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姬礼!都是因为姬礼!他们如今才成了这般下场!
若是没有姬礼,没有他那个所谓的“亲同手足”的君主,现在他们定然是一对万人惊羡的神仙眷侣罢!过着举案齐眉、琴瑟和鸣的恩爱生活。
“就如容羲与张氏那般。”
满堂,满目,都是那鲜艳的喜色。
那般炽热的、明艳的、让人看了直觉得高兴的大红色。火红的盖头一蒙,接着便是洞房花烛的月圆……这一切的一切,都令沈鹤书万分心驰神往。
原本,原本他也可以这般。
“都是那人,都是那个人!”
他像发了疯一般走上前,步步紧逼。
“阿萤,莫怕我,莫要害怕我。我明明未曾伤害过你,我明明……阿萤,你的脸色有些难看,可是身子不舒服?怀了孕是应该多歇息的,我扶你去歇息,好不好?”
正说着,便要探出手去。
姜幼萤眼疾手快,赶在他掌心覆上来的前一瞬将一双柔荑往后移了移,对方一下子攥了个空,却也不恼,径直过来搀扶她的手臂。
“阿萤,我扶你去屋里头歇息。”
“放肆!”
少女一冷目,额头却不受控制地冒出了涔涔冷汗。
因有身孕在身,姜幼萤时常觉得身子不舒服。原本最厉害的是呕吐,今日却不知怎的,竟莫名觉得头更晕得厉害。仅是与沈鹤书对峙这片刻,她愈发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生生要晕倒过去。
“绿、绿衣。”
她开口,欲传唤宫女。
乍一出声,竟发现自己的声音居然沙哑得可怕!
不光是沙哑,喉咙间更是一阵干涩之意。像是三日三夜未曾饮水,一阵烧意直从喉咙深处往上翻涌。沈鹤书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眼前忽然一阵模糊,她摆了摆手,却推不开那人。
整个人有气无力,软绵绵的,直往地上倒去。
“阿萤。”
对方温柔唤她,屋门被人从外推开,烛影剪出一对身形。
男人一手将床帘掀开,而后将怀中女子温柔地放在床榻上。方才席间那杯枸杞茶水,他派人下了些东西,不过少时,面前此人的意识将会完全消散。
月色侵袭,穿过窗牖。
此处乃后院最不起眼的一处小房间,他在先前便特意巡查过几次,素日里鲜少有人途径,更罔论今日乃容家大婚,所有侍人都被调去了前堂。
沈鹤书慢条斯理地于床边坐下。
姜幼萤平躺在床上,浑身烧得难受,两颊更是红得厉害。沈鹤书一侧身,烛火便晃在她眼皮之上,女子蹙了蹙眉头,迷迷糊糊地看着床边的人影。
只见一个高大的男子,遮挡住了眼前的景象。
她晕糊涂了,看不清那人面容,只把他当作姬礼。
“阿礼,我头晕,我好难受。”
男人身形微顿,握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有些发冷,让姜幼萤忍不住想把整只手都钻进去,她的手指轻轻拨动着对方的指头、掌心,忽然,又被那人一把反手握住。
“阿礼,阿礼,我好难受呀……”
对方的手渐渐收紧。
听着她的撒娇声,沈鹤书压下声音:
“莫提他。”
姜幼萤一顿。
“不许提他。”
黑夜之中,冷不丁想起一道阴冷之声,女子皱了皱眉,额头上已然是细细密密的汗珠。不等她反应,手上那力道愈发紧。他的声音一寸一寸,变得粗.暴。
“阿萤,不要提他,不许提他。他、他——”
他是沈鹤书!
“是我待你不好么?阿萤,我哪里不及他?我比他先遇上你,那日你的耳坠子落在我怀里——就在那假山之处,明明是我,明明是我捡了你的耳坠子……”
“……”
“阿萤……”
“放肆,本宫乃——”
不等她艰难说完,对方忽然大笑。他伸出手,摸了摸姜幼萤的脸。后者身子一瑟缩。
\"皇后?他的皇后?”
“……”
“皇后又如何?!”
男子忽然压下身来!
素色的帐如打翻了的云雾,瞬时缭绕在她身侧。她的喉咙像是被人扼住,四肢更世被钳制得动弹不得。沈鹤书压下来,压得她腹部一阵难受,忍不住抬脚猛地朝对方踢去。
男子灵活地一侧身,让她提了个空。
紧接着,姜幼萤又看着,对方微低下头,万分嫌恶地看了一眼她的腹部。
她的孩子。
她与姬礼的孩子。
……
夜色如墨,冷意涔涔。
姜幼萤僵硬地平躺在床板上,她不知如今身处何地,只知道,沈鹤书对她下了药。
他欲行那不轨之事。
甚至……还想打到她腹中的孩子。
她从未想过,他明明是姬礼的伴读,二人一同长大,亲如兄弟。他竟对姬礼有如此大的怨恨之意。
看着面前男人那满是阴狠的双目,她只觉得恐惧从脚底生起,直往心头涌。
他的大手再一次轻抚过女子的面颊,贪恋地吮吸着她发间的味道。经过方才那一番折腾,姜幼萤的发髻全散了,对方索性将她发上的金钗拔下,还颇为轻佻地看了那几根发钗一眼。
“宫里的东西,也不比外头的好上多少。”
更罔论宫里的人。
“他是暴君,是人人唾骂的、让大齐生灵涂炭的暴君,你还要跟他么?”
“你跟着他,有甚好的?”
“这高高的宫墙,密不透风,不觉得束手束脚么?”
“……”
“罢了,你若是真想要,真喜欢待在宫里头……”
沈鹤书眸色一闪,忽地一勾唇,“我也不是不可以。”
姜幼萤一愣,还未来得及探究这句话的含义,意识却不受控制地一点点消散。于一片昏沉之中,她感觉对方在解自己的衣扣,她奋力想反抗,那力道却软绵绵的,犹如棉花落在了钢铁上。
对方笑得愈发猖獗,紧紧扣住她的手腕,那藕节似的小臂上多了一道浅浅的红痕。
“嘭”地一声,房门猛然被人从外踹开,屋内男子一愣,俨然没有反应到会有人闯进来。只见着对方怫然冲入屋门,一下冲到床边,把沈鹤书从她身上揪了出来。
“容——”
沈鹤书震愕地瞪大双目。
容、容羲?他不去成亲,跑这里来做什么?!!
第88章 “你对她如何了?”
只见容羲身上还穿着那件未来得及换下的红衣, 唇线紧抿着,一双手暗暗发抖。
眼中瞬间弥漫上了一阵阴霾,他似乎在隐忍着什么, 却又无法抑制住眼底的愠怒,攥着沈鹤书衣领的手再度收紧。
“容、容羲?”
今日的新郎官儿。
按理说, 如今他应是在与张氏洞房花烛,怎的、怎的找到这里来了?
不光是沈鹤书, 姜幼萤也满腹疑虑。容羲踹门而入时, 带来了一尾刺骨的冷风, 让她一下子清醒了, 撑着身子从床上半支起来。
容羲一把将沈鹤书揪到桌子边儿。
沈鹤书与姜幼萤一样,都以为容羲是个文弱的书生,素日里只会些舞文弄墨的本事, 全然不知其力道竟然如此之大。沈鹤书没有防备, 被他拽得一个趔趄,整个人差点摔倒下去。
这一摔,他也恼了。圆目怒瞪,直视着这位“不速之客”。
容羲的目光急急略过身前男子,往床榻上望去。只一眼,呼吸便屏住。
“你对她如何了?”
一向镇定自若的容大人,语气竟变得如此急促。沈鹤书先是一愣, 而后反应过来,看着他笑。
后者勾着唇, 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衣领子, 他今日未束发,更显得整个人有几分风流与不羁——便是这道风流,落入眼前这位新郎官的眼里, 愈发刺眼灼目。
姜幼萤浑身烧得难受,忍不住呓语一声。
容羲立马紧张得再度望来。
“滚。”
他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这一个字。
对于有人突然闯入,沈鹤书自然是有几分胆战心惊,但如今面前此人又是这般不给面子……一阵恼怒自心底深处升起,一下子窜上他的头顶。
沈鹤书反手,一把将对方胳膊钳住。
容羲冷冷地睨来。
“容大人,此时不应该在与夫人花前月下,共享春.宵?”
冷风灌入,吹起他鲜红的喜袍。容羲身上的喜袍做工精致,打扮得却有几分随意——满头乌黑的发用一根带稍稍束起,即便是如此急匆匆地闻声赶来,他头上的玉冠仍是未斜半分。沈鹤书说这话时微微挑眉,从他的话语里,容羲听出了几分轻.佻与玩味。
沈鹤书向来都是这般随心所欲、玩世不恭。
可他不是。
他隐忍,他克制,他循规守矩,他彬彬有礼。
生怕因为自己的一个动作僭越,而将自己心爱的女子推入那万劫不复之地。
……
耳边的声音愈发聒噪,似乎是人在对峙。她平躺在床上,整个身子愈发燥热,恍然间,似乎听到男人的一声冷笑,紧接着便是冷冰冰的揶揄与嘲讽。
“真是可笑,容大人还说本官,您这何尝不是五十步笑百步?明明是自己大婚的日子,却将刚入门的夫人冷落在婚房之中,这若是传出去,啧啧……”
“本官一向不在乎这些名声,可容大人却不一样。您可是那最孝顺、最看重礼义廉耻的人了。因为祖母的一句话,与那张家小姐喜结连理,也不怕委屈了自个儿……”
“……”
忽然,一人再度被摔倒在地,紧接着便是摔门之声。姜幼萤蹙了蹙眉头,感觉到有人在慢慢朝自己靠近。
他有些发促的呼吸声落了下来。
“娘、娘娘。”
“……”
姜幼萤喉咙发涩,一时出不了声。
“娘娘?”
对方的声音亦是有些发涩,发哑,还带着些莫名的潮意。
天青色的烟雨滴落在青石巷,朦胧的雾气徐徐往上升腾,桃花碾碎在池畔,绒草随波流逝,空中弥留下淡淡的苦味。
容羲小心翼翼地探开床帘,垂下眼眸,睫羽轻颤。
“姜……阿萤。”
床榻上的女子动了动眉头,似乎终于听到了他的声音。
这声音,像是烟南江波上缓缓传来,轻轻的,散散的,柔柔的。
更是让人听得不甚真切。
阿萤,阿萤。
阿萤……
姜幼萤脑海中浮现出一张少年的面庞。
她不由得勾了勾唇,嘴边弯起一抹浅浅的、甜蜜的笑,似乎是梦到了什么极为高兴的人或事。
看着那笑容,容羲先是一怔,而后只见她揉了揉眼睛,眸光却仍是一片朦胧。
“阿礼,我好难受。”
“我好热……”
她身上被沈鹤书下了药,容羲皱了皱眉头,弯身欲将她从床上打横抱起。
可又怕自己一个不留意,不小心伤到了她腹中的孩子。
耳边冷不丁又响起方才沈鹤书所说的话。
对方大笑着,讽刺他:
“恪尽职守如何,清廉不阿又如何?容大人,您千提防万小心,唯恐与她沾染上一丁点儿关系,生怕她的名声受到外人一丁点的诋毁。可到头来呢?您迎娶了从未动心过的女子,您穷极一生,小心呵护的女人,如今却怀了旁人的孩子。”
“那不是旁人,是当今圣上。”
“容羲,你当真是给姬家做狗做惯了!”
粼粼夜色吹入男子眼波之中,容羲两手微顿,看着窝在怀中、面色绯红的姑娘,抿了抿唇。
“臣带您去见圣上。”
沈鹤书为了今夜“成事”,特意让姬鸷寒将姬礼支开。
容羲原是要踏入洞房的,可一听到事情的不对劲儿,步子刚落在新房前突然转了个旋,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朝后院奔去。
任凭何人在身后唤,都唤不回他的身影。
两手刚将其从床榻上小心抱起来,陡然,眼前闪过一团昏黑的影,男子两腿一软。
小腿居然控制不住地颤栗!
与那微颤一起的,还有从脚底升起的燥热之意。
意识过来时,他震愕地抬眼,望向门外。
忽然想起来,沈鹤书在离去之时,那个不怀好意的眼神与笑容。
……
房门被人从外锁上了。
房内燃着催.情的香料,容羲忙不迭提起桌上的茶盏,颤抖着右手,将那香炉里的东西浇灭。
而后瘫倒在香炉边,大口大口喘.息。
燥热。
悸动。
惶恐,不适与不安。
他望向床榻上的女子。
容羲不知晓,如今姜幼萤服了那种药,能撑多久,更不知晓如果那药未及时解开会有什么后果。但他万分清楚的是,沈鹤书厌恶她肚子里的孩子,甚至欲除之而后快。
猛然,他又一个颤栗。
不行,不能这般坐以待毙。
先前听闻消息后,容羲便猜出来了个大概,担忧风声走漏、让她的清誉受损,容羲特意叮嘱心腹不准许外人靠近半步。若是平日也就罢了,即便是房门被人从外上了锁,自己也能破门而出。只是现在他又中小人算计、中了那脏东西,只觉得意识一点点抽离,整个人的身子变得软绵绵、轻飘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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