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她是宁愿舍弃自己的生命也要为他而付出的人,这样的人,是拿生命在爱他,她怎么舍得离开他?
可,如果她真的离开了呢?
顾亭匀一颗心隐隐作痛,他强忍着心中百般情绪,命人直接将马车赶到白云寺。
十几个护卫齐齐跪在地上,秋杏哭得不住磕头:“大人,兰姨娘这几日都没什么异常,今日说进去敬香,可迟迟不出来,奴婢进去一看,人就不见了!护卫们找了许久,这附近都找遍了,也未能找到人!”
深夜的身上,有树枝被雪压断的声音。
咔擦一声,接着是碎雪从树上哗啦啦掉下来的声音。
顾亭匀徇着声音望去,他此时眸子通红,心中酸痛无比,眼眶灼热一片。
在那一刻,他忽然就明白了。
兰娘没有从前那样爱他了,是从什么时候,她开始变了的呢?
为什么,她能变得这样绝情,计划好一切,选择他在宫中忙碌的日子,趁着大雪压山,无法找到足迹的时间,就这样悄悄地逃走了。
她明知道,这世上,他们只有彼此了,除此之外,再无旁的亲人,为什么她还要离开?
是,他是给了她委屈,要她做妾,可他但凡有任何其他的办法,他也不愿意这样。
除了妾氏的名分,在其他地方,他又什么时候曾经给过她委屈?
他们认识十二年,从最苦的时候一起走过来的,父母离世之时他们也相伴在彼此身畔。
这辈子,他都没有想过与她分开啊!
顾亭匀咬着牙:“继续搜,彰武,再调些人手过来,把守住下山的每一个路口,此外……”
他低声说了几句话,彰武脸色大变,有些不敢相信。
顾亭匀眯起眼:“本官让你做,你便去做。”
彰武只得拱手说道:“是!”
连着三日,兰娘都躲在山洞里,她庆幸自己的选择,这三日她好几次听到有脚步声从山洞附近走过,且伴随着刀剑棍棒扒拉树枝的声音,那很明显是在找人。
若是她固执下山,只怕早就被人拦截住了。
兰娘打算着等到连着三日听不到有人搜寻的声音,再想法子掩人耳目逃下山去。
她决定,自己在山洞里能多待些日子便多待些日子,这样是最安全的。
自幼挨饿受苦的经历让她对在山洞里藏着的事情接受度还可以,时间竟然也就这般一点一滴地过去了。
可这三日,顾亭匀未曾闭眼过一刻,他双眼通红,始终在白云寺下守着。
到第四日,顾亭匀嗓音嘶哑地下令:“撤兵。”
*
兰娘在山洞里待了七日,她原本待不了这么久,可一想到若是自己露了马脚要再次被抓回去到顾府,做什么兰姨娘,她就咬着牙继续藏着。
可第七日糕饼已经只剩一块了,若是再不下山,只怕要饿死了。
兰娘拔开那山洞,趁着天还没亮的时候悄悄地下山了。
这个时候很冷,天还没亮,山里自然也没有人,兰娘撑着一口气下了山,穿着一身和尚服,戴着和尚帽子往前跑。
其实她身体都有些撑不住,腿都在打颤,但一想到只要自己再坚持坚持,很快便能逃离京城,她便又觉得很高兴。
走了好一会儿,天微微开始亮了,前方的路上忽然出现一队车马,看上去像是做生意的,后头的几辆车上堆满了货物。
兰娘心中带着惊喜上去挥手:“这位大哥,可否带我一程?我可以付车费,求求您了!”
那车看方向是要朝京城相反的方向去的。
车里的主人探头出来一瞧,有些不悦:“行吧,让她去后面的那辆车。”
兰娘心中大喜,她若是能坐这马车到后头的州县,往后谁再想抓她那简直是如大海捞针了。
车夫停下车,兰娘赶紧地跑到后头那辆车,她手脚并用地往上爬,可在掀开车帘子的那一瞬间,心里猛地一抖!
车里坐着一个人,一个她无比熟悉的人。
那人冷冷地坐在那里,一双眸子通红,下巴上带着胡茬,眼神凌厉似乎带着刀锋,像是恨不得吞吃了她!
兰娘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在山洞里藏了七日,又选择了天不亮的时候下山,竟然还可以正好地在山下遇到顾亭匀。
她下意识地就要跑,可顾亭匀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回来。”他声音嘶哑,却丝毫不含糊。
兰娘被他猛地一拽,直接拽到了怀里。
而后马车便开始转动车轮,哒哒哒地往前走。
男人的双手如同牢固的钳子,死死地,紧紧地钳住了她。
兰娘心中狂跳,她有些后悔,又有些害怕,可见顾亭匀什么话都不说,又这样诡异地出现在这里,她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良久,他才抱着她,依旧嘶哑地问道:“知道我这些天是怎么过的吗?”
兰娘眼泪瞬间掉了下来,她牙齿轻轻颤抖,求道:“顾亭匀,我不想做妾,不想低人一等,不想眼睁睁地看着你与旁人做夫妻。你能放我走吗?”
顾亭匀的手指轻轻地擦掉她的眼泪,把她的身子抱起来,而后让她坐在自己的膝盖上。
他冰冷的唇吻了吻她的眼睛。
“不能。”
马车一路回到顾府,兰娘不知道这些日子她藏起来之后顾府到底都发生了什么,顾亭匀是如何找到得她,她不想问,只觉得绝望之际,也想不通为什么顾亭匀非要留下来她?
到后来,她也没时间没有机会去想了。
因为顾亭匀直接把她扛下了马车,一路到了后院,直接把人扔到了床上。
他进门的时候就一脚踢上了门,等到兰娘被扔到床上之后,直接覆身压了上去。
这一次,兰娘身上的和尚衣衫几乎是被撕成了碎片,无论她如何哭求,示弱,他都依旧残暴地在她身上肆虐流连。
他们从未这样过,从前的他虽然偶尔也有些克制不住,可大多都是温柔的,体贴的。
这一次,他宛如一头暴怒的狼,把所有的怒气都发泄在了她的身上。
到最后,他对着她那张哭得梨花带雨双目通红的脸,忽而笑了一下。
“想知道我是如何找到的你吗?”
兰娘依旧在哭,他给她整理好刘海,擦干眼泪,声音温柔至极。
“我如今还没有那么大的势力,能派兵把整个京郊都围住,所以我绑了彭如月,长公主和彭将军最疼爱的千金大小姐。我借他们的手在找你,日夜不分挖地三尺都要找到你。”
兰娘牙齿一直在抖:“你疯了!”
若是被人知道,顾亭匀就是有十颗脑袋都不够砍的!
顾亭匀哈哈笑了起来,笑得眼泪几乎都要出来了,他忽然就捏住身下女人的下巴,咬着牙问:“是!我是疯了!兰娘,顾兰娘!可你知道我为什么疯?我只剩你了啊,天地之大,我只剩你了!你为什么要走?我哪里做的不好?我已经在尽力了,我告诉过你,我不喜欢她!我喜欢的是你!将来有一日,我必定把我受过的屈辱全部讨回来!到时,你不会是妾,你是我唯一爱着的妻子,你会是唯一的顾夫人!”
兰娘听着这些可笑的,冠冕堂皇的话,她也笑了起来,她笑着笑着,抬手狠狠地往顾亭匀的脸上扇了过去!
啪!
这是她第一次打他,这是顾亭匀自小到大挨过的唯一一次耳光。
他的脸偏过去,好半天都没有动。
兰娘眼中泛着泪光:“我只剩你的时候,你在干什么?你在为了所谓的权势而与旁人洞房。你说你只喜欢我一个,你与她没有同房,可你们当初是如何成亲的?若是当初你没有考中,落魄回乡发现我已经嫁了旁人,你会作何感想?顾亭匀,不是我放弃了你,是你放弃了我。”
她对着顾亭匀的胳膊就狠狠地咬了一口,疼到他直吸冷气,闭着眼忍受。
而后,兰娘含着泪在笑:“你说你不爱汪琬云,可汪琬云便是权势,你敢说,你不爱她么?”
顾亭匀下意识地否认:“我不爱她,她与权势无干……”
兰娘笑着摇头,泪光闪动:“你不爱她,她却是你的夫人。你爱我?我是你夫人的奴仆啊。”
这下,他半晌没有再说话。
良久之后顾亭匀起身穿好衣裳,他走之前只留下了一句话:“你好生养着身子,我过些日子再来看你。”
这一场风波总算慢慢地平息了,兰娘也算是明白了,她如今唯有一条路可走。
那便是她的药。
作者有话要说:
第27章 ·
连着数日,顾亭匀都未再去过兰娘的院子,这对汪琬云而言自然是极好的。
宁儿一边给她捶腿,一边低声汇报:“夫人,自从那次兰姨娘去上香走丢之后,再回来大人便不大理会她了,只是衣食之类的依旧着人好生照看,奴婢实在是没有机会下手。如今那村妇又称病不能来给您请安,您作为主母,她便是病死了,也没这么个矫情法子啊。”
汪琬云的确心里不大舒服,纵然近来顾亭匀未曾去兰娘的房中,可那源源不断送去的吃食不假。
她宰相府家大业大,好东西多的是,但却容不得顾亭匀时不时地让人给兰娘送东西,任何东西都不行。
这妾氏留着终究是碍眼。
汪琬云声音低沉:“三年孝期已过,他次次来我房中都挑着我腹痛不止时才来,分明不是诚心陪我。这样我们如何才能做真正的夫妻?”
宁儿眼珠子一转:“夫人,当初您与大人之所以结了缘分,不就是因为那药吗?若是能再寻着那药,往酒里头一兑,自然也就成事了。大人就算是再能忍,也抵不过那药效,否则当初也不会……”
汪琬云心中一惊,忍不住回想起当初的事情。
那时候她看上了顾亭匀,是着人去暗示过的,甚至自己直接在大街上让小厮去把顾亭匀喊过去,可这人听到她是宰相府的千金却丝毫不为所动。
越是这样,汪琬云便越是不服气,这才去求了父亲,说是看上了那新晋的探花郎。
也是巧了,他父亲也看上了顾亭匀,此后,汪栗与夫人一番商议,便设下了那尝宴席。
汪琬云是知道的,她明白父亲自然不只是为了她的亲事,更多的是为了朝堂的局势,可她还是愿意的,她这次是真心喜欢顾亭匀。
那一日她紧张得厉害,一不小心喝多了些,等醒来之后已经与顾亭匀躺在了一处。
二人衣衫凌乱,顾亭匀上身光着,而她只穿了肚兜与亵裤,身上搭着被子,睁眼时便对上了顾亭匀那双震惊到无法描述的眸子。
她心神一动,哭着扑上去说害怕,顾亭匀僵硬地掰开她,下一刻敲门声响起来。
那一日实在是太乱了,他们二人算是被捉奸在床,汪栗气急败坏地抽鞭子将顾亭匀打了个半死,汪琬云扑上去哀求,说要嫁给顾亭匀。
最终,顾亭匀浑身是血地趴在地上,气若游丝地哀求:“汪大人,小人,小人罪该万死,小人愿意为汪小姐负责……”
那一日,她清清楚楚地看见顾亭匀低垂着头,地上都是血迹,两滴泪同时砸在地板上。
其实,她都不记得他们两人是如何同房的,顾亭匀被催/情/药控制的时候,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但既然身上的衣裳都脱了,他们若是没有半点事情发生,那必然也不可能。
所以顾亭匀说父母孝期未过不能同房,她也不急,她有的是时间与他耗,反正他顾亭匀的这一生都捏在她汪琬云的手里。
但如今的局势却让她越来越慌了。
无论自己再怎么忍让,顾亭匀好像都未曾动情过。
而那个妾氏这般嚣张,顾亭匀却从未短了她的衣食住行。
说来说去,兴许当初她就不该点头让这个妾氏来京城,毕竟是童养媳,与那半路纳进来的妾氏不同啊。
宁儿低声道:“夫人,奴婢想着,倒不如快刀斩乱麻,大人与那村妇自小一起长大,总是念着青梅竹马的情分,若那村妇真的没了,倒不会这般麻烦。”
汪琬云心中一凛,与宁儿对视一眼,主仆二人似乎都想到了一处去。
*
眼看着到了十二月,兰娘日日躲在屋子里,她知道自己是没有机会再出门的了,顾亭匀是不会答应让她出去的。
眼下唯一庆幸的便是借着先前出逃之时伤了身子,她便休息了这样久,不需要去给汪琬云请安了。
这一个月,顾亭匀来过两次,兰娘都不正眼看他,顾亭匀便就站在旁边看着她,看一会儿,又转身离开。
可第三次的他却与前两次都不一样。
这一次都深夜了,外头冷得厉害,跟冰窟似的,兰娘喝了药就觉得困得厉害,身体也发虚,早早地就上了床。
临睡之前还跟秋杏聊了一会儿,她知道秋杏一到冬日就容易生冻疮,特意给秋杏调制了药,要秋杏预防冻疮,此外秋杏先前冬日没有养护好,腿上关节到了冬日疼得厉害,兰娘便要她跟自己一起睡。
可秋杏是个规矩的人,她不肯跟兰娘一起睡,兰娘无奈之下,便只能弄了热热的艾草包,给秋杏绑在腿上,这样倒是也舒服了许多。
兰娘睡着之后,秋杏便在旁边坐着打瞌睡,自打上次兰娘睡梦之中起热之后,顾亭匀便下令不能一刻无人看着她。
秋杏迷迷瞪瞪,差点睡着的时候就发觉门被人打开,外头有人进来,她下意识站起来,便瞧见进来的人是顾亭匀。
男人浑身酒气,他眉眼低沉,已经许久许久未曾笑过了。
顾亭匀摆摆手,秋杏立即出去并带上了门。
兰娘正梦得乱七八糟的时候,感觉到身边的床塌陷了下去,她睁开眼便看到了顾亭匀。
“你……”兰娘下意识要挣扎。
顾亭匀却抱着她,声音里都是疲惫与低沉:“我难受。”
兰娘的手僵住,他就那样抱着她躺在那里,眼睛闭着,可身上烫得厉害。
男人声音里都透着隐忍的痛楚:“兰娘,别跟我闹别扭了好不好?我是真的难受,也很累。处处都有人要害我,我无人可信,除了你,再无人可信啊……”
兰娘就那般一动不动,却察觉到他的确是怪异的很,就像是……被人下了药那般。
17/55 首页 上一页 15 16 17 18 19 2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