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舜华点头:“好,我先去厨房看看。”
这边雷永泉走了,冯书园笑望向顾舜华:“顾同志,您去一趟厨房吧,我把该知道的都给您指指,您再看看咱能做什么菜。”
顾舜华:“行,您受累带我过去看看。”
当下冯书园起身,带着顾舜华出去,走过门前的香椿树下时,她笑望着顾舜华:“顾同志才刚回来北京吧?瞧着倒是和永泉挺熟的。”
顾舜华听这话,明显感觉到了试探的意味。
她不懂女人的口红,当别的女人涂了口红,她甚至丝毫不会注意到,但是别人言语中的善意恶意,是坦然诚恳还是试探打量,她还是能感觉出来的。
她便笑了下:“是挺熟的,关系特别好,以前一个锅里吃饭,还睡过一张床。”
冯书园脸上的笑便凝住,诧异地看着她。
顾舜华叹道:“睡大草棚子啊,里面铺上干草大家伙一块睡,三四十号人的大床呢,刚去了的时候根本没屋子住,只能这么挤着了!”
冯书园略松了口气。
顾舜华又道:“不过我们关系确实不一般,我怀孕了后,他高兴得要命,我医院生孩子的时候,他一直在旁边陪着我。”
冯书园无法掩饰脸上的惊讶:“你?”
顾舜华便笑了,笑得轻淡:“我怀孕时候,是我们那一批知青头一个怀孕的,大家都高兴。到了生的时候,我难产,我爱人正好出去送煤了,是大家伙一直守着我照顾我。”
冯书园缓了一会后,才用难以言喻的眼神看着顾舜华,之后别过脸去了。
顾舜华挑挑眉,不再说话了。
她现在确定了,冯书园对雷永泉有些小心思。
也是因为这个,她刚才以为自己是她的威胁,所以才试探自己。
冯书园缓过来后,温柔地笑望着她:“原来你已经结婚了,有孩子了。”
顾舜华:“是。”
冯书园:“那咱们倒是挺像的,我也有一个孩子了。”
顾舜华略有些意外。
冯书园:“不过我已经离婚了,我丈夫对我不好,经常打我,我只能离婚,一个人带着孩子,我家里一位长辈认识雷家老爷子,就给我介绍了这么一个活儿,好歹挣点钱。”
顾舜华默了下,多少有些同情。
当时她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进北京,并不确定她和任竞年的未来走向何处,那个时候的迷惘和无助她知道,所以离婚带孩子的女人,她多少会有些宽容。
再说,她对雷永泉有意的话,如果能收服了雷永泉的心,又能让雷永泉妈妈同意,那就是人家有本事,这件事也和自己没关系。
有心思也没什么,谁还不能有一点自己的小九九。
至于雷永泉和常慧,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不可能了,她这个常慧的朋友,就算看着多少有点心里不喜,其实也和自己没关系。
说话间走进了厨房,冯书园便给她介绍现在的情况,原来现在有两桩要紧事,一个是得在家里备一些日常用的,万一有个客人过来拜访,也能拿出点东西招待,另一个却是眼下的事,赶明儿雷家老爷子招待了几位客人过来,都是多少年的老战友了,年纪大了,过来也不知道给吃什么,就想着好好招待着。
“昨个儿才提的,去饭店也不愿意,说就吃个家常便饭,千万不要太铺张,就是几个老人家简单聚聚。只是阿姨那里,终究觉得为难,来的都是老爷子多少年的老战友,现在一个个位置都不错,那肯定不能太寒碜,毕竟这也不是要忆苦思甜,但也不能太铺张惹眼!”
顾舜华听这个,便明白了。
太铺张了传出去不好,有违老人家艰苦朴素的本意,但是太俭朴了,年轻一辈却过意不去,这样一来,让自己帮着做是最合适的,简单的食材,家常便饭,但吃起来地道,至少不至于跌份儿了。
顾舜华略想了想,道:“我心里大概有数了,等回头雷阿姨过来,我和她详细谈谈吧。”
冯书园听这个,笑了:“顾同志,您甭客气,有什么事您就和我说就行,我虽然不见得能做主,但回头我和阿姨说一声就是了。”
顾舜华听了,这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点头,道:“咱们一码归一码,先说平时备用的几道,按照现在的时令,也无非是春节常用的那几样了,现在菠菜上市了,可以做干菠菜包子,再准备日常家里备着的茶叶蛋,萝卜糕,搭配上次我带过来的枣糕,再拉一点炒咸什,有这么几样,万一来了客人没什么准备,放上去也能应对。”
冯书园认真地听着,点头:“菠菜也就这么一段时间,不几天就过季了吧,到时候再淘换别的菜?”
顾舜华道:“所以我说的是干菠菜包子啊,把新鲜菠菜放滚水里烫一遭儿,之后便放在太阳底下晒,晒得干干透透的,多晒一些收起来,就算过了季,照样吃,不见得比得过新鲜的,但搭配着炖得够味的肉末肉汤,搅拌做成馅,也是有滋有味,这个不知道的根本辨不出,还以为是新鲜的呢!”
冯书园听这个,略想了想,点头:“顾同志果然有两小下子,我往常可没这么做过包子,听您这一说,味道应该不错。”
顾舜华继续道:“至于说到老爷子几位朋友,刚才我说的那几样小吃,都是老北京地道小吃,想来他们喜欢,配几道时令小菜,可以来熏雁翅,炒豆腐松,除了这个,最后再来一道压轴的。我是想着最近虽然过了冬,但阴云连绵,阴凉潮湿,人年纪大了,身上血气不足,加上老人家当过兵,难免有些旧伤,这个时候正是补气血时候,倒是可以吃砂锅炖羊蹄子,这个入口即化,肉嫩味醇,吃了可以强身健体。”
冯书园听着,连连点头,笑道:“顾同志,您对做菜可真是有讲究,怪不得雷阿姨一个劲地说要您来帮忙,别人她可不能放心。”
顾舜华听话听音,只这一句,她便明白了。
看来冯书园也会做几道菜,她来当保姆,是想把这个活儿给扛下来,这也是为什么雷永泉妈妈迟迟没找自己,竟然耽误下来吧?
结果后来可能雷永泉妈妈没太看上冯书园的菜,去玉华台试了试自己的手艺,最后还是让自己来了。
不过她也只是这么想想罢了,面上依然淡淡的,笑着说:“今天也没那么多功夫,我给您列一个食材单子,您拿笔给记下来,今个儿抽空赶紧去买了,等我下了班就过来帮衬着做了。”
冯书园忙道:“行,那您列单子吧。”
当下她找了笔来,顾舜华说,冯书园记,冯书园写字还挺秀气,看得出,肚子里应该有点墨水。
顾舜华又把需要的各样佐料都说了,最后问:“这些今天一天能买齐全吗?”
冯书园便笑了:“顾同志不懂了,雷家是什么人家,需要什么,别说自己去买了,勤务员跑跑腿的事,哪至于买不到,这个和普通人家可不一样。”
顾舜华点头,那就行,当下没再说什么,起身告辞。
谁知道出厨房一看,外面竟然又下起了雨,并不大,但那么绵绵地洒着,看着不像是能随便停了的样子。
冯书园见了,便道:“顾同志,要不我和司机师傅说一声,让司机师傅送您过去吧?小轿车开起来就一脚油,也省得您费劲去赶公交车了。”
顾舜华当然不可能真坐小汽车,那也不是她坐的啊,她便道:“麻烦冯同志帮我找一把伞吧,我来的时候匆忙,没带伞。”
冯书园:“那我看看,过去找一把。”
她便去拿伞,谁知雷永泉正好走出来,看到了,便跑过来:“这怎么下起来雨了,走到公交车站还有一段呢,前面路不好走。”
顾舜华:“没事,现在天暖和了,我挽起裤腿能走过去。”
雷永泉:“这可不行,我骑车子送你吧,你等一会,你可别着凉了,回头又落下毛病!”
说着,他就要去推洋车子,这时候,院子里正屋走出来一个人,由雷永泉妈陪着往外送,看着文质彬彬的。
雷永泉见了,忙打了个招呼:“严老师,您怎么不多坐一会?”
顾舜华听到“严老师”这几个字,下意识看过去。
她心里隐约有感觉,结果一看,竟然真是严崇礼。
第47章 红枣羊肉砂锅
看到严崇礼,股舜湖自然意外。
当下顾舜华也忙和雷永泉妈打了招呼,严崇礼看到了她,笑着问候顾舜华。
雷永泉一见:“这么巧,你们竟然认识!”
严崇礼笑吟吟解释:“那天无意中遇到过一次。”
雷永泉听了,问起来,顾舜华便说了,一旁雷永泉妈妈也笑了,道:“这可真是无巧不成书!”
顾舜华心里却很是认命,如果说那次的书算一次,这已经是第三次遭遇严崇礼了。
而且这次竟然在雷家遇到了,谁想到他们竟然认识!
其实想想,倒是没什么奇怪的,严崇礼是中国邮电大学的老师,雷永泉爸是教育相关部门的领导,这本来就应该认识。
这次严崇礼过来雷家,应该是他落实政策待遇的事由雷永泉爸爸经手的,所以特意过来感谢。
严崇礼看看那边的水洼,便明白了,提议道:“如果不嫌弃,我捎顾同志一程吧,给送到公交车站。”
雷永泉一看:“不用,我送她过去就行了。”
可雷永泉这么一说,旁边冯书园便笑着道:“顾同志就是不一样,平时永泉那么忙,哪有功夫管这些,结果顾同志一来,这不是就上心了。”
她这么一说,旁边的雷永泉妈那眼里便泛了狐疑,眼睛跟探照灯一样在雷永泉和顾舜华之间扫了扫。
顾舜华听这句话,也就懒得扯扯什么,毕竟和她没关系的事,别人爱唱什么戏就是什么戏,她没必要在这里给人当靶子,那真是笑话呢!
她便笑着道:“永泉,其实也没什么水洼,我自己走过去就行。”
话这么说着,恰好几个孩子骑着洋车子飞驰而过,他们骑过的地方,便有水被溅起。
雷永泉皱眉,当即就要回去换衣服推车子:“我送你吧,多大点事,就这么一来回。”
雷永泉妈妈也开口:“说得是,让永泉送送你吧。”
嘴上这么说,但那眼神,顾舜华能懂。
顾舜华:“就这几步路的事,哪能让人送呢!再说这不是严老师要过去嘛,我就劳烦一下严老师吧?严老师,您方便吧?”
严崇礼也看出来门道了,忙笑着说:“当然没什么不方便的,就捎那么一程的事,不算什么。”
从雷永泉家出来,顾舜华坐上了严崇礼的洋车子后座。
她小心地用手扶着后座:“严老师,您受累了。”
严崇礼笑:“不是说了捎带手的事,顾同志太客气了。”
顾舜华也就笑了下。
其实现在答应坐严崇礼的洋车子,不光是不想让雷永泉为难,还有一个,也是她刚刚想到的,既然躲不过,不如迎头直面解决问题,咬牙熬过去。
当下她笑着道:“严老师,您在邮电大学当老师是吧?”
严崇礼:“是,才回来,我现在教无线电。”
顾舜华便随口问:“那真巧了,我爱人今年打算考大学,他对邮电大学很感兴趣,不过对专业不了解,所以想请教下,邮电大学的专业是怎么设置的。”
严崇礼听到后,略顿了顿,才道:“你爱人?”
顾舜华点头:“嗯。”
她感觉到了严崇礼语气中的异样,所以他以为自己没有丈夫?可他明明见过自己两个孩子,顾舜华疑惑了。
严崇礼:“专业的事,你如果想了解,我可以给你介绍介绍专业的问题。”
顾舜华:“严老师,您和我说没用,我不识几个字,哪能听懂这个,得我爱人自己听才能听懂了。”
她当然是故意的,反正怎么着都要把任竞年给立起来,摆在她和严崇礼之间。
不说书中的严崇礼,只说眼下她感觉到的,这个人有着知识分子特有的道德感和底线,他不可能破坏别人家庭。
就算万一他现在对自己有一点朦胧的好感,只要知道自己有个爱人,且夫妻关系很好,他也不会更进一步了。
严崇礼:“这样的话,那回头他有什么问题,我们可以坐下来一起谈谈,我就在中国邮电大学教师宿舍里,住在五号楼,到时候有什么事随时过来就行。”
顾舜华:“好,谢谢严老师。”
严崇礼骑着洋车子继续往前走,阴天,细雨朦胧,灰墙灰瓦的胡同在氤氲的烟雾中美得隐约,就连新冒出嫩芽的垂柳都别有一番缠绵的韵味。
顾舜华望着那朦胧的天际,却是很煞风景地想,她和书中的剧情越走越远了吧,不会再有那些糟糕的事发生。
要说严崇礼这个人,也不是不好,只是她目前所经历的终究只有任竞年,她对爱情最初的认知和心动都来自于任竞年,况且还有两个孩子,这是她不可能割舍的。
正想着,洋车子突然咯噔一声,顾舜华猛地被那么一颠,差点摔下来。
严崇礼连忙长腿一支,踩地,麻利地把洋车子给支住了。
可是旁边恰恰好是一片水洼,他的三接头皮鞋就一下子踩进了水洼里。
顾舜华赶紧跳下车子:“严老师,怎么了?你没事吧?”
严崇礼苦笑一声:“好像这水里有个东西。”
说着,他将洋车子推到一旁,果然,那车子前胎已经瘪了,没气了,扎进去前胎的是一根带锈的火筷子,火筷子尖头部分弯了,微微上翘,也不知道什么人扔这里的。
顾舜华看看严崇礼已经湿了的皮鞋,很有些无奈:“严老师,车子坏了,我们看看前面有没有修车铺子。”
一般这种胡同里都会有,或者街面上也得有摆小摊的。
严崇礼:“顾同志,前面就是公交车站了,你过去赶公交车吧,别耽误了你工作。”
顾舜华:“那哪行,我也不能扔你在这里一个人修洋车子啊。”
她是理所当然说出这话的,说完后,又想咬自己舌头,其实还不如狠狠心不要脸一点,转身跑了,就算落一个用过就扔忘恩负义的名头又怎么了,反正算是彻底斩断她和严崇礼的关系了。
61/196 首页 上一页 59 60 61 62 63 6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