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撺掇他去向陛下求情要休息的几个大臣,陈刺史都想骂娘,有本事你们自己去说啊,干嘛让他去,现在正是在陛下面前挣印象分的时候,连陛下都没嫌累,他们反而各种嫌弃,这不是纯纯的要拉低好感值吗?
就在陈刺史纠结到底要不要去给个小小建议的时候,就看见前面原本策马狂奔的墨色身影停了下来:“就先在此地歇息片刻。”
听见皇帝让休息的声音传来,陈刺史等人差点感动的哭出来,可算是能歇会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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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走的是官道,旁边就是一片小树林,来往的行人比较少,萧颐就决定在这儿稍作休整。
这几天都没什么太阳,自然也就谈不上夕阳西斜黄昏美景,现在时间已晚,雾气上来就显得天色有些昏沉,陆励他们将马系在一旁的树干上,然后就自觉去捡树枝生火了,从陆励他们十分娴熟的分工安排来看,显然对这种动不动就要露宿野外的操作已经很熟悉了。
萧颐将马系好,看着还坐在马上四十五度仰望天空的姜妧,不禁挑眉:“怎么,还舍不得下来?”
萧颐并不意外姜妧会骑马,毕竟她也算是出身武将世家,但她出色的骑术还是让他有些惊讶,特别是,那种轻松自在无拘无束的样子,就仿佛她本就该属于这宽阔的天地没有缰绳的羁绊...萧颐微抿了一下唇,眸色加深。
不知道萧颐心中的百转千回,姜妧惆怅摇头:“倒不是舍不得。”
“嗯?”
“就是单纯的下不来。”
是的,骑马后遗症,很不幸的,她又沦为了一个半瘫,现在别说是下马了,就连动一下都疼。
想当年她可是在马背上混上一整天都跟没事儿人一样的啊,这才几年的功夫,她居然就退化成这样,果然,技艺不练迟早就会生疏。
虽然很不乐意将这么丢脸的事展露人前,但她总不能就保持这个姿势一直在马背上待着吧,姜妧看向现场唯一一个能帮她的人,不情不愿的朝他伸出了手,目露殷切:“陛下,能帮个忙不?”
没想到是这个回答,萧颐有瞬间的惊愕,看着还坐在马背上可怜兮兮向他伸手求救的姜妧,萧颐一时间都不知道该露出怎样一副表情,但还是在她的连声催促下走到了她的旁边,握住了她伸过来的手,示意她可以下来了。
但显然,下来不是这么容易的。
看着动作慢慢吞吞与刚刚上马潇洒的姿势截然相反的笨拙模样的姜妧,萧颐干脆松了手,直接揽着她的腰将她从马背上提了下来,也幸亏萧颐身量高力气大,不然这么有难度的动作一般人还没办法轻松完成。
“还能走吗?”萧颐拧眉,低声问。
“应该叭。”
姜妧一边回答,一边试探着迈了两步,但才一动,就觉得大腿内侧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姜妧倒抽一口凉气,差点直接给跪了,幸好又被萧颐给拎住了。
“很严重?”萧颐拧眉问。
姜妧估摸了一下:“可能叭。”
看着还是一身少年郎打扮的姜妧,萧颐深吸了一口气:“朕就不该让你骑马。”
“怎么还能剥夺人的骑马自由呢?”姜妧立马不乐意了。
萧颐凉飕飕看了她两眼,姜妧目光东飘西飘就是不看他,萧颐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半响,才问:“是先吃饭还是先抹药?”
姜妧:“...吃饭。”民以食为天!
鉴于姜妧腿脚不便,所以萧颐打算原地开火,陆励手脚很麻利,不一会儿就架起了一个小型烧烤堆,手里还提回来了几只已经处理好的山鸡野兔,不光是他,飞翎卫几乎人手一只,与飞翎卫形成鲜明对比的就是捧着干巴巴的馍就水的陈刺史等人。
闻着空气里飘荡着的肉香,陈刺史几人口水都快流出来了,看着一旁烧烤架上串着的一只只山鸡野兔,再看看自己手里的白面饼,陈刺史等人深刻感受到了世界的参差,他们原本还在等有人将肉烤好了送来,结果等啊等,啥都没有。
让他们拉下脸去要吧,似乎又不大好意思。
“几位大人,吃肉不?”
就在陈刺史几人就着肉香啃白馍的时候,就见那位陆统领笑容满面的拿着几只烤好的山鸡过来了,陈刺史一喜,有肉吃谁不爱呢,忙不迭就要伸手去接:“多谢陆大人。”
可还没等他拿到手,就见那位陆统领又将手给缩了回去。
“陆大人?”陈刺史不解。
“陈大人,为了捕捉这几只山鸡,可废了我兄弟们好一些功夫,这肉,来之不易啊,本来是没有多余的,但一想到陈大人几位还没有吃,兄弟们硬是狠心从牙缝里挤了出来,宁愿自己不吃,也要留给几位大人——”
“陈大人,你说,上哪儿去找这么好的弟兄们呐,这俗话说,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这虽然只是几只山鸡,但那都是兄弟们的一片赤诚之心啊——”
“......”
陈刺史一脸懵逼的看着不断发出感慨的陆统领,不知道这位到底是什么个意思,不是说来送山鸡的吗?怎么还扯到从捕捉山鸡到烤熟的全过程了呢?
不过这位陆统领是皇帝的亲卫头子,正儿八经的亲信,肯定是能不得罪就不得罪,陈刺史只能赔笑听着,目光却随着他手中左右摇摆的烤鸡不断晃动,口中唾液疯狂分泌。
“陈大人,您觉得在下说的有道理吗?”
“啊?”由于太过饥饿,陈刺史现在满脑子都是烤鸡,压根就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乍一听见他问,陈刺史脸上适时的露出了一丝茫然:“对对对,有道理有道理,陆大人,这鸡...”
“陈大人,这年头,捉鸡不容易啊!”
陈刺史:?
陈刺史顺着他的目光下滑,然后就看见了某个分外眼熟的暗示性动作。
陈刺史:“......”
“陈刺史?”只听陆统领含笑:“这鸡您还要不?”
陈刺史如梦初醒,很快就意会了,庆幸自己出门还做了准备,手伸进怀里摸了摸,摸出一张叠的整整齐齐的银票,递了过去:“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这点心意就当给诸位买酒喝了。”
陆励接过银票,然后递了一只鸡过去。
“陈刺史,这一只鸡够吃吗?”
陈刺史:“......”
陈刺史看着满脸笑容似乎特别热心肠的陆统领,是真的感到震惊了,他又不傻,这话里的意思还是听得出来的,什么好心送烤鸡,分明就是变相要钱嘛!
这操作陈刺史很熟悉,毕竟他经常这么干,要不后院的那些假山怪石名花异草古玩字画是怎么来的呢,只是没想到,这回被刮的人居然成了他自己。
人家都开口要了,他还能怎么着?
咬牙给呗!
陈刺史又伸手去怀里摸了摸,这回掏出来的是一把,还没等他开数,那一把银票就直接易了主:“欸,这...”
“陈大人,您真是太大方了,咱们谁跟谁啊,何必这么客气,弄得在下都要不好意思了,”只见陆励一边说着客套的话,一边毫不犹豫的把那一把银票直接揣进了自己怀里,顺便还把剩下大的那两只山鸡塞给了陈刺史,在陈刺史目瞪口呆中飞快道:“您先吃着,不够再说,千万别客气哈。”
眼睁睁看着陆统领就那么大步流星的走了,陈刺史直接呆在了原地,愣愣看着手上提着的三只瘦不拉几的烤鸡,心中差点发出土拨鼠般的尖叫——
一千两啊!
整整一千两啊!
对于一个爱财如命的人来说,一千两的支出,是多大的一笔巨款呐!
“陈大人,这烤鸡,还是得趁热吃,”一旁围观全程的几个大臣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脸上带笑:“陈大人,下官能尝尝吗?”
陈刺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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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陆励要钱的骚操作,姜妧匆匆吃了点东西就转移阵地去马车了,幸好出门备的东西还算齐全,药膏啥的也都有,在将萧颐轰下去后,姜妧就褪了衣裳等着青衣给抹药。
借着马车顶上的夜明珠,能清楚的看见她原本白嫩的大腿内侧已经红了一片,有的地方甚至还破了皮,青衣看着眉头就忍不住紧锁:“娘娘,您也太不当心了。”
“这我也没想到嘛。”姜妧闷闷。
青衣叹气,只能任劳任怨的给她抹药。
“嘶,轻点轻点——”
“疼——”
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透过厚厚的云层显现了出来,点点皎洁月光洒照,萧颐负手站在马车边,脚下一动不动仿佛扎根了一般,听着马车里传来的小声痛呼,萧颐眉头紧锁,心也跟着提了起来,虽然有点小擦伤很正常,但一想到刚刚姜妧走路那一瘸一拐的样子,他就有些懊恼,早知道就不该由着她的性子来。
萧颐缓缓吐出一口气,看着半隐在云层中的一轮圆月,目光晦暗不明。
姜妧上完药,还保持着趴伏的姿势,为了保证舒适性,马车里原本的座椅已经被拆除了,改为一层厚厚的绒垫,旁边还放了几床被褥,算是一个小型床。
听见动静,姜妧头都没抬一下就知道是萧颐上来了。
“还疼不疼?”
“还好。”
简短的对话结束,姜妧已经做好了面对萧颐冷嘲热讽或者是迎接训斥的准备,感觉到旁边微微陷进去一块,姜妧二话不说扭头,只留了一个后脑勺给他。
“是朕不好,”就在姜妧心中暗搓搓扎小人的时候,后脑勺突然一热,有人在轻轻抚摸她的头:“委屈你了,要跟着朕一起赶路。”
男人的声音很柔和,若是仔细听,似乎还能听出里面夹杂的浓浓的心疼,姜妧先是一愣,然后小声嘀咕:“知道就好。”
看着头朝着另一边连眼神都不想分给他的姜妧,萧颐摇了摇头,干脆伸手将她捞了起来,一腿微屈,让她的头枕在自己腿上,又扯过一旁叠放整齐的棉被,抖散,盖在她身上,在她想要挣扎起身之前给她摁住:“就这么睡吧,要舒服些。”
这倒是确实,毕竟马车小,人都伸展不开。
姜妧眼睛都没睁,感觉到萧颐只是让她枕在他的腿上后就没有别的动作了,她也就懒得再挣扎,免费的枕头,不躺白不躺。
因为是露宿在野外,隐约还能听见一些响动,以及时不时传来的小声对话,那应该是在外面巡逻值守的飞翎卫们。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抹了药,腿上传来的冰冰凉凉的触感让她还有些睡不着,姜妧无聊睁眼,然后就看见萧颐保持着靠坐的姿势,双目微阖,头抵着车厢壁,能听见他平稳的呼吸声,不知道是不是已经睡着了。
从她这个角度看,能清楚的看到男人明显而性感的喉结,然后就是他线条分明的下颔线,再然后是高挺的鼻梁,睡着的他,没有了白日的冷厉,更像是一个安安静静的美男子。
姜妧目光下移,落在他放在她身上的骨节分明的大手上,估计是怕她半夜掀被子所以才压的这么严实,毕竟这晚上还是有点冷的。
萧颐这个人很奇怪,一会儿正经的仿佛一个老学究,一会儿又仿佛一个脱肛的蛇精病,两种人格无缝衔接...姜妧静静的打量着他,就仿佛是在研究什么珍贵文物,寂静的车厢中,姜妧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噗通噗通——
窗外好像起了一点风,沙沙作响,不知不觉的,姜妧的眼皮也越来越重,终于还是扛不住周公的召唤,沉沉睡了过去。
睡梦中好像有人在轻抚她的脸,很温柔,也很温暖,就像记忆中的阿娘,姜妧忍不住跟着蹭了蹭,将那只手抱在了怀里,喃喃:“阿娘——”
暗搓搓偷香的萧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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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在经过两天的赶路之后,终于到达了此行的目的地,也是此次幽州受灾最为严重的地方,毗邻梓州的清水县一带。
眼看终于到了,短短两天被迫支出将近三千两,几乎将带出来的全部身家都奉献给了烤鸡的陈刺史等人差点露出感动的泪水,喜大普奔。
马车里,看着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的人声鼎沸一片繁华景象的小县城,再次恢复活蹦乱跳的姜妧盘着腿,有点怀疑自己的眼睛,迟疑问:“确定没走错地儿?”
陈刺史就驱马走在马车边,看着扒着车帘往外探头的姜妧,陈刺史笑:“娘娘说笑了,下官在此地待了将近一月,再熟悉不过,无论如何都不会走错。”
是的,为了表现自己爱民如子,陈刺史重新给自己凹了人设,那就是奋斗在抗洪一线,与民同吃同住,三天三夜不合眼也要督促灾区重建,然后才有了如今灾区繁华一派欣欣向荣之景。
姜妧:脸有点过大。
陈刺史看着焕然一新的清水县也感到很满意,没想道他们的速度这么快,这做事还是挺麻利的嘛。
当皇帝一行人抵达清水县的时候,清水县的县令也早早就得到了消息,带着县里的一众官员迎了出来。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配方,唯一的不同是,这几位都穿的十分朴素,朴素到什么程度呢?那就是鞋都是带破洞的。
那位姓贾的县令笑得很腼腆:“陛下,臣御前失仪了,只是方才来的时候,臣见一老者的鞋破了,臣便与他相换,还请陛下恕臣失仪之罪。”
姜妧:“......”
姜妧发现了,这幽州的官员恐怕都是戏班子出身的,贼能演。
所以,这算是双方飙戏,谁演的传神算谁赢吗?
第78章 追妻第二十天 视察
姜妧是觉得这些官员们一个个的都是戏精本精, 简直就是在把她的智商按在地上摩擦,她是看起来很蠢的样子吗?
但很快,姜妧发现, 原来还是她的道行不够深,瞧瞧人家当皇帝的, 面对这种降智场面表现得多淡定啊。
只见萧颐端坐在马上,一身玄袍, 头戴玉冠, 听见贾县令的解释之后, 萧颐笑了一声, 用一种非常和蔼在姜妧听来却十分瘆人的声音开口道:“爱卿拳拳爱民之心,朕又怎么怪罪,有...”萧颐停顿了一下, 似乎想不起来面前这人到底姓啥。
不过这也正常, 一般情况下,像贾县令这种九品芝麻官,别说亲眼见到皇帝能够和皇帝近距离接触了,就算是往盛京走一遭站上那金銮殿都是一种奢望,贾县令特别识趣,忙殷勤答:“回禀陛下,下臣姓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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