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离开慕星城的车上秦尚武提这个,罗骄阳等人还觉得庸俗,而现在再听,他就忍不住跟着亮起了眼睛:“那我们呢?”
秦尚武看了他一眼:“你三人所求都是家族官职,总不能两头都要。”
他们还有家人要顾,明意是孤身一人,钱最重要。
悻悻地收回脑袋,罗骄阳想了想,也行,只要能赢下六城大会,什么都好说。
那么问题来了,他们现在的程度,能顺利赢下来吗?
时日所剩不多,一行人抵达慕星,只吃了一顿洗尘宴,就统统关去元士院闭门苦练。明意作为唯一一个参加了很多次六城大会的人,其他人在修习的时候,她多数是在自己的院子里坐着画图,分析各城实力、制定每场比试的计划。
她觉得很忙,但有人似乎很闲。
“姑娘,这是大哥哥给你送来的粉玉头面。”白英带着茯苓,吃力地捧着托盘进来,放下就抹了把汗,唏嘘地道,“好生贵重,我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晶莹剔透的粉玉,一整套一点瑕疵都没有!”
明意从案卷里抬头,轻轻敲了敲她的脑门:“你才多少岁,怎么就一辈子了。”
说着,又扫了一眼那头面,嗯,确实贵重,朝阳城都不一定能找到这样的成色。
“大哥哥说了,你若是不想要,他就再送别的来。”茯苓看出了她的心思,奶声奶气地道,“外头院子里天天都有箱子来,天上飞的地下跑的土里埋的,什么样的东西都有。”
明意嘴角抽了抽。
不愧是回到慕星老巢,有钱了,成天折腾给她送东西。
她是那种喜欢奇珍异宝的人吗……就算她是,他这么明张胆地送,是不是不太好啊?
也不止奇珍异宝,这厮还送饭食、送水果、送衣裳,明意每天耳边听得最多的话就是:“大哥哥又送了东西来。”
拿人手软,晚间纪伯宰来她院子里蹭饭她也就不太好拒绝了,如此下来,外头不知道怎么就传言说她与纪伯宰重修旧好了,并且十分得纪大人爱重,以至于去内院用宴,她的座位都被放在了纪伯宰的旁边。
明意深吸一口气,自顾自地吃东西,不将旁边的人放在心上。
然而,旁边这人偏还侧过头来与她说话:“朝阳城八月输掉的比试,我写的过程你看了吗?”
说的是正事,明意只能回答:“看了,就算你不让,当时也赢不了,他们神器实在太多了。”
早点让路能保住他们几个不受伤,纪伯宰做的是正确的选择,只是罗骄阳等人不明白局势。
不过,若是当时她在的话,应该是能赢下来的。
纪伯宰点头,扯着坐垫往她的方向挪了挪:“我们训练的条件有限,你看看还有什么是我疏于准备的。”
明意冷着脸道:“自重。”
眉梢一垂,他叹气:“你对罗骄阳他们都会好声好气,怎的偏对我冷漠至此。”
说着,他又挑眉:“倒是独待我不同。”
明意气不打一处来。这席上多少人盯着他,他心里没数么,老往她面前凑什么,活将目光都引到了她身上。
这不,旁边立马有重臣过来与她笑道:“闻听金钗斗者府上有几个小姑娘想安置,我这儿倒是有些好去处。”
这人正受宠,明意也不好当没听见,只能硬着头皮回应:“哦?”
“赵大人厉大人和何大人府上都有刚成年的公子,虽已无正室之位空缺,但当个良妾也是吃穿不愁。”
明意听着,敷衍地笑了笑。
白英那几个姑娘在苍雪城担惊受怕长大,对嫁人实在没什么兴趣,况且,六个孩子里有四个是有元力天赋的,明意想让她们靠自己过活。
但面前这个人,拒绝的话,未免显得太不识抬举,毕竟在他们看来,这种出身复杂的女子能当良妾已经是极好的出路了。
纪伯宰在旁边漫不经心地喝酒,却突然开了口:“我已经给她们找好出路了,有劳大人操心。”
“哪里哪里,有帮得上忙的地方,纪大人尽管开口。”那人笑着拱手,与纪伯宰攀谈了两句,又看了明意一眼,抿唇走了。
明意闷了一口酒,微微叹气。纪伯宰看她一眼,哼笑:“苦恼个什么。”
“女子过活当真不易。”她道,“我自认给她们找的出路不错,但在旁人眼里,她们还是需要被安置的。”
有元力天赋的小姑娘们在跟着她学斗术防身,没有元力的两个姑娘对经商十分有天赋,她打算送去章台那边帮忙。
但,只要没嫁人,她们在别人眼里就是没着落的,将来保不齐还要遇见些什么事。
纪伯宰睨她一眼,抬着下巴示意了一下慕星大司所在的方向:“你看看他。”
明意看过去,正好瞧见大司在与钱栗说话,大司似乎吩咐了什么,钱栗忙不迭地应下,酒宴都不吃了,立马出门办事。
“只要在高位,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哪怕是在劳民伤财地修宫殿庙宇,也不会有人置喙。”纪伯宰哼笑,“所以这世上的烦恼都是可以解决的,只要你的位置足够高。”
明意心头一跳,愕然地侧头看他。
第154章 我是大人了
这是纪伯宰第一次在她面前显露野心,之前他还只说是为恩人报仇,眼下这话,却有些问鼎之意。
真没把她当外人。
沉默了好一会儿,明意觉得,他也没说错,若是位置够高,高到成为一城之主,那想做什么都是可以的。
但是问题来了,慕星城情势复杂,势力混乱,远有外戚为难,近有几位王爷不甘平庸,纪伯宰要如何才能又保住性命,又接近王位?
还不等她仔细想想,旁边就突然响起了恭王的声音:“六城大会近在眼前,伯宰可准备好了?”
纪伯宰松开了明意,起身与他笑道:“青云界高手如云,在下只能尽力而为。”
深深地看他一眼,恭王拍了拍他的肩:“先前本王有意让谭家那几人与你同行,毕竟他们参加过一次六城大会,没想到纪大人看不上。”
谭家是恭王妃的母家,去年六城大会,纪伯宰好不容易拿到的名额,就是被他们顶替了去。那几个人最后输得十分难看,也就恭王还有脸提。
纪伯宰装作没听懂他的言下之意,招手就将旁边的罗骄阳等人唤了过来,笑着与恭王介绍:“这几位都是今年要与我一起去六城大会的斗者,烦请王爷多照拂。”
“哦?”恭王扫了他们一眼,淡笑,“倒是眼生,敢问都是哪些人家的公子?”
罗骄阳原本就不喜欢这应酬的场合,再一听这话,知道他是看不起自己,拱手就道:“在下出生卑贱,其灵山脚下养猪的人家,殿下自然没见过。”
“在下出身边城小吏家。”楚河也拱手。
樊耀敷衍地跟着道:“长荣街上开铺子的。”
恭王沉默了一瞬,将纪伯宰拉远几步,低声道:“你应该明白,在慕星城光靠元力是走不远的。”
怎么不明白呢?去年就明白了,不然他也不会来蹚浑水。纪伯宰笑了笑,一副恭敬的模样:“还请王爷赐教。”
瞥了那群人一眼,恭王语重心长地对他道:“这些人元力是强盛,但出身太过低贱,就算父王开恩,之后给予封赏,他们也入不得那些世家大族的眼,往后又怎么能帮衬你?你是聪明人,身边人该留些什么样的,好生掂量一番吧。”
“是。”纪伯宰笑着应下。
回元士院的兽车上,罗骄阳脸拉得比马还长:“先前元士院收我们的时候,可没问什么出身不出身。”
“自然不会问,那时候那些世家子弟刚刚惨败,大司急着要真正元力强盛之人去比试,连选拔会都是前所未有的公正。”樊耀嗤笑,“只是如今我们赢了些比试,伯宰的名声也大了,这位王爷就又开始打起自己的算盘罢了。”
楚河看向纪伯宰:“你怎么想的?”
纪伯宰似笑非笑:“还能怎么想,强龙压不过地头蛇,眼下得将谭家那几个人接到元士院里来。”
罗骄阳一听就急了,但侧头发现明意神色平静,他愣了愣,接着就冷静了下来,倾身问他:“然后呢,什么打算?”
“恭王是个喜欢培养自己羽翼的,若不让元士院里有他的人,最后这两个月他少不得给我们找麻烦。”他解释,“将人接过来安他的心,你们才能更好地修习。”
原来如此,罗骄阳松了口气,纪伯宰倒是笑着问他:“你刚刚怎么憋回去了?”
罗骄阳往后一靠,抬着下巴示意了一下旁边坐着的明意:“明姑娘总能知道你在想什么,她都没急,那我肯定不用着急。”
纪伯宰一愣,侧头看她。
两人本就离得近,他一侧过来就能看见她绸细的肌肤。她似乎有些意外,细眉微挑,杏眼粼粼,眼尾往他这边一扫,带点冷淡,像清晨院里的霜花。
心口一动,他想揽住她的腰,但念及这人还不太待见他,便只能将手收回来,轻笑道:“意儿聪慧,甚知我心。”
“我姓明。”她道。
关系没有亲近到叫意儿的程度。
纪伯宰“嘶”了一声,单手捂心,斜靠开去朝窗外道:“天真是冷了,冻得说出口的话都这么冷。”
罗骄阳哈哈大笑:“你也有今天。”
樊耀也帮腔:“但凡以前少去两次花满楼,眼下也不是这么个境地。”
车里顿时热闹起来。明意靠坐在角落里,兀自练习修补经脉,没有参与他们的哄笑。
纪伯宰有些扛不住了,叹息着凑回她面前:“你就忍心他们这么笑我。”
修习被打断,她有些不耐地抬眼,刚想说话,兽车突然就被人拦了下来。
“明姐姐!”外头有人高兴地道,“还以为现在过来要迟了,没想到还能在这儿遇见!”
眼眸一亮,明意挂上笑容,立马打开车门往外看。
司徒岭拎着一兜牛肉干,呵着雾气对她笑:“许久没见,姐姐倒是生得越发动人了。”
罗骄阳听着就转头看纪伯宰,想笑他还没个孩子会哄人。
然而,一转头,他发现纪伯宰先前脸上那轻松的笑意慢慢消失殆尽,人靠回车壁上,眼神冷漠地看向外面。
外面的司徒岭却是笑得如太阳:“这是家里嬷嬷亲手烘的牛肉干,特地拿给姐姐尝尝。”
他穿得少,在风里都有些发颤。明意看得心疼,连忙将他拉上车来,责备道:“出来也不加个披风?”
司徒岭只笑:“一直在审案子,拖到了现在,一结束就奔这边来了,没顾得上。上回的洗尘宴我就耽搁了,这次姐姐难得出来一趟,我不想再错过。”
他说话的时候双眼都盯着明意的脸,眼神干净清澈,十分可爱。
明意莞尔,摸了摸他的头顶,惊讶地发现:“长高了不少。”
“过了年节我就十六了。”司徒岭挺了挺胸膛,“是大人了。”
“好好,是大人了,那可定了亲家了?”
司徒岭一愣,委屈地垂眼:“姐姐怎么也催这个,我不想定。”
“男儿不都讲究成家立业?”明意挑眉,“你怎么就不想定?”
“夫妻乃携手一生之人,若不能娶到心头所爱,我宁可不娶。”司徒岭认真地看着她,“否则耽误自己,也耽误人家姑娘,姐姐说是不是?”
第155章 意儿,信我
没想到他小小年纪还挺懂事,明意点头:“你倒是个好男儿。”
司徒岭一笑,缓缓转头看向不好的男儿:“呀,纪大人也在啊?”
纪伯宰似笑非笑:“不巧,正要与意儿一起回元士院,倒是妨碍你找姐姐叙旧了。”
“不妨碍不妨碍,我也许久没见着纪大人了。”司徒岭勾唇,“一别半载,大人风采如旧,怨不得这城里到处都是爱慕大人的姑娘。”
“小大人过奖。”
司徒岭眯着眼笑,又扭过头来对明意道:“不过身边花草太多也不是什么好事,要过日子还是得选个安生些的。”
纪伯宰:“……”
他转头看罗骄阳,发现他们神色都如常,似乎不觉得司徒岭说话有什么不妥,不由地想,难道是自己偏见太深?
结果司徒岭接着就道:“姐姐瘦了些,看着让人心疼,若是我能随时出入元士院,定能好好给姐姐准备膳食。”
手里捏的矮几角咔地一声响,纪伯宰眯眼看着司徒岭。
不是他的错觉,这人话里话外都在针对他,敢情他在元士院就没好好给明意吃饭了?这些日子可送了不少花别枝的饭菜去,她胃口浅,他能怎么办?
还有,叙旧就叙旧,是耳背吗要凑那么近说话?
说话也就算了,时不时还瞥他一眼,怎么的,嫌他碍事?
嫌也没用,哼。
兽车骨碌碌地前行,明意与司徒岭相谈甚欢,临到要下车的时候,司徒岭回头看了一眼纪伯宰,吓得脸一白:“纪大人这是……我哪里失礼了不成?”
明意一怔,跟着他侧头,就见车里那人板着一张脸,浑身略有戾气。
这模样其实在她眼里挺正常的,但司徒岭不会元力,难免被吓着,于是她轻声道:“大人?”
还真为别人教训起他来了?纪伯宰气极反笑,越过他们就下车,大步走进元士院,衣角差点甩到司徒岭的脸上。
罗骄阳等人也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气性惊了惊,纷纷跟着下去,一脸莫名:“怎么回事?”
“刚刚什么也没发生啊?”
司徒岭摆手:“明姐姐不必放在心上,纪大人看我不顺眼挺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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