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睛望着窗外,“此事如成,则石县可兴矣。”
石县兴,便是胡知县的功劳。
而魏行之作为胡知县的心腹,自然也会有大功,没准还会实现他心心念念的事。于是他一拱手,“下官领命,定会让全县一十八个山村,村村都按大人之令行事。”
“行之先行恭贺大人!”
柳二丫在柳家村,他们家的厨房里忙活。
夏收虽然已经过去了,但陶砚最近都在周围的几个村忙碌,据他说是因为知县大人下令要让全县近山的村子都像柳家村这样,把水接上。以便今年秋收的时候,百姓们能够多收些粮食。
为此,陶砚自请去魏大人手下帮忙。
而柳家村里有经验的譬如柳村长、柳良平等人也被县衙的人征了去,每日教其他村的人怎么接水,一天能有一百文钱。
不过这些人里面没有柳树根,因为他和金氏在夏收之后就带着柳石头回县城去了。柳石头要读书,柳树根要看顾着码头的简陋客栈,而金氏除了要喂兔子之外,还要做些吃食,让柳树根拿去卖。
所以一家子都不得清闲。
柳家村人人羡慕的这份‘师傅’工作,自然就只有放弃了。
而因为陶砚就在附近的村子忙碌,每日为了方便也不回城浪费时间,所以小夫妻两个目前就在柳家住着,等他事情办完再说。
“二丫在家吗?”一个耳熟的声音在外头喊着。
柳二丫往锅里倒了半瓢水,然后走了出去,“三伯娘?我正做饭呢,门没锁你自个儿进来吧。”
柳三伯娘推门进来,跟柳二丫寒暄,“二丫,你这是做了什么好吃的啊,这般的香,三伯娘我大老远就闻到了。”
“天气热,做个菜汤配饭吃。”柳二丫一边说着一边敲了个鸡蛋到锅里,搅一搅,那味儿更香了。然后她转身拿了个大碗,盛上来的汤里除了有颜色翠绿的青菜,还有搅碎了的鸡蛋花,当然最上面还有香油。
这是她跟婆婆学的,煮的时候不能盖上盖子,不然菜叶就要黄。
不过柳三伯娘可不觉得这碗菜汤好看。
她心疼极了。
“二丫啊,你煮菜汤怎么还要往里头放鸡蛋呢,还搅得不成形,现在的鸡蛋要两文钱一个呢,拿去卖了多好。还有这么多的香油,怕有一小勺了吧。”
“这也值一两文钱呢。”
“我们家做菜汤,都是放点盐就好了的。这些油啊,鸡蛋啊什么的都没必要放,鸡蛋能卖钱,香油还要花钱买呢。”
柳三伯娘肉疼地看着柳二丫还从饭锅里挖出来一个咸鸭蛋,险些就要捂胸口了,“这咸鸭蛋卖了也有三文钱呢,二丫,不年不节的,随便吃吃就行了。这些鸡蛋鸭蛋之类的,还是得拿去卖钱。”
柳二丫没理会,不过也没说什么赶人的话。
她知道三伯娘就是这样的性子,半点也见不得能卖钱的东西被吃到肚子里去。在她看来自家人随便吃吃,饿不死就行了。能卖钱的东西,都得拿去卖了钱才好。去年黄媒婆来他们家的那一回,三伯娘就想让她把山鸡卖了。
现在她来家里见自己吃了两个蛋,于是又心疼坏了。
柳二丫岔开话题,“三伯娘,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啊?”她觉得三伯娘就是书里面常说的那种‘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
若是没什么事,她估计更愿意做些能挣钱的活,不会跨过半条村来找她。
柳三伯娘经她提醒,也想了起来。
“对,有事找你呢。”
她笑了起来,“你金子哥要成亲了,就在下个月的初八,八月初八,好日子呢。我是特地来告诉你的,回头你跟你娘说一声,都来家里喝杯喜酒才好。”
“金子哥要成亲了?”
柳二丫听到这个消息,也高兴了起来。三伯娘的儿子柳金比她大两岁,小的时候还一起玩过呢,现在金子哥在鸿运酒楼做学徒,柳二丫的兔子就是通过他卖给了这家酒楼的。而且也是因为他的缘故,她才能把兔皮拿回来。
当然,每收一块兔子皮回来,柳二丫也有给酒楼五文钱。如今这些兔子皮,都被她找人硝好,攒着冬天做皮袄子呢。
“三伯娘你放心,我一定去。”
第66章 转胎丸初现(修)
柳三伯娘满意了。
“你可一定要来, 我准备着那天让你金子哥下厨呢,他在酒楼学了那么多年,定能烧一桌好菜。”
让金子哥烧菜?
柳二丫惊讶了, “可是,可是金子哥不是新郎官吗?”还有让新郎官成亲那天亲自烧菜的, 三伯娘这也太会想了吧。
“这有什么,”柳三伯娘不以为然, “虽然是成亲,可也不是一整天都在成亲啊,再说了请别的人来要给钱不说, 还不如自家人烧得好, 完了还要好吃好喝地送走, 如果有剩菜还要给他们拿去。”
“多不划算。”
“而且啊, 让金子烧饭, 还可以让新娘家的亲戚们尝尝新女婿的手艺。那叫什么,对了,一举多得!”
柳三伯娘得意洋洋, “这可是我想了好几天才想出来的。”
听了她这主意, 柳二丫无话可说了,她转身给自己舀了满满的一碗饭,“三伯娘, 你吃过了吗,要不要在我家吃些?”
柳三伯娘瞪大眼睛看着桌面上的菜, 口水都吞了几遍,不过还是摇头,“不了不了,我出门的时候在家里喝过菜粥了, 这会儿不饿。”她说完这话就转身出门,“二丫,我还要给别人家捎信呢,这就走了。”
见她这么说,柳二丫也不勉强,于是送她出门后坐下来把切开的咸鸭蛋拔到饭上,一口菜一口饭的吃得很香。
等她把饭吃完,家里又来了客人。
柳盼儿的声音在外面响起,“二丫,你在家吗?”
柳二丫冲外头喊了一句,“在呢,你进来吧,门没锁。”
柳盼儿提着个篮子进来,放在桌上,“二丫,我今天去兔窝看的时候,发现有只兔子被咬死了。被咬死的兔子能吃,我这便给你送来,你看有两斤多重呢,你这几天都不用到外头买肉了。”
“两斤多重的还能被咬死啊?”
“是啊。”
柳盼儿在柳二丫的旁边坐了下来,叹了口气,“兔窝太小了,都养在一处,所以这个月已经被咬死三只了。不过二丫你别担心,大郎正在做新的兔窝呢,等新兔窝做出来就好了,到时候也学着你和二婶那样,一对兔子放一窝。”
盼儿既然提到了柳大郎,二丫便顺势问了一句,“盼儿,你们家大郎对你可好?我这些日子虽然听陶砚说他活干得不错,但还不知道他在家里如何呢。”
柳大郎也跟着陶砚他们一起去外头做活了。
听到这话,柳盼儿高兴起来,“二丫,他挺好的。你知道吗,上个月我二姐被她当家的打了,躲回家里来。然后他就带着我们去把我二姐夫也打了一顿,我二姐夫他兄弟想来帮忙,结果他一个人把他们家两兄弟打得哭天喊地的。”
“二丫,我可高兴了!”
“这回我娘再也不说我选错人了,直说我选得好呢。”
“如今就是在家里,柳春生他们也不敢再明着欺负我们了。今年夏收,爷让他们都统统下地干活去。哈哈,然后柳春生受不住,又带着那黄氏躲回黄家去了,说是要好好读书,明年好考秀才呢。”
柳盼儿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快活劲。
“二丫,我想过了,我给你养兔子赚的钱我要通通攥在手里,谁来也不给。而且大郎以后也跟我一块在家里养兔子。他只会听不会说,出去干活得被人欺负死,也就姐夫不嫌弃这回才带上他。”
“没有钱,我看他柳春生怎么去考秀才。”
“要我说,考不上才好!”
“那好啊,”柳二丫高兴道:“我正打算多养些兔子呢,酒楼那边老是催我,说我送过去的兔子太少了,不够卖。”
“盼儿,你多养些。”
“好啊,家里有的是地。”
两姐妹坐着闲话家常,柳盼儿说着说着,语气有些迟疑,“对了,二丫,姐夫以后还做不做捕快啊?现在村里有人说你好不容易嫁了个城里人,结果现在城里人也要下地了,以后就做不成城里人了。”
“这谁说的啊?”一听就没安好心。
“不知道呢。”
说起这事,柳盼儿也困惑,她这些日子都忙着割草养兔子,还真不知道这话是从哪儿传出来的,就只听到村里现在有人在说二丫的闲话。
“要不我去打听打听?”
“算了,”柳二丫无所谓地摇头,“我现在好着呢,有租子收还有肉吃,等天冷的时候皮袄子也有得穿。她们要说就说呗,反正说来说去,我家过得好就行了。”
要是以前,柳二丫恐怕还要找上门去理论,但随着她日子越过越好,对这些就不太在意了。
柳盼儿想想也是这个道理,现在整条村就没有哪一家比二叔家过得更好的了。二丫就更不用说了,她有租子收,还有自己帮着她养兔子,谁家过不下去了二丫都会好好的。
这么一想,她也歇了打听的心思。
柳盼儿走后,柳二丫回屋歇了一会儿,然后起身将家里收拾了一遍,再出门给几块菜地都拔了草。回来后已经到了煮晚饭的时辰了,她仔细地把兔子收拾了,准备做一道她和陶砚都爱吃的葱泼兔。
等陶砚一身汗水地扛着什么东西回来,屋子里已经飘满了香味。
“你回来了,咦,这是什么?”
陶砚坐在了凳子上,给自己灌下了两杯茶才回答:“野猪,今天去的是张家村,他们村的山上有野猪,于是就顺手宰了。这是两只野猪腿,我带回来自家吃,剩下的就分给了帮忙的人。”
“还有这样的好事?”
野猪柳二丫以前听爹娘说过,说他们二十年前后面的几座山里是很多的,但后来慢慢的就没了。柳二丫长这么大就没见过活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荒年的时候杀绝了,亦或者是退到了更深的山里面。
她蹲下身子拨弄着这两个大块头,见上面黑乎乎的,还有烧焦的痕迹,“这是已经烤熟了的?可是看着不像啊。”
有的地方还有血丝呢。
“没熟,是我怕回来的路上引来大家伙,于是放火上燎了一会儿。”陶砚弯腰,砰地一下将两大块肉都放在了桌上。
“你看看要怎么吃。”
柳二丫很快就想到了,“一条熏干留着以后吃,剩下的一条明天炖着吃,给娘和我爹娘都送去一些,你觉得怎么样?”
陶砚没有意见,于是就这么定了。
夫妻两个就又说起了别的话来,他们在柳家村一共住了半个月,然后陶砚他们就去了别处,柳二丫也回了县城。
到了八月初八,柳金成亲的日子,柳二丫一大早就提着东西回来了。柳金娶的媳妇也是黄家村的,闹洞房的时候柳二丫跟进去看了一会儿。长得不是很好看,但听说在娘家的时候很能干。
反正三伯娘笑得见牙不见眼。
陶砚这一忙,就是近两个月,开始的时候是在附近的几个村子,后来事情办完了就去别的村镇,到了九月才闲下来。柳二丫先是住在柳家村照顾他,后来也回了县城的家里,等办完事回来他整个人不但黑了,还瘦了一大圈。
但也是很有收获的,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倒出两个元宝来。
“娘,二丫,这是知县大人赏的!”
“十两银。”
“等今年年底估计还有更多。”这十两银子只是这次的赏赐,陶砚原本打算打一块金福牌送给二丫的,但想到等今年秋收之后那一十八个村子齐齐涨收,知县大人定会再给他更多的赏赐,于是就歇了心思。
干脆拿出来,让娘和二丫都高兴高兴。
“这么多?”
柳二丫果然高兴得很,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元宝呢,稀奇地拿起来看。
虽然她码头的那处宅子每月有十几两的进项,但碎银要想换成元宝,那得收火耗的,一两银子要多收一两百文的火耗。所以她收到之后,每次都是怎么收的怎么放,到现在那些碎银和铜钱已经攒了大半箱子。
丁氏也拿起一个看了看,然后放下推给了柳二丫,“这是官银,每个正好是五两,这底下都有印记的。二丫,你收起来吧。”
“娘不缺银子使,你和陶砚商量下这些银子是存起来,还是买些什么好。娘瞧着你那宅子就不错,多置办一个也不坏,如今县城的宅子都比去年要贵了。”
柳二丫见婆婆的表情不像做假,于是便高兴地收了起来,等夜里她翻出账本把这笔赏银记下,然后心里就琢磨开了。
“五十二两再加二十两,那就是七十二两。”
她地抬起头来,“我们攒了七十二两银子,你说做些什么好?”
“七十二两?”
陶砚正在看着一本农书,他这两个月跟着县衙的其他小吏一起做事,深感自己知道得不够多,于是一有机会便开始看书。
他听到柳二丫的话后放下书本凑过去看,见她从第一笔的十二两又六百钱记起,到刚刚的这一笔二十两,加起来果然是七十二两。至于尾数的十几个铜板,都不约而同地被两人无视了。
“你觉得做什么好?”
“不如再多买一个宅子吧,”柳二丫期待地想着,“娘刚刚也说好呢,哪怕现在贵了些可七十二两也能买一座了吧?”
三十两买的屋子,半年就挣了五十两,柳二丫觉得这个划算。
“那你想买在何处?”
陶砚提醒她,“若你还想着码头,恐怕是不成,因为县衙已经没有空余的宅子了,都被陆陆续续买了去。”
旁的人也不是没眼睛的,自从二丫那宅子挣钱之后,县衙里剩下的空宅很快就被挑了去,越是靠近码头的就越抢手。到了后来市面上凡是靠近码头的屋子都没了,而且也有了人家学着二丫做这门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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