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韫有些心惊,如此进展,不出一年珩儿便可长成少年郎了……
她,着实有些难以习惯。
龙熙看了看娘子惊慌的神情,瞪了眼儿子,低斥道:“不是与你说了许多次,要注意收敛装嫩,你怎么总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爹……”小少年的神情有些委屈,“珩儿不想欺骗娘亲嘛……”
是爹告诉他的,要好好吃饭睡觉,修习法术时要专心致志,早日长成一名可以为娘亲遮风挡雨的好儿郎。
所以他才如此认真练习,无论爹如何严苛,他都会尽力做到极致。
眼下他法力与日俱增,与其他龙比较如何修珩并不可知,但每次与太师父见面,从他惊讶的眼神中修珩可以笃定——他一定进步神速。
本以为自己如此聪慧可以得到娘亲的夸赞,到头来却发现娘亲似乎是惊讶慌乱更多一些。
修珩垂着脑袋,有些丧气:“娘亲若是不喜欢珩儿如此模样,珩儿再变小一些就是了。”
话音未落,他便又变回了五岁时的样子,肉乎乎矮墩墩,修珩默默叹了口气。
楚韫如何没看出儿子心情的低落,连忙将人抱在怀里,柔声哄道:“珩儿进步如此迅速,娘亲当然十分高兴,只是如今咱们毕竟生活在凡人的世界,总是要稍微顾忌一下旁人的想法。珩儿在娘亲面前自然可以露出本来面目,在外面时,还是以如今的模样示人更合适一些……”
她言语温柔,抚平了修珩心中汩汩冒泡的委屈,他瞬间换了笑脸,双目晶亮:“珩儿知道了!”
他喜欢被娘亲抱在怀里的感觉,一想到自己方才七八岁的身高已经到了娘亲腰部,已经是小男子汉了自然不能总赖在娘亲怀里撒娇呀……修珩眼珠转了转,笑嘻嘻道:“珩儿思来想去,还是先保持这副模样过两年,免得吓坏旁人。”
楚韫松了口气,是否会吓坏旁人她不确定,但是一定会吓坏她的……
她难以想象,当她二十岁时,珩儿已是十七八岁的少年,这……未免过于惊悚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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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雷隐隐,狂风大作,不多时便落起倾盆大雨来。
楚潇然的寝宫一片忙乱,她发动了。
即便她之前极重视饮食作息,身材只胖了一些,但到底年近四十,胎儿又偏大,直折腾了大半宿,孩子都没生下来。
江天阔眼眶通红,不顾她的低骂声守在她身边。
他第一次后悔让潇然怀上身孕,若不是他,她也无需遭受如此折磨。
雨势未停,且有渐大的趋势,电闪雷鸣不断,忽地一道炫目的闪电劈过长空,寝殿里传来一声婴儿响亮的啼哭。
闻声后楚韫紧攥的手倏地松开,从佛堂中直起了身直奔寝殿。
母女平安。
楚韫在十八岁这年多了一个妹妹,而这个妹妹躺在襁褓中,小脸皱巴巴的,眼睛黑浓而漂亮,一时看不清像谁更多一些。
修珩凑过来小声说:“娘亲,这个小妹妹好可爱哦。”
“珩儿,这不是小妹妹,这是你小姨。”
修珩瞪大眼,“啊?”
在刚刚查出有孕时,楚潇然便给孩子拟好了名字,无论是男是女,都叫楚宁。
楚宁满月这天,楚烈返回京城。
数月未见,许是巫州的太阳太大,楚烈比先前黑了些,又或者是四处游历,他看上去亦健壮许多,依然儒雅俊美,只不过多了几分落拓不羁。
一番寒暄过后,他立在楚韫面前,露出一抹释然诚挚的笑,“有阵子没见,珩儿似乎长高了些。”
修珩心虚地摇了摇头,“没有的事,想必是舅舅眼花了。”
楚烈:“……”
看着小少年精致的眉眼,他唇角微翘,“他很像你。”
楚韫笑道:“只是脸像罢了,性子太野。”
楚烈笑容更盛,“你以为你小时候便很乖顺么?”
兄妹二人对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皇兄不去看望唐姑娘吗?”
楚烈怔了一下,道:“我知道她如今过得很平静,不宜打扰。”
“去看望一下,又怎么是打扰了呢?”楚韫不经意地说,“唐姑娘年轻貌美,听闻前阵子有不少子弟登门提亲,不知她有没有应下来……”
“她并没应下。”
楚韫狡黠一笑,“皇兄怎么知道的如此清楚?”
楚烈神情有些不自在,咳了咳,“我离京前曾派人守在她附近,一直向我汇报她的近况,是以……她并没打算嫁人。”
“唔,以前没打算,并不意味着以后也没打算啊……”楚韫忽地击了一下掌,“怎么说我也与她认识一场,不忍心见她一个小姑娘家孤零零的,不如我给她赐婚!”
楚烈皱眉道:“赐婚?你要将她赐给谁?”
“谢寒星如何?”
楚烈眉头皱得更深,“谢相的独子?唐欣只是寻常女子,这并不合适吧……”
“这有什么,唐姑娘之前不还差点成为皇兄的王妃,王妃她都担得起,更何况是宰相的儿媳。”楚韫摩拳擦掌,“就这么说定了,我去拟圣旨!”
楚烈:“……”
他转身出了皇宫,没有去找唐欣,而是直奔谢相府邸。
☆、五十章
“你是说……让我拒绝陛下的赐婚?”
谢寒星慢吞吞地啜了口茶,看着一脸端肃的楚烈,满脸莫名:“陛下何时与我赐了婚?我怎么全然不知。”
“不日后便会有这道旨意,左右你都不认识那姑娘,直接委婉拒绝,一切后果由我承担。”
自小一起长大,谢寒星自诩对这位雍王爷还是颇为了解的,只是眼下这种景况,弄得他也有些不明所以了。
“你知道陛下要赐哪位姑娘?”谢寒星眸子眯了眯,语气笃定,“而且你与那姑娘还关系匪浅?”
楚烈静默须臾,径直点了点头,“她是我的人。”
谢寒星不禁瞪大了眼,“诶?”
真真是铁树开花儿了,向来沉稳儒雅的雍王竟然会说出如此霸道轻浮的话来……
“等等,既然那位姑娘是你的人,为何陛下还会为她赐婚呢?”
楚烈顿了顿,道:“此事说来话长,亦与你无关,你只需记得拒婚即可。”
“哦……话虽如此。”谢寒星摸了摸下巴,“到底圣命难违,陛下赐婚亦是寒星的荣幸,若贸然拒绝,岂不是显得我很不识好歹?”
“你想如何?”
谢寒星笑道:“那还不简单,我一直听闻扬州城繁华热闹,从未有机会亲眼目睹。若王爷能与我母亲说道说道,她愿意放我远行,我保证会麻溜儿地滚出京城,让陛下想赐婚都找不着我。”
“此事包在我身上。”
且说宫里,楚韫兴致勃勃地拟好圣旨,本欲翌日上朝宣布,却在翌日听到谢寒星告假一事。
她看了眼紫袍玉带的皇兄,见他神色平静,似乎此事与他毫无干系。
面上虽略有遗憾,但楚韫心里实则乐开了花。
昨日她不过提了一嘴,皇兄便急吼吼地将人轰出了京城,如此行径,怎么还敢说不在意唐欣?
下朝后,她与楚烈一同去看望母后,路上她不经意地问:“谢寒星为何告假,皇兄知情么?”
楚烈摇了摇头,一本正经道:“我怎么会知道。”
楚韫耸了耸肩,嘻嘻笑道:“可我怎么听说,有人昨日见到皇兄从谢相府里走了出来,事情真会如此凑巧,皇兄前脚走,后脚谢寒星便乘着马车星夜疾驰出京?”
楚烈脸上闪过一抹狼狈的神色,无奈笑道:“你既然都知道,为何还来问我。”
“我知道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兄是否看明白自己的心。”楚韫顿了顿,神情认真,“若是因犹豫踌躇而错失良缘,岂不是太过可惜。”
楚烈若有所思,眨眼间两人便来到了楚潇然的寝宫。
正值暑气正盛,尽管屋内四角摆放着冰盆,但仍旧有些炎热,江天阔怕她们母女二人着凉不敢过多地用冰,这使得畏热的楚潇然十分难捱。
令人欣慰的是楚宁性子十分乖巧,从不哭闹,容易喂养,且一睡便可以睡上好几个时辰,再加上她长得粉雕玉琢,一逗便笑,如此省心又可爱的女儿,大大消减了楚潇然身子的不适。
除了哺乳,其他时候都是江天阔在照顾小丫头。众丫鬟心中暗自纳闷,这位江公子平日里看着十分不好相与,谁承想竟还有如此细心温柔的一面。
楚烈兄妹俩进来便看到江天阔正在给小丫头换尿布,动作娴熟,一看便是个中老手。
两人皆有些尴尬,这位与母后一同进宫也有一阵子了,如今又是他们一母同胞妹妹的生父,论理,他们应该称呼他一声“皇父”,但母后一直没说什么,他们也张不开这个嘴。
毕竟在他们很小的时候,父亲便去世了,从未有这个习惯……
江天阔抬眼看了看他们,温声道:“潇然在里面吃葡萄呢,我给宁儿换好尿布你们再来瞧她吧。”
楚韫应了声,掀开帘子与楚烈一起进了屋,两人与母后闲磕牙儿。
见母后气色不错,眉眼间毫无疲态,便知在养娃这件事上,外间的江天阔做得很不错,楚韫不由得对他的印象更好了一些。
“母后,如今你与他都有了宁儿,是不是该给人家一个名分之类的?我与皇兄总不能一直不叫人吧……”
楚潇然拭了拭手上的水渍,浑不在意地说:“名分于他如浮云,我们都老夫老妻了,不在意这些,至于你与烈儿,你们爱怎么称呼便怎么称呼,随你们高兴。”
楚韫:“……”
她知道母后洒脱恣肆,但是没想到会如此不羁。
“那我们便称他‘江叔叔’?”
“成,直接喊名字也没问题。”
楚韫额角流下一滴汗,“那还是不太好吧,毕竟他是宁儿的父亲。”
正说着话,宁儿的父亲便走了进来,他抱着宁儿来到楚潇然面前,满目慈爱,与初见时那副“生人勿近”的冷漠模样截然不同,看得楚韫一愣一愣。
楚宁吃饱喝足极为有精神,挥舞着小手直在江天阔怀中蹦跶,软萌可爱的模样看得楚韫心中软成一片,当即没忍住将小家伙小心地抱了过来。
“宁宁好乖呀,吃饱了没呀?”
似是在回答她的话,楚宁响亮地打了一个饱嗝儿,引得屋中众人不禁大笑。
“来皇兄,你来抱抱宁宁。”楚韫说着将妹妹送到了楚烈手中,见他愣了一下,浑身僵硬地接过了小婴儿。
虽年已弱冠,但楚烈尚未成亲不说,房中也不曾有丫头伺候,除了与唐欣那次……他连女色都没沾过,更别说有孩子了。此时怀中忽地多了一个软绵绵的小家伙,楚烈不知所措地看着母亲与妹妹,涩声道:“我、我怕摔了她。”
他一向是斯文儒雅极为稳重的,楚潇然何曾见过儿子如此尴尬的模样,见状忍不住笑道:“怕怎的,你只要抱牢了宁儿,便不会摔的。”
江天阔走过去接过孩子,亲身给他示范手如何放,力道几何,楚烈听得极为认真,尔后便按照他所说的重新抱过楚宁。
如此认真细心,看得楚潇然眼眶一热,慌忙别过眼来,手却被一只柔软的手握住,她抬眼撞上女儿含笑调侃的目光,忍不住笑了。
玩了一会儿,江天阔见楚宁犯困了,便将她抱走去寝室哄着睡觉了,屋内只余下楚潇然与楚韫兄妹。
“我听韫儿说,你与那唐姑娘余情未了,既是尚有情意,何不将人娶进府来?”楚潇然看向儿子,眼神含笑,“我记得那姑娘模样是极标致的,性子似是有些冷?”
楚烈不动声色地瞪了一眼楚韫,淡笑道:“母后误会了,什么余情未了的,我与唐姑娘并不是母后以为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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