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乌木娅低头看去却没看出个什么名堂,只当他这话里的意思是暗指她穿得丑,她两手叉腰哼道:“你是我什么人?连我阿哥都不管我,你竟敢对本姑娘指手画脚。”
宋景然心事重重不愿与她多做纠缠,道了声“失陪”便往那府邸大门走去,乌木娅被无视后更加气闷,鼓足了劲儿朝他跑去,正打算从背后偷袭,谁料这男人警惕心如此之高,一个侧身就避了过去。
事发突然,乌木娅脚下刹不住,身子一歪便摔在了地上。
“哎呦……”
她趴在地上哀嚎不断,宋景然木在原地,待反应过来弯腰去扶时,手腕上竟猛地一痛。
趴在地上的小姑娘竟恶狠狠地一口咬住了他的胳膊。
……
厢房中,秦漪正给阿欢喂肉,忽闻宝珍忍俊不禁地说道:“小姐,乌姑娘和宋公子在大门口打起来了。”
她心生诧异,不解道:“宋公子?”
“是啊,大理寺少卿宋公子。”
吃罢最后一块肉,阿欢心满意足地摇着身子离开,秦漪来到水盆前净手,宝珍忙将绢帕递上。
“木娅怎会跟他碰上?”
这两人八竿子打不着的,怎还起了冲突。
“奴婢也不知道,适才家丁来报时,奴婢心头一惊赶忙过去瞧了瞧,说是打起来,其实就是乌小姐扒着宋公子不肯松手,也不知这宋公子怎么惹着那位小祖宗了。”
秦漪在脑海中想象着那副场景,忍不住轻笑出声:“快把他们都请进来吧,免得叫有心人看去造谣是非。”
“是。”
没过多久,乌木娅和宋景然便跟着下人过来了,秦漪听见动静放下茶盏,抬眸看去时险些笑出来。
只见乌木娅气鼓鼓地鼓着腮帮,额前碎发凌乱不堪,身前衣衫满是尘土,脑袋上的小辫也乱糟糟的。
再看那宋景然,比起乌木娅他并没有好到哪里去,锦袍皱巴巴的,手背上一大块牙印,隐忍的面容略含委屈,真是叫人既心疼又好笑。
“你哥不在,你这丫头就撒开了欢,怎还欺负到陌生人头上去了。”
乌木娅凶巴巴地瞪了眼宋景然,抬脚来到秦漪跟前,好似找到依靠似的告状道:“这男人在你府外鬼鬼祟祟的,我一看他就知道他定不是什么好人,云凰姐姐,你赶紧报官把他抓进大牢!”
秦漪看着她灰头灰脸的忍俊不禁,从袖中取出帕子替她拂去身上的污垢。
“好了,快去换身干净衣裳,免得被你哥看见又挨教训。”
乌木娅撇撇嘴,心不甘情不愿地起身离去,临走之际还不忘冲宋景然挥挥拳头。
而在秦漪开口说话的那一刹那,宋景然早已呆若木鸡全然忘了反应,只两眼紧紧盯着她,许久才开口道:“秦妹,你当真死里逃生了。”
他眸中情绪复杂,那抹动容被秦漪看在眼里,她知道,这位宋家哥哥是少有的真切关心她的人。
可她并不能与之相认。
“公子,想必你也与这城中百姓一样认错了人,我叫云凰,从北越而来,并非你口中之人。”
宋景然怔忡不已,心中五味杂陈百感交集,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不知就这样过了多久,他忽而问道:“你可是有难言之隐?秦妹,我已查出那场大火是人为加害,你大可放心于我,自你离开我从未放弃过调查真相,若你肯将经过告诉我,没准我们能顺藤摸瓜找到真凶。”
听闻这番话,秦漪不可谓不震惊,她本以为自己死后便如这尘土一样从世间消失的无影无踪,无人还会记得她,可她如何也没想到,宋景然竟一直为她苦寻真相。
她眸中的惊讶和挣扎被宋景然迅速留意到,他心跳加快,略显激动:“秦妹,你可愿相信我?”
被这么一问,秦漪瞬时清醒过来,曾经的她她毫无防备心却差点被人害死,如今,她如何能再轻易相信别人。
即便她心知肚明,宋景然没有任何理由伤害她,可她怕了,这条命好不容易捡回来,她断不能再让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
“公子,你真的认错人了。”
宋景然错愕几瞬,最终只苦笑几声,垂眸道:“无妨,我知你处世艰难,你有自己的苦衷,我不怪你。”
秦漪蜷了蜷手指抿唇不语,如今的处境容不得她有半点心软,她能做的唯有在找出真凶那一天亲自向宋景然道歉。
“不过,我至今还在调查那场大火,若你有任何线索,不妨遣人给我来封信。多亏了晋王殿下,如今蔡大人已正式提案,有他坐镇,水落石出那一日便不远了。”宋景然朗笑道。
阔别许久,他还是那般正气凛然,在如今这铜臭熏天的世道里,他这等纯良的秉性何其珍贵。
“公子为友人这般操劳,想必那位姑娘九泉之下也能安息了。”
一声友人,宋景然眸光微黯,唇边笑意也渐渐消逝。
他总是晚了一步,之前是,如今也是。
若说与周子濯是无奈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么与晋王殿下,她定是心甘情愿的吧。
……
乌木娅换好衣裳正准备找宋景然算账时却得知他已经走了,她一肚子火气没处发在屋里急得直乱转。
“不行,我非得带人去他家里不可,哼,我要叫他知道,我们北越姑娘可不是那么好惹的!”
秦漪无奈地笑笑,抬手道:“木娅,你过来坐下。”
乌木娅还算听她的话,闻言便朝她走来,“怎么了云凰姐姐?”
“你听我说。”秦漪斟了杯清茶递给她,柔声劝道,“宋公子是个端端正正的清官,是我们西临百姓的福分,且他有恩与我,你全当给姐姐一个面子,这回就不跟他计较了好不好?”
听闻此言,乌木娅懵懵懂懂地点点脑袋,“既然这样,那我就先放他一马。”
秦漪松了口气,欣慰地笑笑:“真是好姑娘。”
俩人在房中又说了会儿话,乌木娅向来好动,坐一会儿就坐不住了,不住央求道:“云凰姐姐,明日你就陪我一起去玩吧,我自己出去好生无趣,好不好?”
她晃着秦漪的胳膊不断撒娇,秦漪架不住,刚要开口答应就听得宝画走来禀道:“小姐,周府送来的帖子。”
见秦漪面色稍冷,乌木娅察觉出不对,乖巧地收回手静坐一旁。
“是苏月遥身边的丫鬟送来的,她说周家后日设宴,要您务必前去。”宝画眉头紧皱道。
秦漪抬手接过,将上面的内容读完后不禁冷笑。
“我看不是周家设宴,而是她苏月遥办的鸿门宴。”
宝画自也清楚这一点,适才听到下人转告时她心中就已了然,她知道,如今就是劝说秦漪莫要去也毫无意义。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不过是早晚的事罢了。
见屋里气氛沉闷下来,乌木娅察觉出几分,忙道:“云凰姐姐把我也带着吧,要是有人敢欺负你,我就替你狠狠揍回去!”
她不停挥舞着粉拳,秦漪顿时被逗笑,心头烦躁也尽数消散。
“好,后日咱们一同前去,好好与这位少夫人会上一会。”
第49章 肆拾玖 云凰姑娘想要的人
暮色四合, 华灯初上,店肆伙计都已开始准备打烊,栖凤居依旧灯烛辉煌, 人影幢幢。
二楼一雅间内,乌则钰临窗而坐, 琥珀色的眸子闪耀着星辉,清瘦的身影在月色下更显寂寥。
“巴柘, 云凰姑娘让你查探的人可有消息了。”他随口问道。
巴柘从衣架上取下一件外衣披在他肩头, 又将窗子稍掩些才答道:“回少主, 属下已查探出来, 那人就被关在南山一处庄子上。”
听闻此言,乌则钰平静的面容浮出一丝笑容,苍白的肌肤总算有了些许生气。
“那还等什么?”
迟疑许久, 巴柘低头抱拳:“属下不明白。”
乌则钰端茶抿了一口, 茶水放的有些凉了,入喉之后他轻咳几声,巴柘立即将茶盏接过,转身向门口的小厮斥道:“怎么回事!”
小厮点头哈腰忙去换上热茶,乌则钰疲惫而无力地仰靠着软枕。
“这几日无戏可看,本少主乏味得很。”他嘴角扯出一抹苍白的笑容,眸光微动, “命人把那人带出来,权当送云凰一份大礼。”
巴柘试了茶温才送到他手边, 退离半步后沉吟道:“少主, 属下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讲。”
温茶下肚,身上的不适消减许多,乌则钰轻轻挑眉:“你何时也变得这般婆婆妈妈了?”
“少主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大费周章来到西临, 这不像少主的性格。”
巴柘低着头,一如往日那般恭敬,“少主莫非爱上那女人了?”
“你说云凰?”乌则钰大笑出声,略显费力地动了动右腿,“你从小跟在我身边,该是最懂我的才对,这世上谁都能沾情爱,偏我不行。”
“少主莫要这样想,您的病……”
巴柘试图安慰他,可他就像早已看破红尘似的,不在意地笑笑:“不必多言,此事我自有打算,你只管照做就是。”
见此,巴柘不再多言,只道:“属下遵命。”
……
秦漪沐浴罢就要歇下时,院里忽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候在外间的宝画听见动静忙披上外衣走出去,大老远就看见巴柘带着俩男子朝这处走来,而那俩男子身上似乎扛着个什么。
“宝画,出什么事了?”秦漪绕过屏风朝外间问道。
“奴婢也不知道,是巴柘大人来了。”
这月黑风高的,他怎会突然过来?
抱着满腹疑问,秦漪穿戴整齐来到外间,恰在这时,巴柘几人也被宝画引进来了。
不等开口,身后的两男子将肩上物什往地上一扔,只听里头传来一声闷哼。
抬眼看去,那麻袋鼓鼓囊囊的,装在里头的东西不断动来动去,还有低呜声不时响起。
“这是何物?”秦漪问道。
“人。”巴柘言简意赅地回答。
见她不解,巴柘又补充一句:“云凰姑娘想要的人。”
他微一抬手,身侧男子执刀上前将麻袋解开,里头装的原来是个女子。
还是秦漪十分熟悉的女子。
“是你?”嘴里布条被拿掉后,那人震惊地瞪着秦漪,脸上表情活像见了鬼似的,“你没死?”
这般突然的重逢让秦漪略感措手不及,不过她只花了片刻时间便定下心神。
“好久不见啊。”她唇角微翘,笑意不达眼底,声音更是冷若寒霜,“念月。”
“你为何没死?”念月惊恐万分地看着她,扭头四处张望,“这是哪里?你们绑我过来是想干什么!”
“知道的太多可没什么好处。”秦漪抬脚走到她面前,这张跟苏月遥肖似的脸还真是让她难忘,“你这条命我还想留着玩几天,你可莫要自寻死路才是。”
“你到底想做什么?”瞥见候在两旁的几个大汉,念月情不自禁哆嗦起来,连声音也微微发颤,“如今我已被赶出周府,你就算有仇有恨也寻不到我头上来!”
秦漪莞尔一笑,从侍从手里拿过匕首,冰凉的刀刃缓缓贴像念月的脸颊,后者早已吓得忘了反应。
“怎么?一年不见你就全忘了?”
秦漪抬了抬手,巴柘自觉带着两个侍从离开,宝画宝珍看到这人的脸早已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化身成为那把利刃,狠狠割花这张令人憎恶的脸,也好替自家小姐吃过的苦头偿还回去。
“你设计陷害让我在祠堂白白跪了一整天,让我因为你被送到别苑囚禁,难道这些你都不记得了?”
秦漪冷冷看着伏跪在地上的人,回想起那些痛苦往事时身子不住地发颤。
“秦……秦小姐。”念月艰难吞咽着口水,声音里带了哭腔,“囚禁你的不是我,你不该把这怨气撒我头上。”
“不该撒你头上?”秦漪冷笑一声,万般厌恶地瞥她一眼,心头怒火无论如何也止不住。
若非这女人作恶,她如何会被送去别苑,冷初又如何会因为她而惨死。
直到如今,那场大火在她身心留下的痛苦都无法泯灭,她甚至不敢想起冷初这个名字来,多少个日夜,她如在逃犯人般带着满身的伤躲躲藏藏,这一切,皆拜这女人和周子濯所赐!
这般想着,她手一动,那锋利的刀刃登时割进念月细嫩的肉里。
“你疯了!”念月痛苦尖叫,眼泪霎时流淌出来,碰到那渗血的伤口更是一阵刺痛。
“没错,我就是疯了。”秦漪抬手摸向自己的脸颊,过往经历的苦痛,她如今定要一一还回去,“把她关到地牢好好跪上几个时辰,若她不跪,那就打到她肯跪为止。”
她站起身来,用帕子将匕首上鲜血拭去,嘴角不断上扬,“对了,地牢空无一人,咱们的念月定耐不住寂寞,记得多捉几只耗子放进去,长夜漫漫,也好跟她有个伴不是。”
看看地上痛得表情扭曲的人,宝画宝珍总算狠狠出了口气。
对待这种卑鄙无耻之徒,就得比她更狠。
待念月被拖走,秦漪脸上笑容逐渐消失,抬脚来到门外将匕首归还回去。
“巴柘大人,有劳你亲自跑一趟。”
巴柘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低声道:“少主交代,此人还有用处,云凰姑娘莫要把她弄死。”
秦漪略感诧异,隐隐觉得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可细细思索时又想不出什么名堂来。
她只知道,那位少主断不是出于无聊才会如此帮她。
*
得知秦漪要去周家赴宴后,观南次日一早就赶了过来,进门便说:“明日我陪你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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