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司满脸怒意,过来就拂开了她的手:“这是什么日子,你竟在宫道上杀人?”
司后抿了抿唇:“妾身只是在处置私逃的婢女。”
大司脸色难看,余光瞥了一眼身边的纪伯宰,语气更重:“正想问你,纪府带来的舞姬哪里去了?伯宰寻了半晌也未得见。”
“妾身不知。”
李全那元力厉害得很,人估计都只剩骨头渣子了,咬死不认就无妨。
司后委屈地垂首:“司上就为着一个舞姬,对妾身发这般大的怒火。”
大司气了个够呛,这新司后容貌过人,但眼界实在太小,不知道顾全大局,方才他收到消息说她亲自离席就为处置明意,立马就跟了过来,谁料还是没赶上。
若是寻常舞姬,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但明意何等重要,还牵制着纪伯宰呢,她这一动手……
等等,她这一动手,旁边的纪伯宰为何没有丝毫异样?
大司下意识地看向司徒岭。
司徒岭还盯着那一团青绿色的元力出神,捏着万花筒的手都在微微发抖。察觉到他的目光,他转过头来,正待开口,旁边那团青绿色的元力就突然如琉璃一般炸裂开来。
“司上小心!”
“娘娘小心!”
一众内侍反应迅速地立起了护盾,却还是被飞溅的元力碎片扑了个满怀。纪伯宰拂袖扫开朝他飞来的碎片,就见明意从眼前一闪而过,飞到司徒岭跟前,替他将碎片都拂开。
繁复的宫袖扬起又落下,竟是用了些慕星城特有的斗术。
他一怔,不可置信地看向她的脸。
还是那张姣好的脸蛋,眼含三分媚,眉藏五分情,可她身段利落,手势娴熟,分明就是个斗者。
“这,这是什么东西?”李全被惊着了,尖着嗓子道,“她有元力?”
还是同他一样的青绿色的元力?!
大司和司后也拨开禁卫朝明意看过去。
会元力的女子,那可比五条腿的蛤蟆还稀奇,虽然只是青绿色的元力,但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明意收了手,立马就惶恐地跪了下去:“大司恕罪,奴并非有意隐瞒。”
大司有些没回过神,沉默好半晌才问:“你在何处学的元力?”
“同村里游学的斗者学的一些微末功夫。”她将袖口挽起两寸,露出自己平庸的经脉,“平日里是未曾用过的,方才只是情急之下为了自保,还请大司明察。”
这些话骗不了纪伯宰,但应付大司绰绰有余。
女子没有习斗术的先例,但既然有一个女子习了,还是他慕星城的,大司不觉得生气,反倒是有些高兴:“没事就好,起来吧。”
“陛下,女子私学斗术,还混进内院,其心可诛啊。”司后皱眉。
大司瞪她一眼:“你方才欺瞒于我,已是有罪,眼下还怎敢攀诬纪府姬妾?”
一眨眼的功夫,她的身份就从舞姬变成了姬妾,大司这是想硬保她。
明意垂眸,没敢去看纪伯宰的眼神,只乖巧地站着,等待发落。
司徒岭终于回神,连忙上前两步将令牌双手奉给大司:“臣有负司上所托,还请司上降罪。”
第74章 离恨天
司徒岭不会元力,护不住明意哪是他的过错,是藐视司上也要杀人的司后的过错。
大司心里清明,没打算在外臣面前追究司后,只道:“爱卿辛苦,何罪之有。”
说着,瞥向司后:“你就先回去歇着吧。”
听出他语气里的不快,司后咬牙,领着人匆匆离开。
他又看向明意,笑道:“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会元力的女子,既也是纪大人的爱妾,不如便称金钗斗者,明日也来迎客宴,坐正席。”
明意一听,立马屈膝行礼:“多谢司上。”
明日也要来,也就是说不管纪伯宰气成什么样,今日也不能杀了她,甚好。
纪伯宰隔得老远都听见了她肚子里的算盘响声。
他觉得好笑,一天的活头,也值得她高兴成这样。
先前他气她对他有所欺瞒,现在他不气了,她瞒他的事太多了,压根气不过来,他现在就想看看她到底是谁,想做什么,有没有命去做。
“人既然找到了,那臣便带她先回去了。”纪伯宰温柔地朝明意伸手,“过来。”
背脊一凉,明意的本能让她很想躲,但众目睽睽之下,她无法躲避自己的夫君,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朝他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纪伯宰温柔地抚了抚她的脸:“折腾了一天也累了吧?回去好好休息。”
说罢,朝大司行礼:“臣告退。”
司徒岭想说话又顿住,眼睁睁看他带走明意,两人的背影看起来甚至有些般配。
“司上。”他叹息,“明姑娘既然会元力,就不能让她再回纪府了。”
大司这才反应过来,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脑门:“你的意思是……”
“司上可以寻一个由头,让明姑娘来臣的府上暂住。”他拱手,“如此一来,母蛊才好牵制子蛊,否则,子母一心,掣肘也就毫无意义。”
“有道理。”大司点头,又有些苦恼,“但明意毕竟是纪伯宰的姬妾,哪有什么合适的由头?”
“明姑娘既然要作为斗者介绍给外城使者,身份便不好太寒酸,不若称作臣的亲姐姐,届时姐姐回门小住也算情理之中。”
大司就喜欢司徒岭这一点,什么都替他想好了,且十分周全。
他正想点头,就见另一边突然快步走来一个人。
“大司。”佘天麟朝他拱手,“老夫有个不情之请。”
这位是个贵客,大司不敢怠慢,连忙让司徒岭先站在自己身后,而后朝佘天麟还礼:“师长请说。”
“老夫有一女儿早夭,令老夫痛苦了许多年,方才见一女子,眉目与老夫夭折的女儿十分相似,老夫愿意再让一成的供奉,求大司将此女赐给老夫。”
一成的供奉!那都买得下几千几万个女子了。
大司高兴地道:“只要身份合适,自是可以赐的——师长可知那女的名姓?”
“名姓不知,但方才坐在末席第一排往右第三个的位置上。”
末席第一排第三个……大司一回想,哈哈,那不就是明意么。
他沉默了。
佘天麟犹在拱手:“只要大司点头,老夫还可以额外送贵城十件神器,威力不低于万箭穿心。”
大司听得口水都快流下来了,张口就答:“好……”
好字没说完,衣袖就被司徒岭拉了拉,话跟着拐了个弯儿:“好……好不好的我说了也不算,那是纪伯宰府上的姬妾。”
姬妾?!
佘天麟额上青筋都跳了跳,眼里痛色愈重:“老夫思女心切,还望大司成全。如若可以,条件随便您提。”
这是什么天降馅饼,大司理智的堤坝都要被冲垮了,脑袋晕乎乎地正想点头,却见远处又跑来一个人。
“各位怎么在这里?”郑迢左右四处打量着,犹豫地问佘天麟:“可看见明意了?”
佘天麟没好气地看他一眼:“明意是谁,不认识。”
“就是纪伯宰家的舞姬。”郑迢比划,“方才坐我跟前的那位。”
大司一听,愕然:“你怎么也找她?”
“她……方才钗子掉了,我来还她。”
郑迢明显是不会撒谎的人,一句话说得磕磕巴巴,眼神还晃得厉害。
大司觉得脑瓜子嗡嗡的,这满堂的厉害人物,怎么都跟纪府那小舞姬扯上关系了。
幸好,幸好她会元力,不然真死在这里,今日事可就大了。
“司上,方才说的事?”见抢的人多了,司徒岭连忙提醒他。
佘天麟也回过神来对他道:“老夫就要明意。”
郑迢明白过来他们在做什么了,也拱手:“我与她相识在前,纪大人若是不喜她了,明姑娘倒是可以跟我走。”
大司被他们围在中间,强大的元力压得他有些难受,连忙挣脱出去,摆手道:“既是纪伯宰的人,就叫纪伯宰做主,我看他喜欢明意得紧,未必会让各位如愿。”
喜欢?郑迢摇头:“他不喜欢复杂的姑娘,别说元力,但凡会些功夫,他也是不会留在身边的。”
“你是没瞧见,方才司后一动身朝这边来,纪伯宰立马便拉了我跟上。”大司笑着摇头,“我还没见过他失态成那样的。”
旁边三个人都听得怔了怔。
纪伯宰,为明意,失态?
……
纪伯宰一脸冷漠地坐在兽车上,连看也没看明意一眼。
知道他起了杀心,明意也没再伪装,很放松地靠在车厢上,微微阖眼:“不管您信不信,我从未想过害您。去青瓦院子是因为里头有我想要的解药,我想去碰碰运气。”
会元力、经脉呈青黑色、要他的解药。
纪伯宰只一想就明白了:“你中了离恨天。”
离恨天是专门对付元力者的毒药,她还能活着,说明之前的元力不薄。
“大人真有它的解药?”明意眼眸亮了亮。
看着她的反应,纪伯宰轻嗤:“那东西只有一瓶,我尚且要留着保命,为何会轻易给你。”
她神色一紧:“大人也中了离恨天?”
“没有。”他漫不经心地道,“但这毒药并未绝世,保不齐哪天我就用得上。”
就是不肯给的意思。
第75章 没人性的纪大人
明意不觉得意外,毕竟人都是为自己而活的,纪伯宰也确实没有什么理由帮她,不给就不给,她自己找机会偷,偷不到就作罢,趁着还有半年可活,赶紧去看大漠落日。
于是她住了口,继续懒洋洋地靠在车厢上养神。
纪伯宰对她的反应不太满意:“不继续说了?”
“说什么呢?”她闭着眼笑,“拼命央求大人,大人就算答应了也未必作数。”
“你这怨气好像不止冲着解药。”他挑眉,“怎么,对我还有别的不满?”
“哪儿敢呢,大人元力强盛,不用动手都能掐死我。”她笑靥如花,“对大人不满岂不是自寻死路。”
纪伯宰不悦。
他不太喜欢明意这副模样,还是更喜欢她之前仰头看着他笑,软软甜甜的,不带任何凉意。
可他又觉得,眼前这个人才更像原本的她。
一个会元力的女子,是如何沦落到成为奴籍的舞姬的?
“我原本打算杀了你。”他轻声开口。
闭着的眼睫颤了颤,明意微微抿唇。
“但我现在改主意了。”他漫不经心地道,“你既然本就要死了,那便在我身边待着吧,我想看着你慢慢地死。”
真残忍啊,他分明对别的相好都十分厚待,怎么偏对她这般刻薄。
明意想不通,倒也没有一直想,只别开头看向窗外。
慕星城的夜晚当真十分好看,有别的城池都没有的璀璨银河,离得近的星辰比月亮还大,表面凹凸不平,像是有人在上头挖坑。
要是死后能被埋在那些坑里,是不是也挺有意思的?她想。
面前的人仰着头,眼眸格外晶亮,一点也不像将死之人。
纪伯宰被她的眼眸闪了一下,有些恼恨地移开了目光。
回到府里,纪伯宰让人去搜了流照君,将她藏起来的药瓶统统拿了出来,略带讥讽地道:“那么重要的解药,谁会随便塞?”
明意笑了笑:“求生心切,一时没过脑子。”
他挥手让人将东西都带走,又抬步上前,将她逼得步步后退。
“不是吧大人。”她笑意逐渐勉强,“今日出了这么多事,您还有心思与我做那鸾凤之事?”
“我从未探过你的经脉,今夜探一探也无妨。”
明意沉了脸,十分干脆地道:“我不要。”
“可以。”他道,“二十七的命我也就不留了。”
“……人和禽兽之所以有区别,是因为人有人性。”她咬牙,“二十七也并未害过您,何至于丢命。”
“我说过,擅闯青瓦院的人都得死。”纪伯宰冷声道,“你以为我在开玩笑?”
不就一个破院子,找解药也没找着,至于么。
明意低头深吸一口气,再抬头,小脸就又挂上了明媚的笑意:“大人探吧,随便探。”
纪伯宰低头,将她抱起来扔去了床榻里。
明意顺势一滚,卷着锦被将自己裹成一条,然而这被子压根挡不住什么,他身子一压上来,墨黑的元力就侵入了她的经脉。
额上冒了点冷汗,明意闭眼,努力用之前在他的书房里看见的秘卷里的术法,将自己的经脉伪装成慕星城斗者的状态。
纪伯宰倒是没注意她的经脉属于哪一城的术法长势,而是暗暗心惊其损伤的程度。
离恨天阴毒就阴毒在寄于经脉,只要断了续药超过三个月,毒就会渗入经脉,将斗者穷尽多年心血修成的经脉腐蚀得破败不堪。
明意的经脉已经与筛漏无二,今日还能使出元力,也许当真是将死之时的全力一击。
同为斗者,他看着这经脉都感到绝望,但她似乎没什么感觉,一副随遇而安的模样,半点也不心疼。
他都忍不住要好奇她这经脉是不是自己修来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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