,只自己一人就够了,何必牵扯别人。
金决快走几步到了她面前,“陆持叙,前面的互相隐瞒咱俩就当情趣了,你现在告诉我,”金决抓着陆持叙的手腕将她稍稍拉近了自己,他垂眸盯着陆持叙的眼睛,一字一字的吐出来,“你就舍得我?”
陆持叙也看着他,她不想说话,想亲他。
这么想也这么做了,两人接了一个冗长的吻。
第十五章
金决把陆持叙按在怀里,平复着呼吸,陆持叙浅的声音就在耳边,“我为娲皇所创,本应侍在左右为其护法。可就在我等渡天劫之时,天道溃崩,上神陨落,我不知起因只知结果,最后一刻我也未能聆听娘娘临终教诲。我必须回去。”
金决亲亲她的发顶,“道理我不懂么?我说了不准么?我只是想陪着你,难么?”
“难啊,我都让你滚了你又跑回来,非得和我一起去违逆天道?我又哪里舍得,如割心肝你说难不难?”
竹筏漂流,金纱随风飘舞,两人颈交相靡。
“如割心肝?那我是不是就如你的心肝。”金决蹭着她的脸颊。
“吾爱甚娇。”陆持叙笑他。
流沙向下交汇西海,再经过赤水就进入了昆仑虚。作为百山之祖,万神之所在,昆仑称得上一句万物之源。陆持叙上次踏上昆仑还是她渡劫前夕了。
“以前的昆仑比现在高的多,后来被削了一半。”
金决顺着她的眼神看向西北方向。那是,不周山。
“传闻共工与祝融相争,共工败,一头撞断了不周山。女娲娘娘遂去补天。”
陆持叙摇了摇头,否定了他的话,“西北海之外,大荒之隅,有山而不合名为不周。不周,即不完整,不周为山为西北方向的天柱。不完整的的天柱是有问题的,后来天柱将折,天降洪水,是以娘娘才削昆仑炼石以补不周。这才有的补天之说。”
“但两大天神之争流传至今,空穴来风也不是完全没有根据。”金决轻轻颔首。
“看来后来确实是发生了什么。”陆持叙遥看不周山,“造成后果竟如此严重。”
金决上前抓着她的手,“那就回去一探究竟,我们一起。”
陆持叙向前探头,像是要亲他。金决晃着神就被神术定在了原地,他解了半天也没解开。他黑沉沉的眸子瞪着陆持叙,“陆持叙,你敢骗我。”
“好凶的小外甥。”陆持叙摸了摸鼻子,也很是有几分心虚。她抚了抚金决的脸颊,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要说什么。昆仑镜可以破开时间空间的间隙,如今的陆持叙天道都不能完全压制,她可以踏破虚空随处可去。
可上古神期,天道之威强盛,陆持叙作为外来者说不得还未踏入就已神魂俱散。她是必须要去,可却不想金决也来趟这浑水。
看着如此之凶的金决,陆持叙反而觉得心里发软,那颗凶神恶煞的心如今也有了盛放他人之地。
想跟他说等她回来,又想说别等了,就算等也许永远都不会等到了。
金决看着陆持叙将一件件神器祭出来,崆峒印,昊天塔,五彩石,昆仑镜。陆持叙将其他神器炼化成灵气注入昆仑镜,四周流转的灵气将昆仑镜携至半空,昆仑之虚都为之震动。
陆持叙飞身上前,叩开了虚空之门。
她转头看了一眼,金决已经收敛了怒气平静无波的看着她,“啧,若能侥幸回来,不知道还哄不哄得好。”
她踏了一步,令人敬畏的威压砸在身上,让人膝盖都发软。陆持叙知道,这只是一个警告,她若是不听劝告执意向前,雷霆之所击无不摧折者,万均之所压无不糜灭者。
可陆持叙仍然向前踏步。
煊煊之压直击天灵,赫赫之威直破神魂。陆持叙心神俱颤,勉力压下心中颤栗,无边的法力也有尽时,陆持叙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无尽虚空却传来一声叹息。
随着这声叹息声,一颗五彩石从陆持叙身后飞了过来,天道之威压立减。“娲皇灵气庇佑,允行。”
神石绕着她转了一圈才向前飞去。陆持叙定了定神,提步跟了上去。
虚空退去,但陆持叙伸手看了看,并无变化,她没有回到少时的身体里。天道不准许她回来。陆持叙伸手将神石握在手心,就听见旁边传来锵锵的兵器相击的声音。
陆持叙去看,就见两方打得不可开交。
一位身着五彩纱,一头红发似带火光,另一个是通体漆黑,无足而飞,鳞甲如刀,双翅尤带火焰的神兽,只见它口吐人言,“滚开,本座不跟你打。”
“嗤,你以为我想跟你打么?别再来挑衅我父亲。”红发女子眼神甚利,目光如炬。
“这怎么叫挑衅,不过是找庚辰切磋技艺罢了,就你们小器。”神兽眼神蔑视,上下瞄了她一眼,“我说元凤,你这也太丑了吧,连个尾巴都没有。”
元凤遇到这混不吝的就气的不行,就你有尾巴,就你家的尾巴好看。
陆持叙也赞同自己年轻时的话,都想跟着附和一声,可眼看着年轻的自己把未来婆婆给噎走了。陆持叙摸了摸下巴,“得,我这晃了一圈,还把自己的辈分给降了。”
小螣蛇得意洋洋的扬了扬下巴,气走了元凤,它振翅欲飞,陆持叙赶紧跟上。
陆持叙知道自己将要去哪,记忆里的容颜终于要再次出现在眼前。
小螣蛇飞回华胥,飞沙走石,落土飞岩。娲皇抚着额头,指着世间的人群,“神兽妖物俱化人形,你就不能变一变?房子都要你刮飞了。”
小螣蛇跟着看,哼了一声才道:“陛下觉得好看?”
“既然是照着我的模样捏的,自然是好看的。”娲皇面色带着几分自得。
陆持叙轻声轻气,“都没有尾巴,哪里好看了。”但还是捏着鼻子化了形,除了没有蛇尾还真和娲皇有一二分的神似。
娲皇打量她一会儿点了点头,“既如此,便给你一名,持叙,陆姓。”
小螣蛇如何高兴,陆持叙已经知道,往事呈现她却泪眼模糊,谁能想到寥寥几语竟是最后一别。
“你天劫在即,就早点闭关吧。”
年轻时不知娲皇话中深意,如今再听,陆持叙觉得娲皇必定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小螣蛇几步走远,不知怎的停下了脚步朝陆持叙所站的方向看去,脸上有几分若有所思。不待她细想,巫族之祖施施行来,发髻高耸耳垂青蛇,腰间还坠着一个小酒壶。
她似笑非笑的盯着小螣蛇,还瞟了陆持叙一眼。“别愣着了,快去。”
陆持叙就算一开始没感觉,这接二连三的被人打量也察觉出不对了。她围着娲皇和巫祖转了两圈,两人神色自若。
这到底是能不能看见自己?
“可推算出来了。”
巫祖拍了拍胸口,“能推不出来么,差点累死。”
巫祖见娲皇不再说话,叹了口气,“天道之灾,避无可避。还是先派人守着不周山,聊胜于无吧。”
听了她们的话,陆持叙心里道了一声“果然”
想必是巫祖提前推演出了灭世之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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