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因神魂没有滋养好,仍是这病弱体虚的样子,孙思垚被这两次的不顺激得,再好的心性都有了几分烦躁。
“辛苦你一下,着手准备吧,等再换一个新的身体,就去寻陆持叙他们。机遇就在眼前,实在是不想继续等了。”
宝妆不知在想什么,只顺着他点了点头。等到孙思垚发现她心不在焉探究的看过来,她才回过神儿。
“我即刻去办。”
城外驿站,宝妆带了丫鬟仆从住了下来。
“奶奶,什么事这么急,竟是走的这么赶?”丫鬟想了想,说赶也不全对。虽然路上赶的急可逢驿站必停,丫鬟虽不知道为什么但看奶奶不说话也不敢再问。
宝妆带丫鬟从楼上下来,一边下楼眼睛已经把楼下的人扫了一遍。心里直叹气,没一个能看上眼的。
驿站外车马喧嚣,一辆马车上先是下来一个公子,公子伸手将女子扶下啦,“夫人小心些。”
女子轻柔一笑,两人携手走进来。
宝妆看到二人眼睛一亮。
***
陆持叙喝着茶,眼角似有似无的撇着旁边。
“磕,”一声,金决将杯子放在桌上,“有那么好看么?”
陆持叙和将将一起点头。
旁边那位公子锦罗玉衣华冠玉佩,面容的确是一等一的俊俏。当然这并不是陆持叙盯着他看的原因。
他长得和孔宣一模一样。
“你此时应该呆在须弥山才对。”金决虽和他说话但并不看他。
“什么叫应该,本座堂堂孔雀明王哪里去不得?”孔宣也不看他。
真真是生动形象的表达了相看两厌。
金决语气略带嘲讽,“你若不作这般遮掩之态说不得我就真信了。”
孔宣虽做了凡人装扮,可衣着华丽人又俊美惹得路人都偷偷瞧他。如今又看他自言自语,更是交头接耳的议论起来。
孔宣不耐烦的皱眉,站起身坐到了金决这一桌。
路人看他身影不见先是一惊,又慢慢恍惚了一下,然后恢复了正常继续手里的动作,全然不记得刚刚消失不见的公子了。
孔宣伸手给自己倒了杯茶,“本座有什么可遮掩的,不过是佛身法相太过俊美怕灼了你们的眼。真是白瞎了本座的心疼。”
想想他的法相,陆持叙深以为然。
不过,这可不代表陆持叙就真的信了他,“尊座到此究竟所为何事?”
孔宣笑着看她,眼里勾魂摄魄,“本座的弟弟有了道侣,我这个做哥哥的总的来瞧上一瞧。”
陆持叙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顽笑罢,孔宣脸色也正经了一些,“神君四处清除忆境寻找神器,才得以解决灵气匮乏之苦。但这世间纵是千苦万苦,又哪里来的那么多神器,纵是有那么多的神器又哪里刚好有那般造化。”
众生皆苦,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放不下。再多的执念没有神器也成不得境。
更何况想寻忆境历练寻宝的仙家修习者不知几何,哪会次次都等着陆持叙呢。
无境可解,陆持叙知道会有那么一天。
陆持叙对此向来淡然,忆境不存,于人世也是幸事,不过是灵气匮乏陆持叙还遭受的住。
但既然孔宣开了这个口,定然是想说什么。“尊座可是有解决之法相告?”
孔宣点了点头,“然也。”
他伸手指了指周围,“信仰之力。”
陆持叙垂眸,“信仰之力?信仰我么?做甚,做恶梦么?”
孔宣哭笑不得。“受了信仰就有了因果,这信仰之力虽然不能与神器的灵气相比,但,聊胜于无总能缓解几分。神君不如好好权衡一下。”
金决直视着他,“你会突然这么好心?”
“好弟弟,你对兄长的误解也太大了吧。”孔宣满含笑意的看着金决,金决的眼神并无一丝缓和。
“好吧,本座实话实说了。”孔宣叹了口气,“本座近日有感,恐是大限将至。”
金决脸色一僵,握着茶杯的手稍稍用力,“你明明继承了母亲的涅槃之力……”
孔宣嗤了一声,“母亲还是不死鸟呢,还不是应天道而殒?天道无情,终于是要轮到本座了。”
陆持叙听到这却去看金决,孔宣凉凉的来了一句,“他么,更别说了,一生只有一次的涅槃之力还早就用掉了。”
还好意思说,这都是怪谁?
陆持叙和金决两双眼睛一起盯着孔宣。
“哎哎,这可不能全然是本座的错吧,佛祖之意本座亦不能不从。说到底还是你自己太过桀骜不驯为祸四方,才被废去妖骨。”
两个人半斤八两,金决一点都不想听他数落。
“你既来寻我们,可是有了什么躲避之法?”
孔宣没回答他的话,反而径直朝陆持叙看去。
“尊座若是有了躲避之法不妨直言。”陆持叙抬手示意。
“不周山。”
这三个字一出来,陆持叙神色凝重起来。
“何意?”
“天地初开之时,这里还是众神居地,后来人族出现便成了人神共存。天道无以为继选择了人族,人族繁衍生息,神族相继陨落。既如此,我们何不建立自己的天道。”
天空之上明晃晃的扎眼,陆持叙抬头看了一眼,心想这都没有下来一道雷劈死你?她示意孔宣接着往下说,“那与不周山何干?”
“神君乃上古神,只有你有这个能力触断不周山。到时候天塌地陷,以人族为祭,天道灵气充盈,就和天地初开时一样,将重新成为众神时代。”
陆持叙面带笑容,“绝无可能。”
孔宣也没打算一次就能说服她,也微微一笑不再说了。
陆持叙却绝不可能被他说服。
她奉娲皇之命守卫不周山,绝不可能让不周山毁在自己手中。更何况连娲皇巫祖一众创世神也未曾想过逆天道,灭人族,可见天道所选必有深意。
岁月漫长不知几时方休,这难道就好么?陆持叙对此向来淡然,顺天道而生再顺天道而殒,察其然也。
她和金决人生已然长久,不欲故作挣扎,也不愿为他人挣扎。
宝妆搁下手中的琴,对面的娘子拍手叫好,“宝妆真真是弹的一手好琴。”
这位名叫郑仙姿的娘子正是那个和夫君一道进入驿站的那位。宝妆以看琴为名与她攀谈了起来。
“见笑了,我见到仙姿的好琴实在是心痒难耐,叨扰许久仙姿可别怪我。”
郑仙姿不但不怪,还开心的很,她觉得自己与宝妆简直一见如故,“怎会,我巴不得你日日来叨扰我。如此美妙琴音我日日都想听,我们这也算以琴会友了。”
宝妆点点头,“我房里放了一张新谱子,不如仙姿与我一道品鉴?”
郑仙姿只稍一犹疑就答应了。
两人一道去了宝妆的房间。
宝妆取出了谱子,两人一起品鉴,宝妆抬头让丫鬟出去等着。待屋子里只剩下二人,宝妆将手搭在她的肩上,“怎样,我可没骗你,这曲子确实不错吧。”
“好,好,好曲。”郑仙姿连连称赞,可视线却逐渐模糊,看谱子都有了重影。
第十八章
宝妆自身后抱住了郑仙姿,神魂化成树干密密的将人包裹了起来。等到整棵树形都进入了郑仙姿的身体,宝妆的身体便倒在了地上。
郑仙姿恍惚了片刻,神色慢慢的清明起来,她叹了口气看向地上的宝妆,“从现在开始,你自由了。”然后她变了表情上前将她扶在怀里,“宝妆,宝妆你怎么了?”
呼声引得外面的丫鬟进来,看见自家少奶奶躺在地上,赶紧一起扶到床上。
丫鬟急的不行,郑仙姿开口道,“赶紧请大夫来看看,约莫是路上行路急,累着了。”
大夫诊过脉,确实是没什么问题,郑仙姿便带人回房了。
郑仙姿的相公已经回房等着她了,郑仙姿仔细打量着他,倒叫他有些许的不好意思。
“仙姿怎的如此看我,莫不是出门一会儿便不记得了?”
郑仙姿轻笑,“只是感叹时楼如此好相貌。”
秦时楼伸手拉她,“夫人满意就好。”
宝妆睡了一天一夜才醒,醒来确全然认不得身边人了。
“我哪里来的夫君,更何况怎会是孙思垚?”宝妆决意要回泾阳,丫鬟阻拦不得只得派人去家中报信。
她却不知,如今平遥城已是白雾茫茫,再寻不得入口了。
***
陆持叙故地重游,带着几人回到了七峰镇。
对于孔宣一路跟着他们,金决很不满意,“你一路跟着我们到底做甚?”
孔宣整理着自己身上已经很平整的衣服,眼睛扫过陆持叙,“本座这不是想着再游说游说她么……”
金决眼睛透漏着狐疑,显然是不相信他的说辞。
陆持叙转过头来看他,两人四目相对,孔宣眼睛里诡谲难测,陆持叙眼里也是精光流转。
一个别有意图,一个等着他的别有意图。最后是谁棋高一着,各凭本事。
几人踏进山神庙,上供神像身高九尺头上长角横眉怒目,一手持叉一手拿刀,分明是男相。
金决憋笑的来了一句,“你确定这里供奉的是你?”
陆持叙要笑不笑,“可能是信奉了别的山神吧。”然后拂袖离去,金决赶紧大步去追。
陆持叙自然不会因这点小事生怒,金决上来用小拇指勾着她的手,她反而心里起了点儿别的心思。金决看出来了扭头闷闷的笑了几声,然后过来想亲她。
将将见怪不怪,脸上表情麻木不仁。孔宣倒是一脸的看戏表情。
金决幽幽的眼神看过来,孔宣咳了声转过了头。
几人又去了一处庙宇,千奇百怪的神像丑的陆持叙眼睛疼。
“不看了。”陆持叙兴致缺缺,想着准备直接去办事。
因她最开始飞身离去的时候带落了一座山头,导致这里的村民视她为山神,开始给她供奉香火。
信仰之力微薄,还尽是什么求子求姻缘,无病去灾等鸡毛蒜皮的小事。陆持叙实在听的心烦,索性屏蔽了不听不管,不提不问。
天长日久,所求无应,那劳什子的山神总会被他们遗忘。这次孔宣提了起来,陆持叙才想起来了这一茬。
蚊子虽小也是肉,孔宣所提其实也有道理。
陆持叙在那些求愿里扒拉扒拉,还真是勉强找出了一件算得上事的事。
山魅吃人。
如此才有了七峰镇一行。
只是要她顶着这模样接受人间供奉,她宁愿抛弃她的信徒,所以还是先想法子换了这神像才好。
陆持叙一指过去,神像尽碎。然后携着身后三人飞身直上。
七峰山晃动,忽然间,雷声大作,云雾四起,白玉琼楼宝殿在云雾中冉冉上升。镇上村民皆惊慌跑出来看向天上。
“这是什么?”
“是山神,山神显灵了。”
“怎么可能是山神,山神神像都碎了啊……”
“还能是为什么,山神神像太丑了,山神不满。”
不怪他们如此作想,他们抬头看天。只见宝殿玉门大开,陆持叙乌发金衫,手持金扇站在云端。
众人皆跪,高呼神仙。陆持叙一个拂手,化作一道光落在了七峰山中。
下面的人拜了又拜,“果真是山神显灵。”
“山神听到了我们的祈愿来捉拿七峰山的妖怪了。”
“快,定要为山神重塑神像。”
山下人们如何震惊激动,山上的四人俱是面无表情。
“神君来这一手,莫不是以为他们真会给神君修一座琼楼宝殿么?”孔宣看着山中破败的山神庙,表情一言难尽。
陆持叙挥袖推开门,被灰尘呛的咳了几声,然后才道:“心有所愿才好,万一就实现了呢。”
金决上前施了几个法决,一阵风过,微尘尽扫,洁然一新。神像也变成了陆持叙的样子,双足踏云,垂眸肃穆。
待神像成,金决上前奉上了一束香火。
陆持叙在门外看他,眸光沉沉,不知怎的就笑了起来。声音清越引得金决含笑看过来,两人相视,只觉得神仙岁月哪怕是此刻激皆止,也是圆满。
孔宣清了清嗓子,“无意打断,不过我们该干正事了。”
陆持叙点头,和金决携手一起走进深山中。
将将点了香拜了拜,“赶紧给我找个小郎君吧。”然后出门追了上去。跑了几步停了下来,她想了想伸手施法抹去了山神庙三个字。
“螣蛇殿”三个字上闪着金粉。
七峰山深处,时有喃喃细语,间或是凄凄哭声。山中多鬼魅,这种现象常有,山中四人皆是神色如常。
陆持叙和金决手挨着手,肩碰着肩。
陆持叙问他,“你刚刚许了什么愿?”
金决扭头,“信众的祈愿你收不到么?”
陆持叙当然能收到,她拿眼睛觑着他,摆明了让他当着面说。
金决向她靠近了点,热气冲到了耳边。
“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两个人在前面,快要贴在了一起,全然不顾身后的人。自然,身后麻着一张脸的人已经从一个变成了两个。
周围传来沙沙声,沙哑的声音在林中飘荡,“檀郎啊檀郎,你是不是我的檀郎?”
四人抬头去看,白色魅影在林中穿行,速度快的只能看到残影。
陆持叙他们站着没动。
这要是常人必然会吓得慌不择路在林中乱跑,若是前来除妖的仙人修行者也必然会去追。结果就是被困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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