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八章 男男女女
五皇子听了六皇子的话,一时觉得老六说的是小儿之谈,一时又觉得老六这个主意确实占了上风。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远离京城这个漩涡,先把这屎盆子抛出去,让太子和老四厮杀起来,他好在后面渔翁得利。
心里虽然觉得这个想法不错,但因为是一直被他压制的小老弟说出来的,他并没有立刻就出言赞成。
这想法可以是从他脑子里出来的,也可以是从府上长史口中说出来的,唯独不能是从六皇子口中出来的。
老六只要有一丁点冒头的迹象,他都要将其打压下去。
六皇子和他做了这么多年的兄弟,明白他的意思,所以他笑道:“五哥,我就是瞎说的,你别当回事。”
五皇子这才慢慢开了口:“话虽然儿戏,不过也不是一点用处都没有,这些事我再和黄远商量。”
黄远是他的长史。
说是商量,其实他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六皇子端起茶杯,微微一笑,知道这条自负的鱼儿上钩了。
远离京城的漩涡,同时也远离了京城这个权利中心,就好像二皇子,现在京城谁还记得他?
等他再回来,连皇上身边的姜太监都要比他这个皇子有地位。
不对——姜太监本来就是他们要巴结的人。
能呆在京城,就算是被太子泼上一身粪水又算的了什么。
常沐府上,太子等人听了文郁的死讯,也吓了一跳。
太子端着的茶杯一晃:“老四老五这又是想了什么奇招来害我?”
被害次数太多,他已经到了风声鹤唳的地步。
常沐想了想:“会不会是他们派人杀了文定侯?毕竟文定侯一死,码头上的事情就更说不清了。”
王知微却眉头紧皱,觉得事情有些离奇,而且对太子不利。
四皇子和五皇子就是再蠢,也不会这个时候杀了文郁,文郁一死,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殿下,要是皇上听了,您猜皇上会认为文定侯死于谁的手?”
太子一时错愕:“不是老四和老五狗急跳墙?”
倒是常沐反应过来:“是殿下,皇上必定会认为殿下您杀了文定侯,不顾手足之情,要坐实四皇子和五皇子的罪名。”
太子越发的糊涂。
这事情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哪有人手能让文郁神不知鬼不觉的死于心悸?
他要是有这个人手,还用得着去偷漕粮?
这个东宫做的,真是憋屈。
“这事不必管了,”王知微一转念就有了想法,“文定侯一死,码头上的事情就算结了。”
皇上会让死人背下一切,也不会让皇子之间勾心斗角,连漕粮都敢烧的消息传出去。
太子失望道:“难道就这么放过老四和老五?”
王知微摇头:“殿下,我看我们还是得联络起徐家。”
“不行,”常沐不愿意,“徐家势大多年,好不容易才借着陆卿云将他们打压下去,要是殿下此时和他们联手,日后殿下登基,同样也会受他们辖制,到时候......”
王知微打断他:“到时候再用陆卿云去制衡徐家不就好了。”
徐家和陆卿云一旦两败俱伤,就可以一举将他们全都除掉。
皇上——让他来京城辅佐太子,不也是存着这个心思?
他看太子不吭声,又道:“殿下,徐家现在是墙头草两边倒,我们不用,四皇子、五皇子就会用,这对我们实在是不利。”
这话一出,太子立刻就点头了。
别人不用,他也无所谓用不用,可别人要是用了,那他就不得不防,给抢过来了。
常沐却是忧心忡忡。
“徐家不好相与,他们现在留在京城里,还只是借势起风,没干成什么,可要是让他们借到了太子的势,到时候做出什么大事来......皇上这里又如何交代的过。”
“常大人,你太谨慎了,”王知微摇头,“京城里,能出什么大事,此事就等文定侯的丧事过了再办。”
先顾眼前,再谈大事。
干脆借着徐家行雷霆之事,替太子斩断四皇子和五皇子这两位后顾之忧。
王知微算的不错,皇上确实让死人背下了所有罪名,但又祸不及家人,甚至连文定侯这个位置都留了下来。
因为刚办过一场丧事,文定侯府上众人轻车熟路,将文郁的后事办的井井有条,无需府上两位女眷费心。
老文定侯死后,文夫人还不曾憔悴,文郁一死,爱子如命的文夫人立刻就心力交瘁,挣扎不动了。
能主事的人,就剩下一个解时徽。
解时徽看着文郁入土,搬入主院,遣散了许多奴仆,就打算关起门来过日子。
无子才除爵,她肚子里这个还不知男女,她依旧是文定侯夫人。
坐在廊下,望着蔚蓝的天色,她忽然感觉到一种脱出牢笼的快乐。
一只黑灰色的雀鸟从高处落下,在地上跳来跳去的啄食,时不时发出嘁嘁喳喳的叫声,解时徽一动,就扑着翅膀飞走了。
从前玉兰巷,节姑的院子里,也养着一只鸟。
那只鸟养的比人还尊贵,后来玉兰巷不在了,那只鸟也没了去处,在往后,连节姑也不见了。
那时候,她总觉得不管是解时雨还是节姑,都像是一个巨大的、笼罩在她头上的阴影。
她无力挣扎,总害怕行差踏错,被人嘲笑。
好不容易嫁给文郁,她又困在了文郁的牢笼中,不得解脱。
现在这一切总算是过去了。
只是这样一来,她又觉得自己无处寄放,无处依托。
她就像菟丝花,非得寄生在强大的人身上,才能存活。
在她仔细思索着自己的下一个靠山的时候,文花枝上了门。
文花枝对文定侯府没有感情,也没去见病重的文夫人,而是直接找到了解时徽。
她的样子和从前相比,瘦了一大圈,也更加少言寡语,形如槁木,心如死灰,看着像是守了大几十年的寡。
解时徽打量文花枝,文花枝也在打量着她。
她也瘦了,是操劳过后的瘦,再加上怀着孩子,病殃殃的,眼睛却放出亮光,看着并不悲痛。
倒是眉头紧皱,可见忧虑过重。
对着解时徽,文花枝木讷道:“恭喜你。”
解时徽刚要摇头,文花枝就接着道:“我是这府上出去的人,死了的人是什么德行我知道,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不必遮遮掩掩。”
第二百七十九章 风雨如晦
解时徽低着头,冷笑一声。
是啊,文郁是什么德行,全都知道,却从来没有人提醒过她一句。
她心里有气,有怨愤,但是不打算和文花枝说,一抬头,依旧是懦弱可怜的模样。
“要是我去的早,给侯爷叫了大夫,兴许就不会……也是我和孩子没这个福气,你也要节哀,庄公子虽然去了,你也要保重自己。”
文花枝呆呆的看着地面爬过的一行蚂蚁,对解时徽的敷衍并不在意。
过了片刻,她才道:“我听说侯爷死的前几天,解时雨来找过你。”
解时徽不知道她怎么突然提起解时雨,心里一阵焦躁,先前看着很好的蓝天,现在看着也不怎么样了。
“是,她来看看我。”
文花枝听了,一点头:“她手里虽然没有刀,可是人血却沾了不少。”
庄景是因为解召召才死的,解召召是因为陆卿云才出现的。
解召召临死前,和她说的话,她翻来覆去想了许久,又把庄景临死前的一举一动琢磨的明明白白,心想庄景并没有要吊死。
一个要死的人,怎么会抹满脸的药。
解召召说的没错,一定是解时雨杀了庄景。
文花枝想庄景要是没死的话,带着那满脸的伤疤,他应该会乖乖的在家里和她过日子了。
再过上一段日子,她就能怀上孩子,以后一家和乐,相夫教子,和和美美的过上好几十年。
想到这里,文花枝甚至也想去死,到地府去找庄景去。
可现在还不行,她杀了解召召,只算是给庄景报了一半的仇,要死,她也得带上解时雨。
想到解时雨那漫不经心的神情和言语,她心中就有一团火,在身体里四处乱蹿,砸的到处都是流星火花。
解时徽听了文花枝的话,脑子也飞快的转动起来。
她虽然不知道文花枝这话中到底有什么意思,但不必细究,也知道文花枝是恨上了解时雨。
文花枝和文郁是如出一辙的兄妹,爱恨之浓烈,全都让人无法招架。
对于亲近的人,他们总是抱着满身的邪火,要么疯,要么痴,仿佛这天下人全都欠了他们的。
他们都委屈,委屈到了身边的人都不能善终的地步。
解时徽喃喃的,不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人血?这......大姐她一直深居简出......”
“我说了坦诚一点,”文花枝皱着眉头,“徐锰是你杀的吧,大哥......侯爷和我提过,也是解时雨挑唆的吧。”
“我没有,”解时徽惊弓之鸟似的扬起了脸,“你不要胡说......京府衙门都查过的事情,还有徐家......”
她一边为自己辩解,一边暗暗心惊。
没想到文花枝竟然这么沉得住气。
她是文定侯府的人,对文定侯府发生的一切似乎都心中有数,可她不闻不问,窝在承恩伯府当自己的寡妇,直到这个时候才跳了出来。
太绷得住了,太沉得住气了,以至于她身上都带了一点解时雨的影子。
解时徽这回没敢说太多,因为对文花枝有了顾忌。
文花枝倒是对她的忌惮没有察觉:“解时雨也会对你下手,早晚的事。”
解时徽愣了愣,感觉头顶上的阴影再次落下,并且将自己笼罩起来,心里开始慌慌张张的:“她?她对我下手干什么?”
“只要是碍着她的路,她都会杀了。”
“大姐又不是个疯子。”
“你看着吧,她和那个陆大人,全都是一路货色,心狠手辣,早晚有一天,姓陆的要把持朝政,到时候解时雨就更无法无天了。”
文花枝自说自话,根本没将解时徽微弱的辩解放在心上。
解时徽看她杀心勃勃,头脑仿佛受到了很大的刺激,也就闭了嘴。
而且她听文花枝的一番言语,感觉是文郁在她身上复活了。
以至于送走文花枝后,她在太阳底下打了个哆嗦,去给文郁上了柱香。
若是文花枝能够有这本事将解时雨杀了,她求之不得。
没这个本事,那也与她无关。
两个女人的会面,没有惊动任何人,朝堂上的惊涛骇浪,也没有打到这两个小妇人身上。
庙堂上的事,和内宅的事一样,风雨恩宠全都无法预测,一时一个风向。
只不过内宅是和风细雨,小打小闹,朝堂上的风却是大风。
始作俑者们不见得会如何,被风刮到的朝臣若是根基不深,摇摇摆摆,很有可能就会被连根拔起。
五皇子自请去做护粮官的事,巨门巷比朝臣还先知道消息。
邸报、小报都未发,李旭就已经通过胡邦的口,悄悄告知了解时雨。
胡邦低声道:“李大人还说,六皇子到了吏部,有意和吏部众人交好,可是抚国公却疏离的很,六皇子知道他是抚国公提拔上去的,私底下找了他好几次。”
解时雨正拿着剪刀修剪一盆迎客松:“许了他什么?”
胡邦瘪嘴:“六皇子倒是挺聪明的,知道李大人虽然家贫,但是前途大好,还有姜庆这个舅舅,根本不必为了银钱败坏了自己的名声,只以朋友相交,根本不曾许诺过什么东西。”
解时雨点点头:“李旭的饷银,在京城这样的地方,确实花起来不富裕。”
但还算不上家贫。
胡邦道:“六皇子登门拜访了三次,吏部就开始传李大人是傍上了六皇子这条大腿,李大人很苦恼,又不能得罪六皇子,所以想请您帮忙拿个主意。”
他说完,又道:“我倒是觉得他多虑了,六皇子如今无权无势,既然要当朋友结交,那就结交好了,等六皇子繁花似锦的时候,再退一步,反倒显得他两袖清风。”
这件事李旭是真不好做。
若是不搭理六皇子,难免会被人说目中无人,把自己太当回事,可若是搭理六皇子,抚国公那边说不过去,党争更加说不过去。
解时雨“咔嚓”一剪刀,将送来的迎客松剃了个光头。
胡邦看着落地的嫩芽,莫名的在起了鸡皮疙瘩。
解时雨没在意他的神情:“凡事都怕有心,六皇子有心,到时候传出来李旭为他在吏部牵线搭桥的话,李旭还怎么在吏部站稳脚跟?”
胡邦一想,确实如此:“那这事情可不好办。”
谁能想到堂堂六皇子如此赖皮。
第二百八十章 离京
“让李旭去找抚国公,也算是给抚国公表明心意。”
解时雨又是咔嚓一剪刀。
“还有冯大人,他是个人精,你找机会和他说一说李旭的苦恼,他会知道怎么办的,镇国公那里,我让鸣蝉去一趟。”
既然六皇子要趁五皇子不在冒头,那这些枝丫,就先收起来吧。
胡邦连忙去办,他这里刚走,陆鸣蝉就回来了。
他一见到解时雨,就成了个长不大的孩子,乖里带着淘气,攥着一块发糕,趴在桌子上和解时雨说悄悄话。
“今天早上,皇孙带我去皇上议事的偏殿吃点心,就听到散了早朝,五皇子特地来找皇上请旨,自请去做护粮官,要体察边关战事之艰辛,皇上答应了,
当时太子也在,五皇子出来之后,太子也追了出来,怒斥五皇子奸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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