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是真的装睡,可后来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感受着他的手在她背上一下一下轻轻地拍着,她竟然真的睡着了。
且那一觉绵长沉稳,醒来时马车已经不动了,而他们依旧坐在车里。
兰娘有些惊讶:“怎么不喊我?你不是还有事要忙?”
顾亭匀揉揉她脸:“无妨,抱着你睡一会儿挺好的。”
她对上他那双漂亮的眼,一时差点沉沦进去,最终还是错开了眸子。
*
翌日,兰娘这一晚没睡好,兴许是昨儿下午在马车上睡了一会,也或者是因为她喝的那药。
根据那给药方的老者所说,这药喝下去之后会身子发虚,嗜睡,一日比一日困,偶有干咳,面色苍白,但不会有其他不适应的症状,而兰娘觉得自己总是恶心,头晕,睡觉不沉,或者是药配得不对吧。
她便又重新调整配方,煎好之后服下去。
才刚喝好药,秋杏便推门进来了,她给兰娘准备了一身新的衣衫。
“姑娘,今日您要去给夫人敬茶,奴婢为您梳头。”
妾氏与夫人自然是不同的装扮与发髻,兰娘听着秋杏嘱咐自己的话,一一记下来,而后便想到一件事。
顾亭匀答应半月之后送小九回去,那等小九一走,她未尝不能尝试着去外头走走。
兴许,她也有走的机会。
但眼下她只能先配合着他来,去给他的夫人敬茶。
她不希望小九再出旁的问题。
兰娘瞧着镜中的自己,杏眼桃腮,一头乌发衬得肤色更是雪白,她知道自己这张脸生得不错,也知道女人之间的恶意会有多深刻。
当初徐柳儿便是为了顾亭匀而处处为难她,而如今的汪琬云,只会是一个比徐柳儿厉害百倍的人。
兰娘想了想,还是动手给自己的脸上做了些掩饰。
秋杏见状,大抵也明白了,便未说什么。
*
此时后院里头汪琬云也在梳妆,她一身大红金丝白纹昙花雨丝锦裙,秀丽的五官上妆容精致,一丝不苟的夫人发髻上斜插着一支簪子,那是一枚嵌宝石流云纹金簪,精致华丽,乃是当今太后赏赐给她母亲的嫁妆。
宁儿一边伺候着她一边道:“夫人,您这一支簪子便足够叫成千上百的女子艳羡不已了,更何况那乡下来的村妇,只瞧一眼便也吓坏了。”
汪琬云正对镜欣赏,听到这话捂嘴轻笑:“瞧你说的,只怕人家压根不认识这样尊贵的物件儿,还以为就是个普通的簪子呢。”
宁儿连连点头:“还是夫人聪慧,奴婢真是高看她了。夫人,从今往后她便是正经的妾氏,您可要好好地‘怜爱’一番,方能彰显您作为主母的威仪。”
话音才落,外头有丫鬟进来禀报:“夫人,那位兰娘来给您敬茶了。”
汪琬云唇角一勾:“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是周五v,还有几处重要的情节,之后就可以跑路啦,让狗男人哭
第23章
兰娘没等多久,便被丫鬟领着进了正堂之中。
汪琬云端坐在上座之上,正端着瓷杯有一搭没一搭地喝茶。
她今日装扮十分隆重,可抬眼时瞧见面前的人儿,心中还是没来由的不舒坦。
兰娘面色苍白,眼底一圈乌青,瞧的出来状态不是很好,甚至面孔上还有些斑点,可那眸子,那水润嫣红的唇,挺巧粉嫩的鼻子,那张巴掌大的脸,反倒被那些瑕疵衬得更为精致。
而她身上的衣裳有些宽大,像是不太合身,但越是宽大越显得她身体柔弱单薄,被裹在宽大的衣衫里莫名惹人怜爱。
甚至让汪琬云下意识想到一个词,瑕不掩瑜。
汪琬云垂下眸子,心中暗骂一句妾氏便都是下贱胚子!
可等抬起头时,她便又笑了:“难为你了。”
兰娘跪在蒲团上,中规中矩地接过丫鬟手里的茶,举起来平稳地托着,声音清浅平稳:“妾身兰娘给夫人敬茶。”
她没有姓氏,要么便只能跟着顾亭匀姓顾,可那样势必会让汪琬云不舒服。
兰娘垂下眸子,看着自己的膝盖。
她此生除了过年时给顾家爹娘下跪磕头,而后爹娘欢欢喜喜地给她压岁钱,还有那次遇着匪徒求情,此外未曾给谁下过跪。
但她也知道,在京城这种地方,下跪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不掉脑袋已经是好的了。
汪琬云瞧着底下人规规矩矩的样子,心中更是不得劲,她原以为兰娘多少应该会带着不甘,可在兰娘身上她什么情绪都看不到。
空气安静了一瞬间,汪琬云扶着宁儿的手亲自起来下去扶她。
“兰妹妹,往后你我便是亲如一人,我们共同侍奉夫君,你把我当成亲姐姐便是了……”
可话才说完,她手一个不当心打翻了那杯茶。
兰娘瞧得清清楚楚,是汪琬云自己打翻的,她心中难免有些乱了,若是汪琬云以此发作,她百口莫辩。
不是因为说不过汪琬云而是因为身为地位摆在那里,无论怎么说都是错。
兰娘心中想着,难道这做妾第一日便就要倒霉了吗?
她还期待着找机会逃出去,万不得已便靠着那药了。
可让兰娘意外的是,汪琬云哎呀一声倒是没有生气,旁边宁儿着急地说:“夫人,您衣裳……奴婢伺候您进去换一件吧。”
汪琬云便态度十分谦和地说道:“兰妹妹,那就要麻烦你等一会儿了,我进去换一身衣裳,等下我们二人还要好好地说一会话,亲近一番。”
她笑起来温柔至极,又是个蜜罐子里泡大的千金,肚子里多少是有些诗书的,若是光看这情形,甚至会让人觉得她是个非常好的人。
汪琬云到里间屏风后头换衣裳,兰娘便在正堂里等着,但没一会儿便听到了宁儿细碎的念叨声。
“夫人,您这身上……大人怎的都不知道温存些呢?次次都弄得您满身伤痕。”
接着是汪琬云的低声斥责:“休要胡说,他昨儿夜里是胡闹了些,但在兴头上我也不能说什么,女人家伺候男人不都是这样的么?何况……”
后面是汪琬云的一串娇羞低笑,声音逐渐听不太清楚。
兰娘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面上依旧什么神色都没有。
昨夜顾亭匀着人告诉她,会在书房休息,但实际上顾亭匀在哪里,她根本不知道。
兰娘安静地坐在椅子上,她发现自己很奇怪,明明心里难受得要死,可却已经不会流泪了。
好似在这些日子里,眼泪早在深夜流干了。
这一日汪琬云待她十分地友好,拉着她说这个说那个,兰娘也不好拒绝,便陪着她说。
她听到汪琬云说起来顾亭匀要升迁了,一跃成为礼部侍郎,不知道是令多少人艳羡的本事。
也听到汪琬云评价小厨房里送来的红豆糕,娇嗔地斥责:“这红豆糕为何就是做不出来祥云楼那家的味道呢?亏得夫君体贴,日日要彰武买了送来,否则我便只能吃你们做的这毫无滋味的红豆糕了。”
还听到汪琬云说起来顾亭匀教她练字一事,赞顾亭匀的字凤翥鸾回,如银钩虿尾。
……
兰娘始终带着浅笑,回应着“是”或者“夫人说的是”。
其实,她压根都没听懂“凤翥鸾回,如银钩虿尾”这几个字是什么意思。
最终,汪琬云见她丝毫不为所动,便也就作罢了。
等兰娘走后,汪琬云气得难免摔了帕子,她就看不懂,这个村妇到底是如何想的!就像个面团似的,怎么捏都还是那副死样子!
这一日顾亭匀下朝之后便立即喊了彰武,彰武便低声禀报道:“大人,夫人未曾刁难兰姨娘,小的一直让人瞧着,若是有什么不对,小的便立即会护着兰姨娘的。”
顾亭匀皱着眉头嗯了一声,今日朝堂之上皇上亲自开口任命他为新的礼部侍郎,并新赐了宅子,要忙的事情极多。
他回去得极晚,汪琬云等不到人,也知道顾亭匀现下依旧以父母孝期一事未过不肯与她同房,只能忍着自己先睡了。
临睡之前忍不住咒骂兰娘一顿,心道如今兰娘是妾氏,日日都要给她请安,她往后有的是手段折磨兰娘,且不急在这一时。
而兰娘也睡得很晚,她今日精神极差,勉强听汪琬云说了大半日的话,回来又服下一碗汤药,而后做针线还不慎扎破了手。
到了晚间秋杏问她想吃什么,她想了半日,只说想吃一碗面,再加个荷包蛋。
这自然是极简单的饭食了,厨房里的婆子知道大人疼爱这位兰姨娘,便巴巴地擀了面条,用大骨头汤打底,煮了一碗很香的骨汤手擀面。
她吃着吃着,便听到秋杏吹着手进来了,一边进来一边带着喜色。
“姨娘,外头下雪了!”
兰娘讶然:“下雪?”
秋杏点头:“今儿才立冬,便下了雪,北地雪来得就是早,要冷好几个月呢,您可要穿厚些,这炭盆也要端进来来。”
天气说冷就冷,秋天到冬天只是一忽儿的功夫罢了。
兰娘望着碗里的面,已经冷透了,到最后她也没吃完,只能作罢。
可心里仍旧是存了遗憾,她洗漱之后躺在床上,望着这满屋子的东西发呆。
第二日晨起她依旧去请安,听闻顾亭匀昨儿忙到后半夜才回来,直接睡在了书房,而汪琬云特特地喊了顾亭匀一道用早膳。
为了彰显大度,汪琬云要兰娘也坐着,可三人坐在一起,的确是有些尴尬。
兰娘沉默温顺,顾亭匀面色淡然,唯有汪琬云说个不停。
她一会儿给顾亭匀夹菜,一会儿给兰娘夹菜,忽而又提起来自己的生辰。
素来娇惯的千金提到生辰日满是期待:“我爹娘自然是要大办的,恰好过几日咱们便要搬去新的府邸,到时候院子也大了,夫君,我们请戏班子到家里唱上几日好不好?说起来这还是成亲之后我第一次过生日,夫君可想好了送我什么礼物?我娘说到时候要送我一套金首饰,可我不喜欢那些东西,我只喜欢夫君送的。”
顾亭匀心中咯噔一下,他淡淡点头:“近来忙得很,到时再说。”
兰娘依旧平静地坐着,什么也没有说。
顾亭匀很快起身去忙公事了,兰娘从汪琬云那里离开之后,她沿着前院后院中间的路往回走,走着走着又瞧见天上飘雪了。
那雪下得很冷,冷得人手都要木了,一颗心似乎也没了感知。
昨日是她的生辰日,或者说,是她进顾家的日子,因为她真正的生辰日是哪年哪月她自己都不知道。
从前这个日子,顾家爹娘都会给她特意做一碗面,说是吃了长寿面便会长长久久,平平安安。
而顾亭匀每次都会赶在她生辰前后回家一趟,多少都会备一份礼物给她。
但今年他忘了。
他说他最爱她,要护着她,永远不会让她受委屈。
可他却忘了。
作者有话要说:
狗东西!
第24章
顾府上下忽然就变得乱糟糟起来,汪琬云也没时间搭理兰娘了,她要忙着去处理搬家一事。
这府上东西最多的便是她,当初成亲,宰相府给她陪嫁无数,可谓是风光至极,如今随着顾亭匀升职并要搬迁到新的府邸之中,她便忙得不行。
一面要搬许多的行李,一面也要准备着到了新的府邸预备着一场酒宴,好好地庆贺一番顾亭匀升任礼部侍郎一事。
兰娘无事可做,她如今除了去给汪琬云请安之外,连门都不出,只窝在屋子里吃药,做针线,发呆。
这一整日她都在发呆,屋外雪纷纷扬扬,冬日一下子到来,从早下到晚,整个世界银装素裹,屋内生了炉子,可随着丫鬟进出时仍能让人感觉到外头究竟是有多冷。
秋杏端了许多热腾腾的的炒栗子,果肉软糯,带着桂花的香气,说是顾亭匀身边的彰武着人买了送回来的。
兰娘捏着一颗圆圆的板栗,想到了汪琬云提到的彰武时常代替顾亭匀去给她买红豆糕一事。
她百无聊赖地打开一只板栗,可吃下去的时候却觉得喉头发酸,原本甜糯的果肉变得又酸又涩。
这一日她饭没吃多少,可到了晚上雪停了之后,她忽然要出去看雪。
秋杏有些意外,想了想还是提醒道:“姨娘,您身子本身就不好,白日里出去看看倒也罢了,这晚上实在是冷。”
兰娘便浅浅一笑:“我想看看月亮,再看看雪。”
她这人生得温婉清雅,这般笑了一下,便生出无数柔弱的风情来,秋杏都不忍拒绝了。
最终,秋杏给她拿了斗篷,裹住之后去外头庭院里看雪。
此时快二更了,月亮的确是很亮,就搁在飞翘的屋顶上,那雪跟月亮互相映衬着,寒意逼人,又凄冷又美好。
兰娘垂着眸子,轻声道:“秋杏,手炉没拿。”
秋杏一愣,这才反应过来,急急忙忙地出来看雪,的确是没带手炉,急忙返回去拿。
兰娘便站在庭院之中,望着那一大片一大片的雪,她扯开衣领上的袋子,风立即呼呼地往脖子里吹。
她本身这些日子体质便不好,猛地被寒风一吹,只觉得刺骨得冷,浑身如瞬间被浇透了冷水。
可是,真痛快啊!
兰娘笑了起来,她心中痛得如被火焰灼烧,却只能忍着,忍着……
可这会子,她实在是忍不住了。
她多想死在这冰天雪地里啊!
秋杏拿了手炉过来时,瞧见兰娘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便也没有发觉异常,二人站了一会儿便往回走,只是半个时辰后兰娘便起热了。
她难受,但不想让人知道,便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闭着眼。
迷蒙之中,似乎又听到汪琬云娇笑着说她夫君昨夜太过用力在她身上留下了多少痕迹,一会儿又似乎听到顾亭匀在旁边求她“她是我夫人,你给我做妾”……
直到她感受到一只冰冷的手探到自己额上,而后是顾亭匀的怒斥。
“你们是如何伺候的?都烧成这样了,竟然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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