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氏让婆子按住他就要灌,亦真在床底下正要喊出来,便听门哐的一声,“孽障!你真要让我俞家断子绝孙不成!”
常氏看见俞廷吓得啪的一声把杯子扔在地上,跪下哭道:“老爷,他自己亲口承认我们的孩子都是他杀的!”
俞老爷一脚踢过去骂道,“这话你也说的出口,你第一个孩子死时他多大?十岁!十岁的孩子有什么本事怎么害死你儿子,你自己说!”
常氏仍哭道:“谁知道呢,他天生就是坏种!他自己亲口承认的!”
俞老爷顾不上理她对那些家丁婆子喝道:“你们也是活够了,还不放开公子!”
仆人们吓得赶紧松手,跪在地上求饶。俞老爷赶忙上去问:“宸儿,你还好吧?”
俞宸靠在床边冷笑道:“你们戏还没演够,一个唱好的一个唱坏的,怎么,今天在这不唱偷情的戏了?”
俞老爷心虚骂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俞宸冷笑开口道:“你真以为我年纪小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当年我娘还没死,缠绵病榻,你便和这毒妇的爹商量好了我娘一死就娶她进门。
她假惺惺来看我娘,你们,当着她的面,就对面那桌子,你不记得了?你们在那行苟且之事,我娘死死按着我,可你们还发现我在了,所以她才一进门就要弄死我,如今你们都忘了?现在想凭这几间肮脏的破房子,手里那几个臭钱,就想让我再回这里?你舍得我嫌恶心!”
俞老爷脸涨的通红,常氏拿起匕首道:“老爷,他都这么说了你还留他干嘛!”
俞老爷回头狠狠抽了常氏一巴掌骂道:“贱人闭嘴!”
俞宸看他们如此,竟笑了笑,道:“罢,我也不过说句气话。我可以回俞家,你把她休了。”
常氏惊恐道:“老爷,不能啊!我这么多年……”
俞老爷干脆答应:“好,只要你回来都听你的。”
常氏气极,眯着眼睛咬牙切齿道:“小孽障!想让我死你先死去吧!”
她不顾一切冲过来,亦真听见声音使劲一挣就搂住他要去替他挡。
可到底来不及,如此也只是让原该落在俞宸心口的刀,擦着亦真手臂扎到了俞宸肩上。
血霎时涌出,亦真吓得赶忙去捂:“子阑!”
俞老爷吓了一大跳,亦真顾不上解释赶忙来他伤势:“子阑,你怎么样,怎么样……”
俞老爷和下人匆匆忙忙出去请大夫,又让把常氏拖了出去,屋里便只剩下他们二人。
俞宸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然后冲她伸出了手。
亦真慌张的握住他的手,痛哭着对他道:“子阑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了,我都知道了,对不起……”
俞宸却握着她的手一紧,又一用力拉着她的手把刀递给她,亦真疑惑哭着问他:“你做什么?”
俞宸看着她绝望道:“我舍不得你跟我一起死了,那我死在你手里也好。”
亦真心痛的人都要支撑不住了,泣不成声抖着手去捂着伤口又吓得去摸他脸,却把血糊了他一脸,哽咽的说不出话:“我不要你死……”
俞宸却撑不住闭上眼靠在床上,亦真吓得慌忙往外跑去叫人,还好俞家有会医的仆人赶了过来。
他们虽不算精倒比普通人懂些,他们赶紧过来把俞宸放好,剪开他左侧衣裳,腰带一断,昨日那些荷包的碎布便从身上掉了出来。亦真在床边看到几乎瘫坐在地上。
这边才简单清理大夫便也来了,给他又清理一番上了药,止住些血也来不及敷麻药便缝上了伤口。
听着他昏迷也忍不住的痛哼。亦真在旁难过的也半死一般。
半晌御医终于停了手,叹了口气对俞老爷道:“俞老爷,俞寺卿没大碍了,只要好生养着便是。”
亦真这才抹着眼泪站了起来,虽说俞宸和他父亲势同水火并不认他,可如今到底在俞家,自己之前又和他说过那样的话,便也不得不过去解释道:“俞老爷……我之前误会了子阑,都是我的错……”
俞廷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却并不蠢,看的出俞宸对冯亦真不是一般的上心,想来他醒来也不会厌弃冯亦真。
俞廷摆手道:“你们的事父亲不插手,只是见宸儿对你是这般上心,你又说是误会,之前的事都算了吧。”
亦真点点头,俞廷便转身出门去,亦真又回来坐在床边,见床沿还有来不及清理的血迹,一时又刺的心痛。
午后攸宁终于听说了这里的事,急忙跑了过来,一进屋看亦真失魂落魄趴在床边,赶紧扶起她,道:“阿姐,这是怎么回事?哥怎么了?你没事吧。”
亦真一时也说不清只是落泪,攸宁见亦真没事便放下她去看俞宸,俞老爷听说有人来也赶忙过了来,攸宁抬手算行了礼,便探进帐子去看俞宸。
见俞宸如此狼狈,面无血色身上都是伤,心疼的看着亦真问:“阿姐,哥他怎么受了伤?”
俞老爷闻言面色不虞咳了一声,亦真正要开口,俞宸却睁开了眼睛,看着攸宁道:“他们放你出宫了。”
攸宁蹲下来道:“哥,还没谢你呢。本来早就可以出宫,他们说上头那边有点乱他们没法上禀,让我在那躲一躲,我就晚出来一天。”
俞宸微不可查点点头,道:“那我便托付攸宁件事,你派人把我侍从叫来,我要回家。”
俞老爷赶忙道:“宸儿,你还要去哪里……”
俞宸不理他,攸宁见状道:“俞老爷,他都这样了,你就暂且放过他吧。”
俞廷叹了口气也不敢再留,攸宁出门去把阿德人叫来,又找了几个人抬他上了车回了家。
俞宸回了家却安置在了客房,安置好了便让攸宁走,攸宁想自己也帮不上忙,还省的让姐姐分心,便听话的走了。
攸宁走前又听俞宸的话把阿德叫进屋,阿德听俞宸吩咐了几句,叹了口气应下,又带着两个惯常跟着他的人在旁照料,晚上阿德又请了御医来,御医留下了个小医侍,负责煎药换药,亦真在旁看着却什么也插不上手。
第二日亦真自己的伤口料理好了,在外看屋里人端着换下来染血的绷带退了出来,便推门进去。
屋里除了俞宸并无一人,其他人都在门口候着。
亦真进来关上门,踌躇片刻,走到他床前哽咽道:“子阑,你怎么样了。”
俞宸听见她的声音动了一下,却并不理她。
亦真哭道:“对不起,我都知道了……”
俞宸却开口道:“你应该准备好了,我现下写字难些,与你按手印吧。”
亦真落泪道:“我,我不是来……子阑,是我错怪你了,是我错了。对不起,都是真姐姐不好……”
俞宸闭着眼不再说话,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开口道:“真姐姐,不是只有攸宁会难过,也不是只有你觉得那些善良的人会受伤害,我也是人,你看,我被捅刀子也是会流血的。”
亦真听他这么说更加愧悔,恍惚间又想起一桩旧事来。
攸宁小时候淘气,虽没有坏心但顽皮起来也时常没深没浅,七八岁扔飞镖玩,一不小心打到了俞宸的那边,俞宸用手一挡把手腕划了一道,亦真吓坏了赶紧去看。
可俞宸当时也是个孩子,她又不能一味说让俞宸原谅攸宁,一边去请大夫一边着急,俞宸却对她道:“真姐姐,别和姨母说了,姨母身体不好又心疼我,看见难免伤心生气,攸宁也不是故意的,也给我道歉了,便不要多此一举了。”
亦真虽心疼攸宁,可这般也太欺负人了,便道:“虽你不怪他但他还是伤了你,怎么能就这样过去呢。”
俞宸看着她笑了笑道:“那真姐姐给我一样东西,只有我有不要给他,他日后如果知道了一定很生气,就算做罚他了好不好。”
亦真心疼抬起他的手的吹了吹他的伤口,心疼道:“好,想要什么都可以,你想要什么呢?”
俞宸拉着她的手道:“真姐姐给的什么我都喜欢。”
亦真哄他去休息了,找了一堆吃的玩的第二日送去给俞宸,但俞宸性子古怪,一样也不喜欢。
亦真答应他再送其他的才作罢,回来看见块不大不小的琥珀色缎子布,拿起来看一看细腻软滑还不错,便绷起来打算绣些简单素雅纹样做个荷包给俞宸玩,虽不值什么,只当哄哄他,到底他受了委屈,心想他这么懂事又可怜以后自己多看顾他才是。
亦真做这样的活计也不算多纯熟,平日做的也不多不过是做着玩的,慢慢先把旁的细小图案认真绣好,绣到中间竹叶时她母亲却又生了病,她着急哪还顾得上这些,撂在一边便忘了。女使收拾东西时和其他针线零碎在一起收在柜子里。
不知过了多久,俞宸其实一直想着,可见亦真又要担心姨母的病,又要帮姨母操持家事他怎么好为这事张口。
直到亦真快离开,女使收拾东西时把这荷包翻出来,随手放在了柜子上,后来人多忙乱,也没人理会。
那日后来刘娘子告诉她,俞宸在她出嫁后想念她,经常一天天躲到她屋里去,不知在哪里看到这个荷包,他拿着来找刘娘子,对刘娘子道:“刘娘子,这是真姐姐说好送给我的,可她没做完就走了,你能不能帮我把它做完。”
刘娘子看他这么可怜怎么忍心不答应,便由他看着,就要拿起针把剩下的半片竹叶绣好。
他却道:“刘娘子,不要继续绣竹叶,只要把它按旁边画的样子做成荷包就好。”
刘娘子看着他点点头,边做边安慰道:“宸哥儿,别太难过了,你真姐姐早晚也要嫁人,已经是不能再拖的了。不仅是她,你以后也要离开这娶妻生子,有自己的家,攸宁也是一样。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你姐姐为了你们俩做的已经够了。”
俞宸难过道:“我知道,可我就是舍不得她,我也不要什么别的,就只想和她一直在一处而已。”
他突然对刘娘子道:“刘娘子,我听见过你和别人说,当年我母亲和姨母说过,要把真姐姐嫁给我的。”
刘娘子赶忙道:“哎,宸哥儿这话可不能再说了,刘娘子是说过这话,不过是句玩笑话,我也是突然想起来随口一说。你如今岁数也不太小了,出去可不要再提,让人听见了传出去对你姐姐不好。”
俞宸不再说话,静静看着刘娘子把荷包简单缝了起来,收起来和刘娘子告辞离开,刘娘子看这孩子孤零零也怪可怜的,轻轻叹了口气。
亦真回过神来,才想到那个荷包原就是要给他的。是自己对不起他,最后也没有完成守诺,便是个敷衍的未成品他也视若珍宝,可却被她毁了。
第39章 .释怀 ·
其实亦真本就是极疼他的, 亲情也有,青梅竹马之情也有,甚至如今, 哪一桩她都无法抛却。便与她无关,他伤成这样都够她心疼的了, 更何况还是她犯了错。
亦真忍不住流泪道:“子阑, 是我错了。”
俞宸闭着眼深吸了一口气,眼角滑过泪却没应。
亦真抚上他的手道:“以后你想要什么,阿姐都补给你,这次绝对不会忘记也不会失信。”
俞宸闭眼, 终于开口道:“你总是耿耿于怀, 恨我摆布你, 其实是你在摆布我。
我好像被你训过的狗一样, 哪怕被你几次三番扫地出门还是只觉得你脚下才是我的家。你说得对,我就是卑鄙恶毒,你是圣人, 哪怕被我纠缠令你恶心,你还是会因为自责和怜悯让自己来对我说这些违心的话。”
“我信你没有后悔救我, 但你一定后悔不该施舍给我那点温柔。”
亦真泣不成声,“子阑,我不后悔,哪一样我都没有后悔。是我明明对你诸多偏颇亏欠, 却以为自己对你足够好了。”
俞宸落寞道:“那本来就不是我应得的, 当年我可能也本不该活下来。所以被我纠缠是你救我的报应,痴心妄想落得一场空是我强求你的报应。”
“其实我从来没嫉妒攸宁, 也不在乎你对他好不好有多好,只是在乎我在你心里算什么。”
他自嘲道:“现在, 我还是通过攸宁知道了。”
他闭上眼,缓缓叹了口气,似是做了极难的决定下了极大的狠心。
“阿姐,我放过你了。”
亦真一愣,没想到自己等到了这句话,却是如此心情。
她想再解释些什么,却也没什么好解释的了,她心里没有为俞宸开脱,觉得他之前做的都是对的,可也没办法否认,这次是她大错特错。
俞宸背身听到推门声像又被扎了一刀一样,她这次离开便再也不会回来了吧。
刘娘子听说俞宸出了事正着急要过去,却见亦真竟过来了,急忙上前道:“姐儿怎么来了?”
亦真哭的泣不成声道:“刘娘子,我好像做了不可饶恕的事。”
刘娘子赶忙道:“什么事值当说的这么严重,可是和宸哥儿闹别扭了?便是使使小性子又如何,他那样哪舍得真生你的气,你给句软话回去,他便没脾气了。”
两人往里走,攸宁听说她来了也赶紧出来迎她,亦真心下愧疚又真的没了主意,实在忍不住,便把自己做的一五一十都和他们说了。
攸宁听完道:“阿姐虽然你是为了我,但是不得不说你这事做的可真够狠的。”
亦真委屈道:“其实以前还有件是他对你下过手,所以我才觉得这次……”
亦真又讲了之前的事,攸宁也不知说什么好。心里也有些不自在,拉过亦真道:“阿姐对不起,这么说起来好像都是因为我。可这次的的确确是我们把哥伤透了。”
亦真摇头道:“他没有怪你。”
刘娘子也叹道:“真姐儿,你这回也太伤人了,当初他把那绣片捡来交给我,让我给他缝上,却都舍不得让我动上头绣的花,我都不知他存了这么些年。你便是想和他分开,又何必做的这样绝呢。”
亦真愧悔难言,攸宁又替她遮掩:“现下已经如此,再说姐姐又如何,我去和哥解释解释,兴许他能释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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