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从满脸惊慌,连跪下的动作都在发抖,说道:“回、回殿下,我们一直守着屋外,听了动静就赶紧进去了。”
钟毅一把揪起他的衣领,问道:“动静?听见了什么动静?”侍从想着,说道:“好像、好像听见听着指责蒲公子,说、说没想到蒲公子是这种人,接着我们就进去了,可是公主已经受伤了。”
钟毅直起了身子看向躺着的钟子离,问道:“伤势可严重?”
太医赶紧起身,表情惶恐,说:“太子殿下,公主的刀口很深,加之流血过多,只怕一时半会醒不来。”
钟毅神色微怒道:“给本殿好好治,治不好的话,你的脑袋跟着搬家。”
太医跪下连忙说是,钟毅一甩袖子走出了福阳宫。
钟毅坐在轿子里,轿子外的胡公公说道:“殿下,蒲大人的大公子在东宫外头候着呢。”
钟毅睁开了眼,外头下着小雪,他看了眼窗外,说道:“慢一点回宫,让他多候会儿。”
“是。”
胡公公让抬轿的人走慢一点,钟毅伸出手感受了片刻外头的寒冷,收回手后,又闭上了眼睛。
***
赵昊月回到府中时,唐穆正被一个新来的小士兵缠着,那士兵问了他许多与练武有关的事,他倒是没有不耐烦,还一直重复与小士兵解释着,等小士兵终于问完离开时,赵昊月又走了过来,打趣道:“挺有耐心呀。”唐穆没理他,拿起石桌上的木剑走出亭子,将木剑放回到一个装兵器的架子上。
“东西送到了?”
唐穆返回亭子,看着坐在圆凳上的赵昊月问。
“送到了。”赵昊月说完,有些不解问道:“我不明白,宫中应有尽有,六皇子又有太医照顾,你让我交给魏公公的膏药,你确定六皇子当真用得到?”
唐穆坐下,说道:“那膏药止痛效果挺好,自是用得到。”
赵昊月摆摆手:“罢了罢了,不明白你在想什么,六皇子贵为皇子怎会受伤,就算有些小磕小碰人家也有太医,用得着你瞎操心。”唐穆不与他争辩,倒了杯下人刚端来的热茶喝了口,热茶到了胃里让人瞬间感受到了暖意。
赵昊月也倒了杯茶,看着琥珀色的茶水,他像是故意又像无意的说了句:“宫中发生的事可真不少啊。”
唐穆正看着亭子外的雪时,赵昊月又说:“我从枢阳宫出来时看见下人背着祈康公主往福阳宫跑,公主手上都是血,看那样子伤得可不轻。”
听见公主二字,唐穆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下,表面反应不强烈,手杵着下巴,视线仍看着外头的雪。
“你不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吗?”赵昊月看了他片刻,他未回应,赵昊月便收回视线,说道:“好吧,我多嘴了。”
东宫外头,蒲谕已经站了一炷香的时间了,他鼻尖和耳朵冻得通红,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
钟毅的轿子停在了宫外,蒲谕见此离开迎了上去,待钟毅从轿子中下来,他请礼道:“参见太子殿下。”
钟毅冷眸看着他,说道:“进宫里说。”
宫里铺着地龙,蒲谕进到钟毅宫中便感受到了数倍的暖和。钟毅坐在主位上,下人为他沏了杯茶,他喝了口茶,说道:“不知蒲公子来我东宫所为何事?”
“求太子殿下降罪。”
他突然跪了下来,说道:“蒲谕未照顾好公主,都怪蒲谕一时疏忽,才让公主受了伤。”
钟毅泯了口茶,故意让他跪着,许久才说:“你的意思是,公主的伤与你无关?”蒲谕摇摇头,说道:“蒲谕不敢,公主的伤确实与我有关,都怪我没看好公主,竟没发现公主有这念头。”他放低了身姿,并不敢抬头看钟毅,或许是不想让钟毅看见他唇瓣上那被钟子离咬破的痕迹。
“殿下,我当时与公主饮茶,公主突然起身坐到了我腿上,蒲谕惶恐,不敢违抗公主,亦不敢做什么,可公主突然骂我,说我是伪君子,她将我推开后竟然从袖中拿出了把匕首,我是万万没想到公主当真敢用匕首划破手腕,蒲谕有罪,是蒲谕没及时制止公主,求殿下降罪。”
钟毅的手指抵在唇边,他思考着,半晌,说道:“公主现在昏迷着,你说什么都是你有理,待公主醒后,本殿自会询问。”
“殿下。”
蒲谕声音微微颤抖,说道:“我在和公主说话时,能感觉到公主并不想嫁于我,所以我觉得,或许公主是想用划破手腕一事嫁祸给我,让我受人指责,让这婚约无法进行,若......公主当真不喜欢我,蒲谕宁可背负骂名,也不想公主伤害自己。”
理都被他占尽了,钟毅还能说什么,加之他话语里句句为了钟子离,而他的好妹妹确实也有不想嫁的心,钟子离当时要求见蒲谕时,钟毅便察觉了不对劲,所以蒲谕跪求降罪,又将钟子离受伤一事说的头头是道时,钟毅反而无法真的怪罪于他。蒲谕也看出了钟毅的为难,说道:“殿下要怪就怪臣,莫要怪罪公主。”钟毅叹了口气,说道:“此事如何,本殿自会查明,你先回去吧,待公主醒了,这件事等公主醒来再说。”
“是。”
蒲谕擦了擦眼角的泪,起身向钟毅请了礼后走出了东宫。
外头的雪仍在下着,此刻还下大了些。
蒲谕从东宫出来时脸上挂着悔意和自责,待他远离东宫走在宫道上时,他将悔意和自责收起,露出了一副不屑的模样。
他不经意的笑了笑,似乎是对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胜券在握。
☆、计谋(五)
手腕上传来的疼痛让钟子离不受控制的皱起了眉,她睫毛动了动睁开了眼睛。
“醒了?”钟毅开口问。
或许是因为失血过多,钟子离的面色惨白,嘴唇也失去了原本的红润,她脑袋里昏昏沉沉的,许久,眼前模糊的人影才逐渐变得清晰。
“手还疼吗?”钟毅询问。
钟子离瞥了他一眼,收回视线,说道:“疼死和你有关系吗?”
钟毅态度还是平和,说道:“这才刚醒来,又发什么脾气?”
钟子离冷哼了声,说道:“我哪敢发脾气,我现在不过一直笼中鸟,只要太子殿下一声令下,我马上就会飞去新主人那边。”
她口中的新主人自然是指蒲谕,钟毅听懂了她话中的意思,不过太没有生气,这点倒是让钟子离心里生起了疑惑。
“你和蒲谕之间发生的事,他已经同和交代过了。”
钟子离并不在意的听着,实际上她大底也能想到蒲谕说了什么,不就是说自己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陷害他吗?
“你没什么想说的?”
钟子离疑惑的看向钟毅,问:“什么?我竟然有资格说这件事?”钟毅无视她语气里的阴阳怪气,说道:“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单凭蒲谕一人之词我自然不会全信。”
也是,钟毅若是信了,就不会一直受到钟子离醒来。钟子离用手轻轻碰了碰裹着布条的手腕,说道:“如你所见,受了点轻伤,与蒲公子无关不必责怪他,蒲公子所说都是对的。”
钟毅今天难得一直没有发脾气,语气平和的说:“你一定要这么同我说话吗?”
钟子离看向他,好笑道:“我们这段时间不都是这样吗?不是太子殿下先开始的吗?现在殿下不习惯了?”
钟毅沉默下来,很快又道:“不就是不想嫁吗?何必刻意阴阳怪气,你以为你割伤了手腕就不用嫁了?父皇那边已经同意了,只要你没死,这婚就得成。”
钟子离觉得可笑的“哦”了声,说道:“你放心吧,就算你现在不让我嫁,我也一定会嫁,否则谁对我负责呢?自然是要赖上他的。”
钟毅眉头皱了皱,问:“这是何意?”
“不说明白你听不懂?那我说明白点好了,我的意思是,蒲谕差点把我做了,我不嫁给他,也没脸嫁给别人。”
钟子离没什么血色的脸蛋配上刚才说的话,确实不像在开玩笑。钟毅突然起身,吓得钟子离下意识抖了一下,他看着钟子离,眉眼间写满了怒气和猜疑,说道:“讲清楚,你刚才的话什么意思。”
钟子离双眸里的情绪沉了下去,声音冰冷,说道:“字面意思,皇兄还不明白?”
钟毅的手上下意识的捏成了拳头,说道:“你最好不要骗我。”
钟子离看着他说:“觉得我骗你的话,干嘛还要让太医救我,让我活着给你丢脸?”
现在回想起来,钟子离被人背回来的时候确实衣带送了,加之侍卫说看见公主衣衫不整的坐在地上,钟毅的手紧紧握成拳,手背上青筋凸起。
钟子离注意到了他捏成拳头的手,心下更是不解,看来她这个哥哥也不是真的不在意她,至少在皇室颜面这件事情上,他还是满在意的。
钟毅出了寝宫,钟子离这才送了口气,她扶着床沿才勉强支撑的坐起,其实她根本没什么力气与钟毅耍横,但她就是要表现出一副倔强的模样,她不想让人牵着鼻子走。
钟毅才出福阳宫便让人去把蒲谕叫来东宫,待钟毅回到宫内等了没多久,蒲谕便随着胡公公走了进来。
“参见殿下。”
钟毅没什么好脸色的看着他,许久,说道:“别跪了,起来吧。”
蒲谕正准备谢恩,钟毅又道:“与本殿说说,公主到底怎么受伤的,还有,为什么公主回来的时候会衣衫不整,莫不是有人解了公主的衣带?”
蒲谕还未完全站起又跪了回去,有些惶恐,说道:“殿下,蒲谕未曾欺骗过殿下。”
钟毅声音严肃了些,说道:“本殿问的是,为何公主衣带会松?”
“这......蒲谕不知啊,蒲谕句句实话,没有半点欺骗殿下。”
他说的如同是他被冤枉一般,许久,主位上的人没再说什么,蒲谕小心翼翼的抬头看钟毅,但钟毅仍然在看着他,他又马上低下了头,一副随时能认错的模样。
“抬起头来。”钟毅似乎是注意到了什么。
蒲谕没敢抬头,钟毅厉声道:“本殿让你将头抬起!”
蒲谕被吓得抖了抖,片刻后,缓缓抬起了头。
“嘴唇怎么了?”
蒲谕想起被钟子离咬破的唇瓣,但他不能说,所以只好道:“烫、烫到的。”
钟毅好笑的勾了勾唇,道:“烫的?蒲公子真不小心,什么东西能把蒲公子的唇瓣烫得这样肿,需不需要本殿让太医来瞧瞧?”
“不用。”蒲谕下意识的拒绝了钟毅,他察觉自己的语气不对劲,又赶紧解释道:“我这点小伤没事的,还是让太医照顾公主好了。”
钟毅摇摇头,说道:“宫中不缺人少,蒲公子破相可就不好了。蒲公子,在害怕什么?”
☆、棋子(一)
“蒲谕、蒲谕没怕。”
钟毅点点头:“那就让太医来看看,烫的这么严重,什么药膏能治好。”
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嘴唇上的伤并非被烫的,蒲谕自己也不是不清楚伤口的模样,事已至此,他若再狡辩下去,只怕会彻底丧失钟毅的信任。
“殿下,蒲谕惶恐,蒲谕愿如实交代。”
钟毅讽刺的冷哼了声,说道:“你不是说句句实话吗?”他手抵在唇边,眼神有些冷,说道:“这次胆敢有一句假话,公主割了手,本殿割你的舌头。”
傅元真处理完手中事务回到府上时,唐穆并不在府中,他询问了赵昊月唐穆的去向,赵昊月还没说完话,唐穆的声音传来,打断了他二人的话。
“阿叔找我?”
唐穆刚回来到便听见傅元真问赵昊月自己的去处,傅元真看向他,问:“去哪了?”
唐穆走到傅元真身边请了个安,道:“去郊外的训练场了。”
“郊外?”傅元真脑海中想到了千家军,于是说道:“你与千家军见面了?”
唐穆颔首,傅元真又道:“你不是说再等等吗?怎么这次决定去了?”
每当唐穆与傅元真讨论起重要之事时,赵昊月都会主动退下,这次也不例外。
他退了出去,在门外等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后,唐穆从里头走了出来,赵昊月跟在他身后,问道:“你之前迟迟不肯与千家军见面,也不肯告诉众人你的身份,之前你的做法我不理解,但我勉强能明白你在想什么,但如今你的行为,我却是真不懂。”
唐穆走在前头,许久,说道:“钟毅还有一颗棋子,这颗棋子必定是他的底牌。”
赵昊月不解,问:“还有颗棋子?谁呀?”
唐穆道:“向庸。”
“向老爷?”赵昊月看着走在前头的唐穆的背影,问:“传闻太子的母亲皇后娘娘出事那年,向家不仅不帮忙,还急着与他母子二人撇清关系,所以太子与向家的关系一直不太好,你说向老爷是他的棋子,你确定?”
唐穆颔首:“钟毅与向家保持着不好的关系才不容易被人怀疑,还记得院杨楼那次吗?”
“苏瑾瑜出事那晚?”
唐穆眸子微垂,片刻说道:“那天晚上向庸和钟毅在同一个屋里,苏瑾瑜正是听见了他们的谈话才会被钟毅灭口的。”
赵昊月道:“你的意思是,太子和向老爷那天在屋里密谋着某些事情?可这和你去见千家军有什么联系吗?”
唐穆点头:“过早动用千家军的势力反而合了他的意,我之前不与千家军见面是不想让他找到机会,钟毅很擅长陷害人,若让他抓到把柄或被他陷害了,他定有借口接手千家军。”
“那如今--”
“--如今他已准备好了这颗棋子,这局他必定会先下。”唐穆接过赵昊月的话:“他已有所准备,我自然不能松懈,我与千家军见面也只是防止不备之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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