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乔宿的错觉,守心说起陆先行时,眼底一片哀伤,语气似有愧疚。
乔宿道:“陆先行来这儿三年就考了状元,年纪轻轻便官拜丞相,确实有些官运在身上。”可以再好的官运也抵不住帝王的猜忌。
“法师想见我,就为了问这件事情吗?”
守心垂眸,许久之后才开口道:“刘不往。”
“什么?”
“绑架络河的人是刘不往。”
听到这个答案,乔宿无疑是震惊的,她虽未见过刘不往,但天乾百姓口中刘不往也是个贤相,他与络河的关系说不上好,但也互相尊敬。
“他为何要这么做?”
“为了将我关进牢中,为了封住同光寺的嘴。”守心语速很慢,像在讲一个事不关己的故事,乔宿只能从他微微起伏的语调中判断他的情绪,“萧穆荷想开创女子学院,第一个找到的人是我,我同意帮她。刘不往知晓了此事,为了阻止萧穆荷,为我设了这个局。”
“你为什么不告诉楚成舟和络河?”
“因为我心中有愧,愧对萧穆荷,愧对陆先行,也愧对淑蓉妃刘不往知晓我曾经做过的错事,为了同光寺的名声,为了寺中几百弟子,我不得不屈从。”
因他一时误判,将陆先行身上有龙气的事情告诉了承帝,害得陆先行丢了姓名,三十年来,这件事一直是他的心魔,修为停滞,夜夜难眠。
“这件事和刘不往有什么关系?他和先帝一起害的陆先行?”一想到卢空月可能嫁给了自己的仇人,乔宿出了一身冷汗,寒意从脚底蔓延到全身。
她急于知道答案,守心却不肯往下说了,只是将脖间挂的佛珠取下来交到乔宿手上:“我走之后,请乔姑娘代为主持寺中事宜,直至七月廿八之后,将主持之位传给我的徒弟笃竹。”
七月廿八是乔宿的生辰。
乔宿捧着那串佛珠,心里头琢磨着守心这话的意思,一抬头却看到守心对她露出一个释怀的笑。
“老夫苟活三十年,也该去找陆丞相赎罪了。”
他的声音犹如梵音吟唱,乔宿眼前闪过一道耀眼的佛光,再睁开眼时牢中已经没有了守心的身影,只余地上一件粗布缝制的袈裟,和乔宿手中这串佛珠。
牢里的看守被佛光吸引过来,见牢中空无一人只余袈裟,又看到乔宿手中的佛珠,纷纷跪地叩拜:“守心法师得到成佛了!”
一顿晚饭的时间,守心法师得道成佛,传位于一名女子的事情传遍了长瑞城。
城中闹得沸沸扬扬,同光寺众位弟子和朝中与守心有关联的官员都来到乔宿家中要见她,烦得楚成舟直接在门口设了结界。
“你怎么能答应他!你若是出家当了尼姑,我不就守活寡了!”楚成舟幽怨道。
早知昨晚就收敛些了,竟然把乔宿逼得去出家!
“我如果技术不行,你可以告诉我,我会好好学的,你出家之后不能吃肉不能喝酒,做什么事都有诸多限制,还不是委屈了你自己。”楚成舟委屈地靠在乔宿肩上,乔宿扫了一圈屋里站着的几人,捂住了楚成舟的嘴。
“只是暂代支持,七月廿八之后就交给笃竹法师了。”
络河瞪了一眼他那丢人的弟弟:“守心有没有跟你说其他事情?”
“”乔宿瞥了萧穆荷一眼,略带犹疑,“法师说,他愧对和光公主,女子书院的事情没能帮上忙。”
萧穆荷与守心相识多年,顿时就明白了守心的用意。
借着乔宿暂掌同光寺一事,百姓定会诧异守心法师为何会传位给女子,又因为信仰而不敢对此提出质疑,她也能顺理成章地推动女子书院的设立。
萧穆荷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守心说着没能帮上她,却以自己的死填上了这最关键的一环。
“我速去准备。”
萧穆荷带人从侧门离开,屋中只剩下络河几人,乔宿才道:“法师说是刘不往陷害他。”
络河闻言顿了片刻,道:“果然是他。”
楚成舟蹙眉问道:“大哥你早就猜到了?”
络河:“多少有些猜测,只是之前想不明白他为何要这样做,现在明白了。刘不往与黑市有勾结,黑市中不乏能人异士,趁我不备迷晕我倒也不是难事。”
他们从前没有往这方面想过,也是因为不相信刘不往堂堂一国丞相竟会与黑市有所牵扯。
“现在知道了,该怎么办?这亏总不能白吃。”楚成舟将拳头攥的嘎嘣响,他之前去找刘不往还被那老头骗住了,现在想起来不得不感慨他城府之深。
络河目光幽深:“当然不可能放过他。他既然敢跟黑市的人有牵扯,那就别怪被人爆出来,毁了他视如珍宝的英名。”
作者有话要说:
嘀——获得主持体验月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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扒拉了一下大纲,大概还有三四万左右字完结,我努努力下周写完正文!
已经在快乐地想番外了,乔宿这么吸妖怪的体质,当然得去妖界转一圈,嘿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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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神迹 ·
乔宿家门前那一群人, 从早晨等到午后,见乔宿没有出来的意思,陆陆续续都走光了, 只剩下同光寺的人还在与秋鹿僵持。
吟松与他的师兄弟们身披袈裟,面色凝重, 由笃竹在最前方带头, 后面几人三角站位排开,气势压人,他们也不说话, 就在那里松柏似的直挺挺地站着。
待人走的差不多了,老龟趴到秋鹿耳边说了句话,秋鹿才示意笃竹进去。
“乔姑娘只是个普通人,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还请笃竹法师多多体谅。”
笃竹板着脸,微微点了下头,便随着老龟进去了,秋鹿继续站在门前, 与吟松大眼瞪小眼。
乔宿只和笃竹见过一次,上次在同光寺发现络河时笃竹也在场,他虽然为守心的事情着急,却能在众师弟面前保持镇静,心平气和地与楚成舟交涉,可见是个稳重之人。
但再稳重的人平白无故失去亲人也会悲伤怨愤,想讨一个说法。
笃竹脸上没有半笑意,客气疏离地同楚成舟几人问好, 又对乔宿行了个礼,目光紧紧盯着乔宿手上那串佛珠。
乔宿将天牢中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守心法师命我暂代主持之位, 七月廿八后传位与你。”
“”笃竹嘴角抿成一条缝,微微蹙了下眉,开口几乎哽咽,“师父他他没有说别的话吗?”
乔宿心底有些动容,不忍说出守心对陆先行所做之事,“同光寺百年传承,行善积德,普度众生,还望笃竹法师不要辜负了守心法师的信任。”
她将叠好的整洁的守心袈裟交到笃竹手中:“我对寺中事情不了解,还要法师照看着。”
笃竹双手接过:“师父修行数百年,洞悉世事,怕也早料到了今日之事,既然让姑娘暂代这一月的主持之位,定有他的用意。若是有用得到同光寺的地方,姑娘尽管开口。”
笃竹从乔宿家离开,将门外守着的一众弟子也带走了,唯有吟松一人不肯离开,坚持要见乔宿。
秋鹿拗不过他,又知道乔宿与他是旧识,便把人放进去了。
和他的几位师兄比起来,吟松的年纪最小,性子是最为浮躁的,又因为是自己亲手将守心送进了天牢,吟松本就日夜难眠,如今害得守心丢了性命,吟松更加难以释怀,他现在就如同暴雨天中的一只风筝,随时有线断入魔的危险。
楚成舟瞧着他脸色不对,护在了乔宿身前:“守心的死与乔宿无关,你若想找个人发泄便冲着我来。”
吟松垂着头,脸上一片阴霾,看着乔宿道:“是谁,是谁陷害师父?”
“”
乔宿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守心为了同光寺的名声甘心入狱,又为了赎罪以自己做筹码帮萧穆荷设立女子书院,若是有朝一日刘不往的罪行揭开,守心的事情自然也会暴露,他虽无心害人,却也是条导火索,遭人利用。
吟松如此敬重守心,倘若知道了这些一时冲动做出傻事,岂不是辜负了守心的苦心?
“乔姑娘,是谁害了师父?”吟松嘴唇颤抖着,眼底的理智几欲崩塌。
乔宿沉默片刻,道:“我现在不能告诉你。”
“”
“但你可以为你师父报仇,和我们一起。”
吟松抬起头,眼神锋利:“我要怎么相信你的话?”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他,都可能是害死师父的凶手。
吟松脸上没有太大的变换,心底却翻涌着一片火海,愧疚、悔恨、自责,叫嚣着要将他吞噬。
“你若不信我,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你今日肯来问我,就代表你相信我。”
守心只见过乔宿一面便把佛珠交给了她,这代表着守心信任她,师父信任的人,他没有怀疑的道理。
“我明白了。”吟松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我会老实待着,不给你们惹麻烦。”
*
六月初六,守心法师以天乾护国法师之名,按照丞相的丧仪下葬,丧仪由笃竹主持,乔宿协助,同光寺六月闭寺。
乔宿在葬礼当日出现在祭坛之上,天乾百姓皆认识了这个暂代主持之位的女子,将她身着祭祀服,长发及腰,缀满纯白绢花,眼眸清澈如泉,宛如天仙临世。
乔宿被这么多人看着心底自然是紧张的,按照原先的计划她只需念完笃竹写好的经文便可以功成身退,可她这儿才刚刚念了一半,便听到底下一片惊呼之声。
天空出现了一道金灿灿的光圈,不大不小刚好笼罩在乔宿头顶,映在她纯白的衣衫之上,给她堵上了一层金灿灿的光芒。
乔宿知道这是自己身上的灵气具象化了,也许是笃竹的经文作用,但百姓不知道,以为是神迹降临,纷纷跪下来祈祷。
乔宿硬着头皮将经文念完,亲眼看着那字迹工整的经文化作一堆金沙,在她指尖流走,随风飞向了远方。
她也觉得是神迹降临了。
一套仪式下来,乔宿在百姓眼中已然成为了神仙的化身,但她没心思当这个‘神仙’,在楚成舟的掩护下匆匆逃回了家中,又叫他在附近笼上结界以防那些知道她住处的朝臣找过来。
宁玉也来参加了仪式,跟着二人一起回来,“你刚刚那是怎么做到的!你念经的时候我感觉你身上的灵气前所未有的浓郁,甚至能主动被吸取,感觉修为都增进了不少。”
乔宿道:“或许是笃竹法师写得经文有奇效,我那时也看到了身上的灵气。”
“这也太厉害了!我敢说整个长瑞城都笼罩在你的灵气之下,这要是能一直在你身边修炼,说不定过个几百年就能得道成仙!”
宁玉从前知道乔宿身上的灵气有助于他修炼,他一个半妖本身修炼就比其他妖怪要难,也从没动过这方面的心思,但刚刚那一小会儿他至少增进了十年的修为!
简直是意外之喜!哪个妖怪见了不迷糊?
宁玉傻傻地看着乔宿,头上忽然挨了一巴掌。
“看什么看!”楚成舟凶神恶煞地挡在乔宿面前,脸上写满了不爽。
差点忘了乔宿身边还有这尊凶神了。
宁玉小嘴一抿,在修炼和保命之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反正离乔宿近点就能吸取灵气,他也不急于这一时,以后找机会让乔宿帮帮自己就好。
溜了溜了。
宁玉脚底生风,飞快消失在两人面前。
楚成舟板着脸,保持刚刚的姿势没有动,乔宿敲敲他的后背,笑道:“你和宁玉生什么气?”
话音刚落,乔宿眼前一黑,被楚成舟整个裹进怀里。
头顶飘来楚成舟满是怨气的声音:“刚刚你在台上念经文的时候,我恨不得把那些人的眼睛都剜下来!”
楚成舟这段时间学着稳重,也自认为有了进步,乔宿刚刚装扮好给他看时,他还能笑着夸好看,上前讨吻;
乔宿刚刚走到祭坛后方,看到台下乌压压的一片人,楚成舟就有些后悔了,强忍着把她扯下来的冲动,面带微笑目送人上去。
可他还是低估了自己对乔宿的占有欲,从那些人看到乔宿的瞬间,漫天的醋意将他压得喘不过气来。
一群人眼神虔诚、炽热,跪拜着本属于他的神明。
乔宿是他的人,一秒都不想给别人多看。
乔宿念经文的时候,是楚成舟经历过最漫长的时间。
“我不想让他们看你,不管是谁都不行。”楚成舟的力度仿佛要把乔宿融进血肉,关进他的身体,生生世世只能为他所有。
楚成舟从来不是个温良之人,乔宿的到来催发了他血脉中自私偏执的劣性。
“真想把你关起来。”楚成舟轻声说着,指腹在乔宿白皙的脖颈上轻轻摩挲,眼底泛着蓝紫色的幽光。
乔宿没有觉察到危险,语气中有笑意:“那你把我关起来好了,反正我也是你的人,以后只给你看。”
“嗯”楚成舟将头靠在乔宿肩上,眼眸渐渐恢复了正常,“我也是你的人,以后我的尾巴只给你看。”
乔宿也喜欢他,这就够了。
为了乔宿,他要做一个正常的人类。
乔宿在长瑞城只现身了这一次便再无人能寻到,那日前去参加仪式的百姓竟也受到了她身上灵气的影响,久病未愈者情况好转,霉运缠身者一朝改运,当晚旱了一个月长瑞城还下了一场雨,让百姓彻底相信了她是神仙转世。
五日之后,萧穆荷借萧穆戎之名宣布设立女子学院,朝中本是非议满满,在萧穆戎说将由乔宿主持立院仪式之时,那群人皆噤了声。
现在城中乔宿风头正盛,朝中都有人在想方设法的寻找她的踪迹,听到乔宿能来,各怀心思的众人都没再制止。
萧穆荷手握舆论,成功让刘不往这段时间的努力付诸东流。
又过了五日,高川女子书院正式设立,由卢空月担任祭酒,天乾八岁以上女子,无论出身,皆可报名参加,一年之内学费餐饮住宿全免,成绩优异者还有补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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